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就这么团团坐在这儿干着急,有个屁用,”马戈特说出自己的看法。“眼下 咱们需要的是:挺直腰干,齐心协力行动起来。”“索性把那家该死的银行炸个稀 烂,是不?”有人问道。 “那不成!那儿有我的朋友。再说,炸银行这玩意儿也不合法。”“谁说咱们 干什么都得合法呢?”“我说的,”马戈特火辣辣地顶了一句。“要是有谁想逞能, 不信这一套,尽可以另请高明,重新物色个帮你们说话的人,找别的地方开会去。” 这是个星期四的晚上,东城新区住户协会的执行委员正在马戈特·布雷肯律师事务 所开会。协会是旧城区许多市民团体中的一个,马戈特是协会的法律顾问,委员们 也就趁便借她的事务所作为议事场所,有时付给她点费用,但多半情况下就这么算 了的。 好在她的事务所也不怎么讲究——一共两个房间,原是一家小杂货店的铺面, 一些老得没牙的货架现在就用来堆放她的法律参考书。屋内其余的陈设,大多是她 从市场上随手拣来的便宜货,就这么东一件、西一样马马虎虎凑合着用了。 事务所的左右隔壁,先前也是两家铺子,现在都已关门大吉,门窗上钉着本板 条。这一带的市容由此可见一斑。有朝一日,说不定时来运转,或是靠着人们的进 取精神,东城新区翻新重建的浪潮也会波及这一地区。只是目前还看不到这种迹象。 不过他们今天上这儿来,倒是和东城新区的事态发展有关。 就在前天,美利坚第一商业银行发表了一份公告,使盛传一时的谣言成了事实 :今后对东城新区工程的投资将削减一半,此决定即日起生效。 银行的通告纯粹是篇官样文章,什么“暂时缺少长期投资的资金”啦,什么 “将定期予以重新考虑”啦,如此等等,说得委婉动听;其实这后一句“重新考虑” 的话,那是谁也不会信以为真的。银行内外,人人都知道这份通告的真实用意—— 大刀阔斧砍削资金。 这会儿他们开会,正是为了商定对策。 协会名称中的“住户”一词,所指范围是比较宽的。协会中相当一部分会员固 然是新区的住户,但也有很多人不是,只是希望能成为那儿的居民。就象大高个儿 炼钢工迪肯·尤弗雷茨刚才在会上说的那样:“咱们不少人,眼巴巴盼着搬进去, 要是财源断了,咱们就没指望啦!”马戈特知道,迪肯夫妻俩和五个孩子,全挤在 没有电梯的公寓楼上的一个小间里,这种鼠祸猖獗的老式公寓,几年前早就该拆了。 她多次想方设法,想替他们一家另外物色个住所,结果全落空了。现在迪肯·尤弗 雷茨唯一可以指望的,是搞到一套东城新区的新建住房,把全家搬过去,可是在那 一长串住房申请户的名单上,尤弗雷茨的名字只是排在中间,建造进度再一放慢, 看来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美一商银行的通告也使马戈特感到震惊。她相信银行内任何削减经费的建议, 亚历克斯是不会不出面抵制的。可是,显然他的意见被否决了。鉴于这一点,她还 没同他谈起这件事。况且,对于马戈特目前酝酿的计划,亚历克斯知道越少,对他 俩反倒有好处。 “这回情况,依我看啊,”另一个委员塞思·奥林达说,“不管我们采取什么 行动,合法也罢,不合法也罢,都无济于事。我们都没法逼着银行把那笔钱掏出来。 也就是说,只要他们咬紧牙关不松口,就拿他们没办法。”塞思·奥林达是位黑人 中学教员,已经“住进”东城新区。但是他具有强烈的公民感,对成千上万至今仍 眼巴巴等在新区外面的旧城区居民十分关切。马戈特在很大程度上仰仗他的稳重踏 实,把他当作自己的好帮手。 “别把话讲得那么绝,塞思,”马戈特应道。“银行也有它防不胜防的弱点, 拿支鱼叉在它软肚子上一扎,就可能出现意想不到的情况。”“用什么样的鱼叉呢?” 奥林达问。“游行?静坐?示威?”“不,”马戈特说,“别在这些玩意儿上打主 意。早过时啦!现在谁也不把老一套的示威游行当作一回事。