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不错, 她也许是世界上最好的护士, 但我就是不用她。柏西尔男爵不支持 我, 他说我请的护士对他来讲, 也是伦敦来的陌生人, 既然他妻子的姑姑已经费 事带了来, 至少应让她试试。这点我无法反对, 但必须附带一个条件, 就是一旦 被我发现错误就需马上离开。身为医生, 我是有理由坚持的, 男爵后来同意了。 麦太太, 现在就要靠你在头一两天仔细盯着她, 除了我开出的药外, 不能给贺小 姐乱吃别的药。你这个外国贵族急着要施展他的骗术, 而他的夫人带回来的护士 很可能帮助他。你懂我的话了吧? 好, 我们上楼去跟这位护士说几句话。” 陆太太仍悠然地坐在窗口, 丝毫未被大夫怀疑的表情所干扰, 平静地以她的 破英语一一回答大夫的质问。大夫找不出碴儿, 只好领着我们进入卧室。 陆太太仔细地看过病人, 对男爵夫人行了礼后, 就静静地在一旁坐下。夫人 的表情似乎很好奇, 但为了避免惊醒贺小姐, 大家都保持肃静。大夫没一会儿便 出去了, 夫人尾随其后, 大约是去问有关陆太太的事。我无所事事地站在床边, 心想这位外国人的工作能力应该没有问题才对。 为了遵守大夫的嘱咐, 我在后来的三、四天经常悄悄地前去查看, 结果一无 所获。第四天早上, 伯爵上伦敦办事前进来对夫人说: “我们再信任道生大夫一 天, 假如还是没有进展的话, 为了贺小姐, 只好得罪这个骡子大夫了。我这些话 纯粹是好心。” 伯爵的态度非常和善, 但夫人却吓得从头抖到脚, 只嗫嚅地吐出几个字, 待 他走后才转而对我说: “麦太太, 我的心因为姐姐一病都碎了。你认为道生大夫 有错吗? 他今天早上还要我别担心, 而且不需另请医生。” “我也很尊敬大夫, 但我若是夫人, 或许会听伯爵善意的忠告。”我说。 夫人几乎绝望地转过身去, 自言自语道: “他善意的忠告? 天晓得他的忠告 ! ” 伯爵离开黑水园, 前后大约一星期。男爵好像因此乱了分寸, 或许是为家中 的人担忧, 常不安地四处走动。他曾问起贺小姐和夫人的情况, 尤其关心后者。 我相信他的心已经软多了。我发现男爵夫人这几天好像处处躲着他似的, 这应该 不大可能, 但事实上夫人整天留在楼上。据威廉说独自进餐的柏西尔男爵食量只 有往日的一半, 酒量却加了倍。 接下来的几天, 贺小姐似乎好了一点点, 我们对道生大夫的信心也恢复了。 他非常有信心地向男爵夫人保证, 如他对病情有一丝怀疑, 他自己就会马上要求 另请高明的。 可是男爵夫人仍私下对我表示不安, 希望等伯爵回来听听他的意见。依信件 看来, 他要三天后才能回来, 在他外出的期间每天都有信回来, 真是一对亲密的 标准夫妇。 第三天, 我和陆太太同时留意到贺小姐的变化, 由于男爵夫人累倒在起居室 的沙发上, 就暂时不想打扰她。道生大夫比平时来得晚, 一看到病人就变了脸色 , 现出迷惑又惊慌的表情。他马上派了人回寓所去拿药箱, 并在室内消毒, 且架 设一张床。我轻声问他: “这病已转为传染性的吗? ”他答道: “明天早上才能 知道。” 大夫吩咐我们不要把贺小姐病情恶化告诉男爵夫人, 并极力坚持她回房休息。 第二天早上, 他又派一位仆人去伦敦请新的医生尽快赶来。信差走后半个小时, 伯爵便回来了。 伯爵夫人因职责所在, 忙带他上楼去。我也不能说不行, 伯爵已婚且年龄足 够当贺小姐的父亲, 而且是由女性亲属陪同。道生大夫似乎也不便强行拒绝。 我们可怜的病人已神志不清到敌友不分的程度, 她环顾室内, 看到伯爵时的 眼神惊骇得瞪得好大, 那表情我到死也记得。伯爵在她身边坐下, 摸了摸她的脉 搏与太阳穴, 并仔细地察看她的脸色, 然后极为愤恨不满地瞪视道生大夫。许久 才转而问他: “她的病几时开始恶化的? ” 我说出时间。他接着问: “男爵夫人自那时以后进来过吗? ” 我说没有, 大夫从昨天就禁止男爵夫人进来。“你和陆太太留意到这种变化 吗? ” 我们留意到了, 但这病好像有传染性的——他立马打断我的话: “这是斑疹 伤寒。” 道生大夫已从无言的苍白中恢复过来, 仍和从前一样坚定地说: “这不是斑 疹伤寒, 我坚决抗议, 先生, 这儿除了我以外没人有权利问这些, 我已经尽了我 最大的力量。” 伯爵并不开口, 只指了指病人, 使大夫更为生气了。“我说我已尽了最大的 力量, 我已派人去接另一位医生, 等他来到后, 我才与他讨论这是什么病。请你 离开这里。” “我本着神圣的人道主义来这里, 假若这位医生来迟了, 我还会再来。我再 度警告你, 假如这病真是斑疹伤寒, 你要负延误就医的责任。假如这位女士有个 三长两短, 我一定上法庭为你的无知与延误致人死亡的实情作证。” 大夫尚未开口, 伯爵也还没走, 门就开了, 扶着把手的赫然是男爵夫人, “我一定要来。” 她异常地坚持。伯爵上前, 不仅未加阻止地让路给她, 似乎浑然忘了斑疹伤 寒是会传染的。 反倒是道生大夫说话了, 他说: “夫人, 这病会传染的, 在我确定它的危险 性消失以前, 我诚恳地希望你千万不要进来。” 她挣扎了一会, 身子一软, 竟然晕倒了。我和伯爵夫人合力扶她回到卧室, 然后出来告诉走廊上的伯爵她醒了, 这才去找大夫说她马上要见他。大夫前去安 慰她, 并保证另一位医生几个小时后便会到了。这几个小时真难熬, 楼下的男爵 和伯爵不时派人上来询问。五、六点时医生终于抵达。 来者比道生大夫年轻, 很认真而有魄力。怪的是, 他问我和陆太太的问题比 问大夫的多, 令我怀疑伯爵可能猜对了。道生大夫终于问他: “你认为这是什么 病? ”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