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角:商子任 女主角:沐紫鸳 第一章 大男人上花轿,甭说匪夷所思了,怕亦是古往今来头一遭。 不过,并肩坐在花轿里的两名男子,其心情可就天差地别了。 俊秀不凡的许仲言绷著脸、僵著身,一腔怒火直窜三丈高。 反观商子任,平凡的面容挂满笑,乐得哼哼唱唱,随那花轿一路摇呀荡地直 上五道坡。 「仲言兄,你脸色如此难看,是晕轿吗?要不要我请轿夫稍停片刻,让你歇 息一会儿?」商子任温言笑语的,就像他们此刻是正要出游,而非遭人绑架。 「子任兄,」抬起被捆得结实的双手,许仲言咬牙道。「你可知我俩目前的 处境?」 商子任点头,扬唇又是一笑。「咱两人行经五道坡遭强盗打劫,给掳进花轿 里,嗯……我猜他们放走女眷、专捉男子,是想为他们的女寨主找个相公吧?」 易言之,这两个大男人雀屏中选了。 「那你还笑得出来?」 「这「抢亲」一事儿,时有所闻,又不是什麽稀奇事,仲言兄何苦大惊小怪?」 「是我大惊小怪,还是你脑子有问题?你难道不担心山上有个母夜又正等著 逼你我两人拜堂成亲?」 「若是母夜又还好。」商子任倏沈的嗓音里添入了更多的笑意。「我只怕在 山上等著的,是名有断袖之癖的鲁大汉。」 「啊!」瞬间,血色自许仲言脸上褪尽。 而商子任却不减笑容地续道:「凭我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大约抵挡 不了半刻钟便会被霸王硬上弓吧!这一点较令我烦恼。」 「那你不思脱逃之计,还在笑什麽笑?」许仲言尖叫得像天要塌下来似的。 「仲言兄、仲言兄……」耳朵里嗡嗡作响,商子任这才惊觉捅了马蜂窝,不 敢再说笑了。「你冷静一点儿,我方才所言纯属臆测,又不见得会成真,也说不 定这场意外是上天赐予我俩的一个新转机呢!」 「什麽转机?」许仲言低问,嘴巴依旧大张,颇有若得不到一个好理由,便 继续残害他人耳朵的态势。 好不容易才抢回一点宁静,商子任脸上扬起灿烂的笑。「想想,不久前,我 们还为了知县大人派下来、命令我俩调查近日发生於栖凤镇内的数起女子失踪案 而忧心,那件案子连京里的捕快都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却要我们两个文弱书生去 查,真是为难。可就这麽巧,大人的命令才下,我们便被绑架了,谁能说这不是 天赐良机?」而且这良机还是他费尽千辛万苦才得来的。 自从接了命令,他开始走访市井,却遍寻不著失踪案的任何线索,只得了个 「大风寨」连续绑架书生、又放了他们的怪消息。 他不免好奇,若真有强盗行此恶事,怎没人报官?莫非绑架案与失踪案彼此 有所牵连?果真如此,内情必不简单。 他决意深入调查,才会邀了许仲言,大摇大摆地走近五道坡,就盼著强盗垂 青,将他两人绑了,他才好入寨一探究竟。 许仲言用力一击掌,满腹怒火顿消。「是啊!我怎没想到这层上去?」 想自己堂堂一介状元郎,蒙圣上钦点为翰林院学士,前程似锦;若非奸臣陷 害,岂会一路被贬至连知县都不如的县丞位置?不过只要破了案、立了功,皇上 还能不把他调回京师吗?届时,他就能永远摆脱县丞这份烂职缺,及商子任这个 大白痴了。 哼!这个商子任,成天只知道笑,半点本事也无,却有幸得与他同榜登科、 一块儿入仕,说这其中没鬼,谁相信? 「姓商的功名,八成是花钱买来的。」越想越呕,许仲言直气得浑身发抖。 商子任不知他心中在想些什麽,只见他身子又摇又摆,不觉忧从心起。「仲 言兄,你在打颤耶!是冷吗?」