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三分钟内,人质解救小组的领导肯定对外广播说行动已经成功,因为每个人突 然间都放松了。实际上那有可能言过其实,但是一些联邦探员的确是点起了香烟, 一些人从货车钻出到车外来踱步。 一支鉴证小队进入了联排别墅,四支医疗小组也抬着担架和器械紧随其后跟进。 接着,许多载满迟到者的未作标记的轿车开始蜂拥而入这条街。接踵而至的是无孔 不入的电视新闻采访车,我猜他们都得到了事先通知,因此公众可以见证联邦调查 局历史上这一让人兴奋的时刻。但我并不是在做任何判断——联邦探员们已经流了 血,而且从这次行动中蒙受了损害。他们既然有得,则必有失。 有个穿灰西装的人态度恶劣地命令我钻入一辆救护车。我坚持说自己很好,而 且发誓我能用自己的腿昂首阔步从这里走出去。当然,这是大坏蛋西恩装出来的男 子气。周围的人都用古怪的眼光看我——我可只穿着内裤而已。 并且,珍妮仍然还未从受伤中解脱出来,仍然非常紧张,她茫然地不知道在看 什么地方,沉浸在自己的遐想里。我握住了她的手猜想着——无论有多笨——我在 帮助她,和她一起忍受着。 但是联邦调查局有一系列的规则,规则一就是服从所有规则。因此有人就去找 来人质拯救小组的指挥官,他走到我跟前说道:“你是达尔蒙特,对吗?” “不,他是那个高个的、好看的家伙,穿着他所有的衣裳。” “是不是有一片玻璃飞进了你的脑袋还是发生了别的什么岔子?” 我揉了揉我的两眉中间,回答说:“没有。” 他大笑道:“我听说你很猛啊。听着,你把任务完成得很漂亮。我们很欣赏。” “哦,任何一个傻瓜都能像我一样做到的。” “我也正是这么想的。”他停止微笑,“现在,是你自己走到那辆救护车里还 是我把你踢进去?” 通过眼角的余光,我瞥见有好些电视摄像人员在拍照,其中一个在离我十英尺 远的地方,正在朝我这个方向不停地拍。在这样的情势下,我只好钻进了救护车的 后座。 当我们到达了阿灵顿将军医院时,我甚至被安置坐进了一辆轮椅,被火速推进 了手术室。两个年轻的医生开始了紧张的一天,从我的皮肤里摘取玻璃小碎片,帮 我缝针。其中一个甚至给我看了那些玻璃碎片,暗示着他们可以制造一块有纪念意 义的经过涂染的玻璃马赛克。另一个注意到我身上留下来的战争时期的伤疤,评论 说我是一个多么受人欢迎的人云云。说真的,他们太滑稽了。 我吞下了三片阿斯匹林,其中一个医生嘱咐我等候三十分钟以便观察,最终我 突然意识到,我终于有幸得到了一次真正的外科清洗,那可真酷。我敢保证所有费 用都会算到我自己头上。 我被允许自己走出等待室,我发现远处的角落里有一把椅子,两天里头一回我 能够独自待着,独自思考。 从珍妮在乔治·布什情报中心载上我的那时候起,过去的四十八小时就像某些 七十八转的好莱坞动作片,充满血的爆发、情绪上的喧嚣,以及让人发疯的混乱。 我已经看过太多的死亡和终生的痛苦,那些景象已经深深印入了我的脑子里。我让 四个人死去了,对此我还有许多疑虑。我有好多事要好好去琢磨。 但我突然发现附近的墙托架上有一台电视,正在播放晚间新闻,刚刚过去的激 战将会是这个时段、这一天,可能会是这个月的热门话题。我靠在椅子背上,把脚 架起来,开始看电视,而有一个声音却在我脑子里尖叫着:嘿,白痴,你两天没有 睡觉了! 然后有人摇了摇我的肩,问道:“嘿——你还好吧?” 我看见瑞塔·桑切丝特工,端着两杯热腾腾的咖啡,她真是好心肠。我一点也 想不起来我到底睡了多久,也没人告诉我。医院里是不分白天和黑夜的。 瑞塔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她递给我一杯咖啡,我喝了老大一口。她正告我 道:“珍妮说你可能需要有人开车送你回家。她现在真的非常忙。” “我打赌是这样。” “你怎么样?” 我可以用两种方式来回答——诚实地或反之。于是我撒谎了:“很好。很高兴 一切都结束了,很高兴是好人赢了……” 她体谅地微笑着:“你得了‘产后忧郁症’[ 指正常生活或产后短时间内自愈 的一种忧郁。时间三到十天左右, 但有时也会持续到几个星期。] 。所有那些肾上 腺素作用起来让你喘不过气,你会继续这样下去像一只逐渐消气的气球。我经常看 见这种情况发生。” “这一次你不会看到了。” “我认为我会。” “我认为你不会。