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我进港时,拉巴兹城还在睡梦之中,不过鸡正在啼,不多会儿太阳就要出来。 我把小船拖上岸,脱掉了鞋,把两只鞋系在一起,挂在头颈上。我赤着脚轻轻 走过马勒康街,不去惊动睡在树下的野狗和躺在门前的流浪汉,随后沿着一条弯弯 绕绕的小道走上山去。穿过广场时,早晨的第一缕阳光已经射在教堂的尖顶和大钟 上。 我“吱嘎”一声开了门,声音很响。我躲在暗处,等到确信没人听见响声才走 进去。 一定进拉巴兹城教堂的大门,迎面就有一排木屏风。凡是教堂的告示都钉在上 面。只见木屏风当中有一张很大的布告,比旁边所有的布告都醒目。 那张大布告悬赏一千比索捉拿偷盗圣母珍珠的窃贼。我撕下了这张布告,塞在 口袋里。 教堂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几支蜡烛在祭坛里燃烧。 我穿过祭坛,走到贝壳状的神龛前。海上圣母站在神龛里,头带花环,身穿白 衣裙,脸上仍旧堆着甜甜的微笑。 我把黑珍珠放在她掌心里,心里不由得想起塞维利亚人和“恶魔魟鱼”。 这条漂亮的,魔鬼般的魟鱼,尽管许多人都说看见过它,可是真正亲眼目睹它 的人只有两个,这一点活着的人迟早总会知道。 我快步走过教堂侧廊。到了门几我又停下来往回走。我爬上通向钟楼的长梯。 钟楼里有三口铜钟。 整个拉巴兹城就在我眼下。妇女和睡眼惺忪的孩子头顶水罐到泉边去汲水;一 缕缕刚从烟囱里冒出的蓝色炊烟四处可见;我家大门前的鹅卵石地上,一个印第安 女人在扫地。那是露丝,她丈夫也跟船队一起沉没在马勒多纳多。 三口大铜钟就吊在我身旁,我使劲地来回拉动钟绳。钟响了,人们从屋子里跑 出来,打听为什么敲钟。要知道早弥撒还有一个钟头呢。 我解下脖子上的鞋,穿在脚上,又用力拉了一下钟绳。等我走到楼梯下面时, 教堂里已经挤满了人,因此,谁也没有注意到我,我很容易就溜了出去。 外面,金色的阳光洒在屋顶上,钟声还在城市上空回荡。钟声也在我心里回荡, 因为这是崭新的一天,从这一天起,我成为大人了。我成为大人,不是在我成为 “赛拉查父子珍珠行”合伙人的那天,也不是在我找到“神珠”的那天,而是在这 一天。 空中回荡着钟声,我在金灿灿的阳光中走回家去。一路上我在动脑筋编一个讲 给我母亲听的故事,因为她不会相信发生的事情。如同我不相信她以前讲的“恶魔 魟鱼”的故事一样,她也不会相信我现在讲的“恶魔魟鱼”的故事。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