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吃过迟来的早餐後,朱萸摆脱了楚戊来到台大校园。 再过不久便要开学了,她不能延误课业,势必得再想个主意哄骗楚戊,好让 她不但能够继续待在他身边,而且还能顺利上学而不被怀疑。 只是要用什麽藉口呢?楚戊又不是笨蛋,没那麽容易哄的。 漫游的脚步大略逛了遍校园,犹处於休假中的大学缺少了莘莘学子的生气, 显得有些寂寥。 「好无趣。」她忍不住低喃;天性热情开朗的朱萸最忍受不了孤单。「还是 回去找楚戊吧!」赶紧查出他有无杀姊嫌疑,她才能尽快放下一颗不安的心。 脚步才转,一阵清冷的音调自她身後传来。 「是朱萸吗?」一道窈窕优雅的身影穿过人行道走向朱萸。 朱萸蹙眉等候那陌生女人的到来。 「我就知道只要守住这里便可以找到你。」女人走到她面前,淡然地开口。 「你守在这里等我?」朱萸眨眨眼,此刻才看清女人的容貌;她拥有一张精 心雕琢过的美丽脸庞,举止有度、谈吐合宜;只不过她的眼神太尖锐,否则朱萸 会更喜欢她。 朱萸突然想起从前见过这女人;是半年前在李成允的办公室里见的面,但她 们并未谈过话、也不相识;她找自己干麽? 「我已经在这附近等了足足三天。」女子朝她一颔首。「我姓魏,魏秋燕。」 「魏小姐。」朱萸略微蹙眉。「我们不认识吧?」 魏秋燕摇头。「你是不认得我,但我却认得你很久了!」 她几时成了名人啦?朱萸黛眉一勾。「是吗?我不知道自己这麽有名。」 「李伯伯、李伯母,还有成允,成天将你挂在嘴边。」提到李成允的名字, 魏秋燕清亮的眼眸闪了下。 她叫姊夫「成允」耶!朱萸好奇地瞪大眼。「你似乎对我很熟,但我却一点 儿也不了解你,真不公平。」噘了噘嘴,她略略提高了声音。「你不会无缘无故 找我吧?」她的行踪该是个谜,但魏秋燕却能找著她,显见她对自已用了许多心 思,就不知安的是什麽心? 「我也不拐弯抹角。」魏秋燕清如秋水般的瞳眸笔直望向朱萸。「我怀孕了, 是成允的孩子,但他不肯跟我结婚,因为他还忘不了你姊姊。」 「这干我什麽事?」姊夫与姊姊感情甚笃是众所皆知的事,即便姊姊已离开 多年,姊夫却仍无一日或忘他的爱妻,这是李成允的深情。而魏秋燕竟为了这事 儿来找朱萸,不觉得找错人了吗? 「我判断成允至今犹忘不了你姊姊,是因为你的存在。」魏秋燕语含怨妒。 「我?」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呀!「我从未反对姊夫再娶,你若真心喜 欢姊夫,大可去追他,让他爱上你,进而忘掉我姊姊,况且你现在又有腹里的胎 儿做靠山,你何必担心心愿不能达成?」 「我当然会想办法让成允爱上我,进而娶我;但先决条件得是你不在其中搅 局。」 「喂!我什麽时候搅过局啦?我甚至不认识你。」 「你住在李家,跟成允天天见面,还用你那张跟你姊姊如出一辙的脸勾起成 允心底的罪恶感,你要教他如何忘得了你姊姊?」魏秋燕说得咬牙切齿。「不管 我跟成允如何培养感情,只要你甜甜地叫他一声「姊夫」,他又会想起你姊姊、 想起他有照顾你的责任……然後,他又开始疏远我。以前我不在意,我相信只要 给我时间,我终究能代替你姊姊在成允心中的地位;但现在我怀孕了,我不能让 我的孩子变成私生子,我没时间等下去了,你懂不懂?」 莫名的指控只让朱萸感到啼笑皆非。「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不在姊夫身旁, 你自然有办法拐他进礼堂?」 魏秋燕用力一颔首。「我确信成允对我是有感情的,否则他不会抱我,甚至 让我怀孕。」 「那简单。」朱萸一弹指。「我上台北是为了读大学的,短期内必不可能回 到李家,你尽可利用这段时间去拐人结婚。」 