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当雷风呜接到消息赶回盛气楼,就见偌大的酒楼里,只馀沐紫鸳一人。「大 嫂,这是怎麽一回事?大哥呢?」 「被许仲言捉走了。」沐紫鸳急道。「你快帮我把背後的金针拔起来。」 「许仲言为什麽要捉大哥?」雷风呜边问,边绕到沐紫鸳背後,细察了半晌, 终於在她背心附近,发现一根亮晃晃的金针。「大嫂,你怎会被人以金针定住身 子?」 「还不是你大哥的杰作。」当雷风呜拔起金针的那瞬间,沐紫鸳只觉窒碍的 内力又开始运转自如了。 「太好了!」她弯腰踢腿,略略地练了遍六合拳。 雷风呜瞧得目瞪口呆,怎麽沐紫鸳不是个纤细文弱的娇娇女吗?可现在…… 她居然在练拳! 确定身手无碍,沐紫鸳转身就想往外跑。 「大嫂。」雷风呜阻止她冲动的身影。「你要去哪里?」 「找许夫人救子任。」她说。 「许夫人?那又是谁啊?还有,大哥为何会被捉?」 「我怎麽知道?你要想明白个中原因,就自己问子任去。」拨开雷风呜挡路 的手,沐紫鸳飞也似跑了出去。 商子任从不做没有意义的事,他很聪明的,所以他说找许夫人便可救他;沐 紫鸳百分之百相信。 但,怎麽救呢?拜托许夫人向许仲言求情?「别作梦了,想要许仲言那混帐 听女人的话,等下辈子看有没有可能?」判断此路不通,沐紫鸳焦急地动著脑子。 「难道许夫人知道失踪案的秘密?」这个可能性比较大。 「对了!」她用力一击掌。「子任要我找许夫人,一定是要我从许夫人口中 探出机密,再以此救他。」 可要怎麽探呢?她又不能光明正大现身,万一被许仲言发现就惨了。 「只好暗地里跟踪了。」打定主意,她执行任务去了。 *** 黑夜和白雾交织成一片天罗地网,完整覆盖住这窄小的地牢。 一盏油灯在夜风中飘摇,却照出不人们心中想望的温暖与光明。 「大哥。」自认闯过大江南北,也算颇有见识的雷风呜头一遭感到如此无助。 「为什麽会这样?」许仲言居然对他用刑,而且还是…… 「呵!」即便掉落地狱,商子任恐怕也很难将笑容忘却。「这不是很好吗?」 「有什麽好的?」许仲言把他们大哥打得半死耶! 「你想想,大宋气数将尽,我商家准备北移避祸,但商家在中原好歹也算一 方豪富,无故撤走,岂不引人怀疑?」他兴奋一击掌。「如今可好,许仲言给了 我一个绝佳籍口。商府大少爷遭逢意外,商家内乱、一朝垮尽。我们尽可走得光 明正大,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原来商子任打的是这主意—雷风呜也承认这办法很好,但……「太委屈大哥 了。」 「我不觉得啊!」轻快一耸肩,商子任唇角带笑。「好了、好了,男子汉大 丈夫,别婆婆妈妈。快告诉我,紫鸳还好吧?」 雷风呜明显打了个寒颤。 「噢哦!看来你吃了一些苦头。」 「大哥!」雷风呜跳脚抗议。「你为什麽不告诉我,大嫂的柔弱根本是装出 来的?」害他赤手空拳去捅马蜂窝,结果被叮得满头包。 「她外表确实很柔弱。」至於内在嘛!哈哈,见人见智。起码在商子任眼里, 那是一种可爱、绝非泼辣。 「那是骗人的,她其实既凶悍,又不讲理,仗著一身好武艺,一天到晚举著 拳头威胁人,而且……」 商子任笑著等他发泄完毕,才缓缓开口。「她人在外头吧?」 雷风呜愣了下,颓然垂下脑袋。「什麽事都瞒不过大哥。」 「我只是耳朵比较利,听到几声叫骂罢了。」 「许仲言刻意刁难大嫂,不让她进来探监,所以大嫂很生气。」 「你进来前,她一定警告过你,要把看到的事情一丝不漏地告诉她吧?」商 子任笑睇了他一眼。 雷风呜懊恼地抓著一头黑发。