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黑虎帮虽然是南台湾第一大帮派,但为了使他们出生於北台湾的帮主崔羽办 事方便,早在五年前,黑虎帮的总部便由高雄北迁至台北的天母。 君则思看著对面这幢两年前曾造访过一次的三层楼别墅,心里一阵厌恶,比 起两年前,它显得气派「太」多了。 「见过帮主——」 在崔羽的座车滑入大门後,便听闻左右一声整齐的呼喊,排场之大,令人咋 舌。 崔羽见到君则思微蹙的眉,发现他与她同样唾弃这些无谓的表面功夫,唇角 勾起一抹觅著同志的讽笑。 「你的心情我感同身受,我也不喜欢搞这麽多无聊玩意儿,不过我的新任副 帮主却爱死了,而他才是这间屋子真正的主人。」 黑虎帮在李馨离去後,继任的副帮主周延是名喜欢炫耀的男子,将总部改造 得金碧辉煌,比苏丹王宫还夸张。 而崔羽本人虽不爱张扬,且她尚有崔家大宅及白家老宅轮流居住,并未长居 此地,因此也就任由定居在此的周延去搞了。 只要她不反对此等离谱,君则思这受雇之人就没有立场出声驳斥;他默然不 语地倾身解开安全椅的带子、怀抱娃娃下了车,再走过去为她开车门。 崔羽才踏出轿车,远远便传来一声尖锐的呼喊,如平地一声雷,霎时炸翻安 稳的天地。 「羽,你终於来了,可想死我啦——」一名年轻男子奔出大门,直朝崔羽方 向跑了过来。 他的叫声实在难听,惊醒了沉睡中的娃娃,立刻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啼哭声 与之相抗衡。 「哇哇哇……」娃娃扯开喉咙,嚎得天地同悲。 崔羽双手捣住耳朵,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阻止脚下逃离这波魔音攻击。 「拜托,你不能想想办法吗?」她的耳朵快聋了。 「让你的人安静一点儿,她自然会停止哭泣。」喊什麽「羽」、「想死我了」, 恶心得要死,亏那娘娘腔喊得出来;君则思不屑地撇嘴。 得到指示,崔羽立刻对著飞奔过来的男人瞪眼。「闭嘴,周延,你把孩子吵 醒了。」 「羽,他们……」这周延生得一张斯文白净脸皮,乍见宛如一名大学生,若 非一双桃花眼机灵滚动显得太不安分,他会是一名令人激赏的男子。 此刻,周延正以挑剔的目光评量君则思与他怀中娃娃的身分。崔羽从未请过 如此「特殊」的客人进黑虎帮,这两人的来历可疑。他第一个念头是——保护自 己的权益,切莫让中途出现的人夺走了他应得之名利与地位。 崔羽跨前一步为众人作简单的介绍。「周延,这是我的丈夫君则思、女儿君 筱彤。」而後,她转向君则思,脱口便是一篇早已编派完成的故事。「则思,这 是本帮副帮主周延,我应该跟你提过,他是我最好的助手。」 「久仰副帮主大名,我是君则思,羽的丈夫,请多指教。」君则思颔首为礼。 「你怎麽可能是羽的丈夫——」周延推开君则思、扯直喉咙尖叫,同时引出 娃娃另一波天崩地裂的哭号声。 好不容易才哄好娃娃的君则思不禁微恼地出声指正。「小孩子禁不起吓,可 以麻烦你小声一点儿吗?」 「小声个鬼,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骗子……」周延才想吐它一篇万言书以捍 卫自己在黑虎帮里的地位。 「砰」地一声,崔羽已经受不了地一记粉拳飞过去堵住了他的废话连篇。 「你再多嘴,小心我不客气。」她边甩手、边领著君则思穿过停车场,走进 屋内。 君则思在经过周延身边时,看见他被鼻血染红的脸上写满愤恨;他并不欢迎 他,原因恐怕就出在崔羽身上。 目光投在前方那抹摇曳生姿的背影上,他再度忆起初进门时,周延那句「羽, 你终於来了,可想死我啦!」