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他和斯台凡怀着郁闷的心情,由罗马踏上了归途。 到慕尼黑,斯台凡下了火车,去探望住在费尔达芬的父母,阿尔伯特则一直 坐到柏林动物园车站,径直回到自己在舍内贝格区的寓所,检查一下是否一切妥 当,主要是看看有没有信件。他并没有什么急着要看的信,因为重要的信已经由 帮他照看房子的朋友转寄到佩鲁贾去了。尽管如此,他仍然很失望。他从信箱里 取信时几乎永远是失望的,即使拿到五六封信依然如此。也许他的期望值太高了。 是啊,一定是他的期望值太高了。实话实说吧,他一直盼望着能收到一封拯救他 的信,不管信中写的是什么,寄信者又是谁。然而这样一封能拯救他的信始终也 没有来。永远也不会来。也许他正是为了得到这样一封信,才满世界地去索要签 名。今天躺在信箱里的不是这样一封信,而是施魏因富特足球俱乐部球员的签名 照。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阿尔伯特想用来思索一下自己作为一个大学生的未来。 此时是九月中旬,离冬季学期开学还有一段时间。也许艺术史这个专业的确不适 合他。德尔布吕克是正确的。他缺少一种距离。他不想去分析那些画。他想抓挠 它们。何况他以前就抓挠过一些照片,后来是画。这件事德尔布吕克不知道,任 何人都不知道。大约在行坚信礼前后那段时间,也就是无上装泳衣的女人照片对 他已没有用处之后,他在一个垃圾箱里发现了一本全是比基尼女郎的画册。他把 这本东西捡了起来,躲到一个安静的角落里,先用指甲,继而用小刀刮那些女郎。 他坚持不懈地为这些女郎脱衣服,直到她们变成一堆碎纸屑为止。他把碎屑塞进 裤袋,开始抓挠自己,抓出几个小口子来,很疼,但也很舒服,让他平静。不久 之后,在一家咖啡馆里,趁着没人注意,他把一个指头放在一幅油画上,开始抠 挖,这在某种程度上也能让他平静。当然他只抠了几个地方,而且都是不惹眼的 地方。那是一幅描绘阿尔卑斯山的风景画,他抠的地方是岩石和树皮,后来,只 要他去那家咖啡馆,他就会为画上有自己的手迹而快乐。 也许他应该休学一个学期,但是他需要联邦教育贷学金,否则他只能将他的 联邦国库券提前取出来。不过,他首先必须彻底与罗马告别,这比他想象的困难 得多。柏林显得说不出的灰沉而沮丧,最沮丧的奠过于他住的这个区。其实有些 朋友还因为他住在舍内贝格区而羡慕他哩。有一条可羡慕的理由就是楼下有家电 影院,主要放映刘别谦(恩斯特·刘别谦1892_ 一1947,德国出牛的美国电影导 演)的电影,他喜欢刘别谦的电影,然而与大多数观众不同,他只要看过一次就 满足了。 他用磁卡钥匙将房门打开,一边看看电影院的橱窗。他想起了法尔内塞电影 院,那里正在上演帕索里尼的片子。一种强烈的思念突然袭来,思念鲜花广场那 朽腐的气息,思念法尔内塞广场的石凳,思念一切将他与罗马相连的东西。正是 这些东西,使他根本不愿意走上楼梯,回到自己的家里。然而他只能留在舍内贝 格。 他的屋子在顶楼,向外望去,不但可以越过屋顶看到施特格利茨区,还能一 直看到对面屋子的里面。中产阶级的房子,有石膏花饰,高高的屋顶,大都出租 给合租户,只在二楼有一家诊所,还有一家妓院,不分昼夜地紧闭着窗户。遗憾 的是,他还能看到主街的一部分,它横穿舍内贝格区,与联邦一街相连,交通繁 忙。如果严格按照声学原理“可视即可闻”来说,汽车的噪音让身处室内的他深 受其苦。奇怪的是,这天晚上的噪音却没怎么打扰他,而是像电影院橱窗一样, 纤毫不差地勾起了他心里对罗马的思念。他几乎要忘记了,前天晚上他是戴着手 铐在毕肖内街的一辆囚车上度过的,还被一个漂亮迷人的女警察骂作Cretino. 想起那个穿皮衣的女人,阿尔伯特心乱如麻,只得又走出家门,找个地方去 喝一杯。对于附属于电影院的酒吧,他没什么兴致,尽管他在此消磨过许多个夜 晚。对街尽头的酒馆也没兴趣,这是他的一个朋友在不久前开的,尽管女老板来 自斯图加特地区,又在柏林学习社会学,酒馆却叫做“里斯本”。在她这儿可以 喝到威尔第葡萄酒,还能吃到鳕鱼干。