「三个月,我要你三个月不准回李家,也不准跟成允通电话。」魏秋燕进一 步要求。 朱萸想起她每天不得缺席的报平安电话,如果无故停止三个月……老天!李 伯伯、李伯母绝对会立刻杀上台北用泪水将她淹死。 「我每天一定要打一通电话回家报平安,你要有本事,就帮李伯伯或李伯母 申请一支行动电话,让他们随身携带,以後我就可以打行动电话跟他们连络,自 然不会跟姊夫讲到话了。」 「这没问题。」魏秋燕再望她一眼。「回去後我会立刻帮李伯伯申请电话, 也希望你能说话算话。」 「知道啦!」朱萸摆摆手,懒得再跟她纠缠下去,转身走出了台大校园。 自从姊姊死後,她遇过不少像魏秋燕这样的女人;李家在南部毕竟是有财有 势的望族,妄图攀龙附凤的女子当然少不了。 但是从没听说姊夫令哪个女人怀了孕,魏秋燕是第一个,加上姊夫又是李家 独子,李伯伯和李伯母势必不会让他们的宝贝金孙流落在外;这回魏秋燕大概是 坐定李少夫人宝座了! 而瞧魏秋燕对她的敌意,待魏秋燕正式踏入李家门後,她想继续留在李家怕 是大有问题了。 「嗤!」扬唇勾起一抹苦笑,朱萸抬头望向晴朗无云的天空。 李家对她有恩,她一定会报恩,但她绝无死赖李家的念头,日後魏秋燕若排 挤她,了不起她就独自留在台北半工半读喽!虽然会很辛苦,但天无绝人之路, 她有自信不会被命运打倒。 「不想啦!」用力伸了个懒腰,她大吼一声。反正都是以後的事,现在想再 多也没用;当务之急是——楚戊! 近午吃完饭时,她表示要四处走走,看能不能想出一点东西;想不到楚兀也 没多加刁难便将他房子的钥匙给了她、又塞给她两千元,要她散步完後、自己回 家等他。 他倒放心,不怕她搬空他的家,那她又何必客气呢! 乾脆就到他家仔细搜上一搜,或许能找著什麽线索,证明他与姊姊的死有关 系也说不定! 说走就走,朱萸伸手招了辆计程车,飞快往他家方向驶去。 咦?不可思议——朱萸拚命揉著眼睛,依稀记得昨日楚戊的房子就像被大炮 轰过,脏乱得不堪入目,怎麽才过一天,景象全变了? 屏住气息,朱萸忍不住放轻了脚步踏入这间整齐乾净的屋子,一股温馨的氛 围刹那间包围她全身。 想不到楚戊的房子一经整理是这麽的……舒服;没错,他的屋子是不堂皇、 也不豪华,但却朴实得予人一种十足安心、愉悦的感觉。 米白掺杂著淡绿色的基调,营造出一种轻松感,置身其中,彷佛立处於山野, 足可涤净凡人心中一切俗忧。 这样一个温和的空间,怎麽也无法与楚戊那张冰冷无情的峻脸联想在一起。 「不知他找的是哪个室内设计师,如此厉害。」她咋舌,心底却有一点别扭。 眼见为凭,她看过、相处过的楚戊确实是个嘴下不留情、粗鲁、暴躁兼恶劣 的大坏蛋,说他身背数十条人命、案底无数,绝无人怀疑。 可不知为何,身处於他的屋子里,看著周遭的精心布置,她的心硬生生被切 成两半;一半相信楚戊是坏人,她应当和他多保持距离才是,但另一半却令她莫 名地……渴望亲近他、了解他,甚至……碰触他。 「我真是疯了,这麽一个杀人嫌犯有什麽值得好奇?」她边摇头、边走进主 卧室。 很确定楚戊就睡在这里;因为摺叠整齐的棉被上摊了一件破西装,那是他们 相遇的第一天,她恶整他时弄坏的。 「要了解一个人,看他的卧室最直接了。」她摸著他房里的木制家具,很朴 实的美式风格,讲求舒适,而不哗众取宠。 他衣柜里的衣服多为自然质料,非棉即丝,样式普通大方。 「呵,这家伙居然穿白色四角裤耶!」好难得,她以为最近的男人多喜欢穿 五颜六色的子弹型内裤;因为那看起来比较酷。 欣赏完他的衣物,她转向盥洗室,他有一座豪华的按摩浴缸。「真会享受。」 她撇嘴,搜寻的目标转向洗脸台上的置物柜。 「牙膏、牙刷、刮胡水……咦?这是什麽?」想不到置物柜里居然有暗格。 她打开暗格。「喝!」