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十天后,就在五月的上半月,丹尼接到了电话。话很短,直截了当。 “我找丹尼尔·勒曼先生,”电话那头的声音说。 “我就是。” “一位我们双方都认识的加勒比的朋友告诉我你的特别计划。我们很感兴趣。 你明天有空吗?” “是” “好。明早坐东方的741航班到福德劳德戴尔来。” 停了一会儿。“行。在哪儿见面?” “不要担心,我会找你的。”卡嗒一声。 重大突破?那个寻找多时的伙伴……丹尼忍住没有把那个字说出来。 1969年的福德劳德戴尔机场看起来不象个样子。它的建筑大部分就象二次大战 残留下来的兵营,取行李的地方干脆就是一个露天工棚。今天在美国你唯一能碰到 的类似的户外取行李处是在夏威夷:曼尼或考爱岛。 由于五月是绝对的淡季, 所以东方公司的741航班一半也没坐满。着陆之后二 十分钟60多个与丹尼同行的旅客似乎都找到了他们的行李,又过了五分钟,他们都 消失在小轿车,出租车,面包车或公共汽车里。这使丹尼完全孤零零的一个人踌躇 地站在靠近东边行李转盘的路边。又过了五分钟,接着又过了五分钟。丹尼耐心地 还是站在那儿。这时一辆棕色的雪芙莱突然在他面前的路边出现。一个男人在驾驶 位置上探出身子透过右边开着的车窗非常平静地问道,“你是勒曼?” 丹尼回答:“是。” “那就上车吧。” 丹尼先打开后门,扔进他的短途旅行箱。关上门,然后爬进去坐在司机旁边。 那人伸出手来,说,“我叫沙麦耶,很高兴见到你。” 丹尼握住他的手,说:“我也很高兴。”接着他又补充一句:“谢谢你亲自来 接我。” “我可以告诉你,我很少来接人。但对你来说,勒曼先生,我们只能给你最好 的接待。”他给了丹尼一个狼一样的笑容。这使丹尼感到不安。 接着他们动身了。他们先奔港口大沼泽地,然后南转上了一号公路,开了约四, 五公里,然后左转,朝大海开去。最后,他们穿过了一片无人居住的荒野。这地方 看上去很陌生。丹尼猜想这可能是一个被部分填满的沼泽地,后来由于对商业发展 来说太偏僻而又被放弃了。路本身几乎是崭新的。路面铺过,通向一个似乎是中等 规模的多层旅馆或一个共管的联合体——建在沼泽草地和海滩边上非常显眼孤零零 的一幢建筑。 当他们接近这个建筑时,很清楚地看到它完全由一道上面布满带刺的铁丝网的 高高的围栏所包围。新铺的路在水泥墙之间越走越窄,直通到一个显眼的栅栏前, 栅栏两边警卫室里都有人。他们走近时,穿着制服屁股上挂着手枪的卫兵走出来, 走近汽车,仔细从汽车两边检查了内部,尽管很明显他们知道这是谁的车,谁在开 车。然后其中一个问:“你没事吧,麦耶先生?” 回答:“很好,一切都好。” 两个卫兵点点头。一个走回警卫室,打开了栅栏。另一个摆手让他们通过。在 大楼的入口处他们碰上一个看门人,他立刻叫来一个拉丁人来照管他们的车。他们 走过那些旋转门,又碰上两个身着制服带枪的安全人员。又是同样的问题:“一切 正常吗,麦耶先生?” 回答是同样的:“很好,一切都好。” 他们进入一间非常高雅的大厅,地板是意大利大理石,天花板很高,四周墙边 摆着古式的家具。大约走了二十步他们走上十级台阶,穿过一个看上去是休息处的 地方。中间是一个巨大的环形沙发,设计得至少可坐三十个客人。现在是下午二点 半,在这间巨大的房间里绝对一个人也没有,除了一个打着白色蝴蝶结,穿着一件 红夹克的酒吧侍者——也许他认为一个高雅的英国俱乐部的酒吧侍者就是这种打扮。 这种建筑里出现这样的气氛和装饰产生的不协调就象富德劳德威尔和麦阿密北部海 滩那么大.但他不知道这一点。 但他不知道这点。 “你一定很渴了,”麦耶说道,直到现在他对丹尼。勒曼很少开口,除了谈通 常的飞行,东方航空公司那些话,什么今年多么早天气就变热了,可尽管这么热, 湿度由于某种原因仍然很低。弗罗里达的闲话。 “喝些补品伏特加就很不错。”丹尼说。 麦耶先生伸出两个指头表示他们两个要的都一样。酒一拿来,麦耶就对那个酒 吧侍者说,“吉米,如果你去给我拿几只雪茄来我会很高兴,你知道我抽哪个牌子。 慢慢找,慢慢找。” 吉米点点头,用手巾在吧台上擦了几把,然后消失了。 “好,勒曼先生,我建议你叫我沙。我能叫你丹尼吗?” “当然。” “好,丹尼。我知道你来这儿要谈什么。要是人家没骗我的话你买了一家赌场?” “是。” “他们告诉我是在维加斯。” “没错。” “为什么有人会卖一家在维加斯的赌场?所有那儿的赌场几乎都是造钱机器, 对不对?” “几乎都是,说得对。” “但这家不是?” “这家不是,至少从表面上看这家不是。” “我明白了。而你知道内部的情况,对不对?” “正确。” “赌场的名字叫什么?” “抽彩。” “原来如此。这正是我们估计的。那个愚蠢的杂种里维拉,就是有人把他妈的 美国造币厂交给他,他也不知道如何赚钱。好吧,说得再细一些。” 丹尼·勒曼告诉了他更多的情况。事实上他把一切都告诉了他,除了他如何知 道抽彩的利润情况是明显好于它表面上表现的那样的细节。他等着沙·麦耶要求他 继续往下讲,但他很快发现没什么可担心的。 “你是怎样知道这些情况的,丹尼,那是你的事。我所能推断的是你给我讲的 是实话,因为要不然对谁都没好处,特别是对你,是不是?”这话是陈述,而不是 提问。丹尼已经注意到许多大款都有以提问方式声明的习惯。“现在你希望我们给 你再融资,这样你就能履行那张本票了,那张票在八个月后到期,我说的对不对?” “是。” “好,现在我提个建议。就这样:是一个建议,而不是发盘。好吗?” “很好,”丹尼说,感到这也许就是“那个”或者…… “现在,假设你对抽彩那边基本利润情况的数字是对的,暂时不讨论为什么这 么一大部分利润会被分流,再进一步假设你一定知道如何解决这个问题,我们愿意 考虑帮助你。但是,我想你一定知道我们把这件事看作是真正的高风险。” “我认识到这一点。”丹尼说。 “关键是我们也许会借给你,三千或三千一百万美元,期限为五年,年息10%, 直线分期偿还,”麦耶继续道:“但听清楚了:我认为与其把它看作是贷款,你最 好把它看作是一个可兑换的债券或有担保的贷款。咱们说得更确切一点。假如你控 制不了局势,假如你不能支付任何一期付款……我们要求每六个月付一次,也就是 直线分期偿还基础上加上累积的利息——我们要求有权按汇票的剩余面值接管你在 抽彩的全部财产。你明白吗?” “不是很明白。” “好吧,我再说一遍。我们假设我们决定贷款,我们假设从现在算六个月后你 能支付三百万美元的款项,然后又六个月你又能付第二次三百万。但又过了六个月 你无力支付了。听懂了吗?好,那么,就是说,我们就会接管你在赌场的财产,你 就会失去原来一千万的预付订金,再加上你给我们的两个三百万美元。明白了吗?” “是,我明白了。我想我不会愿意做这样一笔交易” “我不是在问你愿意不愿意,我还没说完。你想不想再听我说下去?” “请讲。” “即使发生那样的违约情况,我们还要你继续作抽彩的挂名所有人和抽彩董事 会主席,还是你的原班董事成员。而且你们所有人将至少再呆一整年,直到我的委 托人准备好有秩序的符合内华达赌场委员会要求的人员转换。而且从头到尾你必须 守口如瓶,”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 “你瞧,”他接着说:“我们不想出任何差错。