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终于,她又回到久别的家园。 春去秋来,还是袁紫藤最喜爱的、充满生命之奇的季节,四周景物如昔,然而 初识情滋味的天真姑娘,眉眼间已褪去了青涩、沾染上一抹轻愁。 “保重。”屈无常强迫自己冷硬地退离她身边。此去一别,关山千里,他们的 情也许永远不断,但缘分却已到尽头了。 她没有道别,脚步缓慢地迈进“隐园”,随着身影远扬,淡淡的轻语飘散在风 中。“你会后悔的……” 屈无常诧然回首,但“隐园”大门已然关闭,隔着一道墙,她的身影早不复见, 那句“你会后悔”是他的错觉吗? “只要你能幸福,我后不后悔又有什么关系?”这是他的答案,带着他最深切 的祝福,只愿她一生快乐。 道路的另一头,文判、武判正等着他。“少主,这样真的好吗?” “她过不了颠沛流离的生活。”而他也舍不得她受那种苦。 武判一直不喜欢袁紫藤,觉得她赖皮、懒惰、又粗鲁,简直一无是处。但她却 能够令屈无常开心,这就够了不是吗?只要少主过得好,袁紫藤纵有一千、一万个 缺点,他也愿意忍受。 “少主,我们并非一定要颠沛流离的。” “咱们的双手都沾满血腥了,就算我们想洗手不干,过去的仇人愿意放过我们 吗?”只要有一次的疏忽,一次就够了,他们必死无疑;而屈无常最担心的是,袁 紫藤会受他们牵连而死于非命。 “我们可以离开北原国。”虽然他们都是只晓得舞刀弄剑的武夫,但文判也觉 得生活该有些改变了。“我知道少主并无心接掌‘幽冥教’,那何不解散它?前任 教主积藏了无数金银财宝,咱们可以把那些财宝平分了,还愿意跟着少主的人就一 起到边境去,那里没人认识我们,也没有血腥搏杀,我们可以放羊、牧马种田…… 一切重新开始。” 可行吗?从一介杀手转变成平民百姓,放下刀枪,过起踏实的生活?屈无常思 虑着,遥望“隐园”厚实稳固的大门,他地想建立一个像那样温和宁馨的家。 或者从现在开始努力仍犹未晚,虽然他终此一生都不可能使她成为一品诰命夫 人,但他可以给她另一种不同的快乐。 “你们先回教中准备,明天我再去跟你们会合。”他回望着“隐园”。今晚他 会去告诉她他的决定,或者她愿意等他成功,再接她过去共享幸福。 文判和武判当然知道屈无常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他们识相地拱手道:“属下 告退。” 屈无常则一直等在“隐园”门口,等待那日落月升的时候,与袁紫藤再做一次 私密的约会。 ※ ※ ※ ※ ※ 多亏有了袁青雨的事先打点,袁紫藤的突然离家并未造成太大的风波,顶多几 个问题与轻责便了事。 当然,这也得归功于袁家人不同于常人的天性;毕竟公主都能跟著书生私奔, 生下的儿子不是强盗、就是赏金猎人,在袁家里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今天就算袁紫藤一去不回了,也只能说是她袁氏血液觉醒,开始争取起自己想 要的生活了,家人只会祝福她,大惊小怪就不必了。 唯一对她表示愤怒的是袁紫葵,但紫葵可不是气紫藤无声无息离家,她气得是 仇段送了无数礼物与书信过来,而紫藤居然没有待在家里迎接,未免太不给仇段面 子了。 “姊,你这次实在是太过分了,仇大哥多么期待你的回信啊!你居然让他如此 失望?” “我没有看到那些信好吗?紫葵!”幸好“藤苑”大门已在眼前,她就快能逃 出生天了。 “我知道你没看到信,因为这段时间你都不在;但这都是你的错啊!谁叫你到 处乱跑?身为未来仇少夫人,你理当待在家里等候远征的夫婿捎来平安的讯息,并 想办法让他无后顾之忧地为国效命才是。可你呢?净做些叫人担心的事,你完全辜 负了仇大哥对你的一往情深,你知不知道?” “对不起,紫葵,不过我得告诉你一句,我现在还不是仇少夫人,未来也不可 能成为仇少夫人,我是不会嫁仇段的好吗?”