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先生, 你并没有遵守诺言, 不过反正我已经知道, 因此才写信给你。你知道 你走时我在想什么吗? 我想你会不会就是上帝派来惩罚他的人——你是! 而且你 也完成了任务。 你的心真软, 居然还想救他。幸好你没救成, 否则你就是我的敌人了。你的 追查把他逼进法衣室, 恰恰替我报了二十三年来的大仇。有没有报到你的仇, 我 不知道。我只想说谢谢, 并想到把你急于知道的秘密告诉你, 作为我报答你的礼 物, 希望你能收到, 更盼望这礼物对你有用。 你还很年轻吧? 有没有二十七岁? 我住在旧威明罕时也很年轻, 却有个傻瓜 丈夫。但我有幸认识了某位绅士, 他的名字我不想提, 提了又有什么用? 反正也 不是他的真名。我天生就爱慕虚荣, 他经常甜言蜜语地送我许多礼物。哪个女人 能受得了这种诱惑? 不过对这些礼物他也要求回报, 哪个男人又不呢? 你知道他 要什么吗? 竟然是我丈夫转个身我就能拿到手的教堂钥匙。他编了一套理由, 事 实上我根本不信, 但我喜欢他的礼物, 而且还想要更多。所以我偷钥匙给他, 并 偷偷跟着他。一次、二次, 第四次终于发现他在干什么勾当了。 我从来不管别人的闲事, 但他在结婚登记册上擅自改动文字实在是要不得。 只是我当时并不知道这是犯罪而且惩罚很重, 否则我就会替自己预留退路。可惜 我看到的只是那些金光闪闪的金表。不过我还是要求他告诉我实情, 以满足我的 好奇心。他说了, 他说的目的你待会儿就知道。 他父亲在他母亲死后, 才告诉他, 他们并没有正式结婚, 也就是说他根本就 是一个私生子, 没有资格继承爵位和财产的。他父亲死后, 连遗嘱也没有留下, 身为儿子的他马上就回来继承了财产, 并没有人怀疑他, 因为他的父母多年都住 在国外, 没几个人认识他们。惟一有资格的是一个住在海外的远房亲戚,只要分 些钱给他就没事了。可是他不能从不动产上变钱, 除非他有父母的结婚证明与他 自己的出生证明。他原就生在国外, 很容易地就弄了张出生证明; 困难出在结婚 证明上: 任何律师都要先查教堂的结婚登记册, 才能承认结婚证明的合法性。 本来他要到诺斯堡的, 他母亲原以娘家姓住在诺斯堡, 其实她在爱尔兰与人 结过婚, 遭到丈夫虐待与遗弃后才又回家。当时是一八○三年, 在诺斯堡的牧师 当年还活着, 不容他动手脚,他不得已来到旧威明罕。他父母也曾住在离我们不 远的地方, 只是他的隐居生活使村人很少与他们接触, 正巧也掩饰了他未婚同居 的实情。 本来他是想潜入而撕掉重要的一页, 可是当我帮他进入法衣室后, 发现登记 册上竟有些地方是空白的, 这是他作梦也没想到的好机会。从他的出生证明算回 来, 他父母应在七月结婚, 但那段空白在九月; 然而早产两个月是可以为人们所 接受的。 我当时听了这故事很同情他, 把心放在金表上的女人, 总得找个借口吧? 他 费了些时间把墨水调到适当的颜色, 模仿登记册上的笔迹, 终于把他父母的婚姻 合法化了。这期间他毫不吝啬地送了我许多非常美丽与贵重的礼物。那表我现在 还留着, 走得还非常的准。 上回你说柯太太说出她知道的那段, 所以接下来的丑事我就省略了。你现在 可知道了吧, 我从头到尾都是无辜的。这件事不仅赶跑了我丈夫, 我和这位绅士 的关系也告结束。 我丈夫误会我后, 我立刻要求他向我丈夫说出原委还我清白, 可是他只告诉 我, 让大家这样误会正好, 免得他们怀疑到他真正的动机。我愤怒到了极点, 告 诉他我要自己出面澄清。他威吓我说, 说出来后我的罪和他一样重。 