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长在宋庄的毛(93) 张良说你他妈的让谁滚,你算什么东西让我滚。 老粟说我代表宋庄艺术家让你滚。 张良说你能代表谁?你只是个宋庄混蛋而已。 你他妈敢骂我,老粟说着冷不丁将酒瓶子朝张良扔了过去,张良一闪没有打 着,我们连忙把他俩抱住,好说歹说俩人才没再动手,那天的酒一会就散了。 217 第二天本来是这次展览的正日子,我们都感到无事可做,什么也干不下去, 大家就又在一块喝酒,这次老粟和张良相互赔礼道歉,俩人越喝越好,喝到后来 老粟抱着张良失声痛哭。 从此老粟一喝多了就抱着别人哭。 218 那一年春节,中央电视台美术星空来通县拍片子,他们把我和老粟请了去。 那一天正好是大年三十晚上,有一位大款请我们和美术星空的人在一起吃饭。席 间,记者扛起摄像机对我们进行拍摄和采访。一开始,老粟冲着镜头侃侃而谈, 什么疏离,特质,解构,什么直接性,后现代,宋庄立场,可是,谁也没想到, 忽然之间,老粟冲着镜头哇哇大哭起来。老粟哭着说我对不起朋友对不起父母对 不起原来的女朋友啊,我到宋庄这么多年总是借钱,连生活费都解决不了哇,连 我的狗都跟我挨饿呀,你们媒体应该多宣传宣传宋庄呀,我想我原来的那条狗哇, 我把朋友的画展钱都花了也没有治好狗的病啊,我对不起朋友对不起狗哇对不起 女朋友哇——她怎么就一狠心走了呢!我想她呀! 后来尚言很不客气地冲老粟说,老粟你不应该冲镜头那个样子,咱们在一起 玩玩闹闹怎么都行,你冲镜头那样,让人以为宋庄都是些什么人呢! 醒酒之后老粟也有些后悔,老粟红着脸说我这样不是更客观地让外部知道宋 庄是怎么回事吗?我这一哭,说不定今后媒体会更关心我们,怎么着?老栗还在 一次艺术报告会上为中国前卫艺术失声痛哭呢!老栗那回还没喝酒呢!怎么?老 栗能哭刘备能哭我就不能哭吗? 219 宋庄艺术家吴德武日记: 2004年1 月15日 下午到了家。 父母的脸上带着喜悦,不停地问我路上怎么样,二姐家怎样,小侄子嬉皮笑 脸地围着转,那活脱脱一个小时侯的我的模样。 看着这熟悉的家,那棵比我还大的石榴树去年下大雨时死了。看着我曾经练 习书法,画素描,临摹油画的小屋如今放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所有的一切都在 发生着变化,这是挡不住的历史的脚步。家里没有变是因为我没有钱来改变它。 哥哥一家三口过着平静美好的生活。父母真的都已经老了,年轮的沧桑印证在脸 上一条条深深的皱纹里,母亲只剩下三颗牙。 晚上,父母、哥哥围坐在一起不停地问着挣多少钱,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围 绕这两个主题,一番又一番的审问,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不知道怎么解释。艺 术对于一个普通的人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所有的人关注的只是生活和挣多少钱, 至于你做什么都不太重要。也许真的是我错了,很多人包括我年老的父母都在说 着生活,而我却依然执迷不悟搞什么艺术。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渡过了一个头痛的晚上,我知道明天以后见到的所有朋友、亲人将会接受同 样的落难。 2004年1 月26日 在回来的每一天中,我觉得周围的每个人都过着幸福的生活。家对我就象只 是一个旅馆,在这里仅仅是住上一段时间就会象往常一样消失,每个人还会象往 常一样生活。我觉得自己无论是在北京还是回到出生成长了二十多年的家,总是 游离于生活之外,我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干什么。如果人应该活在现实里,那么 我的现实是什么。 母亲整天给我说着我不在家时发生的事,说哥哥听嫂子的话如何如何了,说 邻居这个故世了那个娶媳妇了,说大姐怎样三姐怎样了,又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千 万不要忘了家,无论到什么时候都要回家。父亲则在一旁补充说河水把地全淹了, 去年的小麦颗粒无收,大队的当官的又把救济款当五统金扣了,他的腿和胳膊疼 的已经不能再干活了。我只能默默地听着,虽然这些是无关紧要的事,我也没有 兴趣,我知道父母有太多太多的话想对我说。我是他们最大的牵挂,父亲说母亲 整夜睡不着觉,为我操心,我的婚事已成为父母的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