好心倾过身子,他欲出借体温让同伴保暖。 孰料却换来许仲言一顿排头。「我是气得发抖,不是冷得发抖,你不要一直 挤过来。」肩头用力一顶,将商子任反推回去。「你离我远一点儿。」省得将呆 病传染给他,他还得保住大有为身子为朝廷贡献心力呢! 「原来你不是冷啊!」恍然大悟後,商子任低头,又是一阵笑。「好险,我 还担心你病了呢!」 果真是个白痴!许仲言朝天翻个白眼,懒得理他,神思迳自投入重回庙堂的 计划中。 重振朝纲是第一要务,还有金国与蒙古的外患也须消灭。当然,宏扬大宋声 威更不可少,还有…… [仲言兄,」忽地,商子任伸手推了推他的肩,拉回他远游的神智。「咱们 好像到地头了耶!」一句温和的提醒後,许仲言飞快端正坐姿。谜底就要揭晓了, 女子失踪案与书生绑架案到底有没有关联?他非常好奇。 *** 「看来我是找错线索了。」一踏入「大风寨」,商子任便知自己犯了个大错。 这些强盗绑架书生只有一个目的——为他们的大小姐寻找一个良夫佳婿。 「不过,绑了这麽多人,怎可能还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商子任低头望著手 中的号码牌——六百七十八号。这是行经寨子口时,一名劲瘦汉子交给他的。许 仲言在他之前,六百七十七号。 「挑了六百多个人了,居然还挑不到一个合宜的,看来这位大小姐要求的条 件很高。」他想著,耳畔突然接收到一阵细细的啜泣声。 「是谁在哭?」泣声后般凄楚,直揪人心。 他皱眉,四处望了望,瞧不著哭泣的人,但那哭声却让他的心直直酸了起来。 「拜托,没人安慰她吗?」他在寨子口排了半个时辰的队,那哭声也响了这 麽久,直到他踏入大寨内为止,整整一个时辰,哭声没断过。 「大风寨」的正堂以石铺地、泥土糊墙,中间筑了个高台,台边有道阶梯, 供待选书生行走。 商子任抬头,终於发现泣声来源。 那是个窈窕纤弱的姑娘,行如弱柳迎风,似乎禁不起半丝风吹雨打。 「这大概就是那位选婿的小姐吧!可为何哭得这麽惨?是因为屡寻不著中意 的夫婿吗?」他为她心疼。 队伍行走迅速,不多时,又是二十八位书生被淘汰,其中不乏俊秀斯文者。 「如此好的人品,她还不喜欢?!到底想找什麽样子的?」这下他可好奇了。 直行至高台下,见著台上的姑娘,还有她身旁的大汉,一个念头闪过脑海。 「或许不是小姐选婿条件太高,而是……」仿佛要印证他的想法似的,又一 个遭遣的书生行经他身边,脸上满布懊恼与无奈。 「可惜啊,这麽个大美人儿,偏偏是罪犯之女,做侍妾还行,若要娶为正妻, 那可就有辱斯文了。」书生边走边叹。 商子任眯眼瞧著台上大汉额头的刺字——盗。那是他犯过罪的证明,尽管他 已受「鲸刺之刑」、付出了代价,可刻印仍持续影响著他,并且祸延子孙。 「唉!」他叹。「把父亲的过错归在女儿身上,未免有失公平。而且,谁说 一朝为盗、就会终生为盗?他们也有可能改过自新啊!端瞧世人肯不肯给他们一 个机会。」 「六百七十七号、六百七十八号上台。」终於唱到他们的号码了。 商子任收拾起纷乱的思绪,与许仲言并肩走上高台。 「喝!」他忽尔倒抽口冷气。站在台下时还没看清楚,一上台,姑娘花颜近 在咫尺,他的心蹦得半天高。 他这辈子还是头一回见著哭得如此媚惑的女人,水眸灵灿、容姿清艳、举止 娇柔,活脱脱是为了那句「梨花一枝春带雨」而生。 难怪、难怪!书生绑架案一直只闻风声,却不见半个人告上官府。因为舍不 得啊!告了官、官府派兵剿,万一美人儿受伤,会教人心疼死的。* 「好厉害的 眼泪!」商子任咏叹,算是开了眼界。 许仲言横过去一记白眼。「别在这里发疯,丢人现眼。」 