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火热、愤恨,夹杂了红色血丝的狰狞眼眸,正盯着一幅大大的照片,那是本 商业杂志,它的封面少见的不是专业人土的独照,而是像八卦杂志一样,是男女 接吻的画面。 那吻不深,只轻触到唇而已,但那亲呢的姿态却让人无法忍受。 尤其是她,李子柔——书面中男人的下堂妻。 从没住过这么寒伧的房子,一切都是拜那照片中的女人所赐,她这几日几夜 未曾合过的眼,紧盯住封面中的女人,目光充满恶狠、阴森。 从住到这里来,她就没轻松过。从前将她捧在手心的家人,现在待她像一条 狗。 他们恨她!她知道。 因为她,他们无端招来一场横祸。 她的手颤巍巍地伸向酒瓶,拿起它,仰头狠狠地灌了几口。 “别再喝了。”李子和拿过她手中的酒。“酒不能当饭吃,再这样下去,你 很快就酒精中毒了。”他低头,刚好看到放在地上的那本杂志。 “别再想那件事了,对你没好处的。”李子和柔声劝解。 “不,我受不了,我会疯掉。子和,不能放过他们,帮我!我知道她怕什么, 我可以让她痛苦到想死。”像漂浮在海上,总算抓到一截浮木一般,子柔紧紧地 抓住他。 看着那张和自己几乎相同的脸,表情是那么的无助,他实在很难拒绝她。何 况他也觉得杨硕这次做得过分了。只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却是妈妈和妹妹。 从第一次子柔将杜易言带到家里来的时候,他便很欣赏那个爽朗大方,带着 阳光气息的女孩,只是没想到,那次因欣赏她而帮了她和她母亲,他竟会变成被 感恩的对象—— 那晚,杜易言的母亲感冒发高烧转为肺炎,深夜里,母女两人找不到人帮忙, 恰好他帮子柔拿笔记本去还给杜易言,就顺道用车将她们母女两人送到医院,也 替她们先付了医药费。 其实他对她们做的,不过是一般朋友都会做的事而已。却没想到会因为这样, 间接造成了今日的结果。 他不知道当时他随口一句,要杜易言好好替他照顾于柔的话,竟会变成她由 衷遵守的承诺,甚至连子柔作任何不合理的要求,她都会去做。 说不定,一切的起因是他,若非他,杜易言也不会任子柔予取予求,最终成 为被伤害的对象。 “子和,你到底答不答应?”李子柔那娇嫩却略带尖锐的声音传来。李子和 摇摇头。这件事他无法帮她。 “李子和,你这个懦夫!我要她死!你看着,我一定要她死!” 李子柔尖锐怒骂的叫声,凄厉的传扬在老旧的违建中。 键盘声、印表机声充斥在八坪左右的办公室巾,一个别人看来很苦命,她却 工作得很认真的女人趴在文件山中,正努力消化那一堆资料。 杨硕倚在门口。 他认为,只要他不开口,就算再站个一、两个小时,那个快乐的埋身在文件 山中的女人也不会理他。 也许作错决定了。他想。 当初不应该让她来学做这个工作的,明明连之浩那个哈佛企管高材生都天天 抱怨他苛待员工,她却做得挺开心,从没见她抱怨过一次,只是每天每天的拼命 吸收那些内容庞杂的资料。 踏着略显沉重的步伐走过去,从后领把那个害他开始觉得自已是个苛刻老板 的女人,从办公桌上拉起来。 “哇——”杜易言吓得大叫一声。“你在做什么?” “去吃饭了,我不希望看到我的员工饿死在办公桌上,这样以后会没人敢来 应徵的。” 虽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徽,毕竟,开阳还是大学毕业生心中最想进入的企业。 不过,提防一下总是好的。 “我还不饿,你先去吃吧,我想把这个资料看完。”努力挣脱无功,她干脆 把那份营运报告书拿起来看。 “明天再看,我保证不会有人抢走它。我们先去吃大餐。”抽起她手中的文 件,随手将之抛到桌上,杨硕拉着她衣领就往门口走。 “不要!”杜易言抓住桌侧的书柜。 “已经八点了,我没要你到开阳来卖命,你别想害我犯罪!”放下她,杨硕 双手抱胸,看着眼前这个不知感恩的女人。 “我回去吃就好了。”杜易言从椅子后面拿下外套,将文件塞到包包里就要 走人。 火从心头起,杨硕有些生气了。“让我请一餐很为难吗?你到底在怕什么?” 已经几次了?每次只要提到请她吃饭,就是这样。 “我不喜欢在外面吃。”杜易言闷闷的回答。 “为什么?”沉着声,他不喜欢她这样,这表示她心中有事,而那通常不是 什么好事。他不喜欢她有不开心的事藏在心中,非常不喜欢。 “没什么,只是不喜欢人多而已。”杜易言的眼神避开他。 “那你怎么会选择在夜市工作?” “那是工作,不一样。”她的眉眼间含着倔强。 “你知道我的,我从不让问题得不到答案。”杨硕脸上是十足的坚持。 杜易言知道,这时的他是没人能违抗的。眸子避开他,她想逃离,却无法从 挡在门口的高大身影旁闪过。 况闷空气渐渐形成一股无法言喻的巨大压力—— 杜易言渐渐浮躁了。她觉得自己受不了这样的气氛、这样的眼光,一股浓浓 的怒气无预警地从心中爆发出来。 “你为什么什么事都要知道?你是我什么人?我不要你管可不可以?” 