呼吸登时一窒,那里头藏了……一把枪。 她不知道那是何种型式的枪,但从那光泽、重量却可判断出那绝非假货。 一名安分守已的老百姓家中会藏枪吗?更遑论在台湾根本是禁止民众持有私 枪的。 方才因这间屋子而对楚戊兴起的半丝好感在瞬间消失殆尽,代之而起的是熊 熊怒火。「这个男人绝对有问题。」心下越来越肯定他与姊姊的死脱不了关系。 朱萸颤著手关上暗格,正想离开盥洗室,眼角却瞥见洗睑台上的刮胡刀,那 是把很传统的刮胡刀,并非电动刮胡刀。 一股报复的执念涌上心头,她冷笑取下刮胡刀上的刀片,然後使劲弄弯後, 再装回去。「明早用这把刀刮胡子的人有福了。」 傍晚六点,当楚戊下班回到家中,就见朱萸身著薰衣草式样的淡紫色洋装、 斜躺在地毯上假寐。 「啊?」他倒抽口气,脑海中闪过一幕模糊不清的画面。 何时、何地,他曾见过类似的景象? 朱萸缓缓爬起身,抱著肚子、皱著眉。 「朱仪!」楚戊脱口而出一个名字。 朱萸浑身一颤。是啦,他终於想起姊姊了。 这件薰衣草式样的洋装正是姊姊死前所穿之物,她特地将它带上台北,此刻 她穿在身上、模仿姊姊的言行举止,目的就是想试探楚戊。 「我是朱萸,不是朱仪。」她娇喊。 楚戊如遭电击似地呆了三秒钟。「啊……对不起。」 「朱仪是谁?你的女朋友吗?」她佯装不在意地问。 「什麽?」他摇头。「不是的,我……让我想想,这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他也觉得奇怪,并不熟识的一个人,他怎会到现在还记得她? 朱萸隐下一个白眼。他倒洒脱,就这麽忘了姊姊;但她可不会忘,她至死都 忘不了姊姊倒在暗巷里,那副浑身是血、苍白憔悴的模样儿。 楚戊提起公事包,大踏步进入客厅。「你饿了吧?」 「你要请我吃饭吗?」她跟在他身後,想多看看他的表情,也许可以从中窥 出丝毫线索。 「你等我一会儿。」他走入卧室。 她正想跟著进去,楚戊一手握著卧室的门把。「我要换衣服。」 「你换啊!」她又没阻止他。 「我不习惯在人前、尤其是在女人面前换衣服。」话落,他砰地一声关上房 门、上了锁。 她瞠大了双眸。「拜托。」他以为他是知名男模吗?她会觊觎他的裸体,神 经病! 愤愤不平地踱著脚步转回客厅,朱萸轮流咬著十指的指甲,真不甘心费尽力 气布置的一切只引出他脱口而出两个字——朱仪。 「这样根本定不了他的罪啊!该死!」 「定什麽罪?」他幽灵也似、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後。 她霍地跳了起来。「人吓人会吓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他耸肩。「抱歉。」 「你穿那是什麽东西?」T 恤、运动裤,还有……男用围裙?「不是要出去 吃饭?你为什麽……」 「我没说要出去吃饭啊!」 「你明明说要请我吃饭的。」只要可以为难他,她什麽事都做得出来。「难 道……我先说明,我可不会做饭,你别指望我借住在这里的时候会帮你洗衣烧饭、 料理家务。」 「我又没说要你做。」他转身走入厨房。 「啊?」她下意识跟著他的脚步走。「莫非……」果然,她看见他打开冰箱、 拿菜、洗菜、切菜。「你是真会做饭,还是装模作样?」看著他那双比一般人大 上两倍的大手掐著细细的豆芽,天哪!她快爆笑出来了。 「你待会儿试过味道不就知道了。」弄完豆芽,他开始切花枝。 她发现他的刀法不错,轻轻几下,白色的花枝上被切出了一道道完美的条纹。 「不过惯常杀人的人,刀法通常也不会太差。」她在心底嘀咕著,就是不想 赞美他。 楚戊只花了十来分钟就洗切妥了全部的菜,转而热锅、准备煮菜。 她瞪大眼等著看他出糗,但…… 「哇!」他居然还会抛锅耶!