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中的不意外 从小瑜那里得知周林因为那天晚上的暴雨而发烧休息了,心里真是怎么都安定 不下来。心中的两个小鬼又争吵得没完没了了,最终还是慢慢地按下那个早已熟记 于心的电话号码的每一个数字:1-3-9-0-1-9-7-6 ," 嗯,1976年是他的生日,所 以很好记。" 最后三个数字是3-6-9 等差数列,很有规律,估计当时也是花了不少 钱才买到这个号的。 电话很快就被接起,容不得自己变卦:" 喂,是我,邱晓。" " 嗯,我知道。" 电话那头传来了有气无力的声音。 听不到以往那富有生气的声音,我真的着急了:" 对不起,害你生病了,你怎 么样了?多少度了?" " 没事的,不要说对不起,你曾经说过的,呵呵。" 可能为了让我不要担心, 他还故意拿我开玩笑。 " 那你的工作暂时放一放吧,好好养病。" 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有用。 他突然咳嗽了两声:" 放心吧,前段时间工作都做得差不多了,不会有很大问 题。" 可是他越想让我放心我就越放心不下:" 你吃饭怎么办?" " 可以订餐叫外卖的,咳……咳……" 他还是忍不住咳嗽起来。 " 今天不要叫外卖了,下班我就过去。" 没等他拒绝我,我就挂断了电话。 不在外企工作的好处就是五点可以准时下班,看着电脑右下脚的时间刚到下午 四点五十九分我就火速关机,收拾桌子。估摸着一分钟到了,拔起脚来直奔地铁。 从木樨地到王府井还是很快的,自从地铁两次提速以来更是如此。 从超市拎了一些米、青菜和牛奶就冲到了他公寓的门口。喘了两口气,摁响了 门铃。片刻,他便打开了门,看来的确烧得不轻,脸色都发白,平时有力的眼神此 刻变得那么虚弱无力:" 你真的来了?我刚才电话里都没来得及说叫你不要跑来跑 去的了。" " 我都来了,你就省点力气去躺着吧。" 我冲着他笑了笑,让他安心地去休息。 " 上了一天班也累了,你看你。" 眼中流露中一丝不忍。 " 没事,不是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嘛!我生病的时候朋友也会去照顾我的。 " 我坚定地看着他,告诉他我已经决定了。 周林乖乖地回床上躺着了,我到了厨房就开始淘米、刷锅、洗菜。毕竟,生病 的时候吃那些餐厅送来的油不拉叽的外卖对身体复原是没有好处的,这时候一点清 淡的青菜小米粥可谓滋补佳品,富含维生素、叶绿素和铁元素。 趁着锅里还在咕噜咕噜的时候,我给他倒了一杯开水走到他的床头,听到我走 近的声音,他费力地睁开双眼。 " 来,喝杯开水,这样能早点出汗。" 他像个听话的孩子也没有说什么,就咕嘟咕嘟地把那水都喝下去了。杯子见底 了,才张开嘴大呼道:" 好烫啊。" 我无辜地露出同情的眼光:" 都说是开水了,没让你喝那么快。" 说完还是忍 不住笑了。 " 舌头都没有感觉了,呵呵。" " 那样也好,吃药的时候就不觉得苦了。对了,吃药了吗?" " 中午的已经吃过了,感觉好多了。" 感觉他总在安慰我。 可是理工科出身的我更想要数据化的结果:" 量体温了吗?" 还没等他回答, 我拿过床头柜上的体温计,看着上次留下的读数"39.0",呆了。 " 天哪,这样下去会烧傻的。那边粥快好了,我先去给你盛粥。" 当我端着热腾腾的青菜小米粥走回他跟前的时候,我分明能看到他眼睛里的激 动,虽然,天色已经渐渐暗沉下来,但是我真的看得很清楚。 " 趁热吃吧,不过不要像喝水那么快了。" 真的需要像叮嘱小孩一样叮嘱他。 他接过我手中的碗,低着头,静静地一勺一勺地往嘴里送着腾着热气的粥。暗 沉的壁灯下,我并不能看清他的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许他只想一个人静一 下好好吃饭,便自己也盛了一碗粥,坐在床头,陪着他一起吃。 