受不了涌上心头的委屈! 受不了沉闷的空气! 受不了迫及全身的庞大压力! 她大吼着将外套丢到地上,踢了办公桌一脚,怒瞪住杨硕,上下起伏的胸腔 明白表露出她盛怒的情绪。 杨硕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不说话。 发泄过怒气后的无力感,再也挡不住湿热的水气溢出眸子,面庞的湿热感让 她更恼怒,恼怒自己的软弱…… 身躯软软地垂坐在身后的沙发上,手掩住被泪水沾覆的面庞,虚软无力的声 音从指缝间传出:“你这个混蛋……欺负我,你很快乐吗?” 抬起头,被泪水洗净的眸子清亮盈然。 “我受够了人家像看怪物一样的看我,行吗?”晶亮的眸中出现的,是浓浓 的自厌。 “我宁可一辈子躲在家,也不要再听到小孩子问妈妈:”那阿姨吃饭怎么不 把碗拿起来,好像小狗喔。‘ 我也不要再听到人家说,那女孩子很没礼貌,吃饭吃到趴在桌上……“咬着 唇,心中的愤怒夹杂着深深的伤痛。”我再也不要看到那种怜悯的眼神。我不是 废人,我一样拿钱买东西,我能养得活自己!“ 左手紧握成拳,杜易言被激愤情绪占领的身子颤动如波,晶亮凄然的眸中, 那满满的不平看得人心酸。 “……从小就是这样,每个人看到我都有意见,不是因为我,而是他们以为 的我,狗屁!”她边哭边骂,泪痕满布在清丽面颊上。 “我以为不在意就好,可是我再也做不到了。我以为只要做好自己,他们会 了解我的,我和那个给我生命的男人是不同的。 可是只要我一不小心犯错, 甚至不确定是不是我的错,所有的眼光就成了箭,所有的人也当自己是法官,直 接判我有罪。 而现在,我这条残了的手臂,就像是承认了我该受领的罪一样,清楚的让所 有人看清我的不同。“ 提起衣服,杜易言用力拭着那侵占了她满脸,让她痛恨的泪痕。“这样你满 意了吗?很没意思的答案吧?” “我不会再让那样的话伤害你的。谁再伤你,我就让谁下地狱。”杨硕的声 音冷冷的,犹如来自漫雪荒原。 霎时,杜易言怔愣住了,忘了自己的悲伤愤怒。 她没见过这样的杨硕,即使他最生气时也没有。 这样的他,让人害怕—— 回到公寓后,杜易言没有如同平日般,拿出文件继续工作,因为杨硕那在公 司时的神情深印在她心中,始终无法消除。 客厅外的宽广平台上,种了些花草盆栽,还放了一组藤制的矮桌、茶具。杜 易言半卧在椅上,仰头看着寂寥的星空,静静地思索着。 怎么会变成这样?她不明白。 从没见过那样的阿硕。那样的冰冷、无情,仿佛来自地狱。 小时候的阿硕倔强、沉默,因父母的关系、对新环境的不适应,还有同学的 十友善,他过得很寂寞。 而她懂得那种感觉,虽然那时年纪还小,但她仍懂,因为孤寂的感觉伴随她 的出生而来,即使后来因着她的表现,突破了那层与人隔绝的藩篱,但那亲人难 过的感觉,早巳深印在她心里。 淡淡吐出一口长气,她凝注着夜空,想起第一次和他望着夜空的感觉他一直 以为她不懂。 但是感情的投注,怎么可能会让人毫无所觉? 也许她真的是迟钝,发现的比他迟,但她毕竟还是了解了,在两人之间,发 生了什么样的化学效应。 中部的夜空,冷寂、空旷。 在夜幕笼罩的清寂山丘上,杜易言嬉笑的逗弄着身边的男孩。 “很漂亮吧?以前觉得好看,但从没特别为看它而来,我可是把第—次给了 你,你有没有觉得很荣幸?” 杨硕日渐高壮的身子让人讨厌,现在和他打球,一点成就感都没有,跑步又 跑不赢他,只能偶尔在口舌上占点便宜。 “那我就勉强接受吧!不过想给我第一次的人不少,这次让你偷渡成功,你 要给我什么报酬?”看着星空,杨硕懒洋洋地回应。 唔——热气涌上心头,死阿硕! 翻过身去,杜易言两手捂上了他那双深邃却清朗的瞳眸,“不给你看了,把 我的第一次还给我!” 杨硕也不挣扎,“第一次给都给了,哪要的回去?你健康教育念得很差喔!” 说话时,那随话语而出的轻柔气息,拂上了她的掌缘,酥酥麻麻的,有点舒服、 有点痒,有点……弄不清的感觉。 “和健康教育有什么关系?”她不太了解这是怎样的感觉,语气却不自觉地 变得比平日温柔,低低哑哑地,有种属于女人的性感。 杨硕感觉到了,被捂着双眼的他,耳力变得灵敏。她的掌明明捂住的只是他 的眸子,却窒住了他的呼吸。 “健康教育里面有两章,专门讲和第一次有关的事,你自己回去看,我很害 羞,不太好意思转述。”他沉稳的说,话里却有种隐不住的干哑。 易言脸红了起来。可恶!每次都这样! 她把手从他脸上拿开,抱膝坐起。“你想得美,我才不给你。”她一时冲动 脱口而出后,整个脸烧红了起来。 杨硕依旧懒洋洋地躺在地上。“说吧,那你打算给哪个倒楣鬼?我先帮你去 找他报恶耗。” 唔——士可杀,不可辱! “什么叫倒楣鬼,那叫幸运,你懂不懂?女人的第一次……”杜易言猛然住 口,用力瞪他。 可恶的人,每次都欺负她。她明明没得罪过他啊! “女人的第一次怎样?”他笑得好邪恶。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