「我死定了,大嫂要知道你被整成这副德行, 非罪连九族、把我一起宰了不可。」 「那就不要告诉她啊!」商子任说得轻松。 「你要我撒谎?大嫂会将我凌迟处死的!」 「她要拆穿你的谎言,只有两种可能。第一,许仲言放她进来探我;而我们 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商子任笑道。「第二,我被放出去,秘密泄漏。但到 时我就在你身边了,你还怕什麽?」 「对喔!」雷风呜松下一口气。 「现在把你大嫂交代你告诉我的话,一字不漏地说出来吧!」他猜,沐紫鸳 会在外头骂得这麽厉害,八成是找出失踪女子的下落,想进来与他商量解决之道, 却被许仲言阻止,她才会气得忘了伪装。 「大嫂只说了一句话——一切正如你所料。」雷风呜根本不懂那是什麽意思。 商子任却坐了下来,回忆前尘,许仲言到盛气楼捉人时曾说过,有沐紫鸳在 的地方,就有女子失踪。但这是否也可以解做,当他、沐紫鸳、许仲言,还有许 夫人一起出现时,失踪案便会发生? 想想,栖凤镇开始有女子失踪,确是自他与许仲言上任之後,这其中的关系 很难撇得清。 但他肯定自己、沐紫鸳,还有许仲言绝对与案子无关,那剩下唯一的嫌犯只 有许夫人了;而且沐紫鸳也说过,看见许夫人跟踪知府千金,不多时,知府千金 便失踪了。 因此他才会要沐紫鸳盯著许夫人,结果她传来消息,一切正如他所料,这麽 说来,女子失踪案的犯人真是许夫人喽?那样一名娇弱女子为何会犯下恁多罪案? 想起许夫人脸上长久累积下来的无力与哀伤,他眉头一皱,又自沈吟片刻。 「风呜,你告诉紫鸳——将心比心。」 「就这样?」他们夫妻是在打什麽哑谜?弄得他头都昏了。 商子任用力一颔首。「没错,就那四个字。现在你快出去,我怕紫鸳等久了、 捉起狂来,许仲言会小命不保,届时,一条杀官罪扣上,就真死无葬身之地了。」 「我知道了。」雷风呜往外走了两步,又转回来。「大哥,你保重,我会想 办法救你的。」 先想办法救你自己吧!商子任暗忖,以沐紫鸳此时此刻的火爆,雷风呜想安 然身退,大概很难。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念在亲戚一场,他好心地替他多念两声佛,看 能不能保得他安然度过此劫到百年。 *** 夜半三更,两条人影形如苍鹰扑兔,飞快住城郊方向掠去。 「放我下来。」被人扛在肩头的许仲言边吼、边作呕。天哪,怎麽有人可以 跑得比马还快?颠得他五脏六腑快移位了。 「少罗嗉!」沐紫鸳随手捶了他脑袋一下。她是故意把他当成布袋那样扛的, 一方面要让他难受、二方面要让他难堪,谁教他要冤枉商子任? 本来她还想给他更难堪的一击,但商子任要她「将心比心」…… 那日,她因查出失踪女子的线索,便夥同雷风呜,欲入地牢找商子任商量。 谁知却遇到许仲言横加阻拦,说什麽也不让她入牢一探商子任。 她又急又怒,却别无他法,唯有拜托让雷风呜为她传话,然後得来他要求她 「将心比心」的建议。 见鬼了,姓许的会懂得什麽叫「将心比心」吗?若非看在许夫人分上,她绝 对先扁许仲言一顿,再把他绑在马後,拖呀拖的,直拖到城郊土地庙。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许仲言低咆,因被颠得实在太难过,音量不觉弱 了三分。 「少废话。」看著许仲言一张嚣张的脸由红转青、再转白,沐紫鸳心里真有 说不出的痛快。 「杀官是诛九族的大罪,你……」 「这个问题,你留著自个儿用吧!」终於来到土地庙,沐紫鸳把人硬架到窗 边。「从现在起,你给我安静地看好戏,再敢多说一句话,我割了你的舌头。」 