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温暖拯救(2) " 大白天,你房间里暗得伸手不见五指,你以为你是德古拉伯爵?" 她动作 麻利地逐一将窗帘拉开。我真的像一只在黑暗里浸淫太久的女鬼,突然暴露在阳 光下,连眼睛都睁不开。 "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这个貌似子晴的女人痛心疾首地说。 " 你是谁?" 我呆望着她。 我一点也不想知道自己变成什么样子。倒是惊异——哪个女张飞钻进我老友 的躯壳里?的确,这容貌、身材都同我的老友一模一样,可是她说话的语气、眉 宇间的神态,分明是另一个人。 " 江绍宜,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女人,你老妈一个电话,我便连工作都辞了, 自英国飞回来救你,你却不认得我了?" 她跺一下脚。 " 救我?" 我茫然看着她," 为什么要救我?" " 江绍宜,再不救你,你就到黄泉路上排队喝孟婆汤了!" 她用力拽住我, 将我拖到镜子前。我被迫抬起头看向镜子,镜子里的女人像刚被人从乱葬岗里扒 出来的,憔悴得骇人。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些,而是目光中一点生趣也无。我吓 了一跳。这又胖又蠢、目光呆滞的女人是我?有多久没照过镜子? 我想想—— 对了,从旭生离开之后,我便再也不照镜子了,我怕看见镜子里形单影只的 自己,徒增伤感。我下意识地撇过脸,不忍再看镜中陌生的自己。 " 江绍宜,你一向最潇洒大方,怎么为了一个小小的温旭生,变成酒鬼,邋 遢成这样?" 子晴拉我到沙发上坐下。 " 我妈叫你回来的?" 我皱一下眉头。 " 是!江绍宜,你忍心让六十多岁的老太太成日替你担心?雯姨哭着打电话 让我回来救你,差点在电话那头给我跪下。" " 我妈那样文艺腔?" 我故意轻描淡写,可是心却紧紧抽了一下。 " 绍宜,只不过离婚而已。以你的条件,随时可以东山再起!" 她拍了一下 我的手,霸气十足地说道。就是这个动作,每次子晴安慰我的时候,都是这个动 作。六年不见,子晴性情大变,但有些东西,根深蒂固,永远也改不了。她甚至 为了回来" 救我" ,连工作也辞了!我忽然有点欣慰,心情无端端好了许多。 这一年,我失婚、失业、失眠、失态、失望,却还没有失去这个朋友。 她竟为了我妈的一个电话,自英国飞回来。 " 你要不要说,十八年后我又是一条好汉?" 我努力打起精神调侃道。 " 还懂得开玩笑,还有得救!" 子晴舒了口气,眼角却湿了," 绍宜,刚才 看到你,浑身酒气,趴在地上,惨白如鬼,我差点以为你已经回天乏术了。" 我叹了口气," 有没有这么夸张?我思想还没老旧到认为自己生是温旭生的 人,死是温旭生的鬼。可是子晴,毕竟这是离婚,伤筋动骨,怕是十年也恢复不 了元气,我不过是在家休养生息而已。" " 十年?绍宜,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夸张?现在中国每三对夫妻结婚,就有 一对夫妻离婚,都像你这样,动不动就辞职,抱瓶酒在家休养生息,国家还要不 要发展?" " 子晴,事情没有临到自己头上,说起来都轻松!你当年还不是远遁英国疗 伤,才又另结良缘。" 我耸耸肩膀,情绪明显好了很多。 " 绍宜——" 子晴犹豫一下," 我又离婚了!" " 什么?" 我差点自沙发上弹起来," 你说什么?" " 我的第二段婚姻又宣告结束了。" 子晴重复。 " 怎么会?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告诉我?" 我连声追问。 人就是这样,看到别人与自己有相同遭遇,立即伤痛好了大半。若对方惨过 自己,立即欷?[感叹,开香槟庆祝自己好运。我望着子晴,两次失去婚姻,子晴 光鲜亮丽,像一朵开得正盛的玫瑰。而我呢?如果曾经勉强算一朵玫瑰,现在也 自弃得连花瓣都焦了,卷了,耷拉下来,像一棵萎缩的卷心菜。我忽如醍醐灌顶! 我不过本市上万离婚妇女之一,凭什么我要搞特殊,瘫在家中寻死觅活,借酒浇 愁,让亲者痛,仇者快? 我决定自救。我深深明白,子晴不过是一名皮肤科医生。我患的是心病,不 属于她的专业范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