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没有, 他们好像是在街上偶尔碰上了。谈了一会, 院长就走了, 伯爵走的 是另一条路。我心里默祷着, 希望伯爵是正巧路过。可是他又走了回来, 拿出名 片和笔写了些字后, 走进我们楼下的店铺。我尽量控制自己, 装作出去拿东西走 出了房间, 幸好萝娜画得很专心, 没有留意我。出了房间后我就直奔楼梯, 想阻 止他上来。幸好他没硬闯, 只是要楼下的女孩送一张名片给我, 上面写着”亲爱 的小姐, 容我们面谈一件与我俩有极重大关系的事情。“我深知伯爵的为人, 若 不答应他, 很可能把事情闹得更糟。于是对那女孩说: ”请那位先生稍候, 我马 上就来。“然后飞奔上楼拿了帽子和围巾。我决定不和范斯克在室内说话, 是怕 被萝娜认出他的声音。我下楼到街上时, 他从店里出来, 我怕萝娜看见,急忙把 他带到另一条街上。一看见他那卑鄙的笑容与过分殷勤的态度, 黑水园那段可怕 的往事便忙不迭地钻了出来。 “他对你说些什么? ” “我不能说, 我会把关于你的部分说出来就是了。他首先对我说了一些很可 怕的话, 我气得只有在斗篷里撕碎他的名片出气。我问他想干什么, 他说他只要 求两件事, 第一是要倾诉对我的爱慕, 我当然一口拒绝了。第二, 他想再度重申 信中的警告。他说柏西尔男爵不听他的劝, 如今终于自取灭亡。他早在你第一次 到汉谐尔去时就跟踪你, 并发现了我们的住处, 但他一直隐藏不说, 直到柏西尔 死后, 他认为你必定不会放过死者的同谋, 便联络了疗养院的院长, 准备把逃走 的病人抓回去。可是, 到了最后一刻, 他——” “怎么啦? ” “他竟为了我而改变主意。他说他唯一的弱点就是对我的感情。我尽量不听 他的鬼话, 可是他的表情、动作, 还有含泪的眼睛——他说, 想到把我和萝娜拆 散后, 我一定非常凄惨, 便觉得十分不忍。所以临时改变了主意, 要院长放我们 一马。不管这话是真是假, 院长的确看也没看我们一眼就走开了。” “我相信他的话, 好人也会做坏事, 坏人不见得做不出好事。然后呢? ” “他说到你的时候就像凶神恶煞似的。他说: ‘华先生是个聪明人, 但比起 我来还差得远。他假如要翻旧账, 只是替自己找麻烦。为了你的缘故, 我一直不 跟他计较, 但他要是太过分, 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再见啦, 亲爱的小姐。’说完 , 就脱帽鞠躬地走开了。我一直看到他转过街, 才回家找萝娜。我告诉她说你在 家时, 就常说要搬到空气好一点的地方, 我们何不趁机给你一个惊喜? 她听了就 很高兴地帮我收拾东西, 这儿的新画室也是她替你布置的。我们趁着天黑搬了过 来, 并及时赶上把信寄给你。我这样做没错吧? 以后我们怎么办? ” 我轻声地一再向她保证。我说: “我从何律师的事务所回来已经有好几个星 期, 但我在那儿说的话, 并没有忘记。我说: ‘这个家应当着曾去参加葬礼的每 个人的面重新接纳她, 墓碑上的假碑文应在长辈主持下抹去, 这两个男人应在我 面前认罪, 即使法律奈何他们不得。’其中一个已经付出了代价, 另一个还活着。 我的决心至今仍然没有改变。” 她的眼睛亮了起来, 脸色也转红了。虽然没有说话, 但所有的同情都已写在 脸上。 “我不否认前途险恶, 但我已学会了忍耐, 没有万全的准备, 我是不会冒险 去向范斯克挑战的。姑且让他以为他把我吓退了, 让他得意一时, 但若我猜得不 错, 这份得意将来就是他的致命伤。我希望你们在我开始另一回合的攻击前,先 坚强地站起来。我们不要怕, 可以先把柏西尔的死告诉萝娜——” “沃特, 我们不是说好的吗? 以后再告诉她的? ” “不, 玛丽, 我们应该告诉她! 细节不提, 只说他已经死了。因为将来或许 还有更大的惊吓随时来临, 我们不可能永远保护她。” 第二天萝娜便知道她丈夫的死讯, 她生命中的错误与不幸, 应随他长埋九泉。 此后我们都不再提起他的名字, 萝娜在我们细心的呵护下终于恢复了正常的 生活。我们开始筹划另一场战斗。在这期间, 我去找过圣约翰林区森林路五号的 房屋经纪人, 问他这房子可不可以租, 他说目前才与那个外国人续了半年的约。 看样子我的对手在半年内不会离开英国。 我与华尼克大厦的通信揭发了安妮的身世。大厦的主人杜桑少校在回答我的 信上说: “已故的柏西尔男爵不曾到过华尼克大厦,但已故的费腓力先生则是在 下的好友与常客。他曾在一八二六年秋天前往华尼克大厦住了几个月, 参加秋季 的狩猎。后来大概去了苏格兰, 第二年回来时, 还带了他的新婚夫人同行。” 安妮生于一八二七年六月, 她和萝娜极为相似, 而萝娜则像爸爸。当年的费 先生年少英俊, 是社交界的名人, 很可能和当时在华尼克大厦任女侍的安妮母亲 有了关系, 他的薄幸, 逼使她在发觉重大错误后, 匆忙找上葛先生。印证葛太太 在信上说安妮的母亲是“一位平庸的女人却擭获了全国最英俊的丈夫”, 可见她 与费先生有另一种不可告人的关系。 古谚说: “祖先的罪将在子孙身上显现”, 以前我总是不懂它的含意, 如今 想来却不无道理。同一个父亲的两个女儿, 被邪恶的力量操纵着, 安妮是无辜的 工具, 萝娜是无辜的受害者。这大概也是当时无心肇祸的父亲始料未及的! 如今 她葬在她挚爱的费夫人身旁, 葬在属于自己的祖坟里, 大概也是冥冥中的安排。 四个月平静地过去了。四月来临了, 春天的月份, 也是大地变动的月份。 宁静而愉快的冬天飞逝而过。我的勤奋使我们的生活有了保障, 玛丽得以卸 下数月的重担, 虽未完全卸下, 但已恢复了大部分的活泼。萝娜的变化更为巨大 , 早先的忧伤表情如今已一扫而空, 当年迷人的气质与美丽的外貌都回来了, 只 是她对离开黑水园, 到我们在凌雾堡教堂相遇的这段记忆完全丧失, 偶尔谈及都 会引起她极度的不安。除此之外, 她已像往日的萝娜。昔日因她的隐衷而说不出 口的爱意如今都细细地表露出来, 我变得连和她握手都会紧张, 如不小心碰到她 , 心跳也会加速, 就像往日在凌雾堡一样。出现在她脸颊上的红润, 携回往日在 康柏兰的时光。她常沉思, 却在玛丽问她想什么时, 红着脸说没有; 而我竟也对 当年她画着的夏日小屋做起白日梦来。我们的关系曾因环境的改变而消失, 如今 已随她的爱而复苏。时光如我们当年的祈愿, 将我们带回了往日熟悉的岸边。 如果是别的女人我早就把话说了出来, 可是, 她是那么柔弱, 我深怕我的话 会伤害到她。但我又觉得这样拘谨的日子必须结束, 我们的关系也必须彼此有个 交待。目前的单调生活, 似乎有改变的必要。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