许仲言怒火心中烧。「许某绝不受威胁,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杀了你,岂不太便宜你了。」她冷笑。「我要看著你身败名裂,否则难消 我心头大恨。」 「妖女!」他真是太单纯了,早该知道强盗窝里养不出凤凰来;而他却被她 娇柔的美貌所惑,始终未下重手对付她,才会落得今日凄惨的下场。「你最好立 刻杀了我,要……」 「罗嗦!」沐紫鸳一指点了他的哑穴。「好戏上场了,你不看,可是会後悔 终生的喔!」她冷笑。 一股战栗攫住了他,瞬间,他竟以为自己撞上了阎王,而非妖女。 「这样就吓到啦?」她双眸迸射出阴寒的光芒。「那待会儿的好戏岂非要吓 破你的胆?」 他本来是害怕的,可她的耻笑让他读书人的骨气再度窜上心头,不觉奋起精 神,恨恨地瞪著她。 「你该看的不是我,是那个……」她将他的头硬扳向官道另一头,乍然出现 一摇一晃的灯火。 那是有人手提灯笼、赶夜路所制造出来的景象。 依灯火摇晃的程度判断,对方一定赶得很仓皇。 而这本来是很普通的画面,但随著灯火靠近,许仲言脸上的愤怒一点一滴为 惊慌所取代。 来人是许夫人,温柔的娇颜上抹著一丝苍白与类似兴奋的诡异。 她为什麽会来这里?许仲言百思不得其解。 不多时,许夫人经过他们躲避的窗户进入土地庙,笔直往神桌方向行去。 她点燃神桌上的油灯後,弯腰掀起了桌巾。 「我给你带吃的来了。」她的声音尖尖、细细的,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但让许仲言几乎昏倒的是,神桌下藏了一个姑娘,正是失踪多时的——知府 千金。 他屏住呼吸,看著妻子将全身五花大绑的知府千金拖出神桌,」匙一匙喂著 她带来的白粥。 这是怎麽一回事?为何他的妻子会与失踪的知府千金在一起?知府千金应该 是被「大风寨」的人捉去的啊!怎会…… 天哪、天哪!他脑中一片混乱,莫非他的妻子才是这连续数起女子失踪案的 犯人?! 不会的,他一定是在作梦,只要醒过来……对,他闭上眼,告诉自己,他正 在睡觉,眼前的一切全是梦…… 「不准逃避!」沐紫鸳突然用力一扯他的头发,逼他面对现实。「你给我睁 开眼睛看清楚,这所有的悲剧都是你的刚愎自用造成的,你才是罪人。」 许仲言浑身发颤,看著他的妻子在喂完知府千金後,温柔地掏出手绢,为她 拭去嘴边的食物残渣。 然後,许夫人忽然在知府千金面前跪下。「大小姐,这已经是第六天了,我 每天晚上都来求你,请你不要抢走相公,前几夜你都不答应,今晚,你可以答应 我吗?」 「你这个疯婆子。」知府千金怒啐了她一口。「你快放了我,否则一旦我爹 找来,我一定叫他将你满门处斩。」 「你想杀我、砍我……或做什麽都没关系,我只求你别抢走相公,拜托,求 求你!」许夫人对著知府千金拚命地磕起头来。 窗外,许仲言几乎晕厥,莫非他娘子绑架知府千金就为了求她别抢走他? 「你这个疯婆子,快放了我——」知府千金尖叫。 许夫人还在磕头。「我知道我长得不好看,又没有好出身,只是个普通村姑, 但我喜欢相公啊!求你别抢走她,求求你……」 许仲言险些咬碎一口银牙。「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麽?」他吼,声 音出来了,不知何时,沐紫鸳竟解了他的穴。 他迫不及待地爬进窗户,奔入庙内,两手捉住许夫人的肩膀,用力摇晃。「 你为什麽要做这种事?为什麽?」 「我……」乍见许仲言,许夫人好像呆了。「相公,我做了什麽吗?」 