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艾勒娜满脸恐惧,眼神显得异常绝望。特瑞一见孩子这个样子,只得自己强忍 着泪水。 她们站在罗莎的客厅里。“我不想只和爸爸住在一起。”艾勒娜说,“我想和 你们两个都住在一起。”特瑞一把搂住艾勒娜,不让她看见自己的表情。特瑞扫了 一眼母亲,她正铁青着脸,站在身边。罗莎转了身,离开了客厅。 “这只是一段时间,”特瑞对艾勒娜说,“只是一段时间”这话听起来好像是 在骗自己。 “可是为什么?”小女孩儿从母亲怀中挣开,“为什么你不想和我们住在一起?” 艾勒娜是在为里奇辩护,这种想法突然消失了:她只是一个需要母亲的孩子。特瑞 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强忍着不哭。“我的确想和你们在一起。”她说,然后按自己 事先排演好的话讲了下去,“暂时由爸爸在家里照看你。 我得工作,所以我们决定他来照看你。这只是临时的。”“可是谁来照看爸爸?” 这话让她钻心疼痛。特瑞真想把孩子送到斯凯提纳面前。让他自己来回答孩子的问 题,可是监护权审判九个月后才能进行,而且一想起昨天的情景,特瑞很难相信自 己能赢。“我不会帮助他,”特瑞平静地说,“爸爸会很好,而且好多周末你都可 以和我住在一起。下一周,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去动物园。”这话似乎并没有让 艾勒娜感到放心。而且特瑞也不希望她说:到时她希望特瑞开车带着艾勒娜和里奇 一起去梯尔顿公园。不论家长有什么问题,都要做得不让孩子羡慕她看到的其他度 周末的家庭。她们可以毫无计划,一荡几个小时秋千,要让艾勒娜忘了时间,感觉 到自己重要。 有人在敲门。 “你爸爸来了。”特瑞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到时间了。”“我的公主怎么样 了,”里奇大声地嚷着,把艾勒娜猛地一下抱了起来。 转过身,例行公事似地问,“喂过她东西了吗?”特瑞一言不发,把小提箱递 给他。 “我需要支票,”他说,“全部金额。”特瑞瞪着他。“这已不是第一次了。” “是的,不过我需要,所以我才向你要。”他亲了亲艾勒娜,“我答应兰妮我们去 电影院,我们的食品也不够。”特瑞看了看艾勒娜,她的眼神里充满疑惑和恐惧。 她真希望地狱里有那么个地方,专门准备给那些让女儿为他们担惊受怕的男人。 她掏出钱夹,给她填了支票。 “好了,兰妮,”里奇欢快地说,“我们走了。”他精神抖擞地走了,艾勒娜 掠过他肩膀不停地往后看。 特瑞一直目送着他们。直到车开走,她才爬上楼梯,走进那间古老的卧室,关 上身后的房门。 第二天晚上,卡洛上床睡觉后,特瑞到了克里斯那里。 好长一段时间,他们站在漆黑的客厅里。 克里斯静静地搂着她。随后,特瑞拉着他的手,往楼上卧室走去。 他们脱下衣服,相隔数尺,面对面站着。床单裹在身上,透着一丝凉意。 指尖儿互相抚摸着。 他向她走去,他似乎很理解她。 没有恐惧,没有慌乱,也没有焦虑:在她融入他之前的一瞬,特瑞掠过一丝悲 伤的念头,克里斯托弗·佩吉做爱太多,和太多的女人有过这种体验,不大可能像 她一样对这种事感受这么深。 不过一切和眼前都不相干。 特瑞感觉到他的嘴唇和手指滑过她的脸,她的乳房,她的体躯,停在了那个部 位。