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的新同伴珍妮说了有十五分钟。她用了一根指示棒和一块壁板来勾勒出特瑞 斯·贝尔克内普的家及其安全装置,给大家描绘出政府部门轿车的到来、有人径直 走向步行道,以及接下来从前门到地下室的死亡轨迹等等场景。她实在是非常英明。 她说话的声音清晰,把联邦调查局的专用术语减少到最低,她还知道哪些细节是最 重要的,最值得回忆的,然后将它们综合概括,简洁地表达出来,而且她的嗓音甜 美。她也没有刻意琢磨或苦心经营事实,说的就是她知道的那些。 结束的时候,她说道:“我们在联邦调查局把谋杀分为两大类:有组织的和无 组织的。这听上去很普通,甚至过于简单。然而并非如此。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判 断,我们能从那些分类中得到许多参考和发现。毋庸置疑,这次的案件是有组织的 谋杀。” 当她正说着的时候,我观察着会议桌旁坐着的每一位玩家的脸,几乎所有的人 都在全神贯注,若有所思。霍普尔太太好像不认可珍妮的说法,她用铅笔敲着桌面, 打着哈欠,很不耐烦的样子,仿佛珍妮的话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终于,她放下铅 笔,问道:“难道我必须从你的观察中得出一些跟这个案件有关联的东西吗?” “嗯……这些观察结果对于找到凶手来说很有关系。”珍妮回答道。她停顿了 一会儿又说:“我来说点对你来说值得注意的。在我待在行为科学小组的那些年里, 我观察过三百处谋杀现场,研究过不计其数的谋杀外的其他犯罪场合。这次的谋杀 ……可以用来当做书中的案例典范……它策划得完美无暇,准备充足,而且执行得 非常成功。凶手们可能在数周前就开始计划了。我们应当期望……嗯,不管它们接 下来的两天会计划什么,我们期望他们采取同样的作案方式。” “猎豹从来不会改变自己身上的斑点。告诉我们我们不知道的吧。” 珍妮不理会对她的讽刺,“这是让人好奇的……也许甚至是让人警惕的。我们 大家都明白,政治暗杀都是没有组织的。凶手们的目的可以有无数种,但是他们的 前科和作案方式却是有限的。他们几乎都是被社会遗弃的人,是被挫败的个体,智 商和能力都比较低。他们锁定一个对象,然后宣扬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甚至采用 最基本的预防措施来避免留下直接的证据和防止被目击,去构想逃脱的计划,去避 免被发现。实际上,几乎所有的政治暗杀都是希望被发现、被认可的,要是没有人 关注,他们才会觉得绝望呢。” “好吧,那他们的动机是什么呢?” “现在还无从知道。” “什么时候你才会知道?等到总统也被他们杀了之后吗?” 霍普太太问的问题听上去有些刺耳,让人不太愉快,似乎是在拿珍妮作消遣。 珍妮并没有往心里去,而是回答道:“如果他们有了消息,他们会选择合适的时间 和地点来传达的。”她又接着说:“从我个人来讲,我不敢确定他们是否已经有了 消息。” “那么你把他们留下来的通知当做什么?” “我还没有看。我还没有做好去分析它的准备。” “但是你知道那上面说的是什么。” “我听说了个大概。那听起来不像是一则简单的通知,听起来像……像一则宣 告,甚至是一则辱骂。” 她说对了,的确是那样。我的意思是,游戏一开始,他们就干掉了总统的得力 助手,然后留下一则通知让人去琢磨。接下来你们一个个都会死,直到老家伙(总 统)他本人。这些人都是狂妄自大的持枪者,但是难道我们真的都那么坏,值得他 们愤愤然去铲除吗? 珍妮扫视了一眼在座诸位,问道:“还有其他问题吗?” 过了片刻,汤斯恩德问:“你在贝宅待了多久?” “十二分钟,先生。期间我检查了两遍。” “十二分钟?”汤斯恩德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地看着珍妮足足有十分钟。这种注 视让人不安,仿佛他在盯着一条死鱼,等待它开口讲话。最终,汤斯恩德的嘴艰难 地打开了,他说道:“如此短的时间内就能做出一份分析报告,真是让人印象深刻 啊。” “谢谢,先生。在这儿达尔蒙特先生提供了很大帮助,他猜到了凶手不止一人, 而且还指出了被我忽略了的其他一些线索。”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需要团队合作,”汤斯恩德回答道,“我们各自都会提供 一点线索,大家群策群力,事情就会事半功倍。” 然后他继续对珍妮说:“既然你有了这么多线索,我猜你已经有了一些成熟的 思考。” “是的。” “那么请继续说下去。” “我们认为凶手们对贝宅的安全装置已经非常了解,他们知道怎么绕过那些装 置。他们也许已经知道将会有一位女探员来为他们开门,而且也知道贝尔克内普夫 妇会一起吃早饭。”她停顿了一会儿,加上一句,“他们非常清楚如何部署自己, 以便在同一时刻内有效地杀死那所房子里的每一个人。” 特工处的沃德尔先生不同意她的推断,反驳说:“我希望你没有在暗示说我们 中有人为凶手们做了内线。” “我什么也没有暗示。” “你最好不要。” 