「你竟然绑架知府千金,这是杀头大罪,你知不知道?你为什麽要这麽做?」 「我没有绑架啊!大小姐来找我,要我识相点儿离开相公,我不想,所以才 把她请来这里,求她别跟我抢相公。」许夫人一脸呆滞。「相公,你为何生气?」 看看地上的知府千金,再瞧瞧怀里茫然失神的妻子。许仲言岂止生气,他根 本是气爆了。「你求她做什麽?你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是那种贪慕富贵、会 负心再娶的人吗?成亲时我已对你发过誓,今生今世只爱你一人,你为什麽不信?」 「是你让她失去信心的吧!」一阵凉讽自後头传来,是沐紫鸳。「你夫人是 什麽样的人,你应该很清楚。自你高中,生活变迁,你拖著她南来北走,可曾问 过她适应没有?你年少英俊,爱慕你的姑娘不知凡几,她们间接逼害你的夫人, 你关心过吗?」 「那种事……」 「你是要说那种争风吃醋的小事,岂能与你的国家大业相比?」沐紫鸳厉言 打断他的辩驳。「许仲言,你真是我见过最自私的男人。」 「许某从未有负娘子。」 「对,你没有负她;但你却把她教成你专有的附属物,在你面前,她不能有 意见、不能有想法,只能以你为天。她的生命里只有你,有关你的一切就是她毕 生努力的大业,而当这块天地遇到风雨,你却说那只是件小事,放她独自面对一 切困难;许仲言,你有没有良心?」 「只要她肯信任我,就不会遇到你所谓的风雨。」 「要她信任你,也得你给她足够的信心啊!你给了吗?」 「无论威胁、利诱,许某始终坚守誓一言,这不就是给她最大的信心?」 「她知道吗?你告诉过她吗?」沐紫鸳愤怒地瞪著他。「你只会说,妇道人 家没权管男人的事、或者妇道人家少插嘴,你从来也没有站在她的立场为她想一 想。」 所以他的娘子才会干下这些蠢事?一切都是他的错?许仲言目光下移,定在 许夫人懵懂迷茫的娇颜上,显然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闯下了大祸,更不了解他和沐 紫鸳在争执些什麽;她太天真,也太顺从了。 可恶!他早知道的,不是吗?自幼一起长大,他对娇柔可人的邻家妹妹日久 生情,发誓长大後一定要娶她为妻。 然後他得到她了,她正如他所想的温婉顺从,以他为天。他们婚後的每一天 他都很幸福,可是她呢?他是不是一直都忽略她了? 「许仲言,知府千金我帮你找回来了。至於其他因爱慕你而去寻你夫人晦气, 因而失踪的姑娘,如今落在何方,你自己问你娘子吧!事实证明了,我家相公是 冤枉的,我要你立刻放了他,否则休怪我辣手无情。」沐紫鸳转身往外走,该做 的她都做了,至於其他……「这件案子要如何处理,你自己看著办,或许你可将 你家娘子送上刑场,换来大功一件及美好前程!」 闻言,许仲言如坠入了地狱。 *** 喧腾一时的女子失踪案终於破了,但犯人却被最急於破案立功的许仲言带走, 两人就此行踪不明。 为替女儿报仇,知府贴出告示悬赏,可惜一无所获。 但幸运的是,官府也找出了栖凤镇内数名失踪者,她们全被囚於镇内一幢荒 废许久的大宅密室内;因为许夫人离去时,曾为她们留下了大量的乾粮与清水, 所以姑娘们被救出後,除了备受惊吓外,并无生命之危。 这一天,连商子任都获得了释放,一切看似太平无忧。 等在地牢外,准备接夫出狱的沐紫鸳脸上写满焦急。「为什麽这麽慢?」她 转身,瞪了雷风呜一眼。「要不是你阻止我劫狱,我早把子任救出来了。」居然 在破案後又让她多等了五天,真可恶—— 「大嫂,阻止你劫狱的不是我,是大哥啊!」雷风呜唉叹。 