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天竺僧 张继承一身利落打扮,扎着腰,绑着裤腿,肩上背着弓箭,腰里还带了柄厚背 腰刀。 由张继承带路,大伙儿离开了张家,临走,白玉堂道:“张老放心,只要能看 见了鹰愁涧,我就会让令郎回来!” 张行健忙道:“不急,不急,他能为大人效劳,这是张家的无上荣宠,足以光 宗耀祖,哪还会有什么不放心的!” 白玉堂没再多说,探怀摸出一物递了过去,道:“些微俗物算不得酬谢,这么 多人在府上打扰,我很不安,略表心意而已,张老请笑纳!” 那是一颗明珠,拇指般大小的明珠,价值连城,够一个普通人家吃喝半辈子的, 张行健双手连摇,忙道:“大人,这小人万万不敢收受……” 白玉堂再让,张行健说好说歹就是不敢收!最后,白玉堂脸色微沉,道:“张 老,这是我的赏赐,你收不收!” 总管大人的赏赐,谁敢不收,张行健只好接了过来,嘴里不住千思万谢,一直 送出老远。 在张继承的前导下,这一行人进了山区,走没多远,白玉堂突然赶前—步问张 继承道:“张兄弟,到鹰愁涧要走多久?” 张继承忙道:“回大人,要以渚位的脚程算,天黑以前便能看见鹰愁涧了!” 白玉堂道:“你知道,不能以我们的脚程算!” 张继承谦恭地笑了笑道:“禀大人,在山里,小人的脚程慢不了诸位多少!” 白玉堂“哦”地一声道:“你练过武?” 张继承道:“回大人,小人没练过武,不过寒家以打猎为生,小人长年在山里 跑惯了,自然也就把一双腿练快了!” “那是!”白玉堂点头说道:“一天到晚得跟飞禽走兽追逐,不快怎么行……” 顿了顿,接问道:“张兄弟,鹰愁涧当真那么凶险?” 张继承道:“小人没见过,不过老一辈的人都说鹰愁涧很凶险,应该不假!” 白玉堂道:“你可知道鹰愁涧里什么地方可以住人?” 张继承道:“回大人,小人不知道,不过以小人看,鹰愁涧里是没法住人的, 能进去就不容易了,进去了再想出来更难,更何况涧里毒蛇猛兽颇多,人根本没法 待。” 白玉堂皱了眉,转过脸问道:“何老,那修罗法王是约诸位在鹰愁涧里碰面?” 何九如道:“不错,他是这么说的!” 白玉堂道:“听张兄弟讲,鹰愁涧里根本没办法……” 何九如道:“张兄弟说的是常人,象修罗法王那种人应该例外!” 白玉堂微一点头道:“不错,不过他总会利用鹰愁涧天然的险恶,预布狠毒阴 谋的!” 伺九如道:“那是必然,不想可知!” 白玉堂道:“咱们吃亏在不明鹰愁涧地形,也吃亏在敌暗我明,更吃亏在以劳 赴逸,好歹咱们得想个法子才好!” 何九如道:“好在鹰愁涧还远,到时候再想办法也不迟!” 白玉堂点头说道:“何老说得是,等到了地头再说吧!” 随即转过脸去。 凤姑见他转过了身,靠近何九如低低说道:“爹,您看他是真的?” 何九如道:“丫头,什么真的假的?” 凤姑道:“昨晚上他说的话呀!” 何九如道:“但愿那都是真的,不过咱们只有把它当成假的,随时随地提高警 觉,一点都不能大意。” 凤姑道:“他要敢……” 何九如道:“丫头,他没什么敢不敢的,你看着好了,说不定到时候他会来个 一石两鸟,再不然就坐看鹬蚌相争,他收渔人之利!” 凤姑双眉一扬道:“他敢,那他是自找……” 只听前面传来一声沉喝,三人忙抬眼望去,只见张继承腰刀翻起,往外飞刺, 随听“噗” 地一声,路上一条手臂般粗细的大蛇应刀被断成两段,血染了刀头。 随听白玉堂赞喝道:“好手法,比我还快!” 张继承赧然一笑道:“大人夸奖了,小人怎敢跟大人比!” 他插回腰刀又向前走去。 女儿家没有一个不怕蛇的,凤姑到了那儿,连忙绕路避过,娇靥上都变了色。 日头偏西,天快黑的时候,张继承突然抬手前指:“诸位请看,那就是鹰愁涧 了。” 何九如闻言抬头望去,只见远处有两座山夹成的一个谷地,谷深不见底,谷地 顶上却一片平坦,林木也颇多。 何九如道:“那谷顶倒适合住人!” 白玉堂道:“不错,要是我,我就会选上那儿!” 转过脸道:“张兄弟,鹰愁涧已然在望,你可以回去了!” 张继承道:“谢谢大人的好意,无如家父说要小人……” 白玉堂道:“令尊是令尊,我是我,我叫你回去!” 张继承还待再说,白玉堂已然又道:“快回去吧,等天一黑就不好走了!” 张继承道:“那没关系,小人闭着眼也能在这—带四处闲荡,这一带有些什么 地方,小人也都摸得清清楚楚。” 白玉堂道:“无论怎样,我仍要你回去,我已经答应了令尊,不能失信于令尊, 张兄弟,你走吧!” 张继承没奈何,这才应声走上了来路,张继承走后,白玉堂带头,又往前行去。 鹰愁涧看似近在眼前,谁知他们一直走到日头下山才到了鹰愁涧外。 天黑了,夜色迷潆,山里总较平地黑得快—点,也较平地暗得多,白玉堂抬眼 —打量,立即皱了眉:“这叫咱们怎么进去!” 原来,眼前一堵奇陡山壁,山壁下方有—个半人高的洞口,洞势笔直,可以看 见它直通谷里。 何九如也皱了眉,道:“难道就没别的进出口?” 白玉堂道:“谁知道,这时候又上哪儿去找!” 的确,来的这条路细如羊肠,两边都是半人高的野草,其实这条羊肠小路与其 说是路,不如说是被人把草踩平了,踩出来的,眼前是奇陡奇高的山壁,两旁紧接 着几座山峰,根本没有路,上哪儿再找进出口去!“ 凤姑突然说道:“爹!您看脚下!” 何九如忙低下头,看了看之后,他惑然抬眼问道:“脚下怎么了,丫头!” 凤姑道:“这能算是路?” 何九如道:“这根本不是路,这—带人迹罕至,也没人敢到这儿来,哪里来的 路?” 凤姑道:“那么,这是谁踩出来的?” 何九如—怔,脱口叫道:“好丫头!” 白玉堂也点头说道:“姑娘心细如发,何老以为是……” “除了他们还有谁?” 白玉堂笑笑说道:“英雄所见略同,只是他们到了这儿,眼前又有一个洞口, 这似乎是表示……” 何九如道:“他们也是从这儿进去的!” 白玉堂笑道:“不差,那咱们还犹豫什么?” 何九如道:“走,咱们也从这儿进去!” 他是说走就走,腰一弯,头—低,就要往那洞口钻。 白玉堂抬手—拦,道:“慢点,何老,让我先问问弟兄们!” 转过脸来向那些蒙汉高手问道:“实说,累么?” 一名黑衣汉子赧然说道:“回大人,有点!” 白玉堂一点头,道:“好,你们就在这儿坐下歇歇,歇够了再进去……” 转回脸来向着何九如道:“何老,敌暗我明,已犯兵家大忌,更何况他们又占 便宜在以逸待劳,咱们也坐下来调息一番再说!” 何九如一点头道:“说得是,还是你顾虑周全!” 当即,大伙儿就全坐在了草地上。 霎时间一切归于寂静,兽走、虫鸣之声不绝于耳,可就单听不见鹰愁涧里有一 点动静。 片刻之后,白玉堂首先开口说了话:“何老,今天晚上有月么?” 何九如想了想道:“有,但要迟些!” 白玉堂道:“那就等月亮升起来的时候再进去!” 韦慕岚突然说道:“要那样的话,咱们就得等到月上中天!” 白玉堂微愣说道:“为什么?” 韦慕岚道:“这是个深谷,四周山壁奇高,假如不等月上中天,月光仍无法照 射进去,那不是无补于事?” 