一时之间,“里斯本”靠各种鳕鱼菜肴而 声名大噪,名声一直传到了舍内贝格以外的地方。阿尔伯特不喜欢吃鳕鱼,有一 次他看到鳕鱼被送来,好像是装在大纸板箱里。阿尔伯没有朝“里斯本”走,而 是向着主街方向走去,虽然主街上只有一家他敢进去的酒馆,而且也很无聊。其 他酒馆都是所谓的特殊兴趣者酒馆。一家是招待同性恋者的,下一家是性虐待者 俱乐部,再下一家是招待非洲人的,第四家是招待女同性恋者的素食馆子,跟一 家女同性恋者健身中心兼竞技体育俱乐部毗邻。此外还有几家普通的柏林式小酒 馆,但阿尔伯特猜想它们也是特殊兴趣者酒馆。这样就只剩下一家,还在离开柏 林之前,它就引起了他的注意。它叫蒙特斯特拉。 蒙特斯特拉位于一座新楼房的一层,落地玻璃窗,完全用意大利国旗三色的 玻璃纸糊住。看不到酒馆里面,让阿尔伯特在进门时有点紧张。然而他发现这只 不过是一间很平常的意大利酒馆,于是放下心来。 酒馆里面与柏林常见的意大利餐馆风格迥异,那些餐馆往往装饰得像是石膏 的洞穴,这里却不见石膏,不见昏黄的灯光,不见渔网和大肚的基安地酒瓶,这 里只有一个铝皮的吧台,剩下的就是桌椅,一张台球案子,和一台从天花板吊下 来的电视机。地面铺的是瓷砖,整个厅堂用方形的日光灯照明。阿尔伯特曾在书 上读到,应当把地狱设想成一个光线刺眼而没有照明开关的地方。蒙特斯特拉的 灯光几乎让他眩目,过了一会儿才看清餐馆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看不见。吧台 前面和后面都没有人。紧挨着的台球桌旁也没有人。他走到吧台前,拿不定主意, 是留下来呢,还是走出去。他决定出去,已经走到门口了,一个年轻姑娘出现了。 她是从餐厅后部的一个门走出来的,看来里面还有一间餐室,因为她端着一个托 盘,里面有水杯和咖啡杯,她把托盘放在洗碗池边上。这姑娘的发色很暗,几近 蓝黑色,眼睛也是同样的深色。她身材修长,但并非小伙子那种,而是非常女性 化,她穿的又是一袭略紧的黑色常礼服,更突出了她的女人味儿。另外,她是把 托盘平放在掌心上的,走起路来纤腰款摆,这样的扭动阿尔伯特只在描述西西里 的电影里看到过。在电影中,肤色黝黑的美人走过正午阳光灿烂的广场。 此时的酒馆也像西西里的正午一样明亮。总之,阿尔伯特觉得,这女人的登 场改变了光线。她照亮了黑暗的角角落落。曾让他觉得很舒服的黑暗,使得日光 灯不那样刺激眼睛和脑神经的黑暗。在他看到这女人的时候,他的头,他的太阳 穴,都松弛下来。不过这还不是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正洗杯子的她的主要原因。而 是她那穿过厅堂时的步态,让他久久地呆望着她。直到她的目光从手里的活儿上 抬起来,说了声“你好”(原文为意大利语),问他想要什么。 她跟他说意大利语。他也只好用意大利语回答,他真想把语言班里学到的知 识全都炫耀一下,却只说出一声:“一杯浓咖啡”(同上)。与其说是说出来的, 不如说是像蚊子一样哼哼。她端来了咖啡,没有再去洗杯盘,而是走到吧台后面, 看着他。她有点居高临下地看他,可能是因为吧台后面的地板高一点。阿尔伯特 觉得有些窘迫,不敢抬头看,将糖加进浓咖啡里,搅了半天,直到听见一个男人 的声音,才将他从窘境中解脱出来。这人是从隔壁房间走出来点东西的,“埃琳 娜,来杯茶,”(原文为意大利语)阿尔伯特听见这句话,一抬头,看见一个病 怏怏的瘦弱男人,看穿着打扮像个生意人。这男人又消失在隔壁房间里,那姑娘 却没挪窝儿。看样子她并不急着把茶送去,要么就是她没有兴致。反正她还是那 样在吧台后面站着,像看一只落在眼前的苍蝇一样看着阿尔伯特。 阿尔伯特不愿意做一只苍蝇。他鼓起全部勇气,回应她的目光,立刻发觉自 己曾看到过这样的眼睛。是那个罗马女警察的眼睛,也许颜色更深一点,却蒙着 同样的忧郁。仿佛在他们的视线交汇那一瞬间,她飘出了他的视野,然而她没有 任何动作,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阿尔伯特震惊了,将咖啡一饮而尽,付了账, 离开了酒馆。他知道,他会尽快再来。 