「仲言兄不觉得对面那位姑娘很了不起吗?打咱们入寨至今,两个时辰过去 了,她脸上的泪没乾过,那麽小的身体,竟存得下如此多的泪!」 「我只觉得你疯了。」都什麽时候了,还有心情看女人,真是白痴。 适时,黥面大汉走到他两人身前。「我是本寨寨主,沐英雄,你们呢?」 「小生商子任,」深明夥伴固执不屈的性情,商子任主动开口代答。「这位 是许仲言。」 「没骨气的家伙。」正火著,许仲言才不领他的情。 沐英雄移过目光,深深地望了许仲言一眼,黝黑的眸底有一丝激赏闪过。 「嗯,听你们的名字挺有文气的,应该都通晓诗书吧?」这一点最重要,他 那宝贝女儿文弱羞怯,绝对承受不了练家子的粗鲁,唯有斯文知礼的书生汉,方 能懂得呵疼怜惜娇娇女。因此他绑遍附近一府三县的读书人,只为了替女儿找个 合适的人选做相公。 「你不知今科状元正是许某吗?」还敢问他通不通诗书?简直是侮辱。 「你是今科状元?」这会儿沐英雄眼底的欣赏可不是一闪而过,而是整个绽 放在脸上了。「紫鸳,快过来,爹找到你的夫婿了。」说著,他还嫌女儿走得慢、 直接跑回去将人捉过来。 「这是我女儿,沐紫鸳。」沐英雄指著泪痕满脸的美姑娘道。「紫鸳,爹决 定了,你的夫婿就是他,今科状元许仲言。」话落如雷劈,霎时间震呆了满场人。 唯独许仲言,一身的火气直窜上了九重天。「呸,凭她一个强盗女也妄想进 我许家门,作梦!」 一瞬间,就像虹起天际那边美妙与动人,沐紫鸳灵灿的水瞳漾起层层雾气, 水雾凝结成澄澈透明的泪珠,在她羽扇般的长睫上轻颤两下後,巧妙地滑过粉颊, 洗濯得那张本就细致的娇颜益发晶莹剔透、妍丽不可方物。 「哗!」商子任呆了。女人哭得美不算什麽,但连续哭了几个时辰,眼睛不 会肿、鼻头不会红、连哭声都不闻沙哑,这就是奇迹了。 「到底是怎麽办到的?」他喃言,好生佩服。 沐英雄捧著心哄道:「乖紫鸳,别哭喔,瞧见你的泪,爹的心都要碎了。」 「会吗?」商子任垂眸暗忖。「我觉得很可怕耶!」眼泪说掉就掉,进可攻 入心、退可保自身,比之读书人的笔、大将军的剑都还要厉害百倍。 沐紫鸳摇头,无声的啜泣,更显凄然。 沐英雄差点儿就要跟著一起哭了。「紫鸳乖,一切有爹作主喔!」将女儿推 到身後,他拔出腰间的九环刀,架在许仲言颈上。「他奶奶的,老子是看得起你, 才想招你为婿,你非但不领情,还敢欺负我女儿,老子宰了你。」九环刀扬起, 眼看著许仲言就要身首异处。 「且慢,」唯恐许仲言脑袋不保,商子任急冲入两方争斗中,试著缓和气氛。 「沐寨主莫恼,仲言兄只是口舌笨拙,没有恶意的,还请沐寨主大人大量, 万勿见怪。」 「他把我女儿都骂哭了,这还没恶意,那什麽才算有恶意?」沐英雄狂怒。 「昔日御林宴上,仲言兄大骂贾相奸臣、贾女妖妇,把贾相父女气得差点儿 呕血身亡,那才叫心怀恶意。」商子任笑言,低沈中带著温暖的嗓音像煞一道春 风吹过,恰恰掩过沐紫鸳的哭声,为场中带来一片宁馨。 沐英雄不觉怔道:「你骂过贾似道?」贾奸臣误国久矣,世人皆知,但因他 位高权重,从来无人敢轻触其锋;想不到许仲言一介文人,竟敢虎口拔牙,倒是 有几分骨气。 「仲言兄正是因为拒绝贾相的联姻提议,才会得罪贾相,遭贬官为县丞。」 趁著场面缓和,商子任把握机会再度进一百。 原来许仲言顽固到连贾似道的帐都不买,那他不肯娶沐紫鸳也是情有可原喽! 这下子沐英雄可头大了。「宝贝女儿,你说这可该如何是好?」 沐紫鸳没说话,只对商子任投过去怯生生的一瞥。 「对哟!」沐英雄会意地一击掌,方才因见许仲言年少英俊,又是个状元郎, 便执意想把他为婿,却忘了旁边还有个商子任。