珍妮点点头。当然,她其实是暗示了的。现在平静的叙述和聆听被沃德尔打破 了,好在没掀起什么大风波。“请看……在有人想得出坏结论之前,请注意,特工 处从1902年开始就开始保卫着总统和他的人民了。有人能说出一例特工处背叛的例 子吗?”他看着在座诸位的脸,非常坚定地补充道,“联邦办事处根本就比不上我 们有经验而且安全。” 有好一会儿,房间里静悄悄的。然后菲丽斯·卡妮发话了:“查里斯,我不是 在反驳,但是事实上……当必须反对叛国者和卖国贼的时候,我们作为中情局人员, 都会挺身而出的。” 我们都沉默不语,直到这沉默被查里斯·沃德尔突然打破。他说:“我……我 也没有说我们特工处的保护系统是无懈可击的。” 玛戈尔德对菲丽斯的这句话颇为赞同,因此点了点头,然后说:“任何清楚贝 宅安全装置的人都必须立刻被检查。” 汤斯恩德转向沃德尔:“今天上午就把那张名单表给米尼。为公平起见,局里 会负责问讯和调查的。” 可怜的沃德尔好像不怎么乐意把这些话带回他钟爱的特工处。当然,他已经认 识到,这些扯淡之语将会像暴雨一样浇在美国的行政长官们头上,并且没有一把足 够大的伞来遮挡他们。他只能无奈地注视着他的同伴对他们说,该争的他都争了。 汤斯恩德回过头来注视着玛戈尔德,又问:“进一步的线索呢?你的思考呢?” “嗯,接下来是司机,拉瑞·依尔伍德,以及他停车的地点不得不成为最为紧 急而且是最主要的疑点。显而易见,依尔伍德是一个嫌疑。他的车迟到了五分钟, 而且在录像里看不到他的脸。这可能暗示着他的车被劫持了,而出现在我们的录像 中的男人是一个冒名顶替者。当然,车子也是鉴证人员们研究的疑点。” “不错的观点。”汤斯恩德又转向乔治·米尼,“我们该对那部车子怎么办?” “发出一则详情通报。” “还不够。要紧急发动直升机,通知每一个地方管区进行街道之间的搜查。通 知每五个州之间的收费站,给他们描述依尔伍德开的车子的样子。注意车型,防止 他们给车换外壳。” 乔治认真地把这些都抄在记录本上。 汤斯恩德看了看他,说道:“到傍晚为止,从巴尔迪摩到里士满的每一辆林肯 城镇轿车都最好停下来接受检查,检查的次数越多越好。”他让在这点下面划上横 线,补充道:“我的专车也包括在内。如果我的车没有停下受检查,我就要了某人 的脑袋!” 珍妮建议道:“我们还必须派人去布兰退尔农场的邻近地区挨家挨户地敲门询 问,今天早上有人看见过什么可疑的事物。” 我也暗示道:“在今天早上之前,凶手们肯定已经盯上了贝家的房子很久了, 并且把它好好研究了一番。” 汤斯恩德看着米尼,吩咐道:“贝家的邻居都不太往来,如果有陌生人肯定会 被注意的。” 实际上,任何没有穿布鲁克斯兄弟牌西装、没有一辆价值百万美元的豪华轿车 的人,在那个街区都会像紫色的香蕉那样突出显眼。 米尼需要在他的记录本上明示重点,他建议道:“从巴尔的摩到里士满的每一 个警察署和每一个警长办公室都需要立即向我们报告任何谋杀案和死人的案件,或 者任何紧急情况。我们被耽搁不起。” 看来我个人对乔治的感觉有些偏差,他其实是聪明的、有能力的,而且他的建 议很及时。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是一个年度最多谋杀案首都的竞争者,一个相关的 谋杀犯很容易就会在这个城市的富人们的窘迫中迷失和错置自己。跟着乔治的思路, 我问道:“那么这间房间外的人究竟被允许知道些什么呢?” 我在想该是我请求告辞的时候了,但是皮特逊摇了摇他的头,说道:“还是让 达尔蒙特把这头大象拖到房间里去吧。” 乔治·米尼轻轻笑起来,珍妮在微笑,其他每一个人都在盯着我看。我花了点 时间来习惯他们对我的反应。 但是从表面看,这个问题又落到了霍普尔太太的篮子里。因为她说道:“我还 没有决定。我们只能说,目前,特瑞尔·贝尔克内普还在家患着流感呢。”她看着 皮特逊和汤斯恩德,指导他们:“你们两个对总统把这件事简单化之。我会让你们 知道的。” 权力是个奇妙的东西。从理论以及名义上说,联邦调查局和中央情报局的头头 们在这条食物链上的位置比某女士要高,此女士到这个城镇来不过是因为踩着了她 上司的燕尾服下摆,她要在白宫的角落里设置一个办公间也不需要国会的特别批准。 然而这种简单的地位转换倒也澄清了那些关于在这个团体中的长幼强弱秩序中谁是 谁的混乱与迷惑。我真是想念军队,那里每个人肩膀上都有自己的军衔,军衔并不 总是告诉你谁是真正负责的人,但是肯定会告诉你谁能压迫你,以及谁不能。 不管怎样,他们都点头同意,而且开始离开。玛戈尔德和我交换了担忧的表情。 门被关上的时候,珍妮跟霍普尔太太打了个招呼,问她:“达尔蒙特和我漏掉了什 么吗?白宫群英们的领袖死了。你不能掩盖这个事实。” 这是一个有趣的问题,而且带有挑衅色彩,因为有片刻它被悬置着,没有任何 回音。然后菲丽斯,我的老板,说道:“情况……我恐怕情况比你说的要复杂。我 们还是等着瞧吧。” “为什么?” “嗯……是奖金。”她玩弄着墙上的一个污点有好一阵,然后说,“有人出价 一亿美金,让人杀死美国总统。” 真是一帮混蛋!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