白玉堂呆了一呆,道:“说得是,看来我是越活越回去了!” 何九如意味深长地道:“这就叫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如今武林 是年轻一辈的天下,咱们也该让让了!” 白玉堂笑道:“只等这次事了,只要能安然走出鹰愁涧,白玉堂就要第一个拱 手让贤,抽身隐退了。” 何九如笑了笑,没说话。 凤姑道:“爹,咱们到底什么时候进去呀?” 何九如道:“丫头,你急什么,冒里冒失地进去那是去送……” 凤姑道:“没人急着进去,我只是问问!” 何九如道:“那么你等着好了,该进去的时候你跟着进去就是!” 凤姑头一低,没再说话。 白玉堂道:“咱们听韦少侠的,且等月上中天吧,正好利用这段工夫多歇息歇 息!” 就这么说定了,大伙儿等上了!可是白玉堂刚说完话不到转眼工夫,那笔直通 往谷里的半人高洞口里,突然传出了冰冷话声:“什么人在谷外大呼小叫!” 大伙儿全都一惊,汉蒙高手一下跳起了好几个。 白玉堂忙一抬手一拦,目注洞口应声说道:“阁下何人?” 那冰冷话声说道:“你还没有答我问话!” 白玉堂道:“韦慕岚应约而来……” 那冰冷话声“哦”地一声道:“原来是韦慕岚到了,你就是韦慕岚?” 白玉堂道:“不!我是韦慕岚的朋友!” 那冰冷话声道:“原来他还邀约了帮手!” 白玉堂笑道:“他邀约的帮手还不只一个!” 那冰冷话声道:“一共多少?” 白玉堂道:“现在何必问,等我们进了谷,阁下不就知道了?” 那冰冷话声道:“说得是,你闭上嘴一边歇歇,我找韦慕岚说话,韦慕岚呢?” 韦慕岚立即震声说道:“韦慕岚在此!” 那冰冷话声道:“你真是韦慕岚?” 韦慕岚道:“修罗法王座下的黑白二侠跟黄衣四巡察见过我,随便叫他们出来 一个认认我是不是!” 那冰冷话声道:“你既然这么说,足证你确是韦慕岚不假顿了顿,接问道:” 紫贝叶带来了?“ 韦慕岚道:”带来了,我的朋友可在鹰愁涧里?“ 那冰冷话声道:“当然在,修罗法王岂会失信于人,耍奸弄诈!” 韦慕岚道:“但愿他不会,我的朋友现在怎么样?” 那冰冷话声道:“他很好,法王待他如上宾!” 韦慕岚道:“真的?” 那冰冷话声道:“你进谷来看看就知道了,他若有毫发之伤,法王愿负一切责 任,你那片紫贝叶呢?” 韦慕岚道:“自然也完好无缺!” 那冰冷话声道:“你们还等什么,既然到了,为什么还不进谷里来?” 韦慕岚刚要答话,白玉堂一使眼色,突然说道:“找不着谷口,找不着进谷之 路!” 那冰冷话声道:“眼前这不就是?” 白玉堂道:“怎么,这洞口就是进谷之路?” 那冰冷话声道:“不错,我等就是从这儿进入鹰愁涧的!” 白玉堂道:“这洞那么低,那么小,怎么走法,还有别的路么……” 那冰冷话声道:“我等能走,你等就也该能走,诸位全是中原武林的好手,在 这洞里行动应该不是难事?” 白玉堂道:“可是我们不愿……” 那冰冷话声道:“还有—条进出鹰愁涧的路,只怕诸位更不愿走!” 白玉堂忙道:“哪一条?” 那冰冷话声说道:“从涧顶攀绳爬过来,诸位愿意?” 白玉堂脸色一变道:“这么说这洞是鹰愁涧唯一的进出口?” 那冰冷话声道:“本来就是!” 白玉堂道:“那就要命了,万一我们进去之后你们封死了这唯—的入口,我们 岂不活活困死在鹰愁涧里?” 那冰冷话声道:“我们法王也在鹰愁涧里,你们又怕什么?” 白玉堂道:“我怎么知道修罗法王他确在鹰愁涧里!” 那冰冷话声道:“你没听见我在涧里说话?” 白玉堂道:“听见了,难不成你就是修罗法王?” 那冰冷话声道:“我哪有那么大造化……” 白玉堂道:“这就是喽,我怎么知道修罗法王他不是牺牲你阁下做饵,先把我 们诱进了这鹰愁涧里,然后再……” “住口!”那冰冷话声暴喝说道:“你把修罗法王当成了什么人,休要以小人 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只有—句话,出人口就只这么一处,进不进来在你们,法王绝 不勉强……” 白玉堂笑道:“你明知我们非进去不可。” 那冰冷话声道:“那你就少说废话!” 汉蒙高手脸上全变了色,有几个发出了叱喝。 白玉堂却毫不在意,一招手,笑道:“别这样,官场那一套在这儿行不通,人 家也不吃这一套,在这儿,咱们只宜把自己当成一般武林人!” 那冰冷话声道:“谁是官?你是?” 白玉堂道:“别见笑,我是!” 那冰冷话声道:“失敬,看样子你的官位还不小,几品?” 白玉堂道:“正三品。” 那冰冷话声“哦”地一声道:“正三品,的确不小,你是……” 白玉堂道:“我是个总管!” 那冰冷话声惊声说道:“原来是总管大人……” “好说尸白玉堂道:”阁下别见笑,这小小的总管官衔,不会在法王眼里!“ 那冰冷话声没理会他这句话,诧异地道:“这我就不懂了,总管大人为什么也 到这儿来……” 白玉堂道:“我不是说过,我是韦慕岚的朋友,在这儿我也只把自己当成个一 般的武林人!” 那冰冷话声道:“没想到韦慕岚有这么一位总管朋友?” 白玉堂道:“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原是武林人!” 那冰冷话声忽然冷笑一声道:“我明白了,韦慕岚他报了官,想借官家……” 韦慕岚截口说道:“你错了,韦慕岚不是那种人,他是他,我是我,我是来接 朋友的,他则是来会修罗法王,毫不相干!” 那冰冷话声道:“那他怎么说是你的朋友?” 韦慕岚道:“很简单,只因为我跟他认识!” 那冰冷话声道:“无论怎么说,你们总是一路的,想联起手来时付法王?” 韦慕岚道:“你又错了,真要说起来,我跟他是敌非友!” 那冰冷话声又诧异地道:“你跟他是敌非友,这话怎么说?” 韦慕岚道:“我跟他有仇,你明白了?” 那冰冷话声道:“你跟他有仇,你跟他有什么仇?” 韦慕岚道:“阁下,这是我跟他的事!” 那冰冷话声道:“可是我得弄清楚,不然我就以为你是带来了官家帮手!” 韦慕岚道:“我不愿进一步说明,信不信在你了!” 那冰冷话声冷笑说道:“韦慕岚,你要明白,如果我认为你是带来了官家帮手, 我就会禀报法王,杀了你的朋友,然后离开此地……” 韦慕岚心头一震,尚未说话。 白玉堂突然一笑说道:“阁下,修罗法王他便别想离开此地了!” 那冰冷话声道:“这话怎么说?” 白玉堂道:“这鹰愁涧四周已被我带来的汉蒙两族高手团团困住,飞鸟难渡, 水泄难通……” 那冰冷话声怒声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玉堂道:“很简单,我身为地方官,不能不灭除异邪……” 那冰冷话声道:“你说谁是异邪?” 白玉堂道:“修罗法王,他以异术统邪魔,为害武林……” “住口!”那冰冷话声叱道:“你不要韦慕岚朋友的命了!……” 白玉堂道:“那是他的朋友,跟我无关!” 韦慕岚脸色一变,插口道:“阁下可愿听我一言!” 