她今生唯一的郎君只有屈无常那呆瓜; 可他居然为了那劳什子匹不匹配的问题抛下她,白疑、混珠、大笨蛋! “事到如今你还说这种话?”对于姊姊的不屑反应,心仪仇段已久的袁紫葵是 又气又怨。仇大哥那笨蛋,为什么不选她呢?当初他若弃姊姊而择她,也不会有今 天这等事发生了。 “我说的都是事实。”袁紫藤一闪身避入房内。“还有紫葵,短时间内我不想 被打扰,希望你别再来‘藤苑’了,再见。”砰一声,她用力关上了大门,还直落 两道锁。 袁紫葵对着紧闭的门户发呆。怎么回事?离家不过半载,姊姊整个人都变了, 以往她是既娇弱、又斯文的啊!今天居然甩门耶!这若让仇家人给见着了,他们不 立刻提出退婚要求才怪。不行,她得去跟娘商量一下,姊姊应该重新接受女诫教导 才对。 袁紫藤才锁上房门,又被屋里另一道颀长的身影逼出两大声叹息。 “三哥,别来无恙否?”她走过去点亮蜡烛,微暗的屋内立刻绽放出温暖的光 芒。 “还不错!”袁青雨皱着眉头望一眼堆满她闺房的礼物。仇段买这些东西想必 斯费不赀,但愿仇将军别在婚前就挥霍光家产才好。“你呢?” 她毫不客气地挥掉占满她心爱屏榻的珍珠玉石,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就这样在 地上摔成了碎片,她眼都不眨一下,兀自跳上屏榻上趴着。 “我很不好,刀剑盟的人误把屈大哥当成你,绑了我企图威胁他,还毁了我半 截头发。” 袁青雨瞄了眼地上的碎玉,又瞧瞧那将绑架当趣事讲的妹子。“一直以来我们 都看错你了。” “我始终在更正,只可惜你们不信。”她耸耸肩。“唯有屈大哥能够了解,并 接受真正的我。” 袁青雨还能说什么?她果然是袁家人,一身反骨!“对不起,哥哥们眼拙。可 以告诉我,你是怎么认识屈无常的吗?” 袁紫藤点点头,细说起与屈无常相识、交往的经过。 袁青雨长吁口气。“原来你们早暗通款曲多年,而我们居然一直被蒙在鼓里! 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仇段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而你的屈大哥……瞧来他并无意 为你干些疯狂事儿。” “他会的。”她坐起身,小小的拳头在半空中挥着。“我了解他,只要是我的 想望,他都会为我达成,以前如此,往后也不会例外。”而且她也不会给他例外的 机会。 “哦?”袁青雨不信地挑高了浓眉。 袁紫藤瞥她三哥一眼,跳下屏榻,跑过去打开衣箱,拉出一只沈重的铁箱。 “看看这些东西,你会知道他有多爱我。” 箱子一打开,袁青雨的下巴就直直往下掉。“十八罗汉拳、冰晶玉莲、滴水观 音、通天宝监、异古神志……这些东西怎么会在你这里?”曾经引起天下英雄竞夺 的宝物,居然集合在一个小姑娘房里,被当成稀奇古怪的玩具在玩……天哪!“隐 园”到现在尚未被野心份子给攻破还真是邀天之幸。 “我说过,屈大哥每月初一都会来探访我一遍,并且送我一样礼物。” “他……拿这些宝贝当成给小女孩的礼物?”难怪宝贝妹子看不上仇段的“薄 礼”了!并不是仇段送的东西不值钱,而是心意不同,仇段顶多是撒了些银两请人 备礼送来给紫藤;而屈无常馈赠的东西就不一样了,袁青雨很清楚铁箱里的宝物, 有些埋藏在深山绝谷中,有些则消失了数百年,非得同时具备智慧、耐性与武艺的 高手才有可能得到它们。屈无常真是用尽了心血在疼宠紫藤,相较起来,仇段在 “情疑”这方面就大大地不如了。 “不然你以为我是靠什么才熬过那些被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深锁在‘藤苑’ 里的孤寂岁月的?”