他吃完最后一口,抬起头看着我:" 很好喝,感觉很温暖。" " 那你坐着消化一下,我去收拾一下厨房。"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转眼已经晚上十一点了,在督促着喝了很多杯热水之 后,他的额头已经出了不少汗,帮他用干毛巾轻轻拭去粘在额头、发迹和脖子上的 汗水,心中的石头也渐渐落地。 他躺在那里,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什么也不说。 " 你身上出汗了吗?" 我怕捂着汗不好。 " 嗯,出了很多,看来你的粥和开水真的比药厉害。" 什么时候他都不忘幽默。 " 那你用干毛巾擦下身子换件T 恤吧,这样会舒服很多。我先出去。" 走回房间,他穿了一件干净的白色T 恤,看上去精神了不少。我递过体温计示 意让他再量一下,自己拿着被汗水浸湿的衣服去放在了浴室。 几分钟,他从腋窝下拿出温度计,看了看,开心地说:" 你看,真的退了不少 了,这下你可以放心了。" " 还有38℃呢,不过前面的一度还是值得表扬的。" 这个时候我俨然一副儿童 医院护士阿姨的口吻。 " 我再睡一觉就会完全好了,你也早点回家休息吧。" 那一晚,我坚持留了下来,因为久病成医的我知道晚上是体温最容易回蹿的时 候。于是,我每隔半个小时就从客厅的沙发奔到床头叫醒他喝开水,每隔一个小时 给他测一次体温,直到凌晨五点,他的体温终于降到了36.5°C 。这时我才真正松 了一口气,看完体温计,整个身体的弦就彻底松了下来,趴在床沿瞬间就沉沉睡去 了。 当闹钟响起的时候,我仍然觉得昏昏沉沉的,全身无力,脑中有片刻空白,梦 醒仍不觉得身为客,没反应过来是在北京还是上海。环顾周围,才记得自己是在北 京的公寓。 厚重的窗帘把窗户遮得严严实实,密不透光,昏暗不明的光线中,人越发觉得 昏沉,忍着头痛起床,用力拉开窗帘,强烈的光线迎面而来,带来瞬间的眩晕,我 闭了眼,仍觉得眼前似有一片红光在跳跃,缓缓睁开眼,果然又是一个艳阳高照的 晴天,北京的雨,下得也这般干脆爽快,不似上海梅雨的缠绵不断。 昨晚不好的预感果然成真,恐怕不仅是感冒,还有些低烧,整个上午我都处于 一种恍惚的状态,听别人的说话声,也似乎时近时远,临近中午,便匆匆请了假回 去休息。 路过药店的时候,进去买了感冒药和温度计。药店的营业员操着一口熟练的京 片子,字连着字说得飞快,可惜我实在烧得有些迷糊,反复听了两遍,才明白她是 问我感冒症状,费力地向她描述了症状,她就无比确定地告诉我,风寒性感冒,可 以吃哪种哪种药,又报了一串药名,我实在是懒得再分辨,便一股儿脑全买了,心 想拿回去备着也好。 回到住的地方,开了一盒药,看了下说明书,吃完药倒头便睡,也无暇顾及什 么午饭了。 睡梦中被电话吵醒,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 " 喂,是我,邱晓。" 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她的声音总是轻快而干脆,听着 她的声音就能想到她的表情,而欣怡说话则比较缓慢,仿佛说什么都是经过了一番 思考,最后总是会有个语气词,轻轻地略微拖长了腔调。 " 嗯,我知道。" 我努力想发出正常的声音,可还是遮掩不住生病的有气无力。 " 对不起,害你生病了。你怎么样了?多少度了?" 听出我生病,她似乎有些 急了。 " 没事的,不要说对不起,你曾经说过的,呵呵。" 真佩服自己这时候还能想 到那么多,说明还没被烧傻呢,还知道开玩笑。 " 下班我就过去。" 她最后说完这句就挂了,根本没给我犹豫或者拒绝的机会。 挂了电话,我笑着摇头,果然是典型的邱晓式作风,心动不如行动,大概即使 我拒绝,也改变不了她的决定。看了一下时间,继续躺下,却睡不着了,开始期待 她的到来。 