那冰冷话声道:“韦慕岚,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韦慕岚道:“我可以告诉阁下,他那包围鹰愁涧之语是虚,由他刚才所说的话, 阁下也可知道,他跟我确实是敌非……” 那冰冷话声突然一阵冰冷长笑,道:“你以为你们的一举一动能瞒得了法王? 你以为法王会相信你们?不管敌也好友也好,法王全不在乎,废话少说,快进来吧!” 韦慕岚呆了一呆,旋即说道:“既然来了,自然是要进去的!” 那冰冷话声寂然无声。 白玉堂突然抬头说道:“他走了,韦慕岚,你做差了事!” 韦慕岚道:“我做差了什么事?” 白玉堂道:“你不是说跟我是敌非友?我帮你让他相信,你怎么反过来对付我? 我所以有包围鹰愁涧之说,是想让他们先怯敌,而不敢轻易施展阴谋伎俩,进而咱 们可以轻易击破之,你怎么一下子给我拆穿了?” 韦慕岚红了脸,无辞以对。 凤姑却冷冷说道:“那怪谁?谁知道你心里打什么主意,你的话很可能使得修 罗法王杀害他的朋友,要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白玉堂苦笑说道:“我一番好用心,却不料……唉,不说了,咱们已落人家手 里,从现在起,人家会随时注意咱们的一举一动,不必再等月上中天了,进去吧!” 话落,他站了起来。 何九如冷冷看了他一眼,道:“白玉堂。谁先进去?” 白玉堂淡然—声:“我。”向着汉蒙两族高手—招手道:“跟我来,各人小心 自己!” 当先弯腰低头,向那洞口钻了进去。 那些汉蒙高手各向何九如等投过轻蔑一瞥,一个接一个地跟着钻进了洞里。 何九如呆了一呆,道:“白玉堂他让人莫测高深,咱们也进去吧!” 于是,韦慕岚当先,凤姑居中,何九如殿后,也钻进了那个半人高、黑黝黝的 洞口。 很快地,三个人在里端出了洞,抬眼看去,白玉堂正站在洞口不远处打量眼前 的形势,只听他道:“我该留几个人在外面才对!” 话落,他便要吩咐几个人出去,就在这时候,那洞中,也就是洞的外端,传来 了—声异响!白玉堂脸色一变,道:“来不及了,一步之差,全盘俱墨,咱们已被 困在这鹰愁涧里了,再想出去可就难比登天了。” 何九如跟韦慕岚心头也同时—震,心知白玉堂所说不假,凤姑还不信,回身低 头—看,立即叫道:“洞被他们封死了!” 白玉堂道:“本来就是,咱们已经进来了,他们还等什么?姑娘以为他们会对 咱们客气,我原该留几个人在外面的……” 凤姑道:“我不信这个鹰愁涧能困住咱们。” 白玉堂抬手一指,苦笑说道:“姑娘请仔细打量眼前!” 凤姑不服地抬起了美目,只一打量,她立即花容失色,闭口不言,她服了,她 也心寒了。 眼前这鹰愁涧就象一个圆桶,四周全是笔直矗立的峭壁,青苔遍布,滑不留手, 别说是人了,就是猿猱也难以爬上去。 四周的峭壁高低不下百丈,抬眼上看,只能见到一块夜空,除了这块天,别的 什么也看不见!再看眼前涧底,到处是嵯峨怪石,一块块,黑黝黝的,有棱有角, 看上去锋利无比,能割裂人!那些石头缝里,一块块,一根根,白森森的,是骨头, 只不知是兽骨还是人骨? 偶尔,还可见几条蛇在石头缝里蠕动穿行,在这夜静的深涧里,沙沙作响,听 来怕人!凤姑是不再说话了,何九如却开了口:“怎瞧不见一个人影!” 白玉堂哼地一声笑道:“何老以为他们在涧里?” 何九如道:“纵然修罗法王不在,刚才耶人应该在,出入口只有一处,难道他 会插翅飞了出去不成?” 白玉堂道:“想必他躲在哪块石头后面!” 一名黑衣汉子一躬身道:“让属下等去搜搜看!” 白玉堂微一摇头道:“不必,等叫不出人来再搜不迟!” 当即转望韦慕岚,道:“韦慕岚,你是正主儿该由你发话!” 韦慕岚双眉一扬,震声发话说道:“韦慕岚已应约而至,修罗法王何在?” 涧里回声阵阵,只不见有动静。 韦慕岚又叫了一遍,情形依然。 凤姑既惊又怒,突然冷笑说道:“別叫了,大哥,你就是叫破喉咙也没有用, 没想到这修罗法王是个藏头缩尾的卑陋鼠辈……” 只听一个闷雷般话声由涧之深处响起:“小姑娘,就凭这一句,佛爷稍待就要 拔你的舌头!” 众人闻声一怔,急忙凝目望去,只见那黝黑的涧之深处缓步转出了一行人,看 看共是八个。 韦慕岚认得几个,走在最前面的,是黑白二使。 黑白二使身后,那穿黄衣的黄衣四巡察肩上扛着一个花不溜丢,五颜六色的软 榻,软榻上,盘膝坐着—人,那是个身躯高大魁伟,身穿大红僧衣,项挂一串细小 骷髅串成的念珠的光头和尚。 这红衣和尚浓眉大眼,狮鼻海口,长像凶恶怕人,更怪的是他一张脸色如锅底, 黑得发亮。 在他软榻旁,另跟着一个瘦得象竹竿,脸色惨白的黑衣人。 白玉堂一笑说道:“姑娘,还是你行,早知道骂这么有用,我也骂了,这一趟 没白来,总算从姑娘这儿学来了一招!” 凤姑脸一红道:“想让我连你一块儿骂?” 白玉堂笑道:“修罗法王有这么神奇的法力都怕骂,何况我这凡夫俗子,姑娘 嘴下留情,我说的是实话。” 凤姑还待再说,忽见一块石头后窜出了一条黑影,一下子缠在那位黑衣使者的 腿上,凤姑看得清楚,那是一条蛇,她大吃一惊,张口就要叫。 而旋即她掩上了檀口,瞪大了美目,机伶一颤。 因为她看见那位黑衣使者只一弯腰,伸手抓起了那条蛇,把蛇头往嘴里一送一 咬,接着一个劲儿地往里塞,一阵大嚼,噗噗有声。 这,看得凤姑不但怕,而且直作呕。 白玉堂皱眉笑道:“奇技,奇技,看了一场吞蛇奇技,这一趟更没白来。” 说话间,那一行人停了下来,跟何九如等相隔近十丈站立着,红衣僧人一招手, 黄衣四巡察立即放下了肩上软榻。 接着,红衣僧人把一双巨目望向了这边,那双目光如炬,明亮犀利,好不怕人, 只听他缓缓说道:“你们之中,哪个是韦慕岚?” 话声如闷雷,刚才说话的就是他。 韦慕岚立即说道:“我就是韦慕岚!” 红衣僧人接着问道:“哪个又是总管大人?” 白玉堂道:“区区在下就是。” 红衣僧人把一双如炬目光转移到白-五堂脸上,道:“总管大人贵姓大名,怎 么称呼?” 白玉堂道:“白玉堂,大和尚听说过么?” 红衣僧人巨目一睁,益见明亮,道:“莫非中原武林的粉秀士?” 白玉堂一点头道:“不差,难得大和尚知道我!” 红衣僧人脸色微变,—咧大嘴,呵呵笑道:“佛爷这一趟没白来,在这鹰愁涧 里竟会见着中原武林奇人粉秀士,委实是令人太高兴,太高兴子!” 白玉堂微微—笑道:“大和尚既然知道粉秀士,就该知道犹在粉秀士之上的玉 书生?” 红衣僧人一点头道:“佛爷当然知道,怎么?” 白玉堂笑指韦慕岚道:“那么大和尚更该高兴,这位就是玉书生的螟蛉义子, 衣钵传人!” 红衣僧人“哦”地—声,转眼望向韦慕岚:“韦慕岚,你就是……对了,佛爷 怎么忘了你姓韦……” 韦慕岚没有说话,红衣僧人却又大笑说道:“不错!不错!佛爷当真是太高兴, 太高兴了,真没想到佛爷找来找去却找上了中原武林的两大奇人,出家人凡事讲究 一个缘字,这也许就是缘吧。” 韦慕岚不耐烦地突然说道:“大和尚可是修罗法王?” 红衣僧人一点头道:“不错,佛爷正是修罗法王。” 