这其间包含的应不只有下对上的思念,还有男对女 的情缠吧?只是……崔羽知道吗? 怕她根本是不知晓、抑或者故意假装没发现,耍得众追求者团团转,顺道为 自己引来成串骂名,藉以彻底斩断那些地避之唯恐不及的桃花。 两年前她就是这样,想尽办法诋毁自己的声誉,甚至不惜花钱请他上演一出 戏,让所有人误以为她早堕污泥洗不净,自然而然断了追求的念头。 可怜的周延!君则思好心送上一丝同情,但绝不包括义伸援手。凭那家伙想 匹配崔羽,作白日梦去吧! 那只孤傲又狡黠的女狐得有个更沉稳厉害的男人来制她才行。比如他——君 则思。 「你握拳的方法不对。」他快步赶上她,一手抱著娃娃,另一手牵起她微肿 的拳头,轻轻揉按著。「下回你再想打人时,记得拳头要握实,别让你脆弱的尾 指直接撞上对方坚硬的鼻梁。」瞧她把手指都扭伤了,他有些心疼。 「你在说什么?」崔羽失笑,他没瞧见周延满脸鼻血、而她只是手指微肿吗? 事实证明了,这回的冲突,她是胜利的一方。 「改天记得提醒我教你一些实战技巧。」她的手,他握得轻松自然,而她陷 溺得毫无知觉。 「别忘了我的身分,我的功夫可是经过名师教导的。」 「名师教的通常只适合强身、表演;而我……」他把她拉近身边,黝黑的眸 像一弯闪亮的银河,深深吸引她迷醉其中。「我可以教你如何一脚就教一个大男 人趴在地上三天起不来。」 「是吗?」她挑起不驯的眉。 「这里。」他指著自己的胯下。「使出你全身的力道踢,效果通常都会不错。」 「你的意思是要我踢你?」她微低的嗔嗓音含著一丝危险。 「倘若有一天,我企图做出对你不利的事,欢迎你使出全力来踢。」他的语 气很认真,没有半点不正经。 她无端端心悸了一下,忘了挣开他,任他半拥半摟地护进大门。 当然,她也没注意到身後的人正咬牙切齿。目睹崔羽与君则思的亲密,周延 早已气得铁青的面皮愈加扭曲。 ***** 黑虎帮总部是处令人无法安心定居的所在。 入眼尽是昂贵而不实用的布置,装演成一处金光闪闪的牢笼;三步一岗、五 步一哨,繁杂的规矩、加上华而不实的排场,整体建构只有一个字形容——烂。 不过三天,敏感的娃娃把嗓子给哭哑了,而被吵得无法安眠的崔羽则日夜带 著两颗熊猫眼哀怨地望著他,无法理解对娃娃很有办法的他,为何在这紧急时刻 却派不上用场,任娃娃折腾掉她半条小命? 至於君则思,他能怎麽办?周延就是故意跟他作对,要他保持环境的安宁与 平静,他就找来一堆人,满屋子敲敲打打,说要弄出一间婴儿房给帮主千金住。 要他准备哺乳食品,他送来的是一桌满汉全席;要他别扰娃娃睡觉,他招来 半数帮众轮流晋见帮主千金。弄得娃娃吃不好、睡不好,满腹委屈不落在涛天的 号哭声中发泄,又能往哪儿去? 该死的周延!君则思眉间拱起一座小山,那混帐是将他给彻底瞧扁了,以为 使这些小手段便能赶他走人?作梦去吧! 他唇角微弯,一抹冷笑浮上了颊,也许是想办法反击的时候了,让周延见识 一下他的厉害;并且不能为难到崔羽,令她左右两难。 别瞧崔大小姐外表冶艳、出口成讽,便以为她是个心地邪恶的女人;事实正 好相反,她深藏内心的情义可比火还要浓烈。 她视黑虎帮众人如好友手足,事事维护,君则思就得尊重她,在教训周延时, 更得顾全她的感受。 这是有些难,但还难不倒他!他已有全盘计划等著伺候周延,就从今天开始 吧!他要…… 「你就是崔姊的丈夫,君则思?」一道娇柔的女声忽尔出现,打断君则思的 思绪。 他回头,迎上一抹自花园凉亭里飘移过来的纤白身影。 「我是周玉蝶,周延是我大哥。」女子微笑,温柔中带著一股野性。 她和周延是兄妹?君则思脑海里浮现周延白净的相貌,与周玉蝶深刻动人的 五官一比周延是标准的黄种人血脉;而周玉蝶,她的黑眸中隐泛蓝光,不细瞧绝 不会发现,但仍是让他看出她是混血儿的事实,这两人一点也不像兄妹。 