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好吧,她承认她疯了!她不该贪图五千块,不顾后果接下这个工作。 “现在落跑还来得及吗?”任宏禹瞪大眼,问着正为她描眼线的爱玲。 “你一定行的!”爱玲勾抬起她的下巴,替她扑上金色亮粉。“记住!什么 都别想,只要记住我刚才教你的三招,左右摇晃一、二、三、四,前后摆荡一、 二、三、四,双手要像这样抚摸自己……爱珍不厌其烦示范给她看。 “我怕我会忘记……”她口气颤抖,手脚开始冰冷。 “放心,我会在你旁边给你打PaSS,你只要跟着我跳就成了。”爱玲加强她 的信心。“彩虹的颜色是什么?” “红橙黄绿蓝靛紫。”她双脚抖个不停,快站不住了。 “宝贝,你太棒了!”爱玲为她戴上头套。“只要记住每换一个颜色你就脱 一件,很好记的。” 舞台音乐响起,爱玲急忙拉她坐进软轿,放下垂在轿子四周的纱帘,四名裸 着上半身的猛男将她抬进场。 即使透过纱帘,舞台灯光仍刺得任宏禹睁不开眼,她只觉胃部抽措,全身酥 软地坐在软轿中。 猛男将轿子抬到舞台中央,前面的两位猛男掀开纱帘扶她走出软轿,她脚步 蹒跚、如履薄冰的就定位,舞台下掌声四起,欢呼声不断。 紧接着,猛男退出舞台,红色纱缦从天而降笼罩她全身,灯光集中在她身上, 任宏禹离心中一凛,随着音乐摇晃身躯。 这可是她的处女秀,希望五千块值得她如此牺牲色相…… 纱缦外的舞群来到她身旁,隔着纱缦瞧不清外面的情形,依稀可见爱珍站在 她右边卖力舞蹈,她赶紧跟着爱玲的舞步跳起来。 任宏禹!你一定可以办到的!屏住呼吸!就像刚才爱玲教的,就当自己正在 洗澡,一件一件脱…… 旋律一转,爱玲对她打PaSS,第二层纱缦降下,是橙色纱,她颤抖着手指解 开披风,接着黄色纱要卸下长裙、绿色纱拿掉假发头套,蓝色纱要褪下长衫…… 最后一层紫色纱缦,是马甲随着马甲解开,舞台下惊呼连连,瞬间灯光一暗,任 宏禹趁着黑暗蹲下身拾起早已放在舞台的大型羽扇。 下一秒,投射灯大亮,数十道光线齐聚她身上,匀称的身材若隐若现,她双 手各执羽扇,一前一后将她身子护住,舞台下群情激动,众人情绪high到最高点, 营造出的效果惊人。 其实她并非全裸,而是穿上肤色的紧身衣,透过层层纱缦遮掩,仿佛是全裸 的模样。 任宏禹心脏卜通卜通的跳,执羽扇的手或前或后摆动,舞台下客人们被她煽 情的举动惹得心痒难搔,纷纷发出呻吟,叹气声四起。 曲音终止,现场一片沉寂,蓦地,数名埃及武士配合鼓声隆隆的旋律,一片 大型浅黄布正席卷登场,仿佛漫天的风沙将她卷起,在众人惊叹的眼光中退场。 全身裹着纱缦被抬进后台的任宏禹脑中一片空白,猛地,舞台下爆出如雷的 掌声。 “安可!安可!” “哇!优莉!你太棒了!” “优莉!我爱你!” 此起彼落的赞叹掌声充塞在室内各个角落。 “哇!宝贝,你表演得太棒了!”爱玲兴奋地拥抱她。 任宏禹吓得四肢无力,任宏禹玲将她连抱带拉的拖回化妆室。她全身乏力, Jb跳声大力敲击她的耳膜,阻隔外界声音,只见眼前的爱玲嘴巴一张一合,不知 道说些什么。 众人七手八脚将她从纱缦中解救出来,任宏禹挣扎着转圈圈,一响才突破纱 缦重围。 “太好了,我真是冰雪聪明呀!”爱玲好得意自己想到用纱缦的妙招。 “没想到这样也能蒙混过关,实在太幸运了!”集体犯罪的感觉让众人加倍 开心。 “宏禹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呀?”爱玲扬起莲花指,询问被转得头晕脑胀的 任宏禹。 “你们要造反了吗?”一道低沉的声音打断众人欢乐的气氛。 室内一阵肃静,众人静止不动,只有任宏禹眼冒金星、身子还摇摇晃晃。 “呃……柯经理,我们去准备下一场表演了,你们俩慢慢聊,呵呵……”没 想到爱玲这个罪魁祸首居然畏罪潜逃。 大伙一哄而散,休息室里只剩柯仲凯及任宏禹面面相觑。 “你以为你在做什么?”柯仲凯坐在桌上俯看她,握紧的拳头似乎正考虑将 她的骨头拆了。 任宏禹下巴昂扬,倔强的瞪着他,尽量不去想自己衣不蔽体的窘况。 “你有没有想过事情的严重性?”真是反了!变装秀是店里的重头戏,尤其 是优莉的演出更是佳评如潮,有口皆碑,很多客人远道而来专程看优莉表演。