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会有什么事呢? ”她插嘴道。“你实说吧, 真有事的话我也好知道怎么应 付。” “惟一的危险就是怕柏西尔知道萝娜逃回伦敦。你记得上次他派人监视我, 那个人我是不认得, 但他可能一眼就认得出我。所以我今晚要是太晚回来, 或者 根本回不来的话, 就是我被跟踪了。你就不要担心, 而且替我找个最好的借口安 慰萝娜。” “好, 放心吧! 你自己一切还是多加小心! ”她说。我离开了, 开始去铺这 条通往光明的大道的第一块砖。 前往香德利街的纪尔摩暨何瑞联合律师事务所的路上, 并无任何情况发生。 但当我呈上名片时, 我才非常后悔自己的疏忽。根据玛丽的日记, 可知范斯 克伯爵曾偷看了她写给何先生的第一封信, 又经由伯爵夫人从芬妮处看了第二封 , 他必然知道何先生事务所的地址。在他知道萝娜由疗养院逃出后, 必可推算出 玛丽会来寻求何先生的帮助。所以他只要派人监视事务所就行了。而我竟然没想 到这一点, 没有预先安排在别的地方和律师见面。反正, 事已至此, 后悔也无益 , 但我走出事务所后必要加倍小心, 而且不能直接回家。 过一会儿我便被引入何先生的私人办公室。他是一个苍白瘦削、极为镇定的 人, 有一双敏锐的眼睛与一副低沉的嗓子。他绝不对陌生人立即表示同情, 也不 容许别人随意打破他的沉着, 正是我最需要的人。我们的前途或许有了希望。 “在我进入正题以前, 我先道歉可能需要占用你许多的时间。”我说。 “我的时间随贺小姐支配, 在我的合伙人纪律师离开前已吩咐我尽力协助她。” 他说着拿出一封尚未拆开的信, 我以为他要给我看, 可是他又改变了主意, 坐好 准备听我说话。 我不再绕圈子, 就把前面书中各位已知道的一切经过说了出来。他真是位天 生的律师, 根本不觉惊异, 至少表面上看不出来。他只偶尔打断我问了些话, 一 直到我讲完, 我终于很勇敢地问了最重要的问题。“你认为怎么样呢, 何先生? ” 他是不敢随意开口的。“让我先请教几个问题。” 他的问题尖锐而充满猜疑, 显然认为我是某种阴谋的牺牲者, 他还说若非贺 小姐的介绍信, 他很可能认为我是有计划的行骗。 “你相信我说的是实话吗? ”他问完后, 我问他道。 “我极为尊敬贺小姐, 相信她不会把这种事随便托给别人。我为了避免和你 争论, 可以承认男爵夫人在你们心目中是复活了, 但你前来要求的是法律上的意 见, 因此身为律师的我有责任告诉你:华先生, 你这个案子在法律上是不成立的 , 必会败诉。” “你这话太武断了吧, 何先生。” “我尽量简单地说明给你听。男爵夫人已死的证据, 就表面上来看极为完整 , 而且没有漏洞。根据她姑妈的证词, 她确实到过伯爵家, 而且是病死。这儿也 有正式的医生证明书, 说明她死于自然因素, 还有凌雾堡的葬礼、墓碑上的刻字。 你们又有什么证据, 可以证明死了的、葬了的不是男爵夫人。” “贺小姐去了一家私人疗养院, 看到一个女病人。这个女病人名叫葛安妮, 大家都知道她和男爵夫人长得很像, 她曾逃走, 后来在七月时被人送回去, 送她 回去的人曾警告费先生她喜欢以男爵夫人自居, 可是没有人信她。好, 就算贺小 姐认出这病人是她妹妹, 并去向院长指认, 但她循合法的途径把她带出来了吗? 费先生又承不承认她? 他对他侄女的死亡有一丝怀疑吗? 没有! 仆人承认她了吗 ? 没有! 她又为什么要急急躲藏在伦敦? 好, 就算你认出她就是男爵夫人, 但你 既非亲戚, 连朋友都算不上。你对她有多少认识? 仆人抵消了你, 费先生抵消了 贺小姐, 甚至男爵夫人对自己都无能为力。她说她去找过魏太太, 但你自己又说 她根本没去过, 而你的理由只是不愿引起她伤心的回忆, 所以不愿询问她做深入 调查。这只是我大略想到的几个大漏洞。我问你, 假如我们把这案子提交法庭, 提交陪审团裁决, 你的证据在哪里? ” 听了他这一席话, 我震惊得说不出话了。萝娜和玛丽的遭遇首次由外人来评 置, 就那样不堪一击, 我们的前途实在是障碍重重。 “依你看来这些事实好像都不利于我们, 但是——” “但是, 你认为都可以解释得清, 对不对? 据我的经验, 陪审团在显而易见 的‘事实’与必须加以‘解释’的情况下,往往是接受‘事实’的。举个例子来 说吧, 你所讲的这位男爵夫人说她曾在某人家住了一夜。结果证明她根本没去。 你的解释是她把脑中的幻想误以为是已经做过的事, 因此推断出这种没有根据的 结论。我不能说这个结论是错的, 我只说陪审团将会承认她精神错乱的事实, 而 忽视你提出的解释。” “可是, 假如再多给我们一点时间, 难道找不出其他的证据吗? ”我追问道。 他神情怜悯地摇了摇头。“假如你对柏西尔男爵和范斯克伯爵的看法没错, 他们两人早把你任何新证据的路堵死了, 找得越多, 对我们可能越不利。先不说 这件案子中的复杂因素, 仅因容貌相像要验明正身就不太容易。我看不出这件事 有任何希望。就算你向有关机构申请验尸, 也没有多大助益, 这件案子还是不能 成立。” “假如我们不从身份证明这一方面着手, 就没有其他的办法吗? ”我仍不死 心地问。 “日期的比较或许也是一条路, 假如你能证明男爵夫人离开黑水园的日期与 医生填写死亡证明书的日期有所矛盾, 我们或许可以研究接下去该怎么办。” 我想到, 管家麦太太、萝娜、玛丽都帮不上忙。“目前我还没有办法证明, 因为除了柏西尔男爵和范斯克伯爵两人知道外, 没有人有把握。” 何先生紧张的脸首度放松下来, 而且还微微笑了笑。“你不至于期望这两位 先生帮你忙吧? 假如他们能联手制造这种阴谋而发财, 我看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 承认的。” “或许他们也有被逼、不得不承认的时候, 何先生? ” “被谁逼呢? ” “我。” 我们两人都站了起来, 他脸上现出先前没有的兴奋, 似乎被我弄糊涂了。 “你是下了决心非弄清楚不可啰? 你的动机我不便问。但是, 我要表示一点 就是, 即使这个案子获得平反, 男爵夫人也不大可能取回她的财产。伯爵可能早 就溜到国外,而男爵的钱除去还债外, 我看也所剩无几了, 我相信你当然知道— —” 我阻止他说下去。“我请你不要再提男爵夫人的财产, 我只当它们已经丢了。 你说我有动机是不错的, 但与男爵夫人的财产无关。她从生长的家中被赶了出来 , 家族墓园中又刻着她已死的事实, 而那两个活生生的恶魔逍遥法外。这个家应 当重新接纳她, 墓碑上的谎言应在亲戚长辈前面拆毀, 这两个男人应在我们面前 认罪。为了这个目的, 我发誓付出生命代价也在所不惜。即使无人协助, 我也要 孤军奋战。上帝若允许我, 必将使我的目的实现。”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