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电梯里的尴尬春色(7) 忽然间,像有人举着烧红的电烙铁,狠狠地冲我背脊烫下来,顿时一片焦臭, 还滋滋冒烟。 汪子晴,怎可如此糊涂,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偏偏还要自动扑上去,再上贼 船? 我深深体会到鲁迅笔下所说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满腔怒气腾地升起,熊熊的怒火不可抑制。 我只觉眼前的一幕无比讽刺,需要极大毅力才能克制自己,不挥手上前棒打 鸳鸯。 只片刻,子晴已经看见我。 我以为她会因我的出现而狼狈、尴尬、无地自容,至少会有点不自然吧。 毕竟几天之前,她还信誓旦旦对我说,她绝不会重蹈覆辙。 然而,我低估我的老友—— 她甚至没有惊讶,只是从容地对着我笑起来,然后非常自然地拖起莫运年的 手,走到我跟前," 嗨,绍宜,真巧!来见见运年,你们怕是有几年没见了吧? " 语气平静,仿佛还是当年他们新婚燕尔,与我在街头遇见,闲闲打个招呼, 不故作亲热,也不显得生疏。 而莫运年更是显得落落大方,一把搂过子晴,一边微笑同我颔首," 绍宜, 多年不见,更见风韵了!" 两个当事人都那样坦荡,倒显得我这个局外人分外小气。 可是,我一向性格刚直,不愿与人虚与委蛇。 我冷冷瞥了莫运年一眼,如同看一只苍蝇。然后故意对他视而不见,直接透 过他,盯在子晴脸上。 她的脸古井一般沉静,仿佛就算四面墙都坍塌而下,那方寸之地内,也绝不 会再涌波澜。 我走近一步,抓起她的手,用力一扯,将她拖至一边," 子晴——" 可是一开口,千言万语忽然哽在我喉头。 子晴顺势拍拍我的手,反而安慰起我来," 过去的,便过去了吧。生活总是 向前走的。" 我心中一痛,她这是往前走吗?分明是重蹈覆辙! 而旁边的莫运年居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干脆抱着双臂作壁上观,他好似 已经适应了女人为了他而争执,并且愿意表现出极好的耐性。 这样一个冷漠的人,子晴为何还要执迷不悟? 我忽然扬起手,想一巴掌打醒子晴。 可是,我的手刚挥到一半,就被子晴伸出手架住。 我们都被我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呆了,她的手,我的手,就这样相互交握 着,僵在空中。 子晴左手的衣袖微微向下褪了几寸,露出手腕上一条细细的,月白色的疤痕, 微微突出皮肤。 我还记得第一次看见它的时候,它可没有现在这样乖巧驯服,静静地伏在子 晴手腕上,像一道别致的装饰品。 那个时候,它狰狞地向外翻开,像婴儿号哭的嘴巴,不断涌出鲜血,子晴半 个身子都被这些血染红了,站在天台摇摇欲坠。 我和子晴的目光都胶着在那道割痕上—— 刹那间,回忆涌出,一刀一刀将我们凌迟。 我有时做噩梦,还会看到那一幕,那一刻我差点失去我最好的朋友。 难道——真的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吗? 我用目光询问子晴。 而子晴的目光,有痛,但那痛很好地隐藏在平静的目光下。 如果不是她握住我的手,在微微发颤,我也会被她平和的表象所蒙蔽。 我忽然心软了。 我无法再恶形恶状、怨气冲天地在杵在这里了。 我松开她的手,深深看她一眼:好自为之。 正要转身离开,莫运年居然极有风度地问我:" 绍宜,记得你爱吃鲈鱼。我 知道一家馆子,梅子蒸鲈鱼味道极佳。不如我们一起去尝尝?" 我充耳不闻。 我可以做到不对他怒目相视,但是我做不到对他和颜悦色。 不管子晴为何要与他继续纠缠,我都不愿同他有任何交集。 我到" 浮生" 吃晚饭,孙晋州特地坐过来同我寒暄。 我们交流最近看的书,他说了两三个较为犀利的观点,令我叹为观止。 " 上次同你一起来的同事,风度蛮好!" 他忽然岔开话题。 " 咦?他也赞你有魏晋之风!你们还真惺惺相惜啊!" 我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