贷款干什么?但如果需要你为 我们挺一会,不要担心,丹尼,我们会付你好价钱,长期照顾你。但这事的现实是 你会损失至少你口袋里的一千万美元,也许还要更多。如我所说,风险很大。” “还有什么?”丹尼问。 “啊是的,你知道它不是合同的一部分,而是一个君子协定,如我们希望和预 计的,一切都会如你所愿,五年后你就会毫无损害地回家,那时如果某个时间,谁 知道什么时间呢,我或我的委托人会找到你请你帮忙,现在我想不到是什么忙,但 如果我们找到你,说‘嘿,丹尼,你知道在六九年我们给你凑过点钱,也许你在七 六年能帮我们一下,’就是说,我们不希望你忘记我们。” “有道理,”丹尼说,“事实上可以理解,不过请让我问你几件事。” “随便。” “假如我决定接受你的建议,这些钱多快能拿到?” “三十天之内,最多。” “谁是贷款人?” “我不知道,但很可能是荷兰安的列斯群岛注册的一家公司。这家公司也将得 到那个权力,或保证;或随便什么,看我们怎么称呼它。” “为什么是荷兰安的列斯群岛?” “因为它与美国签有双重征税协议:对从美国得到的利息或红利款项不征税。 那就使得税务局不能插手。” 这对丹尼来说都是新闻,但沙·麦耶正在稳步提起他的期望。“谁拥有这家公 司?”于是丹尼问。 “一家荷兰银行。” “我明白了。要是我没听错的话,你说三千一百万美元。” “是。” “但我只需要三千万。” “不,你需要三千一百万。我来解释为什么,”沙·麦耶继续道:“还有我们 双方在巴哈马的朋友的介绍费。我想50万也许很公平。对不对?” 丹尼点点头。 “我想我的特别服务也值那么多。” 丹尼又点点头。 “别担心,”麦耶补充道:“我的委托人会完全了解这两笔佣金的存在。我认 为他们会欣赏你承担这些费用,而不是要求他们来承担或部分承担这种交易的一般 费用。” 麦耶停顿了一下,然后问:“那么你认为怎样?” “我想我需要想一想。” “有道理,”麦耶回答,“再来一杯怎么样?” 正在此时,那个穿着红衣的酒吧招待带着两只哈瓦拿雪茄进来递给麦耶。 “抽不抽?”麦耶问。 “今天,好吧。” 两个男人点上烟,又喝了一杯补品伏特加,开始谈就要来的疯狂杰克航班。此 时两个晒得黑黑的年轻女人走进房间。来到麦耶身旁。“见一见我的两个朋友,” 他马上对丹尼说:“这是劳瑞,那是里塔。” “说你好,姑娘们。这是我的朋友丹尼。” 她们两个冲他使劲一笑。劳瑞坐在丹尼左边的酒吧高凳上,而里塔则坐在沙· 麦耶的右边。麦耶又叫了四杯补品伏特加。丹尼发现自己在谈费城,谈乔富拉兹, 谈回力球。姑娘们好象认为她们的老朋友沙·麦耶终于换了口味带回一个真正不错 的人。后来,大约四点钟,丹尼瞟了一眼手表。 “什么事,丹尼?”沙问:“看表干什么。我想的是我们四个可以一起吃饭过 夜。这旅馆有的是房间,丹尼。” 劳瑞,这时已牢牢把她的臂膀吊住了丹尼,当说到最后几个字时使劲掐了丹尼 一把,好象在强调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能比与他共度以后的二十四小时更使她高兴 了。但丹尼·勒曼摇摇头。“谢谢,沙,谢谢,姑娘们,不过恐怕要等下次了。相 信我,我想把一切都留待下次!”此时他真诚地使劲掐了一把劳瑞……或者随便她 叫什么的那个姑娘。“有些工作已拖了太久,我必须去干,”他补充道:“正如我 告诉你的,沙,我会考虑那件事的。” 麦耶很失望:“不要耽搁太久,丹尼,你知道我们不喜欢等太久。” 十五分钟以后丹尼又坐回那辆雪芙莱。但这次是那个年轻的拉丁人——停车场 管理员开车。