在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阿尔伯特几乎每晚都光顾蒙特斯特拉。当然,他根 本没有想人非非,以为他会得到那姑娘的青睐。这不完全因为她的美丽,也因为 她瞟他一眼或是盯他一眼那种奇特的方式。以前还没有人像埃琳娜这样瞟他或是 盯他一眼。或许那个罗马女警察曾有过。埃琳娜也能像那个罗马女警察那样,只 一个眼神就能让他兴奋起来,让他兴奋得甚至想到卫生间去,像个青春期的少年 一样用手放松自己。只是害怕埃琳娜会猜测到他的举动才忍住了。尽管她总像在 神游太虚,但她看起来有着敏锐的直觉和丰富的经验。 这一点,阿尔伯特在头几个晚上之后就知道了。这几个晚上,他一般都是默 默地靠在吧台边,除了点东西之外一句话也不敢跟埃琳娜说。站在吧台旁看着她 忙碌,这不成问题。虽然这家餐馆跟任何一家都不一样,但看样子不会有人来干 涉他。游客们不来这里,德国客人也很少,这家餐馆几乎完全被意大利人占领了, 人人都像是老主顾。不过这群老主顾当中有一伙男人好像是老板,反正阿尔伯特 觉得是这样。这几个男人也能到吧台后面去,用那里的电话,还有几把大概是开 库房或是办公室的钥匙。阿尔伯特还注意到,他们喝了酒水从不付账。但是大多 数时间里,他们只是坐在餐馆前厅的桌旁,读报纸,玩牌,或是看别人玩牌。 不知从何时起,在埃琳娜上白天班的下午,阿尔伯特也来这家餐馆。日光灯 依然开着,那几个男人也依然像在晚上一样坐在桌旁,聊天,玩牌,或是读报纸, 埃琳娜干着自己的活儿,但不穿紧绷绷的裙子,而是毛衣牛仔裤。只有那几个男 人偶尔的笑闹,急急忙忙地打电话的声音,或是突然离开餐馆,才让这里的白天 显出一点生机,并且说明那几个男人除了玩牌和翻阅《体育报》还有别的事情可 做。阿尔伯特习惯了边喝咖啡边读报,但不是餐馆里胡乱放着的《体育报》,而 是他自己从施特格利茨的报亭买来的《共和国报》。 他站在吧台边时,若是手里没有报纸,只是搅拌着他的浓咖啡,他就没法跟 埃琳娜搭讪。当他拿着《共和国报》出现的时候,她马上就问他天气预报是怎么 说的。她想知道的不是罗马或是米兰的天气,而是撒丁岛的天气如何。显而易见, 她是撒丁岛人。阿尔伯特把卡利亚里(意大利撒T 岛的城市)的气温念给她听。 尽管已接近九月底,但那里的天气非常好,而且还会保持下去。从那以后,阿尔 伯特定期给她供应天气预报。在这个星期里,在柏林大概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撒丁 岛的天气了。他把这看成每日例行的工作,买《共和国报》,把撒丁岛的天气情 况报告给埃琳娜。她很感谢他,免费提供他一杯浓咖啡。对他来说,有一个事实 比这杯免费咖啡更重要,那就是埃琳娜现在也跟他聊点别的,并且慢慢习惯了他 的存在。她还给他讲讲她的家乡撒丁岛,说她来自岛西南部一个名叫卡波尼亚的 地方。 他越是定期去餐馆,定期提供天气信息,就越觉得她亲切。偶尔他认为在她 那淡漠而迷茫的表情后面,看到了一丝奇特的忧伤,更引起他对她的好感。对他 的感情,她一无所知,他也不敢向她坦白。直觉告诉他,他惟一的机会就是定期 去餐馆,但只能让她感觉到他的友情。除此之外,一切其余的东西都必然把她吓 坏,让他显得很可笑,何况她周围有的是不断向她献殷勤的男人。阿尔伯特看到 过多少次,餐馆的客人恭维她,有时还恬不知耻地诱说她,想与她结下露水姻缘 或者至少一夜风流,只有铁石心肠的男人——他暗地里这样称呼这种人——才能 把她当女王一样尊重。这主要是指那个一脸病容的瘦男人,就是阿尔伯特头一晚 看见的那个,他对埃琳娜彬彬有礼。后来阿尔伯特得知他名叫安东尼奥,大家叫 他尼诺。他还知道尼诺是餐馆的股东之一,有胃病,这一眼就能看出来。埃琳娜 逐渐把其余股东的名字也告诉阿尔伯特,就是他已经很面熟的那几个男人。其中 有一个小个子,五十岁上下,是那不勒斯人,人们叫他费里尼,其实他跟那位导 演毫无相似之处。还有一个身高一米九的大胖子,大家只叫他“教皇”。餐馆共 有六个股东,但客人很少。看起来效益不太好。然而,尼诺和费里尼各开一辆四 门的蓝色阿尔发,“教皇”开一辆大奔驰。