不知不觉地,她也加入了这种发现,做尽了他该做的一切,最后,她用各种方 式无声地向他表示,他只需要去做一件事了。 他在她身上剧烈地摇动。 意识停止了:特瑞只知道她得推挤得更剧烈,他才能贴得更近,进得更深。时 间消失了,她绷紧身子,紧贴着他那东西刺戮。一阵颤栗传遍全身,她充满热情地 放声叫着,声音变得几乎不像一个女人。 “进来吧,克里斯,”她呢喃着,“松弛下来。”特瑞感到他真的松弛下来了。 他紧紧搂抱着她,四周一片寂静。 特瑞漫无思绪。从窗口吹来阵阵微风,外边树叶沙沙作响,城市似乎在山下飘 流。雾笛响起。她突然有一种失去方向的感觉:孩子去了,过去的生活结束了,她 睡在一间陌生的房子里,睡在别人漆黑的卧室里。作为母亲的特里萨似乎消失了, 她不知道过去的那个女人是谁,也不知道她在哪里。“我知道你感到失落”,克里 斯喃喃道。 似乎他很明白她的想法。“的确,”她简短地回答了一句。 克里斯把她搂得更紧。黎明时分,她在他臂膀里睡着了。 接下来的几天和几个星期,克里斯尽其所能,让特瑞能离开艾勒娜,过得很好。 他们替特瑞找到了一处可以负担得起的地方,这是地处城市阳光地带的一套明 亮的五居室公寓。特瑞很喜欢户外活动;一个周末,他们没带艾勒娜,开上克里斯 的可折叠阳篷汽车,穿过金门大桥到了麦林县。他们放下车顶,欣赏着立体声音乐, 徒步去了海滩——特瑞吃惊地发现,他很喜欢听金·布鲁塞姆和斯宾·多克特音乐 台。他们都很喜欢现代音乐,所以第二天,他们沿着海耶斯大街去了美术馆。孩童 时代,特瑞曾经设想自己能成为一名舞蹈演员;克里斯买了门票,一起去看芭蕾舞。 最重要的,他愿意花时间陪她,根本无需请求,也不需要事先安排。 至于卡洛,他非常安全,用不着对特瑞的到来表示反感。他又和艾勒娜很要好。 有时,特瑞感到自己过于迷醉克里斯不免有些不安。不过每次遇到这种时候,总是 艾勒娜把她从这些想法中拉了回来。特瑞周末的日子全部时间都用来和艾勒娜在一 起;她们去拜访克里斯和卡洛,每次只有几个小时,而且总是在卡洛也在家时,只 要艾勒娜在场,克里斯和特瑞碰都不碰一下。 不过尽管克里斯十分温柔随和,艾勒娜还是很少和他说话;担心失去艾勒娜并 没有破坏特瑞与克里斯的关系,而里奇显然明确告诉过女儿,克里斯是他的敌人, 是伤害他的一个根源。艾勒娜对卡洛的态度却不一样。尽管卡洛很窘,小女孩儿还 是很崇拜他。 “卡洛,”艾勒娜会尖叫着,穿过房间到处找他。小男孩既觉得快乐又觉得遗 憾;他对特瑞评论说,他的魅力肯定是在幼稚园里完蛋了。 “我可不这么肯定,”特瑞笑着说,“就艾勒娜来说,你已经是完美无缺了— —没有皱纹,有钱买冰淇淋,又有那么多时间玩。”“哇……”不过卡洛还是很娇 宠艾勒娜。他把艾勒娜扛在肩上;让她在大笨瓜游戏中取胜;介绍她认识那些经常 来访的小朋友们。一次,卡洛和他的红发女友凯蒂正在读故事,艾勒娜以占有者的 眼光看着凯蒂,爬到卡洛的膝盖上。 “我要和卡洛结婚,”艾勒娜向凯蒂宣布,“等我年满十二岁。”卡洛对了对 表,“准确点儿说,五万七千一百一十三小时零八分钟后,”他告诉凯蒂,“你的 时间就到了。”这对艾勒娜来说已经足够了。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卡洛显得特别宽 容。 他步行带她去克里斯房子附近的一个公园里。