这不是一流的料理师才会的绝活儿吗? 她木然地走出厨房,走进餐厅;眼角尚能窥见他忙碌的背影,一百九十公分 的身量,好高、好壮。 这样四肢发达的人,理所当然是头脑简单、行动笨拙才对;可方才,他在厨 房里的动作好灵巧,站在他身边,一股庞大的安全感便这麽遮天蔽地朝她笼罩了 过来。 她的心不自觉地怦咚、怦咚急跳了起来。 不敢再跟他靠得太近,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楚戊做好菜,两只大手轻易地扒著四碟菜、一碗汤送进餐厅。 她再度发现男人与女人间的差异,他真的……好强壮。 可是他上菜的动作好温柔,他还帮她添饭。 「可以吃了。」楚戊解下围裙,坐在她对面自顾自地吃起饭来。 朱萸一直等他吞下两碗饭,才蓦然回过神来,举箸轻尝了一口他的手艺。 「唔!」她倒抽口气。 「怎麽,不合口味?」他正进攻第三碗饭。 她摇头,有些不甘心地道:「很好吃。」太不可思议了,这个粗鲁不文的男 人竟有如此好手艺。 「好吃就快吃吧!」他吃第四碗。 她边吃、边偷瞧他吃饭的表情,他的食量好大,难怪长得这麽魁伟。 「我不是菜。」他说,将一盘生炒花枝推到她面前。「看我不能下饭。」 「唔!」她皱眉,这家伙说话真不懂得修饰!但她暂时没空理他这些小缺点, 她有更重要的事要问他。「我不是在看你,我是在想,你刚才提起那个名字跟我 很像的女人是谁?」 他没说话、也没停下吃饭的速度,依然如风卷残云似地只顾填饱肚子。 「喂,你怎麽不说话?」她忍不住问道。 「吃饱再说。」他前前後後总共吃了八碗饭才放下碗筷,宣告饱足。 见他终於吃完,她立刻停下夹菜的手问道:「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等你吃饱再说。」 她不免气结,愠恼地低头拚命扒著饭。 「别狼吞虎咽,会消化不良。」 「拜托。」她只感到啼笑皆非。「你吃八碗饭的时间我只吃了一碗饭,到底 是谁狼吞虎咽?」 「我只是吃得快,不像你,根本没有咀嚼就吞下肚。」 「是啊!」她皮笑肉不笑地回他两颗白果子。 「你若不想知道朱仪的事,尽管继续狼吞虎咽。」语毕,他转身走出饭厅, 酷得就像一块万年寒冰。 他竟敢威胁她耶!朱萸一口气梗在胸口,怒得浑身发抖。「王八蛋、臭鸡蛋、 烂鸭蛋……」她在心底诅咒著他的恶劣,同时用力、使劲儿地咬著嘴里的菜,想 像她正在咬他的肉泄愤。 好不容易,总算「细嚼慢咽」填饱了肚子,朱萸迫不及待跑进客厅找他。 「喂,我吃饱了,你答应要告诉我朱仪的事。」 「你的好奇心真强。」楚戊放下手中的报纸站起身。「一个陌生女人的故事 也值得如此追究?」 朱仪才不是陌生女人,她是她姊姊!但朱萸却不能告诉他,只得故作叛逆地 撇嘴。「任何一名身心健康的人类都会有基本的好奇心,当然,行将就木的老头 子除外。」 他当然听出了她的讽刺。「我才三十岁。」 「我今年十八岁,老伯伯。」她扬眉。 他摇头,面无表情地转向饭厅。 「喂,你的故事呢?」这浑球该不会又想晃点她吧? 「等一下。」他说,慢条斯理地收拾餐桌、洗碗,还到厨房切了盘水果,这 才转回客厅。 她等到一把火轰烧成冲天烈焰。「可以说了吧?」 他伸手叉起一块凤梨送进嘴里,边咀嚼、边回忆著有关朱仪的往事。 「那大概是三年前的事了;我去医院探视一位住院的朋友,偶然碰见一名孕 妇,她正因为害喜而不舒服,我便送她到休息室暂歇。」 这部分她在警局的笔录里看过了,内容和他说的一样。「後来呢?你们还有 联络吗?」她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楚戊摇头。「她死了。」 她佯装吃惊地张大了嘴。「怎麽会?」 