它们只能惹人讨厌, 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事务所内拥挤、凌乱,烟雾腾腾。她打量了一下面前的这 伙人。在场的共十来个人,有黑人,也有白人,体形、身材和言谈举止都不一样。 有的坐在破椅子、旧木箱上,随时都有摔下来的可能;有的屈着双腿蹲在地上。 “你们大家留神听着。刚才我说,咱们得行动起来,这儿就有一着棋,我相信能收 到效果的。”“布雷肯小姐,”一个身材瘦小的人影在房间靠里墙的地方站起来。 那是胡安尼塔·努涅兹。她进屋来的时候,马戈特和她打过招呼。 “怎么,努涅兹太太?”“我很愿意出点力。不过我想,你也知道我是为美一 商办事的。你要对其他人说的话,我恐怕不该在场听吧……”马戈特深表赞赏地说 :“是啊,我早该想到这一点,免得让你左右为难。”屋里响起一片表示谅解的低 语声,而胡安尼塔就在这片低语声中朝门口走去。 “你所听到的,”迪肯·尤弗雷茨说,“那可是个秘密哟!”胡安尼塔点头会 意,马戈特赶紧接口说:“对努涅兹太太,我们大家尽可以放心。我希望她的那些 东家也能象她那样讲信义呢!”大家接着重新开会,马戈特面朝留下的委员站着。 她那副架式很独特:双手搭着细腰,胳膊肘寻衅似地向外叉出。在这之前,她曾把 那头栗色长发往后一掠——这是她有所行动前的一个习惯性动作,就象正戏开场前 的幕启一样。听她说着说着,大家的兴趣一点一点浓起来。一两个人脸上绽出笑容 ;讲到某一点时,塞思·奥林达发出咯咯的深沉笑声。 到快讲完的时候,迪肯·尤弗雷茨他们,个个乐得合不拢嘴。 “嗬,嗬,妙啊!”迪肯说。 “他妈的真绝,”另一个接嘴说。 马戈特提醒大家:“要使整个计划奏效,得有很多人参加——开始至少一千人, 随后还须陆续增加。”另一个陌生声音问:“需要大伙坚持多久?”“我们打算搞 它一周,银行的一个营业周,就是说——五天。要是到时候不见分晓,还得考虑延 长,进一步扩大行动范围。不过老实说,我不相信我们真有走这一步的必要。还有 一点:事先得向所有参加行动的人把情况交待清楚。”“这事我可以帮着干的,” 塞思·奥林达自告奋勇地说。 他话音刚落,在场的人异口同声地说,“我也行哪。”迪肯·尤弗雷茨的嗓门 扯得比谁都响:“咱有的是时间,他妈的,我要拿来派用场;休息一个星期,咱还 可以多拉些人来。”“好!”马戈特称赞一声,接着断然地说,“我们需要一份总 的行动计划。明晚之前,我可以把它拟好。你们其余的人现在就开始招兵买马。记 住,最要紧的是别走漏风声。”半小时后散会了,协会委员个个笑逐颜开,心情比 刚来开会时开朗多了。马戈特请塞思·奥林达留下,对他说:“塞思,这回我有特 别要借重你的地方。”“布雷肯小姐,你知道,只要我力所能及,我一定帮你去办。” “每回有什么行动,”马戈特说,“我向来是冲在前面的。这点你很清楚。”“当 然,”中学教员笑盈盈地说。 “这回我可不想出头露面。而且,我不希望报纸、电视和无线电台报道这件事 的时候把我的名字牵扯进去。要不然就会使我的两位好朋友——就是刚才我提到的 银行里的朋友——十分为难。我想避免这种情况。”奥林达领悟地点点头:“我看 没问题。”“实际上我拜托你的是,”马戈特接着叮嘱说,“这回得由你和大伙儿 替我出面应付局面。当然我会暗中支持你们的。如有必要,你们也可以来找我,不 过最好别来。”“哪有这种傻事,”塞思·奥林达说。“我们谁也没听说过你的名 字,怎会来找你呢?”星期六晚上,也就是东城新区住户协会开会后两天,马戈特 和亚历克斯应朋友邀请,参加了一次小型宴会。宴会结束后,两人一起回马戈特的 寓所。同亚历克斯那套精致华美的房间比较起来,马戈特的寓所要小一些,所在地 段也不及他那儿豪华趋时,但是整个房间倒也布置得赏心悦目,那些古色古香的家 具,是她这几年里费心搜罗来的,价格都很便宜。亚历克斯很喜欢上她这儿来消磨 时光。 这套房间正好同马戈特的律师事务所形成强烈的对照。