特瑞目送着他们:一个个头很高、 眉目清秀的男孩戴着一顶棒球帽,跟着一个黑发的、高不及腰的小孩子,小孩子还 坚持要拉着他的手。和特瑞不同,也和克里斯不同,似乎卡洛能让她忘掉满腔的怒 气。 特瑞关上门,准备为此而祈祷。因为艾勒娜并不是冷漠,而是愤怒,似乎连她 也无法理解。 起初,怒气似乎是零散的,是痛心分居的结果。有一段时间,孩子似乎是在忙 于自己喜爱的活动:敲打电脑键盘;用水彩笔在特瑞屋里画画儿;勇敢地爬上游戏 架。特瑞只是看到她满脸喜悦才没有哄她下来。特瑞曾经认为,也确实感到:艾勒 娜喜欢这些礼物,乐意和母亲玩,不等橡皮球再弹回来就用小刀把它割成碎片儿。 可是过了一段时间,精神状态正常的小女孩儿开始变得不听话。她不理妈妈,到处 乱扔玩具,提醒特瑞她讨厌这个房间,命令特瑞给她父亲打电话不要让他孤独。不 管是张口还是闭口,传递的信息只有一个——离婚是特瑞的错。 “你去搂住克里斯和他亲嘴吧。”艾勒娜露骨地说。 他们正在厨房里绞染T 恤衫,特瑞本以为这一天会过得很快活。她绞尽脑汁, 也想不出三个月来什么时候疏忽了艾勒娜在场。“你怎么知道这些?”“爸爸告诉 我的,”孩子的声音充满责备,“他很孤独。”那一刻,特瑞愤怒到了极点,忍不 住想叫出声来。我怎么了——我爱你,为他付帐,一工作就到深夜。“克里斯是我 的朋友,艾勒娜,他对我好。”她停了一下又问,“你不认为我值得有人对我好吗?” 艾勒娜皱起了眉头。“我对爸爸好,”她说,又放下T 恤衫,“我讨厌这个。”晚 上,艾勒娜走后,特瑞拨通里奇的电话。“你给她讲克里斯什么了?”她问。 “怎么一说起话来总是‘克里斯’?”他故作不知,“什么事让你觉得我很关 心他?”“不管你是否关心,我们得把话讲明白。”“我们已讲明白了”,他说, “在法庭就已经讲明白了。不管怎么说,现在不能玩——我们正在玩大笨瓜游戏,” 他的声音优雅起来,“你知道,卡洛很喜欢这种游戏。”他挂上了电话。 等到十点,特瑞开车到里奇那里。 艾勒娜来开的门,特瑞很是吃惊,俯身搂住她,“过了睡觉时间了,宝贝儿。” 小女孩儿推开她。“没有过。爸爸说今天不睡觉!”特瑞从艾勒娜身边走了过去, 看见里奇正在客厅里,面前放着一个空酒瓶子,咖啡桌上点着蜡烛。特瑞下意识地 又看了看他,他满脸通红,看得出,他一人喝了一瓶。有一刻,他显出一副走投无 路的样子。随后,眼神又奇怪地亮了一下。“我们一直在玩游戏,”他说,“和你 玩法一样。特瑞,过来。”话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含混。特瑞想起了雷蒙·皮罗塔。 特瑞没理他,抱起艾勒娜,安置她上床。她给艾勒娜读着故事,直到小女孩儿 睡着。特瑞刚要离开,艾勒娜就低声咕哝着,“能呆在这里吗,妈妈? 我喜欢你在这里。”特瑞最后去找里奇时,客厅里的蜡烛已经熄灭。昏暗的房 间混着酒气让特瑞想起孩子时期的恐怖情景:一个人男人独自坐在黑暗中,准备着 发怒。 “想我了,特?”黑暗中传来里奇的声音,充满诽谤和嘲讽,“现在我俩都是 单身,克里斯又不在眼前,就让事情按它该发生的那样发生吧。”她强使自己面对 着他。“你要是敢在艾勒娜周围这么干,”她低声说道,“我会亲自宰了你。”特 瑞转身走了出去。她猜想不出里奇关门时的狞笑。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