没有屈无常做她的精神支柱,早几年前她就闷死在这座华美的 楼阁中了。 袁青雨合上铁箱,心里对屈无常这外传冷血、实则炽性的汉子,已佩服得五体 投地。 “你得到三哥的支持了,事实上,我想我会帮你说服其他家人,不过仇家那方 面……” “仇段还在打仗,这事儿不急。”最先得对付的是屈无常那颗石头脑袋,要怎 么样才能把“门当户对”那种烂玩意儿从他固执的头壳里拔除呢?这可伤脑筋了。 “不,仇段人是还在前线,但他希望尽早接你过府,让你适应仇府的生活,这 提案虽被仇老夫人大力反对,但仇段是个不容人反驳的男人,所以,你停开始准备 应付那些陆续上门来,企图说服你搬进仇府的说客了。” 袁紫藤不悦地皱皱鼻子,所以说她对仇段没好印象就是这样;凡事不跟人打商 量就做决定,一意孤行得叫人厌恶。光拿送礼这件小事来说好了,屈无常总会问她 喜欢什么,才去寻找她喜爱的东西;不像仇段,只会拚命塞些贵重的东西过来,以 为这样就能博取她的欢心了,作白日梦喔! “如何,有主意了吗?”袁青雨走到桌案旁,倒了杯清茶小口小口地啜饮。 袁紫藤回了他一记有气无力的白眼。“三哥,我怎么觉得你在幸灾乐祸?” “非也、非也!”他摇头晃脑。“我只是想确定一下我的好妹子究竟有多聪明 吧了!” 她柳眉轻蹙,忽尔,双眼闪亮似繁星。“我答应进仇府。” “啥儿?”袁青雨手一颤,茶水淋了他满身。“唉哟,糟糕。” “三哥,你可以去禀告爹娘,我愿进仇府。”她推着他往外走。 “可是……”袁青雨本想问她是不是聪明过度,疯了?突地,耳畔接收到某种 异样的声响,他乍然领悟。“原来如此。” “既然懂了就快走!”袁紫藤催着他。 “为什么你会比我早知道?”她明明不会武功啊!却能比他这个懂武之人更早 察觉外人的入侵,这是什么道理? “感觉。”她笑得甜蜜,既然情已真切,心又怎会不相连呢? 袁青雨不得不投降了。“我出去,你继续努力吧!” “那有什么问题?”因为她对自己与屈无常之间的真爱拥有绝对的信心,或许 无法平平顺顺,但绝对可以有始有终。 ※ ※ ※ ※ ※ 早在窗外听见她答允入仇府的屈无常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终究是晚了一步吗?以致袁紫藤注定成为仇家妇? 为什么?是他们今生无缘?或者他两人间的情意不够坚定?所以不过半日,事 情的转变便完全脱出了他的预料之外! 想到她会彻底走出他的生命,他整颗心都揪结成一团了。不,他坚拒这种结局! 但他能如何?求她等他?给他几年的时间重建新生活,等他有了信心,可以供 给她一份富裕的生活后,他会光明正大向她父母提亲、用八人大轿将她迎进屈家门? 可那得等几年?除了武艺之外,他什么也不会,就算想要做买卖营生,他也不 懂算帐,他究竟想与她共创何种新生活?他连个底都没有。 “你不进来吗?”袁紫藤忽地打开窗户,盈盈水眸熠熠生辉地望着他。他必听 见她与三哥的谈话了,他会有何决定呢?是当机立断,即刻带她走?抑或坚持匹配 不上的问题,眼睁睁看着她入仇府?她的未来就赌在这一局上了。 透过微亮的烛光,他细瞧她清灵的容颜。严格说来,她并不顶美,但有种耐人 寻味的特殊气质,她的笑容像蜜那样甜,总能引人心醉。然而她纤弱的身形,却又 叫人忍不住对她又爱又怜。 每回只要看着她,他就觉得自己被血腥染成一股恶臭的灵魂终于获得救赎,他 可以继续活下去,不再是那人人欲抹杀而后快的罪恶。 他爱她,不知自何时开始的,她的一切变成了他的生命,而宠溺她则成了一种 习惯,只要能博得她一笑,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所以他无法忍受自己害她受苦,想像着他唯一能供给她的布衣会伤害她一身娇 如春蕊的肌肤,他会恨得杀了自己。 