门铃响起的时候,我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从床上起身,动作太快以致开门的时候 直发晕,她拎着一大包东西站在门口,脸颊略有些红,带着烈日灼晒后的痕迹,大 概是赶得有点急,大口地喘着气,看见我的时候笑着举了下手中的袋子,笑容灿烂 而温暖。 一进门她便让我继续回床休息,自己就钻进了厨房。我闭目躺着,听她在厨房 忙碌,水流撞击锅底的声音,菜刀碰触案板的声音……我仔细地捕捉着各种声响, 想象她正在做什么。 想起很小的时候,作文课上老师念过一句" 锅碗瓢盆进行曲" ,那时候觉得做 饭不过是最普通常见的事,每天傍晚回家的时候,母亲都是这样在厨房忙着准备晚 饭,间或还从厨房探出头来,看看我有没有老老实实地趴在桌子上写作业,有时会 在围裙上擦干手再掏出几个钢镚,给我一个瓶子去打酱油。天天听着" 锅碗瓢盆" 的声音,觉得跟进行曲是完全不沾边的事,长大了后上了大学,天天去食堂,只能 听见大师傅的吆喝声,而后自己出国求学,直到回国工作," 锅碗瓢盆" 的声音听 得越来越少了,偶尔听到楼上楼下人家的炒菜声,都会觉得熟悉而美好。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听着她在厨房做饭的声音,一丝幸福和温暖的感觉萦绕心 间,发烧也值了。 似乎没过多久,她便从厨房出来了,把我从半梦半醒间叫起来,看见她手里的 水杯,我才感觉到自己口干舌燥,除了中午吃药时喝了口水,下午昏睡中竟是滴水 未进,接过杯子一口气喝了,才发觉舌头烫麻木了,我愁眉苦脸地看她,心想你也 太实在了,说给我喝开水就真的是开水啊。 她倒是一脸无辜地看着我说:" 都说是开水了,没让你喝那么快。" 还忍不住 笑出了声。 我无奈地苦笑,就当是牺牲一下舌头博美人笑吧,起码比烽火戏诸侯要简单。 " 量体温了吗?" 刚问完,她便发现了床边的体温计,然后就听到了意料中的 惊呼。我想安慰她其实现在感觉还行,但是看她沉着脸,想想还是算了吧,她肯定 更相信自己看到的数字,我多说无益。 厨房有阵阵香味飘出,中午什么都没吃,现在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此刻 一闻那香味更觉得饿得烧心,如果不是四肢无力,大概我会下地直扑厨房了,还好 这时她善解人意地说了句:" 那边粥快好了,我先去给你盛粥。" 她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我用期待的眼神盯着那碗粥,不知道在昏暗中,双眼会 不会放出绿光来。 简简单单的一碗青菜粥,熬得软烂细滑,几乎可直接下咽,而事实上我也饿得 不想细嚼慢咽了,她也端了一碗坐在床边静静地陪着我吃。一碗粥很快就下肚了, 从未觉得青菜小粥也可以这样可口,可以这样让人满足,看来吃什么真的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什么情况下,和什么人一起吃。 饭后她又盯着我喝了很多热水,一杯杯热水下肚,裹着被子,我出了一身细细 密密的汗,黏黏地附在皮肤表面,她拿了块干净的毛巾替我擦去脸上和颈上的汗, 眼神专注,动作轻柔,耳边散落的几缕发丝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拂过我的脸,带出微 微的酥痒。 擦完汗,又换了干净的衣服,再量体温,已经降至38℃了,温度虽降了一度, 我却觉得比白天更难受了,头越发昏沉,鼻塞不通气,只能勉强张着嘴呼吸,强忍 着难受跟她开玩笑,想让她回家好好休息,不知是我演技太差还是她经验太丰富。 总之最后的结果就是她坚持留了下来,要通宵陪着我。 整个晚上,每隔一段时间,我就在半睡半醒间被她叫起来喝水,量体温,而我 的热度也终于在她的忙碌中渐渐退了下来。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