第九章 鸳鸯双佬的到访引起不小的骚动。 大厅里全是些重要人物,而厅外则是一堆好奇的仆佣。 在一阵简短的客套寒暄及介绍后,鸳鸯双佬活像刘姥姥逛大观园似的东摸西 看。 看着晃来晃去的他们,闻人醉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有震惊、讶 异,更有当初表错情的难堪。 而造成他错想的人,此刻似察觉他的心境般,不断的朝他猛眨眼。 他该生气的,若不是常笑欢暧昧的口吻,也不致造成他离谱的想像,以为双 佬仙逝,岂料人竟好端端地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偏偏在察觉自己的感情后,就再也无法对他生气。 微逸苦笑,闻人醉自嘲的摇摇头。 而晃够、看够也摸够的鸳鸯双佬也落了坐。 童梅这才起身,朝坐成一排的师徒五人欠身行礼。 “为了醇儿的伤,累得各位奔波、忙碌,妾身在此替小儿给各位道个谢,也 说声抱歉。” “梅姨。”常笑欢和玉初生慌忙起身扶住她。 这等大礼,他两人可担待不起,尤其待会儿等他们知道真相后,无脸见人的 反而是他们师徒五人。 知道真相的鸳鸯双佬神色滑过尴尬,不好意思的抓头傻笑。 “夫人,其实令公子会变成今日这模样我们也有错啦!”鸯佬苦笑的说。 确实是他们的错,是他们教徒无方,连累人家中毒兼毁容。 “此话怎说?”闻人醉睨了眼直绞着手指的倪净,直觉此事和她有关。 师徒五人你看我、我看你,没一个出来回话。 最后,还是罪魁祸首认输,认命的起身站在闻人醉和童梅身前。 “其实,整件事是因我而起,而闻人公子所中的毒也是我造成的。”倪净嗫 嚅的说,扭绞成麻花的手指,显示她非常的紧张、不安。 童梅倒抽口气,不相信眼前看来柔弱惹人怜的姑娘会是下毒之人。 闻人醉的反应没那么激烈,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倪净。 从她的动作和神情,他看出她除了不安、紧张,还多了几分歉疚和自责。 “事出必有因,倪姑娘可否细说分明?”她不是个狠心之人,他看得出来。 闻人醉不恼不火的平静语气,略微平抚倪净惊骇的心,这才慢慢说出那天所 发生的事。 那天,她遭多方人马围袭,由于人数众多,她双拳难敌,只能不断地逃。 直到她体力渐失,速度慢下而遭众人包夹。她心想,既打不过,又没力逃, 只有用毒。 哪知,毒粉才撤出手,一道掌风将其全打了回来。 闻人醇就在这时冲开人群,闪身挡在她身前。 就这样,十八相送全撒到他身上,而她也闭气不及的吸了不少,只是她不畏 毒,才没当场倒下。 而那群人竟卑鄙的拿倒下的闻人醇来要胁她——这也是她自责、内疚的原因。 因为她不但拒绝接受要胁,还很没义气的丢下他,再次提气逃命。 直到鸳鸯师父找到她。 听完倪净的叙述,闻人醉是哭笑不得,童梅则苦笑连连。 闻人醇的个性两人都了解,不难想像当他见到一个姑娘遭一群人团团围住时, 那过度汜滥的侠义心肠,不出手相救才有鬼。 也不对啊,“倪姑娘,你可有漏说了什么?” 闻人醉紧在眉,发出疑问。 倪净再细想一下,摇头道:“没有,他现身相救到我走人,这中间不到一盏 茶的工夫。” “也就是说,在你离去前,他除了中毒之外,并无外伤?”为求真相,闻人 醉再次求证。 倪净点头。 闻人醉沉下睑,声音冷了起来。 “倪姑娘可还记得那天有哪些门派?”他非把那伤了醇弟的家伙给揪出来。 