但那又与他何干?也许周延与周玉蝶是同父异母、或者结义兄妹也不一定, 君则思无意深究他俩之间的关系。 「我是君则思。周小姐找我有事?」 「不,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她语带羞怯,却难掩急躁。 君则思不禁挑眉,被她引出了一些好奇。「什麽事奇怪?」 「崔姊啊!都没人发现她怀孕,想不到她居然连孩子都生了。」她的音调微 高。 君则思满腹的好奇中更添注一丝怀疑,周玉蝶是以何种身分如此「关心」崔 羽的怀孕与否? 「其实羽也不知道自己怀孕了,直到前年,我们去美国旅行途中,她突然贫 血昏倒,送医检查,才发现她已怀孕四个月;後来我们改变行程到瑞士,她在那 里静养了三个月,早产生下娃娃。」通篇都是谎话,不过倒也圆满得教人无从怀 疑。 「看不出来崔姊人这麽迷糊,连自己有没有怀孕都不知道。」 「没办法,她的月信从来不准,也就无从判断自己突然变圆的身材究竟是胖 了还是怀孕。」 「想不到君大哥连崔姊月信不准都晓得,看来你是很重视崔姊了。」她掩嘴, 笑容有几分夸张。 但见君则思沉下面容,一派认真地回答。「我爱她!!」 周玉蝶的笑声戛然而止,微红的粉颊上染著此薇妒恨与尴尬。「我真羡慕崔 姊,有个如此多情的男人深爱著地,所谓‘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换作我 是崔姊,有个男人这般爱我,我一定会全心全意去珍惜他,再也不四处招蜂引蝶 了。」 搞了半天,原来周玉蝶是来离间他与崔羽间的感情啊!君则思低头掩住一抹 冷笑,看来这姓周的两兄妹都不满他与崔羽的结合,处心积虑想要搞破坏。 他见过周延望向崔羽的眼神,明了他是因为爱上崔羽而嫉恨自己;但周玉蝶 呢?纯粹只是想帮助哥哥一顺情路? 不知道,可莫名其妙地,君则思就是不喜欢周玉蝶,她浑身散发一股他最讨 厌的邪恶氛围。 「君大哥,你千万别误会,我不是在说崔姊坏话,只是你们毕竟没住在一起; 当你在瑞士带小孩时,崔姊一个人孤独地留在台湾,难免会觉得寂寞,想找人陪 陪,这也是人之常情,你别生她气好吗?」 好矫情的话语、好做作的女人!君则思有种想吐的感觉。「我不会生气的。」 「唉,最可怜的是我大哥,还以为崔姊是喜欢他的,只要崔姊一声吩咐,就 算三更半夜,大哥也随传随到。想不到崔姊早有丈夫,大哥根本只是被人拿来当 作填充寂寞的玩具罢了!」周玉蝶一个人兀自说得开怀,浑然不觉君则思的心思 早已远离。 他的目光定在二楼的阳台上,发现那沐浴在闪亮金芒中的栏杆边忽然出现一 道小小的身影,心头无故一震。 「大哥最近好伤心,他没想到崔姊会抛弃他,不过大哥也不是第一个被崔姊 甩掉的男人。我听说崔姊有好多情人,不过都交往不久,大概那些一人都不好吧!」 她喋喋不休。 他跨前一步,远离她身畔,逐步往主屋方向行去;才到途中,他炯亮的双眸 豁然圆睁,瞧见二楼阳台上那道小小身影正欲翻出围隔住阳台的栏杆。 「噢,老天」他惊呼。 周玉蝶终於发现他的忽视。「君大哥,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他当然没有!君则思拔腿拚命往前跑。「娃娃——」 ***** 崔羽的心脏要麻痹了! 一早,她还心想,难得臭娃娃能安静超过三个小时不哭一声,是君则思发挥 一流的奶爸功力,哄得臭娃娃心悦诚服?还是臭娃娃终於良心发现,愿意让她被 吵得几乎爆炸的脑袋稍微平静一下? 「其实臭娃娃不哭的时候还挺可爱的。」崔羽也是女人,拥有天赐的母性, 怎可能厌憎一名无知小儿到哪里去? 