韦慕岚道:“我已应约而至……” 修罗法王截口说道:“你可是急着想谈正事?” 韦慕岚道:“不错,我没有那么好的耐性。” 修罗法王—咧嘴道:“其实你等既已进了鹰愁涧,就不必再着急!……” 韦慕岚明白他何指,双眉—扬,道:“我正要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修罗法王道:“你是指佛爷封死出路一事?” 韦慕岚道:“正是,我要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修罗法王笑道:“你等都是中原武林的奇人,这还用问?” 韦慕岚道:“这么说何姑娘刚才并没有骂错你?” 修罗法王脸色一变,目光直逼凤姑道:“不是你提佛爷倒忘了,稍时佛爷要拔 她的舌头。” 凤姑柳眉一扬,就要说话,何九如却拿眼色止住了她。 韦慕岚道:“既是稍时的事,且等稍时再说,如今我要提醒你一句,你也在鹰 愁涧里,假如你要施什么阴谋的话,你——” 修罗法王道:“这个不劳你提醒,佛爷清楚得很,佛爷跟身边这些人,个个有 奇术异能,可以不吃不喝,不怕兵刃刀枪,就凭这一点,胜负之数已定,死在鹰愁 涧的将只有你等……” 韦慕岚道:“你不要紫贝叶了?” 修罗法王道:“谁说的?” 韦慕岚道:“你要知道,你若不守信用,我可以不……” 修罗法王笑道:“这个佛爷有把握,你非把紫贝叶双手呈交佛爷不可,不然的 话,佛爷就杀了你的那个蒙古朋友。” 韦慕岚明知这话不错,修罗法王掌握了温奇,无论怎么他都要吃亏,除非他不 顾温奇,当即他忍了忍道:“我以为你约我来鹰愁涧,是要我拿紫贝叶换回我的朋 友。” 修罗法王道:“不错,我也在交换之后才会下手……” 韦慕岚道:“既然这样,我想现在就交换……” “可以!”修罗法王一点头,立即摆手说道:“去把那蒙古人带出来!” 黑白二使应声欲去。 韦慕岚忙道:“我记得一共是五个人。” 修罗法王巨目一睁,道:“韦慕岚,你有几片紫贝叶?” 韦慕岚道:“我只有一片紫贝叶!” 白玉堂看了他一眼,用意令人难懂。 修罗法王道:“一片紫贝叶只能换一个……” 韦慕岚道:“大和尚,你既没打算让我等走出鹰愁涧,在交换上吃点亏把我五 个朋友都放了何妨?” 修罗法王笑了,笑得怕人,一点头道:“说得是,有理,去。” 黑白二使这才应声而去。 眼见黑白二使往涧深处行去,白玉堂突然说道:“大和尚,可容我利用这机会 问几句话?” 修罗法王道:“想知道什么你只管问就是。” 白玉堂微微一笑道:“你修罗法王身具异能,几几乎相当于金刚不坏,你还争 夺紫贝叶干什么?” “争夺?”修罗法王巨目一瞪,道:“这不能叫争夺,只能叫索还。” 白玉堂道:“索还,这话怎么说?难不成这紫贝叶原是你的?” 修罗法王一点头道:“白玉堂,你说得不差,紫贝叶全是佛爷之物。” 韦慕岚想说话,却被白玉堂抬手拦住,白玉堂目注修罗法王,问道:“大和尚, 我请教……” 修罗法王大刺刺地道:“你说。” 白玉堂毫不在意,微微一笑道:“我听说紫贝叶上载有一种绝世武学,大和尚 你可知道这‘紫贝叶’上所载武学,是哪一种武学?” 修罗法王道:“白玉堂,武学还分种?” 白玉堂道:“当然,严格说起来,释道儒三家各有不同,左道旁门更多得不可 胜数,这就是分别。” 修罗法王道:“白玉堂,你见过紫贝叶?” 白玉堂摇头笑道:“白玉堂福薄缘浅,没见过。” 修罗法王道:“那么让佛爷告诉你,紫贝叶上所载武学,源自佛门。” 白玉堂“哦”地一声转望韦慕岚,笑问道:“韦贤侄,是么?” 韦慕岚被他一声“贤侄”叫得好不舒服,但再想想他跟自己义父同辈,当年论 交称挚友,叫自己一声贤侄,自己也吃不了多大的亏,再说这时候他也没工夫计较 这个了。 他没答白玉堂问话,却向着修罗法王问道:“我请教,紫贝叶上所载武学,第 一招、第一式是什么?” 白玉堂微一点头道:“问得好!” 修罗法王道:“韦慕岚,你习过紫贝叶上武学没有?” 韦慕岚道:“你先答我问话!” 修罗法王冷笑一声道:“那紫贝叶上所载武学,全是天竺文写的,谅你也不识 天竺文,佛爷告诉你,那紫贝叶上所载武学的头一招、头一式为佛光普照。” 何九如笑了,凤姑则道:“你该打你自己的嘴。” 修罗法王脸色—变,道:“小姑娘,你……” 韦慕岚一抬手,道:“和尚,休管别的,听我告诉你,紫贝叶上所载武学的头 一招、头一式根本不是佛光普照……” 修罗法王两眼—瞪,道:“韦慕岚,你识天竺文?” 韦慕岚道:“和尚,家义父胸罗万有,学究天人。” 白玉堂目闪异采,道:“韦贤侄,这么说你真习过紫贝叶上武学了。” 凤姑冷冷说道:“是真是假,稍待你可以试试看。” 白玉堂脸色微微一变,笑道,“何姑娘,咱们是友非敌。” 凤姑冷哼一声道:“要是他还没习过紫贝叶上武学呢?” 白玉堂笑道:“照样是友非敌,至少在这鹰愁涧里是这样。” 凤姑道:“出了鹰愁涧可就难说了,是么?” 白玉堂笑道:“何姑娘没说错。” 只听修罗法王笑道:“只怕你等永远是友非敌……” 白玉堂微一摇头,道:“大和尚,先别说这,我请教,紫贝叶共有几片?” 修罗法王道:“紫贝叶共有两片。” 白玉堂转望韦慕岚道:“韦贤侄,你得了几片?” 这话问得好厉害!韦慕岚道:“我只得着一片,另一片至今不知流落何方。” 白玉堂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望修罗法王,道:“大和尚,我敢说紫贝叶不是 你的。” 修罗法王道:“怎见得不是佛爷的?” 白玉堂道:“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上面载的是什么。” 修罗法王道:“佛爷不是说过了么?” 白玉堂道:“你是说过了,可是说错了。” 修罗法王道:“他说佛爷说错了,佛爷却认为说对了……” “那容易。”白玉堂—笑说道:“请他把那片紫贝叶取出来,让我这公证人过 过目……” 凤姑道:“这倒是夺紫贝叶的好办法。” 白玉堂扬了扬眉,修罗法正则道:“怎么,白玉堂,你也要夺紫贝叶……” “也要夺?”白玉堂笑道:“可见大和尚你也是夺紫贝叶,而不是索还……” 修罗法王道:“佛爷这是夺回故物。” 韦慕岚突然说道:“和尚,你少说—句,紫贝叶根本就不是你的……” 修罗法王怒声说道:“可是它总是我天竺之物。” 韦慕岚一怔道:“怎么和尚,你是天竺人?” 修罗法王一点头道:“不错,佛爷来自天竺佛国。” 白玉堂笑道:“怪不得和尚你身具奇功异能。” 修罗法王道:“这不算什么,在天竺,人人会得,中原武林远非敌手,假如佛 爷有意思的话,能轻易席卷中原武林。” 凤姑冷冷说道:“和尚,小心风大。” 修罗法王道:“小姑娘,你这话什么意思?” 难怪他不懂,他是天竺人嘛。 白玉堂笑道:“大和尚,小姑娘怕你闪了舌头。” 修罗法王脸色大变,向着凤姑抬起了手。 韦慕岚闪身跨步,挡在了凤姑身前。 