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没有。” 他又走开, 打开房门, 奇怪地查看走道后走回来。“算你赢了, 沃特, 我的 命原来就是你救的, 从那时起就是你的, 你要就现在拿去吧。真的, 我不是开玩 笑的。我接下来要说的话, 句句实话, 只要我说出来就等于把命交在你的手上了。” 他那认真的表情让我不得不相信他的话绝非编造。 “你先记着! 我要说的这些往事与这个范斯克并无一定的关联。假如你自己 找到了其间的关系, 拜托你自己留着, 千万不要告诉我, 我诚恳地求你不要再让 我知道任何发展。” 他又喃喃说了些话, 我发觉他用英语来述说似乎非常困难。由于我多少也跟 他学了些意大利文, 所以便要他用意大利语讲, 我尽量竖起耳朵听, 才能将大意 记得。 “你对我离国的动机, 除了认为是政治原因外一无所知, 假如我是被政府放 逐, 倒也没什么必要保密, 事实上根本不是政府赶我出来。沃特! 我相信你听说 过, 在欧洲每个大城市都藏了些政治社团, 我属于其中的一个, 到现在仍然是其 中的一份子。其实我是奉了上级的命令前来英国的。我年轻的时候, 对政治非常 狂热, 因为我的表现, 奉命移民来英国, 并等待进一步的任务。我来了, 到现在 还在等, 也许明天, 也许十年后都可能被叫走。我并没有发誓不能把这个社团的 名字说出来, 但我若说出来, 只是把命交到你手中而已。若有人知道这些话是从 我嘴中说出的, 我就死定了。” 他在耳边说了几个字, 为了保密的关系, 我就以“兄弟会”称之。 “兄弟会的宗旨与一般政治社团并无不同——摧毁独裁, 伸张人权。我们这 个会的规章只有两条: ‘人活着应该善用自己的生命, 只要对别人无害, 他是有 权利尽情享用的; 若他一旦侵害到别人, 就马上丧失了这种权利’。我没有资格 讲这个会是经过多少奋斗与挣扎才得以成立, 你也没有资格听。你们英国人很久 以前就争取到了自由, 久得甚至把当年所流的血与残酷的手段都完全忘了, 所以 你没有资格批评受奴役的人会做出多少疯狂且不可思议的事。我们的铁石心肠早 已深入到你找不到的程度。你们的自由太奢侈了, 根本无法对我们现在的所作所 为说公道话。” 他讲这些话的表情是我们认识以来第一次这么严肃, 像是把心全掏了出来一 样。他的声音仍然隐秘低沉, 使我觉得十分恐惧。 “到目前为止, 你可能认为本会与其他社团并无不同, 依你看来, 它的宗旨 不过是无政府主义; 喜欢闹革命, 把不好的国王或总理像野兽般消灭就是了。表 面看来如此, 其实兄弟会的本质极为怪异。会员间互不认识, 在意大利与海外地 区各有领袖, 每位领袖有秘书, 只有秘书认识大家, 也只有必要的时候才让会员 彼此认识。因为有这样的保护措施, 所以入会时并不需要发誓。我们终生都带着 一个秘密记号, 平时各司其职, 如有需要, 每四年向领袖或秘书报到一次。上级 曾警告我们, 假如违背会规, 或利用它来从事其他活动, 就会死在陌生人甚至你 最亲密的朋友手下。报应或许马上就到, 或许会隔多年。我们的第一准绳就是学 习忍耐和学习服从。有的人可能等上一辈子, 也没派上任务; 有的人加入的第一 天就委以重任。像我这样一个矮小、快活的人, 实在是因为年轻时的一时冲动才 加入了兄弟会, 如今我可能因这一时冲动而丧命, 但我已无法脱离了。我在意大 利时曾被选为秘书, 当时的所有会员都见过我。” 我有点懂了, 他的结论或许就是我的答案。他热切地看着我, 显然猜到我的 想法。 “你已经有结论了, 但别告诉我。让我为你做最后一次的效劳, 今后不要再 提这件事。” 他示意我不要出声, 只是站起来, 脱下了外套, 卷起左臂的衣袖。 “我答应过你要把这秘密毫不保留地说出来, ”他在我身边低语, 眼睛却看 着门。“对你有帮助的话我都说了。我说我们都有一个记号, 你看看我这个记号。” 他举起左手, 在上臂的内侧有个圆形烙印, 比一分铜钱还小一点。 “有这种记号的人就是兄弟会的会员, ”他把袖子放下。“欺骗兄弟会的人 , 迟早总会被他的首领或秘书找出来, 那时就没有任何人救得了他了。记着你看 到和听到的, 自己去想或采取行动。但我以上帝之名求你, 结果如何千万不要告 诉我, 我不希望对这种吓死人的结果负责任。我最后再说一次, 以我的名誉担保 , 作为一个基督徒宣誓, 如果你在剧院要我看的那个人认识我, 而我不认识他, 实在是因为他变得太多, 或是化了装。我不知道他来英国的目的, 我没见过他, 在今晚之前没听过他的名字。沃特, 我说的太多了, 让我休息一下吧。” 他跌坐在椅子上, 把头埋在双手里, 我轻轻打开门, 不管他听不听地对他说。 “我会把今晚所听到的深藏内心, 我保证你永远不会后悔对我说过这些话。 明天早上我来找你, 会不会不方便? ” “你来吧, 沃特。趁我上课前, 我们可以一起吃早餐。” “晚安, 派卡。” “晚安, 朋友。” 我走出那栋房子, 第一个反应就是必须马上行动, 我看看表, 十点钟。 伯爵逃离剧院的动机, 显然也会迫使他离开伦敦。我好像亲眼看到兄弟会的 记号烙在他的左臂, 而背叛兄弟会的行为则烙在他的良心上, 这从他看见派卡那 一刹间的表情中表露无遗。 派卡认不出他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 伯爵这种性格的人, 自然不会轻易地让 把柄落在别人手中, 他现在刮得干干净净的脸, 从前可能盖满胡须; 深棕色的头 发可能是假发; 甚至连名字都可能是假的, 而且时间可能使他变胖了。 我绝对相信他认为自己的伪装已被派卡识破, 即将有生命的危险。假如当晚 我能找到他, 对他说我也知道他所犯下的罪, 结果会如何呢? 简单得很, 只能拼 个你死我活了。 在我揭发以前, 应该先考虑成功的机会。为了萝娜我也应尽量减少其危险性。 假如伯爵从我的话中发觉我是唯一知道他这个秘密的人, 他绝对会毫不迟疑 地把我杀了灭口; 但若有很多人知道, 我的威胁便又无法奏效。我一定得想出更 保险的方法, 让我有攻击的能力, 又使他奈何我不得。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