袁紫藤在他的无言中瞧见了他的答案,一颗芳心直坠冰谷。 “你觉得五年前的我怎么样?” “很可爱。”一抹甜笑就勾去了他所有心魂。 “不,我的意思是,你认为我那时活得快乐吗?” 他倒觉得她缝他伤口时非常开心,但这种话又不能说,因此他不知道该如何回 答这问题了。 袁紫藤只能一步一步引导他。“你知道为何每回你来访时,我就特别高兴吗?” “我们是好朋友。” “不止!”好朋友那三个字,根本不足以形容她对他万分之一的热情。“我很 寂寞,在遇到你之前,我每天都过得非常痛苦,人人都当我也快死了,我被锁在 ‘藤苑’里,闷得几乎要发疯。直到你来了,我灰暗的生命开始注入一抹光彩,你 了解我、疼宠我、放纵我,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袁紫藤,是你的固定来访给了我活 下去的勇气,你知道吗?” 屈无常不敢置信地望着她。难道他们的情况是一样的?在不知不觉间,他们各 自分担了对方的忧愁,并且相互扶持走过了生命中最痛苦的一段岁月? “衣食无忧并不能保障一生幸福,比如我五年前一样。更何况,如今我对快乐 的胃口已被你养得刁钻。”她走过去捧来一箱仇段赠送的金银珠宝。“你想这玩意 儿能哄我开心吗?” “不能,可是它们能保障你基本的生活无虞,而我连这一点也做不到。”衣食 足而后知荣辱;一旦面临饿死命运时,谁还管胃口刁不刁钻? “你无须担忧基本生活方面的问题,我爹娘……”话说到一半,她乍然住口。 瞧见他铁青的脸,她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她深深地伤害了他的自尊心。 该死!聪明反被聪明误;都怪她对自己太有信心了,以致口不择言,活该受此 一劫。 “紫藤。”屈无常的声音冷到冰点。“我会祝你幸福的。” 果然,她搞砸了!笨蛋袁紫藤,你伤害屈大哥了,笨蛋、笨蛋、笨蛋…… “再见。”屈无常僵硬地转身,他终将抱着遗憾而去。 “等一下,屈大哥。”好吧!错就错了,懊悔无用,眼下该想的是补救的办法。 “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你说。”上刀山、下油锅他万死不辞。 “明日我就要入仇府了,我希望你仍能每月初一到仇府探我一探。” 瞬间,所有的感觉弃他远去,唯有心碎的痛楚深深留在他体内。要他每月进仇 府一趟,看她与仇段恩爱逾恒吗?胸膛里翻腾的绝望几乎击溃了他的肉体,但他仍 习惯性地答允了。 她目送他远去的背影融入黑暗中,知道用这方法刺激他很残忍,但她已别无选 择了。 “屈大哥,就用你的眼睛来看看成为仇少夫人后的我,是否真能如你所愿地一 生幸福无忧吧?” 不过,一想到打明儿个开始就得面对仇老夫人,袁紫藤就全身无力。那位苛刻 的未来婆婆早看她不顺眼,在她家地盘上犹不忘时时赏她脸色看,一旦入了仇府, 那真是“人为刀殂、我为鱼肉”,只有任凭处置了。 不对!她得做一些行前准备才行,以免屈无常还来不及救她,就被仇老夫人使 手段弄死在仇府内,那可得不偿失了。 ※ ※ ※ ※ ※ 描金镶玉的豪华马车风风光光地将袁紫藤给迎进了仇府。 若说袁府是殷足富裕的家庭,那仇府无疑是人间仙境了。三重二进的广大宅邸, 就算是骑马也得绕上半天,其间雕梁画栋的楼阁、屋宇不计其数,更有无数假山、 水池、花圃等点缀其中。 袁紫藤步下马车,险些被眼前金碧辉煌的耀眼光芒闪得睁不开眼。想不到像仇 段那种奔驰沙场的将军汉会住在如此一座“精致”的府邸里,唉,怎么忍受得了喔? “隐园”也美,但美在广迎四周天然风景,加上生性淡泊的父亲厌恶奢侈豪阔, 因此“隐园”美得纯朴,更美得自然。 反观仇府,处处精雕细琢,白玉铺地、琉璃做瓦、金丝为廉,整座府邸可以说 是以金银财宝堆成,生活在里面的人怎都不感到压力庞大呢? 