「我其实只见过她一面,对她的印象并不是很深,若非今天看见你……说实 话,你这件洋装和那位孕妇当日的穿著真像,而且你们的脸也有几分肖似,才会 勾起我遗忘许久的记忆。」他说。 废话,两件洋装根本是同一件嘛!而且她和朱仪又是姊妹,当然像喽! 「但只见过一面的女人,你却能牢记三年,不简单耶!莫非你对她……」她 故意抛给他一记暖昧的眼神。 「你别胡猜,我跟她一点儿关系也没有,我会记得她是因为她死得十足离奇。」 「离奇?」她屏住一口气,悄悄握紧了拳,在所有人、包括警察都认为姊姊 的死纯属意外的情况下,亲耳听见杀姊嫌犯楚戊口出「离奇」二字;她的心脏几 乎要停了。「怎麽说?」 「嗯……」他沈吟了一会儿。「在医院时,我曾跟朱仪谈过一会儿话,感觉 上她应该是个胆小羞怯的妇人,而且她很高兴自己怀了孕,她说她的丈夫是独子, 但他们结婚好几年都没有孩子,她一度担心得想去孤儿院认养一个,现在好不容 易才怀孕,她一定要小心谨慎,将这孩子顺利产下。」 朱萸咬著唇,身子微微颤抖著。姊姊跟楚戊谈过话的事她知道,却想不到他 们谈得如此深入。 太奇怪了!如他所言,姊姊一向胆小羞怯,怎会无缘无故对陌生人倾吐心事? 「你说她羞怯,但她倒对你说了不少话。」 「是啊!」楚戊颔首。「其实一开始我要扶她去休息室时,她还吓得差点儿 尖叫呢!不过没一会儿她就敞开心扉、侃侃而谈了;我这才发现,她的胆小羞怯 纯粹是环境养成,只要给她机会,她其实会是个很坚强的女性。」 姊姊……坚强?朱萸不知道,因为从没人将「坚强」与「朱仪」划上等号。 「你说她後来死了,是怎麽死的?」 「我不知道。我在医院与她道别後,便去探望朋友了,接著在朋友的病房里 待了大约三十分钟,才离开医院。然後我开著车子沿著医院前那条大马路直走, 不过十来分钟,突然听见一阵女子尖叫声,我下车查看,就在一条阴暗的巷子里 发现了她的尸体。我立刻报警处理。」 「那然後呢?」没有听到关键点,她不觉紧张地扬高了音调。 他疑惑地瞥了她一眼。「还会有什麽然後?警察接管一切,调查结果原来她 是在经过巷子时,被一块生锈掉落的招牌砸死的,那是意外。」 「但你明明说她死得离奇。」事情不该如此结束的,她不信。 「是啊!我认为像她这样一个胆小羞怯的妇入、又刚怀孕,实在没有理由会 不顾危险地踏入阴暗黑巷里;但那也只是我的猜测,并无证据,况且她的家人都 不提出质询了,我一个陌生人又能做些什麽?」 谁说他们没提出质询了?她不知道去警察局抗议过多少遍了,只可惜没人信 她! 「然後你就什麽也不做了,直到现在?」那是两条人命啊!为何大家忘得了? 她就忘不了,至死难忘。 楚戊纳闷地盯著她半晌。「你真的很关心这件事?」 她急忙垂下眼帘,不让他瞧见她眼底的挣扎。「我只是好奇罢了!」 但他已经看见了。朱萸、朱仪?他在心里默念著两个名儿,如此相似,会是 纯属巧合吗? 嘴角几不可见地弯了下,是抹释疑的笑。对於朱萸,楚戊心中已有另一层看 法,或许调查她身分的动作可以先缓缓,毕竟生活中多了她变得精采多了。 过去的三十年中,他从未试过一个晚上与人谈那麽多话,是不擅言词、也是 拘谨的个性造成了他的寡言;原本,他以为自己喜欢那种孤独,直至今夜,他才 体会到有人相伴的美妙。 留下她变成一种淡淡的渴望在他心底盘旋,不知不觉中,他正在剔除所有会 逼走她的动力。 那个臭女人,竟敢玷污他的天使! 不原谅她,他绝不原谅她。 要给她一个教训,如同他教训过去那些臭女人一般。 想一想,他该怎麽做才能让她跪下来哀求他宽恕她的罪过? 但他不会轻易饶过她,因为污辱天使的罪名是很大的。 ----------- 浪漫一生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