不过……这商子任面容实在平凡, 一双眉不浓不淡、一只鼻不高不低、一张嘴不大也不小,怎麽看怎麽普通。这样 一名寻常书生配得上他宝贝女儿吗?「商子任,你可有功名?」 「他是今科探花郎。」许仲言低啐一声,与那白痴同榜登科,正是他今生最 大的不幸。 「你是探花?」哪儿像啊?沐英雄瞪凸了眼。 商子任拱手回礼。「见笑、见笑。」 沐英雄几乎晕厥。「你们居然一个是状元、一个是探花?」今儿个是什麽日 子,让他一绑就绑进了两个非同小可的人物?不过……「他是状元,却因他不肯 娶贾似道的女儿为妻,而被贬为县丞。那你呢?」没理由一群大人物迳往这边城 小镇跑吧?又没有宝。 「小生亦是县丞。」 「你也拒婚,因此遭贬?」 商子任摇头。「小生尚未娶妻,亦不曾被卖相看中,更非因为被贬才到贵县 为县丞。」 「那是怎麽回事?我听说连普通的一甲进士都能捞个知县当当,为何你一介 探花,却只能干县丞?」沐英雄疑问。 「他是自愿来的。」许仲言撇嘴,就是这样,他才断定商子任是白痴,否则 哪个正常人会朝官不做,却自愿外放做县丞? 「什麽叫自愿来的?」 商子任眉眼带笑。「哦!小生不过是在贾相建言圣上外放仲言兄为县丞时, 提了句「臣下可否跟从?」,因此就一起来了。」 刹那间,瑟瑟冷风降临「大风寨」。 「咱们这次是不是绑了一个非常可怕的人物进寨?」这个疑惑在每个人、心 中浮起。 *** 商子任,今科探花郎,年方二十五,京城人士,父母俱亡,家中尚有一妹。 沐紫鸳就著地牢入口微弱的烛光,远眺牢内闭眼假寐的男子。 「连睡觉都在笑!」她撇嘴,认定那姓商的脑子有问题。 不过,正因为他够愚蠢,所以适合成为她的夫婿。 自幼,她便有一个梦想,要闯遍五湖四海、扬名立万,成为中原第一女侠。 但可惜,身处「大风寨」,父亲与一干叔伯管得严,他们不仅不准她抛头露面, 一度甚至要她学那千金闺秀裹小脚、学针线、入厨房。 好在她抵死反抗,哭得几近断气,父亲不忍,总算放过她的脚,否则此刻她 已变成一个怪胎残废,连路都走不稳了。 也是自那时起,她晓得了眼泪的好处,对著铜镜苦练流泪媚态十年,终有所 成,全寨子的人都被她蒙在鼓里,误认她为弱质女流。殊不知,她暗中偷学的武 功几乎要与父亲并驾齐驱了。 至於成亲,不过是她达成理想的一个踏脚石;只是她也没想到能找著如商子 任这般合适的人选,斯文软弱、没脾气又好说话,她肯定能够百分百地将他掌控 在手心内。 现在只剩一个问题——他还没答应娶她。 「不过要他点头并不难,一百滴眼泪就够了。」将脸上的精悍化成娇柔後, 她莲步轻移,走入地牢。 「呜……」未语先泣,隔著牢门,她低唤了声。「商公子。」 商子任睁眼,瞧见她的泪,心一跳,有种大祸即将临头的预感。 「仲言兄,」起身之际,他悄悄地推了下横卧身边的许仲言。「小心口舌是 非,以免惹祸上身。」 许仲言给了他一记白眼。「你才应该小心色字头上一把刀。」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唉!」商子任没说完的话全化成一声吁叹, 散入风中;只因许仲言又闭上眼,拒他的好意於千里之外了。 算啦!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起身,迈步走向铁栏杆。「沐姑娘深夜 造访,不知有何指教?」开口的同时,他习惯性地又在唇边挂上一抹温暖的笑。 很好的开始。沐紫鸳暗喜,却不说话,只以一颗紧接著一颗、滚落不停的泪 珠做为回答。 他彷佛有种错觉,她是个专门制造眼泪的工匠,只要有人订货,不管几滴, 她随叫随送。 这样的姑娘真有些可怕!他思忖,却阻止不了自己被吸引,因为她的泪实在 太有魅力了。