「是你一天到晚跟我保证子任在牢里过得很好,未受任何伤害,我才捺下性 子等待,可待会儿若让我发现子任少了根头发,我唯你是问。」不知为何,她一 直好不安,一颗心仿佛被热油煎著。 「怎麽这样?」雷风呜大叫。「我做的一切全是大哥叫……啊!」 不必辩驳了,因为商子任已经出来,披头散发、一身的血污,但这还不算什 麽,真正让沐紫鸳发狂的是——他额上被黥刺了一个「盗」字。 「呀!」她发出一声直入云霄的尖叫。 商子任急吼。「风呜快逃。」 「砰」地一声巨响,雷风呜方才站立的地方给沐紫鸳激烈的掌风轰出一个大 洞。 「不关我的事啊!」雷风呜边跑边求饶。 「紫鸳,够了!」商子任冲过去,紧紧抱住沐紫鸳。「我没事,我出来了, 这就够了不是吗?」 雷风呜乘机逃命去也。 沐紫鸳在商子任的怀里又跳又叫。「不够、不够,怎麽可能够?他们对你用 黥刑,他们怎麽可以对你做出这种事?既没有定案,也没有证据,他们冤枉你, 可恶,我要报仇——」 商子任不得不使出吃奶的力气将她拖离府衙。「别这样紫鸳,只是一点小伤, 很快就会好的。」 「怎麽可能好得了?那是一辈子的烙印啊!」她的父亲是这样、她的相公也 是这样,上天怎能如此待她?「你骗我,你明明要雷风呜告诉我你没事的,你骗 我……」 「对不起,我不想让你担心啊!」他死命拖著她走,怕再不离开,她会失去 理智将府衙给掀了,那可就麻烦啦! 「你不要我担心,所以就让我伤心,商子任,你这个混蛋、你大混蛋——」 她可以震开他的,可她舍不得,满腔怒火只能寄托在尖叫里发泄。 她的尖叫声吸引了路人围过来观看,他们的目光从纠缠不清的两人身上、逐 渐移到商子任额上的刺字。 「那是个强盗耶!」 「好可怕!」 「官府怎麽把如此危险的人放出来,应该杀了他才是。」 耳语四起,让本已火冒三丈的沐紫鸳更加气炸心肺。「瞎了你们的狗眼,看 清楚,他才不是什麽强盗,他是鼎鼎有名的「活菩萨」,他救过很多人,天底下 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善良的人了,你们这些白痴。」 「强盗就是强盗,他额上都刻得清清楚楚了,还敢狡辩。」一个路人讽道。 「我说他是被冤枉的,他根本没有罪,是官府冤枉了他。」 「每个犯罪者都嘛这麽说,但他额上的字已经把他的罪表示得一清二楚了, 任你们再否认,也摆脱不了。」 怒火烧红了她双眼,沐紫鸳全身发抖,一生一世的刻印、注定再也无法生活 於阳光下的悲伤、被白眼追逐终生的命运……不!她不接受这种事。 「把你的话给我吞回去。」她暴吼,震开商子任,眼看著就要朝围观的路人 扑过去。 「大哥、大嫂,快上车。」适时,逃命去也的雷风呜驾了马车赶到。 「紫鸳。」商子任急忙追上她,和雷风呜二人之力,死拖活拉地将她推上了 马车。 「驾!」雷风呜赶著马车,飞快地往前奔去。 「放我下去,我要找那些家伙算帐!」她还在吼。 「清醒点儿,紫鸳!」商子任大叫,却震不回她的神智。 「我要他把话吞回去,我不能一让他诬蔑你,我不能……」她的疯狂几乎把 车子给震翻过去。 「对不起了,紫鸳!」为了让她清醒,他倏然吻上她的唇,粗暴的、狂猛的, 毫不留情地啃咬、掠夺。 她在他怀里拚命挣扎。 他死抱她不放。 不知过了多久,她扭动的力量变弱;他的蛮吻不仅夺去了她的呼吸,更清除 了她满腹火气,只馀下浓浓的悲伤。 他听见一阵细微的啜泣声在车厢里漾开。「紫鸳……」他伤了她吗?他微慌。 她纤手抚上他额头的字,心痛欲裂。「是我害了你,没有我,你不会这样。」 「不是的,一切都是天意。」他把她拥进怀里。 「不,是我的错,是我……」她螓首埋在他的胸膛里,放声痛哭。