修罗法王抬起了那双手突然垂下,狞笑说道:“一并算,小姑娘,佛爷要等稍 待跟你一并算……” 一顿,目注韦慕岚接道:“韦慕岚,你要知道,无论怎么说,你都得把那片紫 贝叶交给佛爷的!” 韦慕岚道:“我知道,那你又何必多说,想强抢劫夺,干脆就说要抢,要夺, 还说什么紫贝叶原是天竺的……” 修罗法王道:“韦慕岚,难道不对,难道佛爷说错了。” 韦慕岚道:“对,你也没有说错,可是你凭什么要那片紫贝叶?” 修罗法王道:“因为佛爷来自天竺佛國。” 韦慕岚道:“天竺佛国并不只你一个人。” 修罗法王道:“可是你就得把那片紫贝叶交给佛爷。” 韦慕岚道:“你可知道,紫贝叶上所载武学,虽然高绝奥妙,神奇博大,但必 须要得全两片才有用,否则的话那等于没有。” 修罗法王道:“这个佛爷知道,用不着你说,佛爷先得了你这一片后,然后再 去找另一片……” 只听洞深处步履响动,黑白二使抬著温奇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没精打彩, 垂头丧气的那四个。 黑白二使近前放下温奇,躬身说道:“禀法王,他五个带到。” 修罗法王一摆手道:“我看见了……”抬眼望向韦慕岚道:“韦慕岚,你的朋 友在这儿……” 韦慕岚道:“那片紫贝叶也在我身上。” 修罗法王道:“人物都在,你打算怎么个交换法?” 韦慕岚道:“我先听听你的说法!” 修罗法王道:“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为两不吃亏,不妨这么办,你先把紫 贝叶丢过来,然后我放他五个!……” 韦慕岚道:“你为什么不先放他五位?” 修罗法王道:“那我就吃亏了。” 韦慕岚道:“你既然没打算让我们活着出这鹰愁涧,你又怕什么?” 修罗法王微一点头道:“说得是,但假如佛爷我放了他五个之后,你仍不交出 紫贝叶呢?” 韦慕岚双眉一扬道:“和尚,你把韦慕岚当成了什么人?丈夫轻死重一诺,韦 慕岚向不失信于人。” 白玉堂接着说道:“再说,你既没打算让我等活着出去,你还怕拿不到我韦贤 侄这片紫贝叶?” 修罗法王一咧嘴,道:“白玉堂,你说得是,可是佛爷要告诉你,你若是想分 佛爷一杯羹,那是你打错了算盘……” 白玉堂笑道:“看眼前情势,我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还要什么紫贝叶?和尚, 你说,世上还有比命更重要的东西么?” 修罗法王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世上也不乏这种人。” 白玉堂抚掌笑道:“对极了,和尚,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都是误于一个贪 字,佛门更戒贪婪,和尚你……” 修罗法王道:“佛爷我这是收回我天竺之物,算不得贪婪!” 白玉堂笑道:“和尚,随你怎么说吧,只要你别毁在一个贪字之下就行了。” 修罗法王脸色一变,道:“白玉堂,任你逞一时口舌之利,稍待佛爷我便要你 这中原武林的第二位奇人,横尸在这鹰愁涧里……” 一抬手,冷然喝道:“放人。” 黑衣使者应声拍开了温奇的穴道。 温奇应掌而醒,眼睁处,当即一怔,叫道:“韦慕岚,怎么你一—你也在这儿 ……” 韦慕岚淡然说道:“别问了,待会儿你会明白的,请带着你的人过来吧。” 温奇讶然回顾道:“这是怎么回事……” 黑衣使者冷然说道:“很简单,你落在了法王手里,如今韦慕岚拿一片紫贝叶 来换你回去了。” 温奇脸色陡然一变,盯住黑衣使者道:“我记起来了,那天晚上偷袭我的就是 你们……” 黑衣使者道:“不错,你好记……” “性”字未出,温奇当胸一掌劈了过去,砰然一声正劈在黑衣使者的心口上, 黑衣使者身子只微微一晃,人却夷然无伤,温奇睹状不由—怔!就这一怔神间,黑 衣使者冷然一探掌抓上了温奇肩窝,温奇闷哼一声,身子往下一矮。 温奇带来的那四个阿达等惊怒叱喝,要动。 白衣使者一旁冰冷说道:“准敢动,不要你们主子的命了。” 这一句,吓住了阿达四个,他四个睁眼咬牙,拳头握得紧紧的,神态怕人,却 没一个敢动。 韦慕岚扬声说道:“和尚,叫你的人放手,让他五位走过来。” 修罗法王一抬手,黑衣使者松了温奇,温奇往起一站,厉声叫道:“韦慕岚, 我不领你的情……” 韦慕岚道:“温奇,我也不愿意让你欠我的!” 温奇悲惨一笑道:“那容易,姓温的可杀不可辱,更宁死不领你的情。” 扬掌劈向自己天顶。 韦慕岚一惊,大喝说道:“温奇,忘了,关外还有你的母亲……” 温奇身子—震,手立即停了半空。 阿达四个砰然跪了下去,流泪说道:“少主,老夫人跟族人都等着您回去……” 温奇机伶暴颤,唇边渗出了—丝鲜血,他那张脸怕人,手缓缓垂下,半晌,忽 地木然—声道:“跟我走。” 掉头走向韦慕岚等立身处。阿达四个忙爬起来跟了过来。 白玉堂一笑说道:“好刚烈的年轻人,韦贤侄,他是……” 韦慕岚道:“长青谷里那一族的酋长,也就是……” 白玉堂“哦”地—声道:“我明白了,那难怪……” 韦慕岚道:“我谢阿姨视他如亲出,他索敬谢姨如生母。” 白玉堂—连“哦”了几声,却没说话。 转眼间,温奇带着阿达四个走近,他停了步,冷然—句:“韦慕岚,你告诉我, 出路在什么地方?” 韦慕岚道:“看得见的,我身后石壁上有个洞?” 温奇抬眼望了过去,道:“那就是出口么?” 韦慕岚道:“不错,那是唯一的……” 他话还没说完,温奇已迈步要走。 何九如及时说道:“少酋长出不去了。” 温奇收了势,转眼问道:“老人家,为什么?” 何九如道:“这唯—的出路,已经被人家封死了。” 温奇—怔道:“是谁……真的?” 何九如道:“少酋长如果不信,尽可以过去看看。” 温奇没动,震声说道:“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何九如道:“少酋长明智,何必多问?” 温奇脸色一变,霍地转望韦慕岚,大叫说道:“韦慕岚,你不该让我欠你这么 多……” 韦慕岚没看他,缓缓说道:“温奇,我为的是谢姨,咱们能不能活着出去还未 卜可知,你也不必把它当回事,这话你可懂?” 温奇微一点头,颤声说道:“我懂,韦慕岚,我懂……” 突然振臂大呼:“阿达,咱们先拼。” 转身便要冲过去。 韦慕岚手快,一把抓住了他,道:“温奇,现在还没到拼的时候……” 温奇猛力一挣,喝道:“韦慕岚,放开我!” 韦慕岚冷然说道:“温奇,你就凭这血气之勇当酋长的,谢姨多年来就是这么 教你的?” 温奇脸色大变,他象泄了气,软了,也没再挣了。 韦慕岚松了手,道:“现在请往后站站,稍时自然少不了你。” 温奇二话没说,头一低,转身退向后去。 他这一退,阿达四个自然跟着退了。 这里,韦慕岚缓缓探手入怀…… 只听白玉堂道:“韦贤侄,你要干什么?” 韦慕岚道:“把紫贝叶给他!” 