倪净不好意思的一笑,“太多了,记不全,只记得几个。”她脑筋不是不好, 就是记性差了那么一点。 在倪净说出所知的门派后,闻人醉朝平顺使了个眼色,他便意会的退下。 “好啦,现在真相大白了,净丫头有错也没错,闻人醇也一样。”常笑欢伸 着懒腰说。 “笑欢,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听不懂他打的哑谜,鸳佬不耻下问。 常笑欢笑笑瞥了眼说:“净丫头错在不该毫无半丝救人之心的逃走,没错在 她并非胡乱使毒。 “而闻人醇则错在不自量力、贸然相救;至于他的没错,路见不平、拔刀相 助,当然没错。”他的话很具讽意,却是实话。 既然两人都有错,也都没错,那就算扯平,怪谁都不对,最重要的是两人都 还安然的活着。 虽然众人无怪罪之意,倪净仍是相当自责。 童梅拉过她不断绞动的小手包在自己的掌中。 “倪姑娘,你毋需自责,就像笑欢说的,你们俩谁都没错,醇儿是我生的, 他那要命的脾性,我这做娘的又岂会不知,再说当日情况危急,你若留下救他, 也许只会害得你们赔上小命,不是吗?” 她的安慰引发倪净积压多时的泪水,顿时,她趴在童梅的膝上哭成了泪人儿, 完全释放出多时的心慌和不安。 玉初生也哭了,感动得直拭泪。 鸳鸯双佬也哭了。 “你们跟人家哭个啥劲?”常笑欢一副见鬼的问。 玉初生哭还有道理可言,毕竟眼前那如慈母抚慰伤心孩子的一幕,她从未体 验过。 鸳鸯双佬泪涟涟,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就要靠上常笑欢。 他嫌恶的皱眉,移形换位的远离恶心的灾区。 “净丫头,别顾着哭,那株西域毒草呢?先去解毒吧,解完毒,要哭再哭。” 倪净破涕为笑,嚷道:“笑欢哥哥,你把我当什么?泪水收放自如这把戏, 可是咱们娃儿才使得出呢!” 也收起泪水的玉初生听了不依的嚷叫,“我哪有,净师姐你别乱说。” “不是吗?”倪净挑眉,眼眶还泛着泪。 “好啦,要斗嘴还怕没时间,先救人。” 常笑欢一句话让众人随即移往闻人醇房中。 ● ● ● 闻人醇的脸上只余留淡淡的疤痕,算是好了。 而他所中的毒也在喝下西域毒草和其他药材调制而成的解药后完全清除。 毒一解,他的眼也复明了。 现在的他,除了脸色苍白了些,体力差了点,再无其他异状。 所有人直到此刻,才算真能放下心,不用整天提吊一颗不安的心,就怕他有 个闪失这么去了。 为了庆祝闻人醇康复,也为了感谢常笑欢等人,闻人醉特在庄内摆设宴席。 就在开席前,小君不告而别的离开,没留下只字片语。 众人虽不解,却也无从找起。 席间,众人全开心的聊着,只有一个人表面笑着,心里却不爽极了。 慕容瑊很不是滋味的低头吃着菜,一对眼恨恨的打量一桌的人。 当中,以闻人醉为最。 她真的好恨他,恨到巴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她知道,身为一庄之主的他,请她出席只是礼貌,可没必要当她不存在似的 冷落她。 瞧他们一个个有说有笑,就没人同她说上一句话,甚至一个字。 慕容瑊放下箸,气到没胃口的想走人。才抬首,她发现闻人醉已有几分醉意。 心思一转,她按捺住怒意的静观其变。 也许,今天是个机会。不,今天一定要成功。 她重新举着,低着头小口小口的吃着,一边观察闻人醉微醺的神情,心想。 闻人醇的伤已全好了,常笑欢最多再待几日也会走人。 