这要有人不小心碰碎了一块瓦、打破了一只碗,真不晓得会得到什么样的下场? 不会得卖身来赔吧? 她想得出神,不知不觉间已随着仇府佣仆进入大厅。 厅堂上,仇老夫人高坐主椅,双眼不屑地瞄了她一下。真搞不懂儿子的想法, 怎会选中这只小病猫呢?没腰没臀的,瞧来就是一副短命相,还是那个袁紫葵好, 丰腴娇嫩,一看就知道会旺夫、旺子。 不过好在她早给儿子选了三房侍妾,不怕仇家绝后。说到底啊,她也不信袁家 人生得出什么好货,一个酸书生、一个私奔公主、加上一堆不肖子女……唉!都是 老爷的错,干么非攀袁家这门亲不可?那位私奔公主在皇室里早没地位了,捧她有 个屁用? 身后的婢女戳了袁紫藤一下,示意她跟仇老夫人见礼。她这才如梦初醒似地勾 起一抹笑,欠身行礼。“紫藤拜见夫人。” “嗯!”仇老夫人存心给她一个下马威。“你一入仇家门便是仇家人了,日后 可得守仇家的规矩,知道吗?” 袁紫藤暗暗翻了个白眼。拜托,没聘又没礼的,谁是她仇家的人?她永远也不 可能成为仇家妇的。 “是。”但表面上她还是恭敬地垂首听训。 “在仇家,丈夫是天、妻子是地,如今我儿不在,由我当家,我说什么就是什 么,你不得违抗。” “是。” “在这里,新妇须在五更前起床梳洗完毕,等待传唤,以便向家中长辈请安。 除非长辈下令免除,否则一日也不可违礼,你可明白?” “是。” “你的三餐自有仆人送至房里,平常时刻,不准任意踏出闺房一步;我会让人 备绣架给你,你可以开始绣制鸳鸯锦被以待成亲时用了。” “是。” “还有,我们仇家可是世代将门,家规严谨,不比一般的小门小户,你虽是少 夫人,但若是违了礼,还是得受家规处罚,知道吗?” “知道。”只是听得快睡着了。袁紫藤翻翻眼皮。不知道她老人家年纪这么大 了,精神为何还这么好? “另外,”高高在上的仇老夫人忽地声音一沈。“新妇听训、请安一律得跪在 地上,谁准你站着的?” 哇!有没有搞错?果然故意整她,可人在屋檐下,又不得不低头,可恶!总有 一天她非报这仇不可。 她拍拍裙摆,正想曲膝跪下时,突然── “啊!”没风也没雨的,仇老夫人却像给雷劈到似,直直摔下主椅、跌落台阶 下。 “老夫人!”一干奴仆忙成一团,急着扶起他们的主子。 “怎么回事?”仇老夫人额头肿了一大包,痛得站不起来。 袁紫藤无辜地眨眨眼。也许她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有高人在暗中助她嘛! 而那高人想必是屈无常无疑,他到底是放不下她的。 仇老夫人惊骇地瞪大眼。她听说过,有些人的膝盖是跪不得的,比如皇帝、下 凡应劫的仙人、或累世修行的高人;莫非袁紫藤抑是其中之一? “还不快扶我回房?”仇老夫人原本就不喜欢袁紫藤,如今看她更觉诡异了。 仇家绝对不能接受这种媳妇,太恐怖了! 仇老夫人给一干奴仆搀回房里了,袁紫藤瞄瞄一直立在她身后的小丫鬟,问道: “我们还要在这里站下去吗?” “啊?”小丫鬟彷佛回过神来。“不,少爷已经给小姐打理了一栋楼阁,暂做 栖息之用。” “那我们走吧!”她故意把声音拉大,好通知那位别扭、又爱操心的大杀手千 万别跟丢了。当然,也要请他把眼睛张大,好好地看清楚:成为一品诰命夫人是否 真能保障一生幸福? 坐拥金山银山的人就一定快乐吗?无心、无情、无爱,吃得再好,穿得再美, 生命中也只剩下一点苦涩;她对幸福的要求其实很高、也很低。高在丈夫必须全心 全意对待她,有情、有爱,还要有自由;低在她不用绫罗绸缎、锦衣玉食,两餐一 宿,喂得饱她,一切足够。 生活其实可以很简单,真的,只要别想太多,知足自然常乐,希望他懂! 百草园晓霜扫描校对,炽天使书城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