「我害你 後半辈子都得受人白眼,对不起,子任,对不起……」他们没有相遇就好了,他 不娶她,又岂会落得今日这步田地? 「不会受人白眼的。」他抬起她的下巴,瞧见她泪痕满布的娇颜、凄惨无比。 自相识以来,他头一回看她哭得这麽丑,涕泗纵横,什麽形象都没了。 但他却满心感动,因为她是真心爱他,才会为他流出这样涌自灵魂深处的眼 泪。 「你又骗我。」她扯著他的前襟,泪流不止。「打小……我就看爹……爹明 明什麽也没做,只因他额上被刺了个字,所有人就鄙视他、唾弃他……我不要你 像爹一样,子任,我不要……」 「不会的。」他捧起她的颊,细细地吻著她滚落不停的泪。「我们又不在中 土生活,管他们的眼光做什麽?」 「不在中土生活?」她一愣,泪就这麽悬在眼睫处、要掉不掉的。 他的心狠狠一蹦。天啊!她为什麽这麽可爱?他忍不住低下头,对著她又亲 又吻。「我判断天下将乱,便在天山置了份基业,以供商氏一族避祸。紫鸳,你 跟我一起归隐天山吧!」 「你都计划好了?」却没有告诉她,让她像呆子一样又哭又叫?! 「紫鸳,那是个世外桃源,没有争执、没有战乱、没有白眼,更不会有歧视。 我把岳父大人他们也一起送过去了。我们在那里会很快乐的。」他没发现她的异 样,一味地沈醉在她难得的真情中。 「当然,我们会很快乐。」等她宰了他之後,她绝对会更开心。 「紫鸳!」他意乱情迷地脱著她的衣衫。 「我自己来。」她好温柔地压下他。「你受伤了,别太累。」 他用力咽下一大口唾沫,看著她卸去全身衣衫。「紫鸳,我……」 「嘘!」她媚眼如丝,勾住了他的魂。「我要吻你。」 他的心差点儿停摆,眼看著她俯下身,芳郁的樱唇贴上他的。 她小巧的丁香勾卷著他的舌,为他火热的身子带来一阵愉悦的战栗。 「呼呼呼……」他粗喘著,发现她的小手正往他的裤子探去。 当她捉住了他的男性,他整个身子绷成了一把拉满的弓。 「紫鸳!」天,他快爆炸了。 「别急,让我先帮你脱下衣服。」她一手爱抚著他,」手急冲冲地撕扯著他 的衣衫。 他的心越跳越快、越跳越快…… 突然—— 「噢,天哪!」沐紫鸳发出一声哀嚎。「那些混蛋居然把你打成这样。」 「只是些皮肉伤,不碍事的。」自许夫人犯案的消息爆发後,他就再没受过 刑,加上雷风呜每日偷渡伤药人牢给他,抹了五天,他的伤早就结疤,只剩下难 看的痕迹吓人。 「不行,在你的伤痕消失前,我不能再增加你的负担了。」她抽回爱抚他的 手,完全不顾他已在爆发边缘。 「紫鸳!」他起身,想要捉她。 她回头,一指点了他的穴道。「我不想伤害你,这是为你好,请你体谅。」 话落,她凉凉地离开他身边,坐到马车另一头,穿起自己的衣裳。 他恍然忆起前回的惩罚。「噢,不!紫鸳,我错了,我道歉,我不该什麽都 没告诉你就自做主张地安排好一切,还自以为那是体贴、逼你接受,我知道错了, 你原谅我吧!」 「原谅你?」她冷笑,小手轻轻地画过他的胸膛。「当然没问题,只要你身 上的伤痕全部消失了,不会让我见了就内疚,我自会原谅你。」 「真的?」那他可得勤快点儿抹药了。 「当然。」她用力一颔首,再拿指点了点他的额。「包括这个,全消失了, 我就原谅你。」 「这怎麽可能?」他尖叫得像天要塌下来似。 「谁理你啊?」爱自作聪明嘛,活该! 「不要——」他吼声凄厉,依然是一身的赤裸。 前头,雷风呜不停念著佛号。「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希望到达天山时, 他们大哥还活著。 ----------- 浪漫一生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