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快天亮了,轻微找来纸笔写了一则寻物启示,贴在了珍珠饭店的门口。她并没 有放弃任何可以找回那把珍贵钥匙的机会,里面还镶嵌着她和马格丽特的第一张合 影呐。 贴完启示,她决定去找格桑。 空气真是稀薄,偶尔从身边走过去的人,在擦肩而驰的时候,她可以闻到一种 小时候的气味。大概小时家里爱用那个味道的洗衣粉吧。她爱穿新洗过的衣服,她 爱闻这个味道。 这个早晨,随着陌生人带来的熟悉气息,而变得立体起来。还算不错。 早晨的鸡鸣声此起彼伏。欢城果真有许多人家在养鸡啊,这座城市的人除了爱 生孩子之外就是爱养宠物了,现在连鸡也不放过。 她立起衣领也不能阻挡寒气。用两米多长的围巾将脖颈围得严严实实。在头发 帘和遮住嘴巴的毛线之间,只露出了鼻梁骨和眼睛。为了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灰头 土脸,她特意涂上了藕荷色眼影,媚惑人的那种颜色。 轻微的手脚总是冰凉冰凉的,她消瘦,肩胛骨凸现。她充满了矛盾和误区,觉 得自己是用一个又一个错误组成的人,那些“错误”就是她身上的贝壳。 她想变得明亮,甚至从没奢望过光彩夺目,她只要性格上的明亮就好。可是她 固执地认为自己是一块笨拙的石头,曾经有着不美丽的过去,因而她自卑,那种自 卑让她经常在陌生事务面前束手无策。 她渴望温暖和理解,可是马格丽特比她还需要得到这些体恤。两个热量都很低 的人,到底谁负责温暖,谁负责取暖呢?好像永远无法达到同步,好像也永远无法 到达满足欲求的底线。人总归是贪恋的,贪念更多的那一点爱。她边走边这么思索 起来。 渐渐地,大街上走动的人多了起来,自己身上也有了一些热气。人们在薄雾中 启动了一辆又一辆的机车,一个又一个的机车少年从雾色中绝尘而去。 轻微已经不再会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坐在快餐店里,喝一杯咖啡,观察食客,将 他们的衣着、神态、浑浊交错的言谈契合到一起去,然后在脑海里给每个人一个定 位。这样的猜想总让她愉悦,一度她迷恋上这种站在暗处,却在心灵上无限追求接 近别人的行为。 后来,她长大了,认为这不过就是个游戏而已,也许敏感的小孩子都曾迷恋过 这个游戏,可随着岁月的累加,即使时间再富裕也不愿这么来打发。毕竟是无果的 事情,毕竟是会百发百误的事情。她的回忆中评价这样的行为是“百发百误”的, 连个别的一两个正中下怀的几率都不给自己,她变得很悲观,觉得自己就是个笨蛋, 不会有正确的时候。 她凭借方向感冲出一团团的迷离雾色,走近了咖啡馆,有许多人举着晨报饥肠 辘辘地走进去,那里的火腿三明治和红菜汤是早餐不错的选择。 她站在门口向里望去,看见服务生没有换,每日例汤的黑板上书写的粉笔字还 是出自格桑之手,心想着大概店还没卖掉,于是就走了进去。服务生一看是轻微来 了,热情地为她张罗食物。 她哪里吃得下?不过是来等格桑的。 她问过相熟的伙计。伙计也不清楚店面换主的事情。只是知道格桑要结婚了, 那个时尚人士对她挺好。 格桑一般中午才到店里来,为了问个清楚,她抱着侥幸的心理,等到上午10点, 这之中她吃掉了半只金枪鱼三明治和一杯热柠檬汁。直到头脑昏沉,肚胀难忍,终 于才决定先行回家。 多少时刻,她一想起马格丽特一人独自在家,就开始有些不安和焦虑。怀揣着 各种情绪,包括熬夜过后的身体不适,回到了高层。 电梯坏了。人力是惟一可以到达幸福所在的方法,于是她决定走楼梯。 这是她第一次走楼梯,因为时间尚早,这座旧楼里住满的无所事事的公公、婆 婆都还没有起床。就算起了床,走到电梯口,也得再回到屋里去,发誓它不修好就 再也不出门了。因此,楼梯间里就轻微一个人。 她的脚步声很浊,她嫌弃自己的脚步声,她回忆着马格丽特。感叹拥有那样脚 步声的女人才是美丽女人,那几乎是她们的一项专有才能。而她自己发出的声音, 则是蠢笨的女人才会有的。 她低着头责怪着自己。后来开始用双手去捂耳朵,想从这么刺耳的声音里逃出 来。而钝浊的声音弥散开来,回响声巨大无比。 走到20楼时,她决定脱掉鞋子,光脚走进楼道,她害怕自己可怕的脚步声会让 别人笑话。那是双1 厘米后跟的白色小牛皮鞋。脱掉后被她顺手拎在手里,气喘吁 吁又有些摇摇晃晃地推开楼梯间通往楼道的那扇木门。就在眼神流转的一个瞬间, 她看见了墙壁上的字。 “电梯坏掉,又忘记带钥匙。我回去了。咱们Pearl Hotel 见! Zorro young 5 :40pm” 轻微本来已经被失觉而折磨得头疼欲裂。结果她又一次看见了这个答案:杨佐 罗是马格丽特的旧爱。这无疑又打击了她一下。 她拖着本来就已疲惫的身体进入房间,看见马格丽特熟睡的身体,不忍摇醒她 问东问西。只是用冷水洗了脸,躺在马格丽特的身边,闻着她的奶油味道,渐渐哭 了起来,眼泪安静地落入枕巾。后来不知多久才渐渐睡去。 枕巾湿了一片,后来又干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