只是娃娃的哭号声真的很可怕,她常被吵得好想捉狂尖叫。 不过只要娃娃一安静下来,她又会开始惦起那软软的触感、和微沉却不算太 重的负担;她是喜欢娃娃的,否则在被整得小命危矣的情况下,早丢下包袱走人 了,哪还会费心担忧娃娃的未来? 「可我倒挺好奇的,什麽东西这般厉害,竟可转移娃娃对啼哭的偏爱?」她 的心悬念著,满屋子寻找那不哭的小可爱。 从大厅至卧房、自一楼到二楼,直到那正在装演中的婴儿房;洞开的大门一 眼即可望尽里头夸张的布置。 粉色的猫咪壁纸、猫咪地毯、猫型床铺、猫型矮桌……老天!一大堆猫,而 这等装横居然还是世界知名室内设计师的杰作;听周延说,光请那位大师画上一 张图就得花上七位数的设计费。 所以这间婴儿房从设计到完工,绝对是百分之百的昂贵;不过她怀疑,这样 的设计到底实用性有几分?可能连一分都没有吧! 真是够了!崔羽著实受不了周延的夸张浪费。「我才不让娃娃在这里成长咧!」 这房间她看了就想吐,但她一双脚却怎麽也跨不开那离去的步伐。 明亮的婴儿房内,落地窗大大地敞开著,窗外是一块约两坪大小的阳台,上 头堆积了一些木块、铁槌等装潢用具。 一道小小的身影就在那些阻碍物上翻滚著,一点一滴往栏杆方向移去。 「噢,天哪——」崔羽的心跳漏了一拍。那在阳台上爬著的不正是娃娃吗? 「停住,娃娃。」她喊,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进婴儿房。「别再往前爬了!」 她跑出落地窗。 同时,娃娃幼小的身体正好探出间隔距离颇大的栏杆。 「不!」她尖叫,飞身过去想要捉住娃娃。 几乎是同一时间,娃娃那圆圆的小身体在地心引力的牵引下,毫不意外地掉 下阳台。 天哪!她要砍死周延,装横华美的婴儿房有何屁用?它最重要的是安全啊! 「该死的,你给我停住,娃娃!」千钧一发之际,她探出的手终於捉住娃娃 的衣袖。 「哇哇哇……」娃娃惊慌的啼哭声适时响起。 「好好好,我马上就把你拉上来,别哭了好吗?」她小心移动著步伐接近栏 杆,凭靠栏杆支撑她半个身子;然後,手下使力想将娃娃一鼓作气提上来,但… … 「噢,不……」她惊叫,发现自己的身体猛然倾斜了下,那支撑著她体重的 栏杆正在一点一滴剥离它原先所在的位置。 「老天!」她试著往後退,但栏杆的断裂声却益发清晰地传进她耳里,她的 神经顿时绷紧。 她不敢再动,怕失去平衡的後果是提早结束这破栏杆的寿命、顺道连累她和 娃娃共赴黄泉。 但她也不能一直吊在这里啊! 王八蛋,平常在这屋里晃来晃去的帮众都死到哪儿去了?谁都好,快点来救 她脱离险境吧! 「跳下来,羽!」救援适时赶到。「我会接住你们的。」 崔羽眼角瞄到楼下一道颀长身影,是君则思。 「跳下来。」他正对她张开双臂。 她瞧见他那方宽广的胸膛,看似十分结实、值得倚靠,但……可行吗? 「相信我,我一定会接住你们的。」他在吼声里添入更多的认真,试图增加 她对他的信任。 「我……」她迟疑著,脑海里盘据著母亲死前的不甘。母亲对父亲何尝不是 投注了全部的信任,可结果呢?她只得到父亲出轨的背叛作为回礼。 她不信任男人,尽管她拥有无数男性朋友、对待黑虎帮里的弟兄也是一迳地 诚恳与维护;但要她将自己的生命交到一个男人手中……不,她办不到。 「你进屋里来,到二楼来救我们,我不要跳下去。」 「我进不去啊,羽!」她以为他没想过那办法吗?可大门不知何时被锁住了, 连窗户都密闭著;他想打破窗户进入,却绝望地发现那些安全玻璃根本不是他一 双肉掌所能对付的。没办法,他只得猛按门铃,看能不能吵出某个帮众来为他开 门。 但周玉蝶却告诉他,有人找黑虎帮的麻烦,周延带著弟兄们去处理了,眼下 这偌大的别墅里只剩四个人君则思、周玉蝶,以及挂在栏杆上的崔羽与娃娃。 