白玉堂道:“怎么,你真要把……” 韦慕岚截口说道:“丈夫轻死重一诺,他既然放了温奇,我岂能失信于他?” 修罗法王道:“韦慕岚,你是个信人,也算得上英雄豪杰,稍待佛爷留你一个 全尸,给你一个痛快就是了。” 白玉堂没理会那么多,仍望着韦慕岚道:“贤侄,兵不厌诈,对这种人更不能 让信用,就拿他封死鹰愁涧这唯一的出口来说吧,他既不……” 韦慕岚道:“他可以不讲信用,我姓韦,我不能不讲信用。” 白玉堂道:“贤侄,反正咱们出不了鹰愁涧,等他来拿不也一样?” 韦慕岚微一摇头道:“不,那不一样!” 说话间他已摸出了一片紫贝叶道:“和尚,接住。” 扬手便要把那片紫贝叶丢出去。 白玉堂忙抬手一拦,道:“贤侄,紫贝叶稀世之宝,武林人梦寐以求,不惜杀 身……” 韦慕岚道:“我知道,可是我已经答应了他,而且他已经放了人。” 白玉堂道:“可是,贤侄……” 韦慕岚道:“这是我的事,请不要多说了。” 扬手把那片紫贝叶掷了出去,人以落叶二字形容一个“轻” 字,如今这片紫贝叶从韦慕岚手里飞出,它比流星还快,化作一线紫光射了过 去。 只听白玉堂一笑说道:“贤侄既然舍得,不如把它给了我。” 抬手虚空向那线紫光一抓,就这么一抓,那线紫光的射势立时为之一顿,有转 头回射之势。 适时,修罗法王一声冷哼:“白玉堂,佛爷早防着你了。” 抬起蒲扇般大手,也自虚空那么一招。 他这一招,停在双方中间半空中的那片紫贝叶,忽地向前一冲,而白玉堂双眉 一扬,它却又停了,而且缓缓退了回来。 修罗法王—咧嘴,道:“白玉堂,你果然不愧中原武林的第二位奇人。” 他两眼微睁,那片紫贝叶又缓缓向他移了过去。 当然,白玉堂不肯放松,而那片紫贝叶也就在双方中间的半空中一去一回,一 去一回,蔚为奇观。 韦慕岚忍不住了,冷然说道:“白玉堂,你这是什么意思?” “无他。”白玉堂笑道:“我为贤侄你可惜……” 韦慕岚道:“谢谢你的好意,只是这是我的事……” 忽听白玉堂一声:“贤侄误我……” 只见那片紫贝叶向修罗法王飞射而去。 白玉堂身随话动,闪身扑向那片紫贝叶,其快如电。 就在这时候,修罗法王一个高大身躯电离软榻飞起,闪电一般地迎向了那片紫 贝叶。 霎时间两条人影相接,只听砰然—声,两条人影一合即分,修罗法王落回了软 榻,脸色铁青怕人。 白玉堂也落回了原处,他脸色有点白,可仍笑吟吟地。 韦慕岚只当是他拿到了紫贝叶,立即怒声道:“白玉堂,你……” 白玉堂微一摇头,道:“贤侄别找我,我迟了一步,让人着了先鞭,捷足先得, 我真为贤侄可惜,我真为賢侄心疼……” 韦慕岚呆了一呆,转望修罗法王。 修罗法王微一点头道:“不错,韦慕岚,紫贝叶我拿来了……” 目光一转,紧盯白玉堂,道:“白玉堂,稍时你会尸碎万段……” 白玉堂笑道:“和尚,夺去紫贝叶的是你,我都没生气,你又气个什么劲儿?” 修罗法王满口牙—挫,格格作响,道:“白玉堂,且让你逞一时口舌之利……” 白玉堂一笑说道:“和尚,看样子你是恨定了我,时候不同了,我如今不但要 逞口舌之利,而且要动武拼斗……” 修罗法王冷哼一声道:“你这是痴人说梦,佛爷我让你自己死。” 一抬手,黄衣四巡察抬榻上肩,潮水一般往后退去。 白玉堂笑道:“和尚,你还想走?” 他一挥手,众汉蒙两族高手纵跳而起,扑了过去。 适时,修罗法王等适才停身处之前,成一线地突然冒起一道青烟,两名黑衣汉 子走在最前首当其冲,大叫一声,弃械捂脸后窜,落地乱滚,惨叫连天。 这突变,吓住了其他的汉蒙高手,硬生生收势停身。 两名黑衣汉子转回身要看地上那两个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两个手一碰上地上那 两个,也大叫一声,往后便倒,又是满地乱滚,惨叫连连。 这一来更吓人了,谁敢再看究竟?白玉堂既惊又怒,脸色倏变,当即挥手喝道 :“追,再追。” 那些汉蒙高手没敢迟疑,闪身要动。 何九如及时抬手说道:“追不得,任他去吧。” 这句话使得众汉蒙高手收势未动,白玉堂则冷然说道:“何老,怎么追不得?” 何九如道:“看刚才情形,使我想起一种东西,天竺有种毒草,名唤断魂草, 你可听说过。” 白玉堂道:“我听说过,怎么样?” 何九如道:“把断魂草晒干研粉,再掺以火药,一经点燃,毒气能毙人畜,沾 上无救,这叫断魂烟。” 白玉堂道:“何老以为刚才那就是断魂烟?” 何九如道:“修罗法王比咱们到得早,他可以在地上预先洒上断魂烟粉,命人 躲在一头及时点燃之,他能布下一道,便有布下两道、三道的可能……” 白玉堂目光一转,忽然闪身向涧旁一块大石后扑去,那里,窜出一条惊慌的黑 影如飞向涧深处奔去。 白玉堂冷笑一声道:“你还想跑么?” 虚空一掌劈了出去。 那人影惨呼一声,人似断线风筝,应掌飞起,“叭”地一声摔在了乱石堆里, 没再见动静。 白玉堂折身而回,何九如跺脚说道:“你该留个活口。” 白玉堂呆了一呆,道:“我没想到……” 何九如道:“我以为从这儿往涧深处走,必然还有埋伏在何处,要不然咱们就 能……” 白玉堂道:“不要紧,何老,咱们可以从涧两旁绕过去,先毙那躲在暗处点燃 断魂烟之人,这样就可破除……” 忽听几声惨叫,地上那四个黑衣汉子,八条腿一阵乱蹬,随即寂然不动,何九 如沉默了一下,道:“诸位别碰他们,只一碰他们,就跟直接中了毒一样。” 话声方落,涧深处一连冒起七八道青烟,霎时鹰愁涧里烟雾弥漫,一片迷蒙, 难见涧深处景象。 何九如大惊说道:“还好涧里没山风,要不然咱们就惨了,躲都没地方躲。” 话还没说完,烟雾中丝丝异响大作。 何九如一凝神忙道:“诸位留神,蛇来了,只怕为数不少……” 白玉堂道:“想必是它们被那毒烟熏出来的……” 韦慕岚道:“难道蛇不怕断魂烟?” 何九如道:“要是不怕,它们就不会往这边跑了,但是它们死不了,因为它们 本身就有毒……” 只听凤姑一声惊叫:“哎哟,好多蛇哟!” 嘴里叫着,身子已向韦慕岚靠了过去。 韦慕岚伸手拉住了她,道:“凤妹妹,别怕,站到我身后去。” 烟雾中,大大小小的蛇不下百条,潮水般向这边游来,条条昂首吐信,狰狞可 怖,最大的几有儿臂那么粗。 何九如当即说道:“诸位别慌,用剑一条条的收拾,咱们这么多大男人,难道 还怕几条长蛇不成,修罗法王他小看人了。” 说话间群蛇已近,众汉蒙高手全用上了佩剑,寒芒翻飞一阵乱砍,不到转眼工 夫,眼前蛇尸一堆,血肉模糊。 凤姑不敢看,她直觉得恶心!蛇全死了,涧里的烟雾也逐渐上升消散。 白玉堂高扬着双眉道:“看那番秃他还有什么阴险伎俩……” 砰然连声,从夜空中掉下几只死鸟。 白玉堂一怔,旋即动容叹道:“好毒的东西,连鸟也遭了池鱼之殃……” 只听一个阴恻恻的话声从涧深处响起:“别为几只扁毛畜牲叹息了,留神自己 吧。” 白玉堂脸色一变道:“藏头缩尾算得什么英雄,怎不出来跟我等殊死一搏?” 那阴恻话声道:“法王说殊死一搏你等也是死,那何如坐在一旁看着你们死, 白玉堂,此番你等是死定了。” 