而自己本就没病,更不可能再赖下去。 已无多余时间再让她挑好日子下手了。 就今夜,她决定了。 今夜,她非和闻人醉有肌肤之亲不可,否则就玩完了。 心思转到这儿,她在春杏耳边小声的说着自己的计划。 在春杏连连点头后,她又恢复原样,殊不知,她自以为没人注意的小举动全 落在常笑欢的眼里。 常笑欢微勾起冷邪笑意,随意的看她一眼,便将注意力放在已有七分醉的闻 人醉身上。 忽地,他像想到什么,殷勤地猛倒酒,直到灌倒闻人醉。 “闻人兄。”他故意喊得大声。 慕容箸果然停着抬头看向他们。 “哎呀!闻人兄醉倒了,怎么办?”他有丝怨叹的说,“谁来帮忙扶他回房?” 众人酒兴正浓,没一个肯离席。 常笑欢用力一叹,“看来我只有认命罗!” 他才想起身,慕容瑊喊住他。 “常公子,我来,我也正想回房歇息呢!” “你确定?”他怀疑的说,好加深可信度。 慕容瑊用力点头,“我和春杏可以的。” “噢,好吧,那就劳烦你了。” 常笑欢不想再多说废话,冷眼看着她和春杏吃力的一人一边撑起闻人醉步出 厅堂。 他端起酒杯,放在鼻下闻了闻,环视几乎已到酒酣耳热的众人。 从那一双双醉意横生的眼中,不难看出,没一个人知道闻人醉让人给扶了出 去,除了他。 将那杯酒慢慢啜饮而尽,心中对慕容瑊将要做的事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又斟了一杯,他边喝边算时间。 太早去,只会打草惊蛇。所以,他非常 有耐心的慢慢等。 直到他也离席,还是没人发现。 ● ● ● 黑夜里,一条身影快速闪进闻人醉的房里。 不久又出来了,只是肩上多个东西。 那身影行如疾风的朝另一端走去。 未几,又绕了回来,确定四周无人后,才闪进闻人醉房里,不再出来。 而原本扛在肩上的东西已然不见。 ● ● ● 夜幕退去,旭日东升。 慕容虎一大早便率了一群家丁上庄要人。 平顺由于宿醉,头疼不已,再加上要面对一个有理说不清的番老虎,他的头 都快爆了。 “怎么,平总管是不肯为老夫带路?”慕容虎失了耐性,恐吓的说。 平顺对着不断抽疼的额又是揉又是敲的,当他的威胁是个屁。 要不是怕他的大嗓门会吵到住在离客房不远的荷香水榭常笑欢师徒等人,他 早放行让他到客房和他女儿相会。 “爹,看来平总管是不愿为咱们带路,不打紧,儿子知道路,我带爹过去。” 挑衅地扫了眼平顺,慕容橤得意的说完,带头朝客房走去。 眼看慕容父子和慕容家的一干家丁朝内而去,一旁的仆佣急道:“平总管, 你就任他们私自擅闯?要不要小的去通知庄主。请庄主来处理?” 平顺挥摆了下手,“不用,庄主昨夜醉得厉害,现下恐怕还在睡,别去吵他, 这事我会处理。”说完,他一手揉着额的快步追上慕容父子。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竟扑了个空。 七早八早的,那慕容瑊竟不在房内,床被整齐的显示一夜无人睡。 这下,慕容父子气焰更加嚣张。 “平总管,我女儿呢?她人在哪儿?” 慕容虎瞠大虎目,咄咄逼人地朝平顺逼近。 平顺哪知慕容瑊在哪儿?手足无措地频频直往后退。 “闻人兄呢?”慕容橤佯装好心的替平顺解围,“或许闻人兄知晓瑊妹人在 何处。” 平顺早慌乱了心,没听出慕容橤话中的暧昧。 “庄主他”不过是件小事,犯得着去吵他吗? 为了不让平顺的犹豫坏了整个计划,慕容虎趁胜追击。“平总管如此犹豫不 决该不会我家瑊儿在” “不可能。” 