因此,除了崔羽跳下来,由君则思接住她和娃娃外;已无其他办法解决眼前 的困境。 「相信我,羽,就算会折断我这双手,我也会接住你们的。」他心惊胆战地 看著栏杆缓缓地在摇晃。 可是……崔羽心脏狂跳,满脑子都是他事到临头背叛自己的画面,她实在做 不到将性命交托给他的信任。 「羽……」眼看她们因为断裂栏杆的牵引,倾斜的身子更加跌出阳台,君则 思的心脏像被狠狠抽了一鞭。「拜托,羽,要不这样,若我没接好你,就罚我当 你一年的奴隶好不好?赌一下嘛!你不会连赌的勇气都没有吧?」求不来的话, 他只好拿话激她。 可崔羽仍是无法下定决心,二十七年来的忌讳哪是他随便几句话就能消除的? 「难道你连两层楼的高度都怕吗?跳下来,即使我没能接住你,了不起就骨 折,可你要知道,你若随著断裂的栏杆坠落,在你掉下来时,栏杆顺势压下,会 有什麽後果?」他忧心成怒。 她想到自己被压扁的景象,满地都是黏糊糊的血肉,嗯!那种死法太可怕了。 「接住我。」不是信任,但她愿意一搏,然而——「羽——」来不及了,栏 杆已经承受不了崔羽和娃娃的体重,宣告寿终正寝。 「啊!」崔羽尖叫。 「哇哇哇……」娃娃的哭号声更是惊天地泣鬼神。 君则思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往前冲,双手一接触到两人坠落的身体,不敢稍有 迟疑,即刻利用冲击力抱著她俩一翻身,以他强壮的身体和手臂护住一大一小的 身体往玄关内滚进。 「砰」地一声巨响,最大的原木雕花栏杆擦过他的身体在花冈岩步道上摔成 一堆碎片。 其中一些荡起的碎片在他脸上和手臂划出数道口子。 但他仍不放手,强壮的身子张起一张完美的保护网,将她俩小心护卫在怀里。 僻哩啪啦!一些细小的栏杆碎块跟著掉落,带起一阵尘土飞扬。 崔羽缩在他怀中,耳畔接收到那些轰然巨响,窈窕的身子轻颤,无法想像方 才君则思的救援行动若晚上那麽一步,她和娃娃会落得怎生悲惨的下场。 如今,她们毫发无伤全是他的功劳。 「则思。」她轻唤,抬头看见他满头满脸的汗。 呼呼呼……他激烈地喘息著,一时还无法开口。 崔羽可以感觉到他炽热的呼吸喷在她头顶,化成一根根利针,刺进她心口。 「谢谢你。」在她以小人之心度他的君子之腹後,他仍不计前嫌地舍命相救,她 是该感激他。 他点头,过了好半晌,一记嘎哑却充满温柔的询问声方才响起。「你们没事 吧?」 「嗯!」她颔首,发现他额上的汗水似乎冒得太多了。「你呢?有没有事,」 心头隐隐不安,他的脸……好像白了点儿。 「呵……」他笑。「还好。」不过声音有些虚弱。 「噢!」她明亮的俏眸瞪如铜铃,瞧见他天蓝色的T 恤正逐渐被染红。「你 受伤了怎麽不早说?」天哪!挣出他的怀抱後,她才发现他的手、他的背,处处 是割伤。 「别担心,你眼睛看到的都只是皮肉伤。」他一边安慰她,一边不忘哄给吓 得失了神、正哇哇啼哭个不停的小娃娃。 「皮肉伤会流这么多血?」他的蓝T 恤都变成红色的了。 「真的,你该学著相信我。」他指著自己动弹不得的脚。「我真正严重的伤 在这里,我猜它不是脱臼就是断了。」要翻过大门外的矮阶滚进玄关可不简单, 刚才是因为事态紧急,他才会想到利用跑步前冲的力道一鼓作气跳入玄关。所幸 结果还不错,让他们在间不容发之际躲过一场死劫;不过他的脚却在过程中不小 心与花冈岩台阶硬碰硬撞了一下,证明她家用的建材确实一流,半点没有偷工减 料,撞得他的脚痛死了。 「君则思。」她低吼,这个王八男人,真想拍断他的脖子!不过在此之前她 得先叫救护车。 -------- 书拟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