白玉堂望向何九如,道:“何老,你说该怎么办?” 何九如道:“无论哪一桩,你都在我之上,怎么问起我来了。” 白玉堂淡然一笑道:“何老,这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你还客气?” 何九如摇头说道:“这无关客气,我说的是实话。” 白玉堂道:“我不跟你客气,诸位先等在这儿,我带着我的人先过去探个虚实 再作道理,何老以为如何?” 何九如道:“我没有意见,随你怎么办都行。” 白玉堂道:“那好,咱们就这么办了,诸位听我招呼再往里去。” 何九如道:“其实,他只要不攻击咱们,咱们何妨守在这儿跟他耗耗。” 白玉堂微微一笑道:“韦贤侄舍得那片紫贝叶,我却舍不得,先下手为强,我 要采取个主动,不愿只守不攻地象挨打一样。” 他一挥手,带着一众汉蒙高手向涧深处扑去。 他是靠涧边上往里逼近,竟然没碰到阻拦跟攻击,转眼工夫就隐入了涧深处夜 色中。 韦慕岚诧声说道:“怪了,他们怎么没碰到袭击……” 凤姑冷哼说道:“别是他跟修罗法王勾搭上了。” 何九如叱道:“丫头,不许胡说,跟慕岚守在这儿,我去瞧瞧那出口去,看看 有没有办法弄开它。” 韦慕岚忙道:“何伯,让我去!” 何九如道:“听话,这边不会有什么凶险的,只留意那一边就行了。” 他转身往洞口行去。 他走了,沉默了半天的温奇突然说道:“韦慕岚,我妹妹呢?” 韦慕岚道:“她已经回关外去了。” 温奇微微一愣道:“怎么说?她回关外去了?” 韦慕岚道:“是的,她已经回关外去了。” 温奇讶然说道:“她怎么会回关外去……韦慕岚,她为什么回关外去……” 韦慕岚道:“她为什么不回关外去,那儿有她的家,她的族人?” 温奇摇头说道:“不,你别骗我,一定有原因,是不是你欺负了她?” 韦慕岚眉锋一皱道:“我怎么会欺负她,她是谢姨的女儿,就算她不是谢姨的 女儿,我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欺负一个姑娘家……” 温奇道:“那……是不是你伤了她的心?” 韦慕岚心头一震,只觉脸上发热,道:“你这话……我怎么会伤她的心……” 温奇转眼望向凤姑,道:“韦慕岚,这位姑娘是谁?” 韦慕岚还没有说话,凤姑已然说道:“我姓何,叫何云凤,刚才那位老人家是 家父,少酋长有什么见教?” 温奇有点窘迫,忙一摇头道:“不,不敢,我只是随便问问……” 迟疑了一下,接问道:“贤父女怎么会认识他的?” 凤姑明知故问:“他?少酋长指的是……” 温奇道:“韦慕岚。” 凤姑“哦”地一声道:“少酋长是指他呀,早了,说起来话长,家父跟他义父 早在十几年前就认识了而且交称莫逆,是好朋友……” 温奇道:“原来姑娘所以跟他认识,是缘于上一代……” 凤姑微一点头道:“可以这么说,而且这关系如今更亲密了……” 韦慕岚神情一震!温奇道:“怎么说?” 凤姑道:“我是他的未婚妻,少酋长明白了么?” 温奇脸色一变,道:“我明白了,韦慕岚,是真的?” 韦慕岚明知凤姑是有意,可是他只有点头,他心里的滋味难言,咬牙横心,微 一点头道:“是的,这还假得了?” 温奇脸色大变,道:“韦慕岚,我相信我妹妹已经回关外去了,而且我也知道 她为什么回关外去的。” 韦慕岚道:“你知道就好。” 温奇道:“我并没有看错你,我做得对!” 韦慕岚道:“也许……温奇,但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你我不必为这件事争, 咱们是否出得了鹰愁涧还很难说!” 温奇微一点头道:“好吧,我不说了,我只为我妹妹庆幸……” 步履响动,何九如走了回来。 韦慕岚问道:“怎么样?何伯。” 何九如脸色沉重,皱着眉头说道:“难,堵住洞口的是一块大石头,如果我没 有料错,外面还有什么顶在那儿,苦就苦在洞势低矮狭小,无法用力,便连抬手都 抬不起……” 韦慕岚道:“这么说,咱们真要困死在这鹰愁涧里了。” 何九如似乎有意顾左右而言他,望着涧深处道,“白玉堂有动静?” 韦慕岚摇头说道:“没有,自他进去后到现在没见一点动静。” 何九如沉默不语,半晌之后,突然说道:“慕岚,这有两种说法,两种可能… …” 韦慕岚道:“您是说……” 何九如道:“白玉堂跟他带的人全中了埋伏,遭了暗算……” 韦慕岚道:“不可能,何伯,白玉堂何许人,修罗法王只怕还对付不了他,再 说纵然他们都中了埋伏遭了暗算,也应该有个动静才对,怎么我没听见一点动静。” 何九如道:“你说得不错,要不就是他们至今安然无恙……” 凤姑突然说道:“既然还活着就该出了声,打个招呼。” 何九如道:“凤姑说的也不错,他们不可能轻易遭了暗算,既然安然无恙,为 什么至今没有动静,不打招呼,这情形不对,咱们要小心!……” 凤姑冷哼说道:“我原说他准是跟他们勾搭上了,你还骂我胡说!……” 何九如道:“丫头,如今爹也只是这么猜想,多小心一点总是好的……” 一怔忙道:“招呼打过来了……” 凤姑忙凝目望去,道:“在哪儿,爹!” 何九如笑道:“傻丫头,他是用传音对我说话。” 凤姑呆了一呆,道:“爹,他怎么说?” 何九如道:“他问我听得见?” 凤姑道:“废话,这又没多远,怎会听不见。” 何九如没说话,嘴唇翕动了一阵,然后说道:“我告诉他听得见……” 随即住口不言。 凤姑道:“他又在传音说话了?” 何九如点了点头,没说话,似乎在仔细听。 凤姑道:“他说什么?” 何九如没立即开口,等了一下才道:“他说那边出人意料地平静,毫无埋伏可 言,修罗法王那班人也未见踪影……” 凤姑冷哼一声道:“鬼才信他的话……” 何九如道:“丫头,人家说了,信不信在咱们!” 凤姑道:“既然修罗法王那些人没了影儿,他还用传音干什么?” 何九如道:“丫头你够糊涂,传音有什么不好?” 凤姑脸一红,道:“我才不信修罗法王那些人会没了影儿呢,鹰愁涧就这么一 处出口,往里去也不会有什么可躲之地,难道他们会隐身,会借土遁不成。” 何九如道:“我也怀疑他这句……” 一顿,改口说道:“慕岚,他问咱们进去不进去。” 韦慕岚道:“您看呢?” 何九如道:“进去怕他弄鬼,不进去又不好……” 凤姑道:“这有什么不好的,跟他还有什么不好意思?” 韦慕岚道:“何伯,您可以问问他,既然修罗法王那些人不见了踪影,咱们还 进去干什么去。” 何九如一点头道:“好主意!” 当即嘴唇一阵翕动,照韦慕岚的话传音了过去。 而旋即他摇头笑道:“慕岚,他也不差,他问我难道对修罗法王那些人的离奇 失踪不感到奇怪,不想过去看个究竟?” 凤姑道:“奇怪是奇怪,他看看也就够了!” 韦慕岚道:“正如您所说,怕只怕修罗法王那些人并未失踪。” 何九如道:“那你看怎么说好。” 凤姑道:“干脆告诉他少跟咱们来这一套。” 何九如道:“丫头,万一是咱们多疑,冤枉了他呢。” 凤姑道:“那有什么关系,也不会少块肉。” 何九如道:“别这么任性,丫头,换了你是他,你会怎么样?” 