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在南喀列米亚省的斯美茨近郊散步,无意中被隐匿在陡峭山坡旁的一幢孤零 零的避暑山庄所吸引。我奇怪地发觉,竟看不出有什么路可以通到那里:避暑别墅 四周全由篱笆严密地围了起来,而且四周都是光秃秃、灰黄色的悬崖峭壁,只间或 有那么一二株古老、粗壮的杜松或曲曲弯弯、生机勃然的苍松点缀成一片美景。 有谁会想出这么个主意,情愿住在这么一片荒山野岭的偏僻角落呢?这地方真 有人住吗?每当我在这座神秘的避暑山庄附近徘徊时,总禁不住会产生这些疑问。 说来也怪,我真的从来也没看见过有人出入这幢别墅。好奇心不觉油然而生。 我不得不承认曾有一次试图爬上峭壁峻岩,居高临下,越过禽笆的蔽障,把里 边看个清楚。但是,这座别墅山庄建造得十分古怪:无论我攀上哪块岩石,我所能 看到的也仅仅是里面院子的一角,而且那里面跟外边周围的情景一样,都是同样的 荒芜凄凉,看不出什么名堂。 然而,经过几天观察之后,我终于看到了有位老年妇女,浑身披黑,站在院子 里。这一发现更增加了我的好奇心。 我猜想,不论什么人,生活在哪里,肯定要与外界进行联系——哪怕是仅仅为 了买些东西。 于是,我在自己所认识的人中间进行探问。后来终于听到一些道听途说,也就 是有个名叫瓦格纳的教授住在那儿。 瓦格纳——教授?! 这更加促使我对那幢别墅特别加以注意。我会不借任何代价去看一眼那位出类 拔萃的人物,他的发明创造曾经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因此,从那天起,我便盯住了这块地方。我也曾隐约感到似乎不应该这样做, 但是我还是不分白天黑夜躲在一株杜松树背后,在我自己选的了望台上窥视着那幢 神秘的别墅,一呆就是几个小时。 俗话说,有志者事竟成。 有一天,拂晓时分,我突然听到一阵门枢的轧轧声。顿时,我神经紧张起来, 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下一步发生些什么。 只见大门打开了,一位身材高大、满脸胡须、面色泛红的男子迈步走了出来, 他小心翼翼地环顾四方,毫无疑问,这人肯定就是大名鼎鼎的瓦格纳教授。 一看四周无人,他似乎感到满意。于是慢慢地登上一片平地。开始做起在我看 来是一种非常奇怪的运动来。瓦格纳教授堆着九块大小不同的石块,试着一块一块 地轮流试举一番。然后小心翼翼地从一块踩到另一块,但是这些石块太大,太沉, 我估计即使是举重运动员恐怕也很难搬动。 我在想,他这举动是多么奇特的消遣啊!我正在这么想着,可是转眼之间,我 却惊奇得连气也透不过来了,简直无法令人置信的事发生了:瓦格纳教授走近一块 比一个人还高的石块,抓住石块的突出棱角,竟毫不费力地把它举了起来,就好像 那沉重的石块是用纸板糊起来的。 眨眼间,瓦格纳教授已伸直手臂,来回挥动起石块来。我简直想不出这事是怎 么发生的。是瓦格纳教授有超人的力量?那么他为什么举不起小得多的石块呢?要 么是……我还来不及揣测出其中的奥妙,教授的另一个绝技已把我征服了。 只见瓦格纳教授接着就像抛掷一颗小石子那样,把石块抛到了大约六十英尺高 的空中。我紧张地等待着坠落声,然而奇怪的是,那石块却慢悠悠地落下。我暗自 数到了十秒钟,它才落到一人高左右,这时只见瓦格纳伸出一只手,稳稳地接住了 石块,手臂连晃都没晃动一下。 “哈——哈!”瓦格纳那浑厚的嗓音发出了一声大笑,将那石块猛地抛掷了出 去。开始,石块与地平面平行地飞了出去,随即突然垂直地落下,轰地一声,裂成 了碎块。 “哈——哈!”瓦格纳教授又大笑起来,而且出奇地一跳,竟跳起十二英尺高, 随后朝着我的方向与地面成水平笔直飞了过来。不过,显然是计算上有些失误,他 像那块石头似地,一下子摔到了我面前。要不是跌倒在斜坡上。他肯定必死无疑。 他倒在那株杜松树的另一头,离我不远,痛苦地呻吟着,咒骂着,擦搓着膝盖, 然后挣扎着想站起身来,却又忍不住呻吟起来。 迟疑了一阵,我决定露面,帮教授一把。 “伤着没有,我可以帮你吗?”我从树背后走出来问道。 我的出现一点儿也没有使教授感到吃惊,至少他并未露出惊讶的表情。 “不必了,谢谢你。”他平静地回答,“我可以起来。”他又作了一次站起来 的尝试,但是又踉跄地倒了下去。他的脸痛苦地扭曲着。他的膝盖已经浮肿起来。 看来由于疼痛剧烈,没有人从旁搀扶,恐怕他是站不起来了。 情况不容再犹豫了。 “趁疼痛还忍得住的时候,让我们快走吧!”我说着便扶他站了起来。这次他 没有拒绝,尽管我看得出,搀扶着他走路,他也是每走一步都疼痛得要命。我们慢 慢地朝那神秘的屋子走去。其实,我差不多是半抱着他。他很重,在他的重压之下, 我自己的气力也很快就要耗尽了。然而,我的心情十分愉快:我不仅见到了瓦格纳 教授,而且与他结识了。现在,我期待着跨进他的别墅。但是,我还是不免担心, 当我们走近高高的篱笆前面时,他会不会对我表示一下感谢,然后便把我撇在门外 呢?在我们走近门口时,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不过,教授始终一言未发,我们 终于跨过了这条魔术般的界限。事实上,他痛得也已经说不出话了。看来,尽管意 志坚强,他还是处在极大的痛苦中,因为除了疼痛抽搐和颤抖外他似乎失去了其他 感觉。我已经累得要死,但是在抱他进屋之前,我还是好奇地朝院子瞅了一眼。 这个院子相当宽敞,中间竖立着一座类似毛利人那种习惯的装饰和某种装置; 更远一头,地上掘了一个圆洞,上面盖着厚厚的玻璃。沿着洞口,正对着房屋及其 他几个方向,喷射出金属般的弧光,照亮了半个院子。 我没有时间再多看一眼,因为这时有个穿黑衣服的女人——后来我知道她便是 教授的管家——警觉地从屋里奔了出来,迎接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