骑士杀死了巨龙,我很高兴。” “当然,当然。”过了一会儿她继续道,“我们即将需要一个陈述。你是唯一 的实际上跟这些人一直在一起的人。” “也是唯一幸存下来的人。” “都一样。” “不,不一样。” 瑞塔发现我的情绪很古怪,于是打算不去强迫我。她换了一个话题,说道: “那些人最后进行了疯狂的挣扎。人质解救小组的人说他们如同山猫一样善战。那 个女人最后玩完,她是用她那把M16 冲锋枪扫射着冲出卧室的。” “实际上,我对那一点很不解。” “哪一点?” 我看着瑞塔的眼睛,说道:“如果我说错了就请纠正我。我印象中在解救人质 的情形下正确的程序是先警告嫌犯说他们被包围了,然后是商谈,只有当商谈失败 ……才以武力攻击。” “我们那样做过好多回。” “为什么这一次不那么做?” “战略判断。” “我明白了。嗯……是什么使得这场攻击如此不同,以至于你们要颠倒程序?” 她根据事实回答道:“我们有一个标准来决定这么做。犯罪意向的评估、与罪 犯的优先经验、考虑到人质时对于冒险的估计——所有这些因素都被仔细地衡量和 思考。最终的观点总是卓越的。人质总是我们的优先目标。” 我认为她知道我对这个问题的看法立场,我不认为她会同意我的。我正告她: “我明白一场没有声明的攻击可能会被正义化,但是以下是我始终搞不明白的。人 质解救小组试图把人质和绑架者之间分离开。那些德克萨斯人把我和巴尼斯丢在身 后逃进了卧室。但是攻击势头仍然没有减弱。为什么?” 过了一会儿,瑞塔说道:“我习惯于从不怀疑团队领导的决定。你应该和我一 样。那些人救了你的小命。” “我并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但是你看,瑞塔,当团队冲进来,经过我的时候, 我只是惊讶。没有人停下来检验我有没有受伤,没有人给我松绑,甚至也没有人杀 我。杰森·巴尼斯也同样被忽略了。” 她耸了耸肩:“我能保证团队觉得你是安全的,犯人是被确定了的。正如我说 的,人质的安全是第一优先保障的,之后才是对嫌犯的逮捕。” “团队的秩序和信条是什么?” “是我说过的。拯救人质,中立,然后是逮捕嫌犯。” “他们交战的规则呢?” “运用合理的武力。但是显然,这一次是极端的情势。杀手们都严密地武装着, 我还不能提醒团队所有人说他们都是可怕的谋杀者。如果你在暗示我们让团队进来 是去暗杀这些人的,你就错了。” “很好。”我检视着瑞塔的脸。我真的很难接受团队冲进来是为了报复。 她也没有针对那一点回答我。 我继续道:“琼·汤斯恩德的死并没有影响到我。我能确定它更没有影响到局 里的那些人。我打心眼里相信汉克、玛丽露和克莱德是该死的。但是他们应该是在 电椅上结束生命,在他们试图撒谎想逃脱死亡之后。在上帝面前,每一个美国人都 是平等的。”我停顿了一会儿,强调并补充道,“我不愿意去相信我不比杰森·巴 尼斯好,不相信我也是一场宿怨中的一部分。” 她转过身去,看着远处的墙有好一阵工夫。终于,她说道:“很好,胡说也成 为事实了。你知道他们说什么吗?” “不知道,瑞塔。他们说什么了?” “以剑生,以剑死。” 过了一会儿,我问道:“珍妮在闲逛?” “当然不是。她犯了一个程序错误,当时那么冲动地跑了进去。但是她仅仅是 让她自己去冒险。局里是允许这种事的。” 这些对我来说闻所未闻。 瑞塔继续道:“她对一名人质志愿者发过誓,于是冒着生命危险去执行她的誓 言。实际上,她现在是一个大英雄。她救了你的命,也保住了我们的勋章。局里不 会忘记这些事的。” “那么打死杰森又怎么说呢?” “是的,肯定会对这事有一场调查的。但是从爆炸后的烟尘看过去,珍妮说她 不能清晰地观察她的靶子。人质解救小组的人已经做出陈述,确认当时看东西的确 很困难。团队领导说幸亏有热传感器才阻止他们犯同样的错误。她只是通过厚厚的 烟雾看见杰森的脸在盯着她看,于是她困惑了,于是她开了枪。” “如果你还需要一个陈述去支持珍妮,随时让我知道。” 瑞塔点点头:“来吧,让我开车送你回家。” 我站起身来,我们走出了医院。 她说道:“我以前从来没有跟玛戈尔德一起工作过。但是你知道吗?她真是好 样的,一个坦白正直的人。” “真是糟糕的形容词。” 她大笑道:“没错。”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