“布雷肯,我一直惦记 着你,”亚历克斯说。他已经换上寄放在马戈特那儿的睡衣和浴袍,舒舒服服地坐 在一张安妮女王时代流行的高背椅内。马戈特在他跟前的地毯上蜷曲着身子,把头 仰靠在他的膝盖上。他温柔地抚摩着她那头长发。偶尔,他的手指轻巧地移到别处, 熟练地撩拨着,逗得她心荡神移,而她也喜欢他这样抚弄。马戈特满意地舒了口气。 再过一会儿他们就要上床了。而在这时,尽管两人都感觉到了越来越炽烈的情欲, 自我克制一下,倒也有一种难以言传的乐趣。 他俩已经有一个半星期没呆在一起,各人忙着各人的事,时间总凑不到一起去。 “这几天白白过去了,我们得把它补回来。”马戈特说。 亚历克斯沉吟着,过后才说,“你知道,整个晚上,我一直等着你把我往火上 烤,责问我关于东城新区的事儿。想不到你偏偏只字不提。”马戈特把头往后仰得 更高,由下向上倒着看他。她神态天真地问: “干吗要烤你呢,亲爱的?银行削减拨款又不是你的主意。”她那娇小的前额 微微一蹙。“说不定倒是你出的主意呢?”“你明明知道不是我的主意。”“我当 然知道罗。我同样敢肯定,你还反对来着!”“不错,我反对了。”接着又懊丧地 加了一句:“到头来还不是白费唇舌!”“你总算尽力而为了嘛。还能再要求你什 么呢!”亚历克斯狐疑地端详着她。“这可一点不象你布雷肯·马戈特。”“哪点 不象呢?”“你是个好斗的人,这也是你身上的一个迷人之处,不肯轻易认输,决 不甘心于失败。”“也许有些失败是无法挽回的,在这种情况下,也只好听其自然。” 亚历克斯坐直身子。“布雷肯,你在玩什么花样吧!你瞒不过我的。 还是对我实说了吧。”马戈特沉吟了半晌,随后慢吞吞地说,“我没有什么要 实说的。不过,即使情况果真象你说的那样,可能也有某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亚历克斯,让你为难的事我是怎么也不愿干的。”他脉脉含情地笑了。“你毕 竟还是露了口风。好吧,既然你不希望让人刨根问底,我就不勉强你了。不过我要 你保证一点:不管你打的是什么主意,一定得合法才是。”马戈特顿时冒火了。 “这儿我是律师。什么合法,什么不合法,我自会判断。”“即使聪明绝顶的律师 女士也有失着的时候。”“这回可不会啦。”她似乎打算和他辩个明白,但一下子 又变得心平气和,用温和的声音说:“你知道我总是在法律许可范围内行事的。 你也明白其中的缘由。”“是的,我明白。”亚历克斯说着,又往椅背上一靠, 重新抚摸着她的柔发。 在他俩彼此熟识之后,有一次她曾推心置腹地同他谈起过几年前自己思想的发 展过程,那是在经历了一场丧失亲人的惨剧之后才成熟起来的。 马戈特在法学院念书的时候,是个优等生,她也象当时的大学生一样,信仰激 进主义,参加抗议活动。那是个动乱的年代,美国在越南越陷越深,国内意见严重 分歧。法学界也开始动荡分化,青年人纷纷起来造老一辈的反,造现存体制的反。 一批好斗的律师新手崭露头角,他们中备受推崇、名噪一时的代表人物就是拉尔夫· 奈德。 先是在大学里,后来在法学院,马戈特和一个男同学很要好(亚历克斯只知道 他叫格里高利)。他俩情趣相投,志同道合,抱有同样的先峰派观点,同样信仰激 进主义。格里高利和马戈特还过着同居生活,当时的风气就是这样。 当时一连好几个月,学生和校方不断发生冲突,最严重的一次是由于美国陆、 海军征兵官员在校园内正式露面而引起的。学生中大多数人,包括格里高利和马戈 特在内,要求校方责令征兵官员退出校园。学校当局坚决不同意。 血气方刚的学生一举占领学校行政大楼,以示抗议,同时还在大楼前设起路障, 不许外人进来。格里高利和马戈特被卷入这股热潮,也在采取行动的学生队伍之中。 谈判开始,却又告破裂,主要是因为学生方面提出了“无可协商的要求”。两 天以后,校方召来州警,继而又轻率地补充了一批国民警卫队。他们向此时已陷入 包围的大楼发动进攻。