靠埃琳娜倒出来的卡布奇诺、浓咖啡 和苦酒,挣不来什么钱。每天提供《体育报》也于事无补。 有一次,阿尔伯特问埃琳娜,餐馆的利润够不够养活六位老板和员工,她只 扬了扬眉毛。阿尔伯特再不打听什么了,但仍然到餐馆去,喝浓咖啡,给埃琳娜 读天气预报。有一天,他鼓起全部勇气邀她约会。不在蒙特斯特拉。也许可以去 散散步。埃琳娜放下手里的活儿,瞧瞧他,说:“有什么不行的。”然后又转身 去照料咖啡机了。阿尔伯特以为自己听错了。为这事他已经盘算了好久,有好几 个星期,甚至好几个月,他想无论如何也要争取跟她来一次私人约会,而她只说: “有什么不行的。”她用一个托盘将几杯浓咖啡送到隔壁,回来之后将自己的电 话号码写在一张纸条上,递给阿尔伯特,说了一句:“给我打电话。”阿尔伯特 接过纸条,走出餐馆,迷惘,丽不是快乐地,回了家。 过了好几天,他才敢给她打电话。她听见他的名字的时候,似乎很吃惊,显 然并没想到他会来电话。他提议到动物园去走走,埃琳娜同意了。第二天,他们 在动物园附近的船闸桥见面。阿尔伯特很紧张,拼命想打开话题,她经常来动物 园散步吗?她喜欢柏林的生活吗?经常回撒丁岛探望家人吗?对所有的问题,她 只回答一声:“不。”阿尔伯特再一次觉得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他默默地傍着她走了一会儿,动物园里死气沉沉,只偶尔有骑自行车的人超 过他们。他真想表现得能说会道,又风趣又聪明,再不然冒冒失失地大胆进攻也 行啊。可是他既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他害怕听到埃琳娜那简短 的回答。他更加不敢碰她,虽然他最大的渴望莫过于拉拉她的手,至少拉那么一 小会儿。他觉得,她是不能忍受任何身体上的亲近的。如果他不顾她的想法强要 一近芳泽,他担心她会激烈地抗拒。于是他小心翼翼,默不作声,而心里百般煎 熬。埃琳娜也不说话,但她心里好像没什么煎熬,而是对周围的一切都心不在焉。 走到一张灌木围绕的长椅前,埃琳娜提出休息片刻。阿尔伯特坐下了,埃琳 娜坐在他身边。她紧挨着他坐下,近得能隔着大衣感觉到她的体温。阿尔伯特不 知道埃琳娜能否也感觉到他的体温,而这样她又会不会觉得舒服。在长椅上可以 看到运河,和坐落在动物园外侧的兽苑,不过坐在这儿是很安全的。暮色很快就 要降临,傍晚微蓝的天空倒映在运河上,阿尔伯特觉得,河对岸兽苑里的动物仿 佛陷入了凝滞。 阿尔伯特望着河水,望着对岸,觉得埃琳娜又挪近他一点。她的体温让他的 体温升高了。他还没拿定主意,是应该回应她的靠近,还是像苑中的动物一样装 痴充呆,将自己的兴奋掩藏起来,她就转身朝着他,一只胳膊搂住他的脖子,吻 了他。她长久而热烈地吻他。吻了一会儿之后还不想放开他,左手去他两腿之间 摸索。阿尔伯特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冲动了。他也不想再掩饰什么了,完全听任 她热烈地吻自己,听任她的手解开他的腰带和拉链,摸索着,一直摸到他的阴茎。 她褪下他的内裤,他觉得自己的阴茎一下子蹿了出来。他想挣脱她的怀抱,她却 用吻阻止了他,仿佛叫他什么也别管,什么人也不要担心。不过他真的很担心, 害怕被人看见,也为自己的裸露而羞臊。何况他还听见了人声和脚步声,就在不 远的地方,一定是来散步的人。一对情侣从他们的长椅旁走过,埃琳娜用胳膊挡 着,好让人看不出他裸露的地方。那对情侣没有留意他们,径直向前走,埃琳娜 把手缩回来,他的阴茎便又露在外面了,裸露着,笔直地伸向空气中。他感觉到 晚风拂过他的性器,他也感觉到运河上的清凉微风,以及秋天的潮气,渐渐浓重 的雾霭。他觉得无助而惊惶,但无助中又感到快乐,他想起这感觉似曾相识。当 时也是凉爽的秋风抚摸着他裸露的性器。只不过那不是勃兰登堡的风,而是黑森 州东部的,是东西部边界地区的风。那时他也不曾看到运河和动物园中的兽苑, 而是在一片高处的小树林的保护下,看到了他寄宿的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