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节:长在宋庄的毛(96) (以上日记文字由张义旺本人提供) 222 老粟说: 在一个月光如水的夜晚,一个磨剪子的老人家扛着磨剪子的凳子,怀里揣着 磨了一天剪子挣来的钱和一斤买来的元宵,脚步匆匆地向家里赶去,他的老伴正 在家门口翘首等他回家吃晚饭呢。 在老人家就要走进自己的村子的时候,突然,从马路边的电线杆子后面蹿出 几个彪形大汉,几个人用布头把老人的嘴赌上,用面袋蒙住了老人的头,他们把 老人推进一辆车里,然后被带到了一个深宅大院的房间里。令老人不解的是,几 个人没有抢他的钱,也没有抢他的元宵,而是扒光了他的衣服,拿走了他磨剪子 的家伙。 老人在那个房间里被关了一夜一天,还有人给他送了两盒盒饭。第二天傍晚 被人蒙着面孔扔到了那个被抓的地方。他被扒走的衣服和磨剪子的工具全都还给 了他。 223 老粟说元宵节那天警察派了很多秘探来宋庄监视我们的行动,我们的电话都 被安了窃听器来偷听我们的言论和动向。 元宵节那天正是我们要搞活动的日子,那一天村里风和日丽,老粟说我们村 突然来了一帮十分可疑的流动小贩,任庄的每个路口都蹲着一个小贩,在周策家 的门口蹲了好几个磨剪子的,有卖糖葫芦的,有卖冰棍的,有收破烂的,他们好 像都在用眼睛说话。 老粟说,那天周策的老婆闫莉故意拿出一把剪子让蹲在他家门口的那个人磨, 磨完之后一看剪子比没磨的时候还钝,磨的时候,闫莉发现那个磨剪子的手又白 又细,外面的衣服虽然很破,里面却穿着雪白的衬衫,这个磨剪子的一边磨着剪 子一边用眼睛偷偷地观察着周策家门口的动静。 224 忽然之间,画家们的风传画家内部有给安全局通风报信的,因为很多画展都 说封就被封了,有的画展在展出之前特别保密,只有在开展的头天晚上才开始打 电话通知大家,但是警察还是能及时在展览的开幕式前出现,这说明画家内部肯 定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大家风传这个人肯定是个资深的老艺术家,而且在宋庄 的地位举足轻重,可以经常出入像老栗老方这样的圈子,也可以跟我们这些后起 之秀打成一片,这个人不怎么卖画,但又肯定有钱,这个人可能懂艺术,但肯定 不是搞前卫艺术的精英,而且这个人表面上比艺术家还像艺术家,大家怀疑来怀 疑去,后来发现,宋庄的很多艺术家都是这个样子,于是只好说,这个人隐藏的 真是太深了,于是大家做展览时就不得不去掉那些过激的能引起人家反感的艺术 家的作品了。策展的人会说,别因为你一个人影响了大家的展览。 225 老粟说正月十五那天,他一白天都躺在家里呼呼大睡,这是因为我们正月十 四那天在周策那自娱自乐了一个晚上的结果。 老粟说,正月十五那天傍晚他被尿憋醒,爬起来到厕所去尿尿。他发现我们 每个参加活动的画家门前的电线杆子上都有一个修电话的。他正在奇怪的时候, 忽然看见远远的走了一个收破烂的,一路吆喝着,到他家门口,突然不喊叫了, 电线杆上两个修电话的冲收破烂的点点头,就见收破烂的一歪脑袋低沉地说了声, 撤!就见电话线上的人立即下来跟着他走了。 老粟说收破烂的是他们的头。 不过,老粟顺嘴胡说在宋庄出了名,他的话你只能当一个谣言来听。 226 宋庄艺术家周策妻子——闫莉日记: 2000年3 月 接下来,我们非常缺钱,吃饭都难。周策说一定要多卖一些画才行,行情不 好,也要想办法。我们不能再借钱了,画家们的生活大同小异。思考了几天,打 了很多电话,来回跑了几趟,几天后和郭林先生商量:在我们的小院里办一个画 展,由他负责请人,请请使馆工作人员、外企人员来看画。同时这边也开始运作。 那时经验缺乏,人又天生单纯,很多问题没想到。周策组织了小堡、大兴庄、辛 店、任庄的几个画家的画参展,还印了一个小传单:新艺术家营地。措词由敏光 来写的,还注上了参展画家的名字。开展的时间眼看快到了,不知怎么这事全传 扬开了,都私下里传说周策要卖画,请三十多个老外来,为什么不叫上我们等等 ……有一天,周策出去办事去了,开展前的紧锣密鼓嘛!我独自在家,刚起床, 衣冠不整,这时有人敲门,声音很大,我开门一看,一个警察夹着个包,后面跟 着村长。他们话也不说就直接往里走,警察边走边问:“有暂住证吗?”我回答 说:“我是北京人。”“这几个人住哇?那个人呢?”进屋后,他们四处看了一 遍,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说:“最近有什么活动啊?”我一听不对,略加思索后 回答:“平时就是画画,卖画为生,最近想卖画,就找一些外国人来看,中国人 不买呀!我们都是为了生活!”那警察说:“这是犯法不知道吗?拿身份证来。” “不知道,”我说,“只想卖画,我们不是坏人。”警察不理我了,他在一个本 子上抄完我的身份证才说:“擅自搞文化艺术活动,这也是犯法的!”然后他站 起来,指着那些画说:“赶快让他们是谁的都拿走,不许办,赶快撤了啊!”一 副不由分说的口气。他看我一个年轻女子,又是本地人,也没拿我怎么样,那村 长紧跟他后面,他们坐上吉普车一溜烟地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