在短兵相接的过程中,双方都开了枪;有人脑瓜开了花。说 来也是个奇迹,子弹并没伤着人。不过在那些脑瓜儿挨揍的人当中,有一个是格里 高利,他不幸被打成脑出血,几小时后就咽气了。 最后,迫于公众义愤,凶手被传至法庭受审,那州警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手,一 时吓昏了头,打了那致人以死命的一击。后来对他的控告被法院驳回。 马戈特虽然受到很大打击,悲痛万分,但作为一个不抱偏见的法科学生,对法 院驳回诉讼还是想得通的。心情平静下来以后,她在法学方面所受的训练,也有助 于她对自己的信念作出评价,并使之系统化。长期以来,由于头脑发热,感情冲动, 一直没能这么做,现在自然嫌晚了一些。 不论是在当时还是打那以后,马戈特的政治观点和她对社会问题的看法,丝毫 未减其锋芒。但是她看问题是诚实的,不能不承认学生内部的那个小宗派,自称是 自由的捍卫者,却不准别的学生享受同等的权利。 而且他们凭着热情蛮干,也触犯了法律,而他们正是要把自己的学识,可能还 连同自己的生命,奉献给这一法律体系的呢! 马戈特由此再想得深刻一些,就不难得出这样的结论:坚持在法律容许的范围 内行事,非但不会减少其成就,反而可能事半功倍。 打那时起,这一点就成了她贯彻自己全部激进主义主张时的行动准则。马戈特 那次向亚历克斯推心置腹谈过之后,他俩再没有提起过这段往事。 她依然蜷曲着身子,舒服地偎依在他身边。她问:“银行里的情况怎样?” “有些时候,我觉得自己似乎成了西西弗斯。还记得这个人物吗?”“不就是那个 推石上山的希腊人?每一回他眼看要爬上山顶,结果石块又重新滚了下来。”“正 是此人。倒真该由他来担任试图推行改革的银行经理呢。布雷肯,你对我们这些银 行家总有所了解罗?”“说给我听听。”“我们尽管鼠目寸光,缺乏想象力,但照 样混得很得法。”“我可以引述你的话吗?”“要是你这么干,我就矢口加以否认。” 他沉思了片刻。“不过,咱们私下谈谈也无妨,银行业总是被社会变革牵着鼻子走, 而从没想到未雨绸缪。当前我们穷于应付的种种问题——环境、生态、能源、少数 民族——早就存在了。照理说,这些领域内所发生的并影响着我们的各种情况,是 完全可以预见到的。我们银行家原可以成为带路人,却偏偏掉在后面,只是在万不 得已,有人在后面推着的时候,才勉强往前挪动一步。”“那干吗还要干这一行呢?” “因为这是门重要行当。我们的工作也值得一干。不管是主动走在前,还是被人推 着向前,我们毕竟是必不可少的行家。金融系统已经变得如此庞大,如此错综复杂, 只有银行才驾驭得了它。”“这么说来,你们最需要的就是不时让人来推你们一把 罗。是吗?”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那股子好奇心又冒了头。“你那颗爱恶作剧的 复杂脑瓜子,是在盘算着什么花招吧。”“别想从我嘴里套出什么话来。”“不管 是什么花招,我希望这回可别再和公共厕所沾上边。”“噢,老天,不!”一想到 一年前的事儿,两人不由得哈哈大笑。那是马戈特得手的战果之一,曾轰动一时。 她的对手是本市机场管理委员会。当时,机场管理委员会付给手下几百名看门 人和清洁工的工资,大大低于本地区的一般工资。工会已被收买,同管理委员会订 有“情人密约”,根本不愿过问这事。一伙机场雇员绝望之余,跑到马戈特这儿来 求援,她在对付这类事情方面已有了点名气。 马戈特出面同管理委员会正面交涉,结果只是碰了一鼻子灰。于是她断定非得 引起公众的注意才行,而其有效途径之一,就是叫机场及其主管人员出一出洋相。 在准备过程中,她和几位曾助过她一臂之力的同情者一起,趁晚间高峰时刻对这座 客运繁忙的大型机场作了一番侦察。 侦察结果,摸到了一个重要情况:晚班客机上一般都供应饭菜、饮料,大部分 乘客一下飞机,就直奔机场的厕所而去,因此一连好几小时,厕所内人满为患。 