平顺头昏脑钝地中了激将法犹不知,满心只想捍卫主子的声誉,“庄主不会 做出那种事的。” “这么肯定?”鱼儿进网,就等收网。 平顺在慕容虎的质疑下用力点头。 “当然肯定,两位若不信,小的可带两位前去一看分明。” 慕容父子皆在心里偷笑。就等他这句话。 “那就有劳平总管带路。”慕容橤假笑的道。 于是,一群人匆匆来到闻人醉的房外。 “庄主。”平顺敲门唤道。 门内无声。 平顺看向慕容父子两人,心头莫名有了一股不祥。 “庄主。”他再唤,改敲而推。 门闩住了。平顺的脸色霎时变得难看,心中的肯定慢慢龟裂。 突地,一道尖叫声自门内响起。 慕容橤率先撞门而入。 一踏人房内,未得看清,慕容虎便粗暴的乱吼。 “闻人醉你好样的,我不过将女儿暂寄你庄内养病,你竟然做出这种下流事, 这事若传了出去,瑊儿还怎么做人,你今天”非给我个交代,这话在看清床上之 人时,全卡在喉咙。 “你”指着一边打呵欠,一边笑望他们的男人,慕容橤惊讶得一句话也说不 出来。 “常公子?”平顺也给吓得冒出一身冷汗,“你怎么睡在这儿,庄主呢?” 瞧着平顺的愣模样,常笑欢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昨夜,要不是他眼尖心细,现下让人捉奸在床的就是那倒霉的闻人醉了。 而那让敲门声给吵醒,也是发出尖叫的人儿,此刻正泪涟涟,委屈的瞅着父 兄。 “爹”慕容瑊哽咽的说不出话,完全不懂身旁何时换了人。 将父女交会的眼神看在眼里,常笑欢撇了撇唇,冷笑道:“不知各位大清早 扰人清梦,是来这看戏,还是有要事?” 瞧他睡了人家闺女,说话还脸不红气不喘的一点尴尬、愧疚也无。慕容虎快 昏倒了。 本以为已是手到擒来,没想到竟赔了夫人又折兵。 看他两人衣衫不整也知昨夜做了不该做的事。怎么办? 慕容虎方寸大乱的看向儿子。 慕容橤回他一个比哭还难看数倍的笑。 慕容虎的肥脸整个垮下,没了主张的老眼转啊转的。 “常常公子,你总该给老夫一个交代。”他想,既然都睡了,也只能凑合。 “交代?”常笑欢扬高眉,故做不解,“交代什么?” “你玷污了瑊儿,总该给她个名份。”慕容虎急道,没注意常笑欢的笑带着 冷意和不屑。 他以手当枕,懒散的往后一靠,“不可能。” 他的拒绝毫无转圜余地,让慕容虎顿时虎目暴瞠。 “你说什么?有胆再给老子说一遍。” 斜睨暴跳如雷的慕容虎,他又打了个呵欠。 “不可能。” “你找死。” 慕容虎冲向前,平顺闪身上前挡住。 “慕容老爷,有话好说嘛,何必动手动脚的呢。” 此刻的慕容虎就像头嗜血的猛虎,他用力推开平顺,就要扑上常笑欢—— “这里究竟在做什么?” 怒吼声适时的阻止慕容虎的扑势,顿在床前。 让响彻云霄的尖叫声给惊醒的闻人醉,醒来却发现身处在常笑欢的房间。 一头雾水的出了房,就有仆佣告诉他一早所发生的事。听完后,他便急急的 赶过来。 看到常笑欢的鄙色,再看慕容瑊的委屈,明眼人一看就知两人发生了不该发 生的事。 “笑欢?”闻人醉皱着眉,隐约知晓这场闹剧的主角原该是他。 常笑欢抬首笑睨他,“我说过会负责的。” 他的打趣让慕容虎以为有希望。“你要娶瑊儿?” 常笑欢眨眨眼,“我有说要娶她吗?” 希望瞬间破灭,慕容虎白了老脸,怒意再起,又想上前按人。 闻人醉钳住他的肥臂往外一带。 “笑欢,把衣服穿好。慕容老爷,咱们大厅谈。”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