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龙皓和琥珀走出小区售楼部,又问:“琥珀,你没瞒我吧?是男朋友吧?不然 这么信赖你?” 琥珀笑:“我有瞒你的必要吗?”虽然她也为漓江的信任感到迷惑。 龙皓不死心,再问:“真的不是男朋友吗?” 琥珀在摇头的刹那觉得,无论是龙皓还是陈燃,都是过去的人,存活于她回不 去的时光里。正如漓江所言,那是故乡一样的感觉,是回不去的。 隔着如山的岁月和重重背负,她想走近他。只有苏漓江,才是目前可以看到将 来的人,他不属于琥珀生命里任何章节或段落。 一切皆有可能。 她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和龙皓道别后,琥珀独自回到住处。房间里很安静,她找来一张报纸看,同时 拧开收音机,很久没有听它了,随手转了一个正播放音乐的台,里面是王菲的《如 风》。 不知道什么时候,歌声停了,收音机里传来女声,在读一篇小说,说的是别人 深深浅浅的心事,背景音乐是法文歌,曲调轻柔,琥珀很熟悉。就如同她熟悉这个 女声一样。 声音来自辛夷。 琥珀许久没有听辛夷的节目了。记得最初听她的节目,感觉是惊艳的。那天夜 里,她睡不着,心血来潮地打开收音机,调到一个放音乐的电台,竟被吸引住了。 当晚播的全是老歌,很怀旧,主持人在中间少少地说一点话,句子简单,应该是没 有在事先编辑的,自己随意发挥的感觉比较强。琥珀很着迷于她讲故事的方式,虽 然这个DJ的声音并不算好,有些沙哑,低低的,却别具风味,有种性感的诱惑,仿 佛耳语。 这个节目琥珀追着听了很久。不久后才知道她同时主持一档下午的节目,周一 到周五,每天14点到15点。可那个时段琥珀需要上班,总没有机会听过。没料到在 这个偶然的下午,与这把嗓音再度相逢。 只是自从辛夷给琥珀送来她和陈燃的喜帖后,琥珀就不大敢听她的声音了。 她觉得那是件残忍的事情。并没有反目成仇,却无法再面对。 说起来,琥珀已和辛夷认识了两年。两年居然只是弹指一瞬。 七百多个日日夜夜是足够发生很多故事的悠长岁月,可两人之间好象只有陈燃 一个人那么多。 琥珀觉得如果不是因为阿燃,想来会一直喜欢辛夷的。这个女子有着明亮的真 性情,自顾自地生活着,旁若无人地潇洒着,是琥珀渴望成为的那种样子。喜欢她, 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只因她在那夜的节目中且笑且叹地说:“有人说,这个世界不 符合我们的梦想。我想,我也不符合这世界对我的理想。我和世界之间互不理睬。” 这句话叫琥珀心有戚戚焉。也就开始留意她的节目, 主持人叫做九凤,在下一 次的节目中她说:“很喜欢《呼啸山庄》。里面没有常伦,没有批判,只有死死的 相爱。” 琥珀被她吸引。在节目中,九凤是思维敏捷睿智,性情爽朗的女子,不够温情, 也不太随和,甚至有女听众写信到台里质疑她的栏目存在的必要性,或者是要求更 换主持。九凤在节目里念起其中一两封,带点笑意地说:“没办法,我从小到大, 我都是个不讨女人喜欢的家伙。不得不承认,我做人够失败,一定是有问题的。可 是有什么办法呢,大家都知道改变性格是件多么痛苦的事情。”丝毫没有生气的样 子。 这档节目并没有因为少数听众的反对而被迫取消。和九凤认识之后,琥珀偶然 问起,她解释说男朋友的爸爸是副台长,脸上挂个促狭的笑容道:“我一无所长, 如果再剥夺我靠嘴皮吃饭的权利,只有卖身这条路。台长未来儿媳是某青楼阿姑, 他丢不起这个人,只好让我继续在台里苟延残喘。”琥珀当然知道她夸张了,到底 像她这样欣赏九凤的人当然大有人在。 琥珀渐渐对这个在自己的生活里只有声音的女子神往起来。虽然她们是多么不 同的人。琥珀自诩是平凡的,上班、下班,如有余钱就盼望美好的事,比如一件漂 亮的裙子、一次长途旅行。领薪水的时候,她才会放纵自己去吃日本料理,拉面, 清酒,还有洒着鲜红鱼子的色拉。她是个愿望微小谦卑,思想善良单纯的人,然而 工作勤力、待人诚恳,当别的同事为着升职图穷匕现时,她微笑走开,或者安静工 作,给人内敛稳重的印象,因此在那家外资企业里提拔甚快,委以重用,上去了, 也就下不来了,不得不接受精明强干的身份。 琥珀对陈燃说过:“谁耐烦做女强人?其实我也满想嫁人生孩子去,可所有人 都说其实我并没想好。是的,我是没想好,可天杀的我就该会赚钱、能干?”话虽 如此,她的职位还是一升再升,发展前景极为可观。 四年的时间,她从普通职员走到现在的职位。得到的同时必有所失。早已和当 年满心抱负理想至上的自己说了再见。为了生存,必须不断妥协于现实。 她早已习惯过马路按指示灯,习惯对开电梯的阿姨说谢谢,习惯买东西时换一 把硬币,习惯在下班的途中提前一站下车,习惯不去计算这里一天的伙食费房租费 在哈尔滨可以让她生活一个星期或者更久。习惯了坐地铁上班,在等地铁的间隙喝 一盒雀巢纯牛奶,身边均是衣着光鲜得体,表情漠然的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