他利用我的无知与虚荣, 使我成为他的同谋。当时的法律不像现在那么宽容 , 犯罪的女人不止要受法律的制裁, 还要受众人的羞辱。我承认我很懦弱, 我不 愿受这种惩罚。现在你就知道我为什么那样恨他了, 也能了解我对惩罚他的你有 多大的感谢。 我们继续说下去。他人很聪明, 知道我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所以很狡诈地 安排我的未来生活。我的行为值得奖赏, 我的损失他应该赔偿。他慷慨地给了我 一笔按季领取的津贴, 但有两个条件: 第一, 我得保持沉默, 为了他也为了我; 第二, 不经他的同意, 我不得离开威明罕。我的邻居根本没有人敢和我说话, 而 且他随时可以找到我。 第二个条件很苛刻, 但我还是答应了。为了一个即将出生的孩子, 我能不答 应吗? 我那个白痴丈夫走了以后, 要我怎么过活? 何况这笔津贴极为优厚, 使我 能比看不起我的邻居过得更好。美德的代价只是块粗棉布, 而我穿的是绫罗绸缎。 所以我接受了, 并开始与邻居搏斗。 我的女儿安妮出生后就不得我欢心, 我根本不喜欢她, 所以请柯太太带她。 这期间我若要离开威明罕, 必须征求他的同意, 所以我很少出门, 最长的一次出 门是北上到康柏兰去照顾我姐姐的病, 安妮在旁碍事, 曾把她送给一位费太太— —一个平庸的女人却有幸掳获了全国最英俊的丈夫——办的小学。在学校她没学 到什么, 满脑子灌满了奇怪的念头——喜欢穿得全身素白。 我女儿很少和我争论, 为了这事常吵得天翻地覆。偏偏柯太太又要来带她去 伦敦住, 我一向就气她挑拨离间, 马上一口回绝了。安妮就一直留在我身边, 结 果却演变成“秘密”外泄。 这是隔了很久才发生的, 我在新镇住了多年, 已赢回了邻居和牧师的尊敬— —不管我用了什么方法。这一天, 我写信去要求现在已经死的某先生允许我到外 地去旅行透透气, 他竟凶狠霸道地回信拒绝了我。我一时愤慨不能自持, 竟当着 安妮的面骂他说: “下贱的冒牌货, 只要我开口说出他的秘密, 就能毁掉他一生。” 话出口后, 才觉察到站在一旁的安妮正好奇地望着我, 我马上要她出去, 也不敢 再多说什么了。 我为自己的冒失后悔不已, 安妮的脑筋不大清楚, 我真担心她无意中在镇上 把这事讲出来, 要是让灵活一点的人听见, 我就完了。我害怕得不知怎么是好时 , 第二天就出了岔。 第二天他没事先通知地就来了, 为我要求外出的事大发雷霆。当时安妮也在 场, 他一向讨厌她, 对她很凶, 安妮也不喜欢他。他一看到安妮就说: “出去! ” 安妮不屑地向身后看了看, 似乎不愿离开。他吼道: “出去, 你听到没有? ”安 妮的脸红了起来, 说: “你说话客气一点。”他看着我说: “把这白痴赶出去。” 她一向自视甚高, “白痴”这两个字马上惹怒了她。我还来不及阻止, 她已经激 动地赶上前说: “我要你道歉, 否则我就不会饶你, 只要我开口说出你的秘密, 就能毁掉你的一生! ”这和我前一天说出来的话, 一字不差! 他的脸白得像我现 在写的纸一样, 话也说不出来地坐在那。我忙把她推出去。他平静了以后, 骂了 一堆我无法用笔写出来的脏话。最后决定为了他的安危, 要把安妮关起来。 我一再地哀求, 向他解释, 安妮只不过像鹦鹉似的重复我的话而已, 她不可 能知道什么, 因为我根本没说, 她只是气愤, 随口把我的话拿来当武器罢了。我 把她的各种怪行为举例出来。可是即使我发誓, 他还是不听, 一定要把她关起来。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