在接下来的星期五晚上——这是一周内容运交通最繁忙的时刻——几百名志愿 者,主要是已经下班的看门人和清洁工,在马戈特的指挥下来到机场。他们从进场 后直到夜深时离开,始终秩序井然,气氛平和,没有任何越轨行为。 他们的意图是要占住机场的各个公共厕所,占它整整一个晚上。他们也真的这 么干了。马戈特及其助手们拟定了详细计划,志愿者各奔指定地点,付一枚角币, 便在那儿占下马桶不走了,或借书报解闷,或听无线电消遣,好多人甚至还带着食 物来此大嚼。有些妇女还带针线或编织活计。这是一场登峰造极的合法占座抗议。 男厕所里,另有好多志愿者在便池前排起长队,队伍拖拖沓沓,移动的速度极 慢。要是局外人排在队伍里,那非得等上个把钟头,才能挨到前边。当然没有什么 人能有这种耐性的。 一支流动小分队,心平气和地向持同情态度的人说明情况,并解释为什么要采 取这样的行动。 机场一片混乱,数百名怒气冲冲、苦恼不堪的乘客,把一肚子怨气全都发泄在 航空公司头上,航空公司则转而指责机场管理部门。后者只得干瞪眼,拿不出一点 办法来。而这种局面在一些与此无关或无排解之急的旁观者看来,煞是热闹有趣。 总之,谁也不能对此无动于衷。 大批新闻界人士,由于马戈特事先向他们吹过风,纷纷赶抵现场。 记者们争先恐后地抢着将这一事件写成报道,通过各通讯社发往全国各地;这 一消息也传到了国外,象《消息报》、约翰内斯堡《星报》、伦敦《泰晤士报》这 样一些完全不同类型的报纸全都予以登载。翌日,全世界都乐不可支。 大部分新闻报道突出地提到马戈特·布雷肯的名字,报道还暗示说,这类“占 座抗议”的好戏往后还多着呢。 不出马戈特所料,让对手出丑果然是任何武库中威力较大的一件武器。周末期 间,机场管理委员会让步了,表示愿意商讨看门人和清洁工的工资问题,不多久, 工资终于提高了。后来,事态进一步发展:工会进行改选,受贿的头目被赶下台, 代之以比较正直的新头头。 这时,马戈特挪动身子,挨紧亚历克斯,柔声说:“关于我的脑瓜儿,你刚才 怎么说来着?”“爱恶作剧的复杂脑瓜儿。”“算坏?还是算好呢?”“对我来说 算是好的。讨人喜欢。你从事的那些事业,我大多也喜欢。”“不是所有的?” “是的,并非全都喜欢。”“我干的事情,有时不免要招怨树敌。招的冤家还真不 少哩。如果为了一桩你不赞成,或者不喜欢的事招了冤家,你怎么看?假定就在你 不愿意和我有任何牵连的时候,我俩的名字却偏偏连在一块了,你怎么想?”“我 会努力去适应这种局面。再说,我的私生活别人也管不着,你也有这种权利。” “任何女子都有这种权利,”马戈特说。“不过我有时怀疑,你是否真正适应得了。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一天到晚呆在一块儿。你知道我的个性是改变不了的。你得理 解这点,亲爱的亚历克斯。我不会任人摆布,永远不会迁就他人,永远不会放弃自 己的主张。”他想到了西莉亚,她缺的就是这种自己的主张,从来也没有过,要是 她能有这种精神该多好啊!一想到西莉亚落到如今这步田地,总不免悔恨交集。不 过,他也从她身上得到了一点教训:对任何男子来说,除非他所爱的女子享有自由, 了解自由的价值,并运用它来充分发挥自己的才能,否则他自身也不可能是完满无 缺的。 亚历克斯的双手轻轻落在马戈特的肩上。隔着一层薄薄的绸睡衣,他可以闻到 她肉体发出的阵阵温馨,感觉到那肌肤的酥软轻柔。他温情地说:“正因为你是这 样一个人,我才爱你,少不了你。万一日后你变了,我还得另外请位女律师,为爱 情的破裂打一场官司呢!”他那双手从她的肩膀上移开,慢慢往下抚摸。他听到她 呼吸急促起来;片刻之后,她转过脸,喘着粗气,急切地说:“见鬼,还磨蹭什么 呢?”“天知道,”他说。“咱们上床去吧。”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