没 想到大伙胆大包天瞒着他,若被客人发现优莉是冒牌货怎么办? “我需要工作!”一想到流落街头的惨状,任宏禹激动得跳起来与他对峙。 由于柯仲凯坐在桌前,两人的高度恰好眼对眼、额头碰额头,界尖相距不到 十公分。 “我们不需要女性员工。”他仍固执已见,丝毫不让步。 任宏禹濒临歇斯底里,管不了那么多,冲口就道:“我已经走投无路了,我 兼差的两份工作因为提不出医生证明,被老板以无故跷班为由炒鱿鱼,现在兼差 工作不好找,如果再找不到工作,房东就要把我赶出去了!你说,这不都是你害 的吗?” “你家人呢?”他以为现在大学生都靠家里资助。 任宏禹瞅着他好一响,才缓缓回答,“我是外婆养大的。” 柯仲凯眉心轻皱了下,无言以对。 好一会儿,两人就这样僵持着,大眼瞪小眼。 有一股骚动不安的因子在室内荡漾着,任宏禹鼻端盈满柯仲凯身上古龙水的 味道,那是一种全然的男人味,她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仍不甘示弱,努力维持 怒目相向的僵局。 “说来,我的确得负起责任。”柯仲凯盯着她越来越红的脸颊,终于改变初 衷。 “这样吧,在你找不到合适的兼职工作前,先在店里当服务生。” “可以吗?”她不敢置信。 “谁教我害你被炒就鱼呢!”他又想笑了,这个女孩实在很有趣,心事全写 在脸上,让他忍不住逗逗她,又想将她捧在手里好生呵护。 “谢谢!柯经理,你是我的再造恩人!”任宏禹大声欢呼,赶紧拍新主管马 屁,猛然想到身上还穿着紧身衣,刚刚气急攻心忘了要害羞,现在工作有了着落, 心情一放松,开始不好意思起未了。 “不客气。”柯仲凯见状,体贴地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肩上。不知道为什么, 他发现自己很容易感染到她的喜怒哀乐,每多见一次面、多说一次话,对她的好 感便倍增,如此真性情的女孩实在不多见了。 “不过,变装秀时段千万不要接近舞台。”他随口叮嘱道。 虽然不知道缘由,但任宏禹还是听话地点头,“是。” “还有问题吗?”见她杵在那儿,他抬眼询问,眼角嘴角犹带笑意。 “请问……我可以立刻上班吗?”任宏禹支支吾吾问道,她亟需用钱。 他点点头,“嗯,等一下你直接去外场找陈组长报到,他会跟你说明工作内 容及公司规章。” “谢谢经理!”她担心他改变心意,忙不迭地倒退出门。 YA!YA!YA!她不用露宿街头了! 呜……她的命怎么这么苦呀?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胸部只有ACUP,被客人毛手毛脚、误认为男扮女装她也认 了,可是,居然有客人趁她送饮料时,猝不及防塞了张千元大钞到她胸口,她想 也没想,反射性一记左钩拳将那名客人按倒在地,引来全场骚动。 此刻,任宏禹又站在经理办公室,面对一脸莫测高深的柯仲凯。 “对不起……”她扁嘴,好不委屈,明明是受害者,却得向加害者道歉,这 世界还有天理吗? “听说你刚刚把一位客人揍昏。”柯仲凯努力克制自己不让嘴角上扬。 “我被性骚扰耶!”她可是为自己的贞操奋战哪! “我之前不是警告过你,表演时不要接近舞台吗?”说不上理由,他有点生 气她的迷糊。 老实说,他还挺欣赏她的,大部分的女人被性骚扰,都是默默吃闷亏,很少 有人像她这么强悍的。 “我忘了嘛。”她忙得晕头转向,早忘了他曾交代不可以靠近舞台的事。 “这是娱乐场所,你要有被吃豆腐的自觉。”他当然知道她受到的委屈,但 站在公司经营者的立场话还是得训。“服务业的最高原则,客户永远是对的。” “我知道呀,只是……只是我的拳头来不及做好心理准备嘛。”她哀怨地替 自己辩驳。 他啼笑皆非,“这里是是非之地,不适合你,其实你可以请小蓉的爸爸帮你 介绍工作。” “我不想靠小蓉的关系。”她当然知道小蓉的父亲是现任议员,只要一通电 话就能帮她搞定打工的事。只是,为了莫名的自尊心,她宁可自己争取工作机会, 也不愿欠她人情……虽然硬赖在柯仲凯手下做事也不见得多么光明正大,但自从 下药的意外促成两人相遇,渴望再见他的想法就不曾间断过……是的,她想再见 到柯仲凯,毫无道理也无法解释,就是想再看到他! “嗯。”