「沐姑娘,你怎麽不说话呢?」 她羞怯地望了他一眼,垂头默数滴落的泪珠。三十七、三十八、三十九…… 快要一半了,他应该心软了。 「沐姑娘,」他语音里添入些许著慌,明知那泪是假的,偏心就是抽疼。「 你有话但说无妨,只要商某做得到,定倾全力相助。」 这样的承诺还不够,因此她泪未停。五十一、五十二、五十三…… 他额上的汗流下来了,嘴角的笑有些抖。「沐姑娘,你……」他几乎想跪下 来求她别再哭了。 只差一点点了。她窃笑,觑了个好时机抬眼,对他展现她眸底无限的愁苦。 瞬间,他的心像给人狠狠揍了一拳,好疼。「沐姑娘,尽管说吧!只要是你 的要求,商某定遵不违。」 正好一百滴泪,她料得半分不差。「多谢商公子,你的好心,小女子没齿难 忘。」怀著万分得意,她伸手入怀取出钥匙打开牢门,与他正面相对。 「沐姑娘,请别多礼。」 「妾身今晚来是有件要事请求商公子帮忙。」 「你说,我答应就是。」横竖他已做下承诺,是无法反悔了。 「我……」她羞怯地瞥了许仲言一眼,却换来他一记冷哼。 「读圣贤书,许某还知什麽叫「非礼勿视」,对於这等苟且事,许某不屑观 之。」说著,他转过身,面壁去了。 沐紫鸳哀伤地抽泣两声,商子任头皮顿麻。「沐姑娘,仲言兄只是说著玩的, 你千万别见怪。」他试著安慰她,但…… 来不及了,她的泪已泛流成灾。 「你……唉!」好吧!他投降了,败在她的泪下。「我代仲言兄赔礼,对不 住了,沐姑娘,商子任在此任凭差遣。」 她娇颜烧红。「我……没那意思。」 「没关系。」他深吸口气,让脸上挂满温和的笑意。「我是心甘情愿为姑娘 做事,你请说吧!」反正心疼死与被她害死,都是同一个结果,他认了。 她不好意思地扭著衣袖,半晌後才鼓足勇气。「爹爹一直想将我嫁给书生, 可是我……我知道自己没资格,那个……」 「我知道了。」唯恐她再度掉泪,有害他的心脏,他直言点出她的目的。「 沐姑娘是希望我应允此婚吧?没问题,就请沐寨主著手筹备婚礼吧!」 「商公子!」她大喜,却还是哭了。 「哦!」他呻吟一声,她的泪实在揪心。 「你疯了!」突然,一直转身面壁的许仲言愤怒地道。「你竟想娶一名罪犯 之女,存心想把所有读书人的脸都丢光吗?」 「别再说了!」商子任飞身过去,捣住许仲言的嘴。「沐姑娘,仲言兄是开 玩笑的,你别在意,我想我们的婚事还是尽快举行的好,可以麻烦你去告诉沐寨 主,请他择期拜堂吗?」 沐紫鸳张著嘴,本来又要哭了,却在听见商子任的话後,泪珠悬在眼角,半 晌不落。「商公子真的肯?」 「商某求之不得。」他努力咧出一抹诚意十足的笑。 她娇羞地睇了他一眼,垂下头。「多谢商公子。」欠身行礼後,她转身走了 出去。 「呼!」商子任才觉心头大石放下。 「唉哟!」行到半途的沐紫鸳忽地踢到地上一块碎石,绊了一跤。 「哇!」然後,就这麽巧,碎石飞起,笔直击中後头许仲言的额,将他的额 头打得肿起一个大包。 「对不起、对不起……」沐紫鸳连忙道歉,泪水又扑簌簌地开始直流。 许仲言揉著头,张大嘴很想骂人,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沐紫鸳的泪拥有令冰 雪消融、铁汉动心的无边魅力。 「算了。」他撇开头,怕再看她一眼,会如商子任般给迷得神魂颠倒、是非 不分。这女人是祸水啊!唉哟,好痛。 「对不起……」沐紫鸳抽抽咽咽地走了。 商子任望著她的背影,满怀感慨。「好厉害的眼泪。」 ----------- 浪漫一生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