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车夫出发不到一个半小时, 在三点三十分左右就把好心的大夫载来了。他的 保释要求马上获准。当天下午四点, 我就自由地站在诺斯堡的街上和大夫握手道 别。 大夫邀我回他家去过夜, 我只能说我受人之托前来办事, 时间由不得我控制。 但我答应他过几天一定亲自登门道谢, 并把这件事的详情向他报告。道别后, 我 便朝万家律师事务所走去。 时间是最重要的。柏西尔不久便会知道我被保释, 若我不能在这几个小时内 把他的证据完全掌握, 那么我好不容易攻下的每一寸土地, 便要失守了。本来我 来诺斯堡的目的是想向万先生询问柏西尔母亲的事, 可是我在牢中的几个小时内 , 让我有时间把老管理员的话仔细推敲了一遍, 现在我去找万先生是想查他手上 的副册。 万先生方头大耳,极为亲切, 像个乡绅而不像律师。他对我的要求, 感到惊 奇和有趣。万先生说他知道自己父亲有份副本, 但他从没看过。想不到这么多年 以后, 竟然有人想到它。老万先生还活着的话一定高兴死了。 我谨慎地说是受了某人的委托, 要把资料寄回伦敦, 才来查询。万先生也不 再追问, 就让一职员去阁楼上把这本簿子找出来。它和正本的大小完全一样, 只 是保全得比较好些。我把它拿到一张空桌上, 因为我觉得双手颤抖, 脑子像着了 火, 似乎有必要避免在事务所内出洋相。我吸口长气, 坐下来开始翻阅。 第一页是空白, 第二页有淡淡的墨迹写着: 威明罕教堂结婚登记册副本, 由 法衣室执事万洛白亲手比照正本抄录。下面一行写着日期一八○○年一月一日— —一八一五年六月十三日。 我翻到一八○三年九月, 找到那同时结婚的两兄弟, 在这一页的下端——竟 然什么都没有! 根本没有柏飞利男爵和艾茜丽在该教堂结婚的记载! 我的心激烈地跳着, 好像要蹦出来一样。我张大了眼睛, 还是没有看见, 根 本没有他们结婚的记载! 副本上记载的每一项, 都与正本一样。这一小段空白道 出了整桩故事! 从一八○二年到一八二七年柏西尔男爵到威明罕以前, 那段空白 一直存在。这期间, 万先生抄回了副册。诺斯堡的记载才是真的, 威明罕教堂那 一本让人窜改了。 我的头开始昏乱, 不得不靠着椅背。所有关于这个阴险男人的臆测都错了。 没想到他根本不是柏西尔男爵! 他也没有资格承袭这份头衔和黑水园的产业。我 曾认为他是安妮的父亲, 后来又怀疑她是安妮的丈夫, 如今却完全出乎我想象之 外。 原来他不惜使用暴力迫害安妮和他的妻子, 就是害怕这个秘密被揭发。如今 只要说出一个字, 他的爵位、房产与社会地位就完全消失, 变成一个一贫如洗的 无名氏! 他的未来就在我的嘴上, 而现在他或许已猜到我已经知道了。 我想了一下, 觉得首要的工作就是掌握证据。万先生这本副册自然没有问题 , 但是威明罕教堂那本则一点保障也没有。在这样紧急的情况下, 我便决定在今 夜以前赶快回去, 要那个管理员将正本妥为保管。我编了一个借口, 向已注意到 我异状的万先生解释, 并留下一些手续费, 便怀着一颗忐忑的心匆匆返回威明罕。 天快黑了, 我想起我仍有被人跟踪的可能, 便在离开市区前去买了一根结实 的木制短杖, 遇上歹人起码还有个还手之力。如果对方不止一人, 那我只好赶快 溜之大吉了。幸好我念书的时候也是运动健将。 我轻快地上了路, 尽量走在路中央。蒙蒙细雨使我看不清是否有人跟踪。到 距教堂两里左右时, 有个人跑步越过了我, 然后就听到路边有座门突然砰地关上。 我抓起手杖保持警觉, 走了约一百码, 只听到右边的树丛中有沙沙的声音, 然后 就蹿出三个人来。 我往旁疾奔, 其中两人跑过了头, 另一个即时停住抡起手杖重重地在我的肩 上敲了一记, 我反手击中他的头, 他踉跄后退正好撞到要奔过来的同伴。这种情 况给了我逃命的机会, 忙从他们身边溜走, 全力向前跑。没受伤的两个也随即跟 了来, 速度并不比我慢。我可以清晰听到后面的脚步声。路上一片黑暗, 两旁树 影隐约可见, 如果路中央有个大坑, 我一定会一头栽进去。这时路面有了变化, 先是下坡, 他们比我快,可是上坡时便又输了。好不容易把他们甩开后, 发现旁 边有个树丛,便钻了进去, 屏住呼吸蹲在里头, 待脚步声过了才出来。不管怎样 , 目前我总算逃出了他们的监视。我当然不可能再回原路, 不过无论如何,我一 定要在今晚赶到威明罕教堂就是了。 天上并没有星月可做指针, 我只记着风和雨是从后面来的, 便保持这个方向 越过原野。一路再没有遇到障碍, 终于走到小山边, 我沿山下绕过, 拨开树丛挤 出去是条巷子。沿巷子走了几分钟, 眼前是一幢小屋, 窗口透出灯光。我想进去 问路, 刚推开门, 门口就出现了一个手提灯笼的人。我们张大了眼互瞪着, 原来 我已漫游到村子的尽头, 而这位手提灯笼的人说巧不巧就是威明罕教堂的老管理 员。 他的态度一改上次的友善, 竟变得多疑而迷惑, 胖胖的双颊映着火光, 第一 句话就把我吓了一跳。“钥匙在哪里? ”他问。“是不是你拿去了? ” “什么钥匙? 我刚从诺斯堡来到这里, 你说的是什么钥匙? ” “法衣室的, 噢, 我的天! 钥匙丢了, 我该怎么办。” 他摇着灯笼。“我要怎么办? ” “怎么丢的? 什么时候? 可能被谁拿走的? ” “我也不知道。我刚回来就发现窗子大开, 一定有人开窗进来偷走了钥匙。” 他跑到窗前, 灯笼转来转去地熄了。“快, 点起火来, 我们快到教堂去, 快 ! 快! ”我说。 阴谋果然在进行了。我若不快点去, 很可能就会让他们得逞了。心中的焦急 使我耐不住老人缓慢的动作, 出了园门径自向教堂走去。走了不到十步, 竟然有 个人朝我跑过来, 我看不见他的脸, 但由声音判断, 这个人我不认识。他说: “对不起, 柏西尔男爵——” 我忙出声阻止他。“你认错人了, 我不是柏西尔男爵。” 那人向后退开, 有点弄不清楚地说: “我以为是我们家主人。” “你和你的主人约在这里见面? ”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