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法衣室的门是橡木制的, 非常坚固。老人拿着钥匙, 吃力地在洞内转动着。 “我们一定得走这道门, 因为通往教堂那边的门从里面闩上了。这种锁太旧了, 我向牧师建议换个新锁, 他总说看看、看看, 可是他从来不看。我们真是跟不上 人家伦敦, 对不对? ” 他又扭又转的, 门终于开了。法衣室比我想象的大, 有股霉味, 旁边有个被 虫蛀得差不多的木橱, 上面凌乱地放了些东西, 地上有三只箱子, 角落里堆满了 纸张。房内原有个小窗, 现在已用砖头塞住。靠教堂那边的门也是橡木门, 左右 有横木闩着。 “有点乱对不对? ”老人愉快地说。“反正人家也忘了我们, 乱些有什么关 系? 你看这些箱子, 里面装的都是一些雕刻品, 现在全部都腐的腐, 蛀的蛀——” 我不敢打断他的话, 只好按捺内心的焦急, 听他把室内每件东西的来历唠叨地一 一说明完。“噢, 对了, 你不是说要看什么结婚登记册吗? 哪一年的呢? ” 玛丽说柏西尔今年四十五岁, 也就是说他生在一八○四年, “一八○四年前 的。”我告诉老人。 他打开木橱, 取出一个用棕色皮封面的本子。结婚登记册竟这样随便放, 实 在令我震惊。那橱门用手杖就可以撬开了。 “这样重要的文件, 是不是应该好好地放在保险箱里? ” “这真奇怪了, ”老人把刚打开的书合上, 手指抚着书皮面。“我那个老东 家也正是这样说的, ‘为什么这本登记册不放在保险箱里呢? ’他说了不止一百 次, 他曾是这间法衣室的执事, 心肠很好, 也很怪。每三个月他就从诺斯堡骑他 那匹老白马来, 把册子上的文字抄回去。他说: ‘我怎么知道它会不会丢掉或毁 掉, 到那时候, 你们才会知道我这本副本的价值! ’噢, 你刚刚说要几年的? ” “一八○四年! ”管理员戴上眼镜, 开始在那本大书上找起来。 由于我不知道柏西尔几月份生, 只好从年头找起。这本登记册是老式的写法 , 一件接一件。 一八○四年的年头没有找着, 于是我上溯到一八○三年, 十二月、十一月、 十月、九月, 有了! 我仔细地研究上面的记载, 那是在本子的下端, 比起上一件所占的空间小了 许多。它的上一件与隔页的最上一件, 恰是两兄弟同时结婚的记载。老柏先生的 结婚记载很简单, 关于他的妻子记载如下: 艾茜丽, 诺斯堡人士, 观园小屋主人 已故艾柏特的独生女。 我把这些资料抄下, 心中拿不定主意下一步该怎么走, 已经到手的这件秘密 有什么秘密可言呢? 我不是想从法衣室中找出柏西尔母亲的污点吗? 可是哪里有 什么污点? 新的怀疑、困难接着产生。下一步该怎么办? 我看只有去查诺斯堡的 艾茜丽小姐了。 “你找到了吗? ”老人看我合上登记册对我说。 “找到了, 可是我有些疑问想向一八○三、○四年的牧师请教。他还活着吗 ? ” “不, 早就不在了, 在我来之前的三四年就死了, 我是在一八二七年来的, ” 这位爱说话的朋友又说: “因为我的上一任被他的妻子赶出去, 这个太太还住在 新镇上。那故事我也不清楚, 反正我来工作就是我那老东家的儿子万先生介绍我 来的, 他是我所见过最最乐观的人, 他父亲去世后, 就继任为法衣室的执事。” “法衣室的执事是什么意思呢? ” “你居然不知道? 你还说你住在伦敦。我来告诉你, 每座教堂的法衣室都有 两个负责人, 一个是像我这样的管理员, 另一个就是由律师才能担任的执事, 因 为这里有些重要的文件。” “那么这位万先生也是律师啰? ” “当然, 还是诺斯堡大街的律师呢, 他和他父亲的事务所都在那里。从前我 总是看见那位老先生, 万先生真是好——” “诺斯堡离这多远呢? ” “哈! 远得很哪, ”老人夸张地说: “至少有五英里路! ” 天色尚早, 我应有时间来回诺斯堡和威明罕, 要调查柏西尔的母亲, 只有上 一趟诺斯堡问那个律师了。想到就做, 我随即向管理员道谢, 启程前往诺斯堡。 步出教堂后, 我发现两个密探已变成三个, 多了一个昨天在火车站的黑衣人。 三人似乎在商量什么, 然后只见黑衣人朝新威明罕而去, 剩下的两人在那等我。 我尽量不理他们, 反正是在外地, 不怕危及玛丽和萝娜。柏西尔的安排证实 了我的猜测, 他知道我找过葛太太后会来教堂, 因此才会预先安排人在这里。可 见登记册上确实有蹊跷, 只是我还没找出罢了。 通往诺斯堡的路宽敞平坦, 每一次回头都可看见那两个跟踪的人, 他们和我 一直保持一段距离。我总觉得在抵达诺斯堡前一定会出事。 当我走到路的僻静地段, 远远望见有个拐角, 心想大概快要到了, 便听到后 面的脚步声追了上来。我来不及转头, 就被在伦敦跟踪我的那家伙撞了一下, 本 来就被跟得满肚子火的我不觉火冒三丈, 出手便向他攻去。他大声呼救, 另一个 高大些的同伴赶了过来。原本一只手就可以把我击倒的他, 竟让我连揍了两拳。 当我发觉这是陷阱时, 已经来不及了。那两人夹住我, 直嚷着要去警局告我 侮辱。附近有个农夫看到这幕经过, 我请他去帮我作证, 他只冷漠地摇摇头。我 对这两个可恶的人说: “放开你们的手, 我跟你们走就是了。”两人对望了一眼 便放开了我。 走到拐角时遇到一个警员, 两个恶人竟然先告状。警员说法官正在市政厅里 , 要我们到里面去找他。走到市政厅, 门口的职员神气活现地写了一张对我不利 的状子。法官是个脾气暴躁, 对自己的权势很得意的人, 他问说当时有没有证人。 出乎意料的是, 这两个恶人竟然说有, 就是那个农人。我便满怀希望地看法官怎 么说, 法官很神气地说, 除非证人能够出席, 或者我能找到他信得过的保人, 我 便可以保释出去。因为我是外地来的陌生人, 所以这个保人是必要的。 这是个陷阱! 是个阴谋! 法官下次开庭要在三天后, 而我既是外地人, 自然 无人敢保, 便只有任他们关三天, 等证人来为我开罪。这期间, 柏西尔就可以把 我将要进行的计划全部破坏而摆脱我。 柏西尔的阴谋真是够恶毒了, 愤怒与焦急使我怎么也想不出应对的办法。我 甚至傻得要拿纸笔, 想把一切原委向他说明。我写了开头后, 便写不下去了, 我 应该要想个柏西尔想不到的方法赶快出去才是。终于让我想到了一个人——橡树 庄的道生大夫。 我曾拿着贺小姐的信, 拜访过这位大夫, 玛丽一再说他极为乐于助人。我信 上并未把萝娜扯进来, 只说为了办理贺小姐极重要的家事遭人误解。请他基于对 贺小姐的信任, 可否对外地来的陌生人伸出援手。 我获准由一马车夫替我送信, 并把道生大夫载过来。车夫说单程大约四十分 钟, 只要大夫在家即可马上回来。我要求他无论如何都要把大夫带回来, 他若不 在家, 请他耐心等一下。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