凤姑道:“我会是他?那么倒霉。” 何九如没理她,向韦慕岚道:“慕岚,你看怎么说好?” 韦慕岚道:“您告诉他,咱们这就进去。” 何九如为之一怔:“怎么说,慕岚?” 凤姑叫道:“大哥,你怎么……明知是埋伏,还要往上踩。” 韦慕岚道:“就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好歹把这些事早 点了了,再想个办法出去,……” 何九如道:“出去!慕岚,你认为咱们还能出去?” 韦慕岚道:“何伯,当日鹰愁涧里有水是不是。” 何九如道:“不错,那个掌柜的是这么说的。” 韦慕岚道:“那么,何伯,您说水是从哪儿来的。” 何九如呆了一呆,猛击一掌,惊喜叫道:“对,水一定有个来路……” 凤姑也惊喜地笑了:“还是大哥行,本来嘛,韦叔的传人还错得了?” 韦慕岚淡然一笑道:“别捧我,凤妹妹,也许水是象大龙湫瀑布一样,是从涧 顶泻下来的,如今天旱不雨,涧顶的水干了,这鹰愁涧也就没水了。” 凤姑一怔,娇靥上的惊喜色立即云消雾散:“那……咱们真那么倒霉么?” 何九如眉锋微皱道:“经慕岚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咱们进来的那个洞口, 当日可能是鹰愁涧泄水孔?” 韦慕岚道:“不错,何伯,应该是。” 何九如道:“这鹰愁涧的水,要真是从涧顶泻下来的,那咱们可就……” 韦慕岚道:“何伯,我还有一个推测。” 凤姑抢着问道:“大哥,你还有什么推测?” 韦慕岚道:“要是修罗法王那些人当真失了踪……” 凤姑道:“怎么你也信他的?” 韦慕岚道:“我只是这么说,要是修罗法王他们当真失了踪,那么这鹰愁涧的 出入口,就绝不只咱们身后这一处,他在涧深处失了踪,那另外的出入口该在涧深 处……” 凤姑道:“万一假而不真呢?” 韦慕岚道:“就算白玉堂的话假而不真,涧深处也应该另有出入口。” 凤姑讶然说道:“大哥,这怎么说?” 韦慕岚道:“凤妹妹你说,修罗法王他一定能将咱们置于死地?” 凤姑道:“要我看,到时候横尸鹰愁涧的是他。” 韦慕岚摇头说道:“别动意气,凤妹妹,也别过于主观,请站在客观立场,说 一句最老实的话。” 凤姑沉默了一下,道:“那……真要说起来,他是占优势,但却并没有绝对将 咱们置于死地的把握。” 韦慕岚笑道:“这就是喽,修罗法王不是个糊涂人,他也该明白这一点,那他 怎么会往涧深处退,把唯一的人口让给咱们?” 何九如悚然动容,猛击一掌道:“不错,对,慕岚分析得对,我明白了,怎么 说他都会为自己留一条退身之路,而这退身之路就该在涧深处。” 凤姑喜孜孜地道:“我也明白了,大哥,说来说去还是你行。” 韦慕岚微一摇头道:“我这只是照事实推测,中不中还很难说。” 何九如道:“我看,虽不中亦不远矣。” 凤姑笑了,笑得好甜好美,连温奇也为之直眼,凤姑她笑着说道:“哟,听, 爹好酸。” 韦慕岚也笑了,道:“何伯请告诉白玉堂吧,就说咱们这就进去。” 何九如微一点头,含笑说道:“我遵命。” 随即嘴唇一阵翕动,然后说道:“我已经照你的话传音出去了。” 韦慕岚道:“那么咱们现在就往里去,我开路,何伯请殿后,凤妹妹走在中间, 一有异动先谋护身,然后再想办法歼敌。” 何九如笑道:“慕岚有大将之风……” 温奇突然说道:“韦慕岚,我几个呢?” 韦慕岚道:“你到了中原,我就该照顾你,否则我无以对谢姨,我不愿意你轻 易涉险……” 温奇道:“我更不愿坐享其成,你能去的地方我也能去。” 韦慕岚目光一凝,道:“温奇,这不是斗意气的地方,也不是斗意气的时候。” 温奇道:“不管怎么说,我几个不愿意留在这儿,我不一定非听你的不可,你 不怕的,温奇更不怕,阿达,咱们闯。” 话落,探腰“铮”地一声掣出一柄软剑,拔腿向涧深处奔了过去,韦慕岚一怔, 既急又气,一跺脚,闪身跟了过去。 温奇身法不慢,就在这刹那之间他已扑出了十丈,倏地,涧旁一处暗隅飞出一 物,直向温奇脖子上落去。 温奇一身所学得自乃父蒙古老酋长,而蒙古人的武艺不象中原武林,主要是骑 射、角力、摔角一类。 温奇他的所学虽然也掺了不少中原武林的内功、拳掌、兵刃等功夫,可是比起 韦慕岚来,他毕竟差得多。 加之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前面涧深处,根本没留意两旁,所以那东西飞出,落向 他的脖子,他根本茫然无觉。 等到那东西近身,他发觉是发觉了,可是要躲闪,要格拨已嫌稍迟,眼看东西 就要落在他脖子上!韦慕岚人似行宫天马的已然扑到,闪电出掌,一抓一抖,“叭” 地一声,那东西碰在左边——块大石上摔落地上,寂然不动,是一条通体碧绿,细 若小指般的蛇。 这蛇叫“尺半翠”,奇毒无比,啮人无救。 温奇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怔住了! 韦慕岚铁掌再探,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喝道:“你想死回关外死去,别让我难见谢姨,回去。” 他凝力一振腕,硬生生把温奇一个身子提了起来,然后回手一抛,竟把温奇丢 了回去。 自然,温奇不等闲,他两脚落地,没有跌倒,可是他被韦慕岚的神威跟神力镇 住了。 那里,韦慕岚招了手:“何伯,请过来,让他们走在凤妹妹后头。” 凤姑望了温奇一眼,道:“少酋长可真会给人添麻烦,请跟我来吧。” 她扭身拧腰前头走了。 温奇还在发怔,何九如道:“少酋长,快请吧!” 温奇这才倏然惊醒,脸通红,一句话没说,带着阿达四个跟了上去,何九如微 一摇头,也跟了上去。 韦慕岚空着两手在前面开路,走了几步,他扬声说道:“白玉堂,你在哪里?” 只听涧深处传来白玉堂的话声:“韦贤侄,我在这儿,你只管往前走就是。” 韦慕岚道:“你不能站出来—下……” 一阵破风之声起自身左,他忙喝道:“小心,有暗器!” 何九如喝道:“伏身!” 大伙儿立即伏下身去,破风之声从头顶掠过,随听身右侧乱中一阵乱响。 何九如侧眼一看,不禁惊声说道:“好歹毒的东西!……” 右侧那些乱石,一块块的石片正在往下掉。 韦慕岚冷哼一声,随手从地上抓起一块石头两指一捏,碎成F 几块,他振腕往 左侧暗隅中打去。 只听左侧暗隅中有人冷笑说道:“几块石头岂能……” 韦慕岚冷笑一声道:“你再试试跟在石头之后的人。” 腾身扑了过去。 敢情,他是先发石头,趁着暗隅中那人或躲闪,或格拨,而没办法再发暗器的 机会腾身扑击。 这一着有效,他隐入了暗隅中,随听暗隅中响起一声闷哼,闪电又掠了出来, 手里提着个黑衣人。 落地他拍醒了那黑衣人,往前一推,道:“有了你,我就不必问路了,走。” 那黑衣人一个踉跄直往前冲去。 ------ 旧雨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