他不想多问,只觉得这个女孩子行事颇不按牌理。 “好啦,打人是我不对,我现在就去跟他道歉。”虽然不甘心,但动手打人 就是理亏。 “有没有怎样?”柯仲凯一句话问得没头没脑,任宏禹愣了一下,才搞清楚 他在关心她。 “呵呵,还好,我也没吃亏。”被揍的客人后来发现他摸的不是变装艺人, 而是货真价实的女人后,就塞给她小费当赔礼,事后一算,总共拿了两千多块小 费,多少弥补她受创的心灵。 “你要记住,你是本店唯一的女性服务生,加上你的身高,客人很容易误认 你是男扮女装。”他修长的手指在办公桌上轻叩了几下,似乎正为安排她职位而 苦恼。 “谁教我的脸长得太中性了。”任宏禹皱着鼻头,对于自己长相如此也挺无 奈的。 “你不要做外场了。”他下达指令。 “不!你不可以见死不救!”她哀叫。 见她一副想扑上来撕咬他的模样,柯仲凯隐忍许久的笑意终于逸出唇畔。 “那你觉得我该如何处置你呢?”这女孩个性像座火车头,只要添加足够的 燃料,就能引起熊熊大火。 “经理,请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我一定谨记在心,不会再靠近舞台了。” 她粉泪含眶,盈盈波光满载乞求。 他沉吟片刻,老实说一个晚上两次惊吓已经超过他负荷了,他还想“闷骚” 继续经营下去。“你有吧台经验吗?” “嗯……”她摸摸耳朵,迟疑地点了一下头。 “这样吧,吧台缺一位助手,你试试看。”说完,他按了内线交代。 进吧台不到十分钟,任宏禹就错误百出,连最基本的调酒都调不出来,酒保 Roger 被她搞得快脑充血。 “SingaporeSling?GinTonic?Margarita ?BloodyMary?Manhaaan?Screwdiver? LonglslanglceTea`HnkLady……”Roger 一口气说了一大串调酒名称,看着她几 乎垂到胸口的脑袋,他的脸已呈现猪肝色。 “OhMyGod !小姐,请问你到底会哪一样?” “我……呵呵……”她试图以傻笑蒙混过去,无奈Roger 不是学校老师这么 容易瞒骗过关。 Roger 气呼呼地拿她没辙,人家可是柯经理破格录用的呢!天晓得是啥暖昧 关系。 “那你总会切水果吧?” “会会会。”她忙不迭点头,天真的想,切水果应该比调酒容易吧? “喏,那你去切‘迎宾水果”Roger 挥挥手,赶苍蝇似地要她去吧台另一边, 巴不得趁早摆脱她。 “好!”任宏禹重燃信心,很高兴自己不用跟一大堆不认识的洋酒打交道。 十分钟后—— “啊!” 第一声尖叫,任宏禹把自己手指头当成水果削了一层皮,登时血流如注。 “啊!” 第二声尖叫则是Roger 抓狂的怒吼。 于是,柯仲凯第三度召见她。 “任宏禹小姐,你不是说你有吧台经验吗?”他哭笑不得,亲自为她上药。 任宏禹则是哭丧着脸,望着包着纱布的食指,呜……她果然是家事白痴。 “看来你不适合吧台工作。”他做出结论。 “你打算辞掉我吗?”她小嘴一扁,准备他一开口说YES 就哭给他看。 只见柯仲凯轻轻点了一下头,任宏禹立即扬起高分贝的哭声。 柯仲凯观了她一眼,重重叹着气,“唉,你先别哭嘛。” “哇!啊……”回应他的是媲美孟姜女哭倒万里长城气势的鬼哭神号。 “我帮你介绍正常工作好不好?”这儿的环境太复杂,他见过太多为了金钱 出卖灵肉的例子。 “呜……”她哽咽,心中百般不愿意,脸上的泪珠随着摇头的动作纷纷落下, 有几滴坠落在他手背,渗进他毛细孔中;手背、心上有些微麻痒的悸动,很淡, 淡到他轻易便将这个念头抛到脑后。 唔……看来这小妞赖上他,自己无端招惹上麻烦了。 “好吧。”他拍手,下了一个决定。 “嘎?”她打了一个嗝。 “咱们今天来个特训。”他咧嘴笑道。 “特训?”任宏禹皱起秀眉,没发现自己活像个应声虫。 “给你做个吧台特训,让你明天可以调出简单的鸡尾酒。” 他解释道。 “谢谢你!经理,你真是个大好人!”哇。太好了!她没被炒鱿鱼。 “不过——”柯仲凯不忘将丑话说在前头。“若你今晚没有通过特训的话, 别怪我无情。”反正他已仁至义尽了。 “经理,我会努力的。”任宏禹快乐得大声回应,同时给自己加油打气。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