他一声不响地把他送到福德劳德戴尔机场,按丹尼的指示,把他放在 联合公司前面。丹尼下了车,然后打开汽车的后门取出他的包。他想他看见一辆正 好慢慢经过的车里有两个男人通过后车窗绝不是偶然地盯着他。随着他走进航空总 站,他的头脑深处一直响着警报。但他没有理彩它,等他急急忙忙寻找一班能带他 到迈阿密机场的航班时警报自己停了下来。他打算在迈阿密换乘联合航空公司到洛 杉矶的201航班, 但在拉斯维加斯那架飞机要停一下,丹尼·勒曼打算在那儿下飞 机。如果到目前为止真有人监视他的话,他们肯定会很难再跟下去了。 在检票口他们告诉他约五分钟后登机。所以丹尼决定赶紧挂个电话,他挂通抽 彩公司的预约处要求留一套最高级的房间,告诉他们他可能在那儿住三天,让他们 给德·尼罗或沙尔苟先生或最好给他们两个都留个话。告诉他们有个丹尼·勒曼先 生大约在八点左右乘坐联合航空公司的201航班到达麦克卡伦机场。 他希望请他们 吃饭或喝酒。 从迈阿密起飞的201航班供应正餐, 但丹尼摆手拒绝了服务小姐送来的食物和 饮料。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他已经在那个酒吧里喝得太多了。他的精神状态使他一 点也不觉得饿。因此当头等仓的其他旅客在那里吃,喝,看报时,丹尼只是坐在那 里思考。他喜欢福德劳德戴尔那个人:沙·麦耶风度翩翩。他也喜欢那些姑娘,特 别是那个他选上的——劳瑞。劳瑞,他得记住这个女人。 但再次回到麦耶这个人身上,让人有点搞不懂的是为什么麦耶从没真正迫使他 说出怎么样或为什么他肯定他能从抽彩挣到大钱。麦耶肯定已发现这家赌场的麻烦 不一定是出自赌场控制委员会,而是有财务麻烦。然而麦耶好象对那三千——更精 确地说,是三千一百万贷款毫不在意。 这时丹尼开始明白了。他对自己的愚蠢感到很生气,用左手狠狠地拍了一下自 己的头,让正走过走廊的服务员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显然他们知道,他们知道德 ·尼罗和沙尔苟的事。毕竟,麦耶的委托人,不管他们是谁,是很友好的伙伴,与 给德·尼罗和沙尔苟假贷款的大鳄鱼岛银行关系密切。就是说知道抽彩真相的内部 人士已由阿马拉托和沙诺夫扩展到他,然后是拿骚的英国银行家,现在,很明显到 这个与大鳄鱼岛银行友好的有关系的群体,不管他们是什么人。最后是他们在福德 劳德戴尔的代理人沙·麦耶。这个原本是三人秘密的俱乐部现在发展的成员好象很 快就可以在数量上与三边委员会媲美。丹尼越考虑这个问题,越觉得不对劲。 也许这趟旅行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错误。也许他压根就不该和拿骚的那个英国人 提起这事,那使他向他的那些委托人说出了抽彩的名字,而这些人又引来了沙·麦 耶,这个人也许让人盯上他了,也许没有。这又提出了另一个问题:如果他们知道 德·尼罗和沙尔苟的一切,是不是不可避免地德·尼罗和沙尔苟也会发现他的一切? 有没有可能话已传到了经营抽彩的那些贼的耳朵里,说勒曼这个家伙已经知道得太 多?如果已经传到了,那么他现在干的是不是最聪明的事呢? 那个服务员又走回来了,这次她看到了丹尼脸上很郑重其事的表情。飞机在纽 奥良上空有些颠簸,也许,她推断,这个人有点晕机。通常她象躲瘟疫一样避免与 快要进入中年的单身男人说话,但不知为什么,这个人,尽管是个胖子,而且显然 个子不高,看上去象个好人。他身上有某种很性感的东西。说不出是什么,但她心 里毫不怀疑在床上他会非常好玩。 丹尼·勒曼身上有某种东西很吸引女人,既使当他把她们轰开的时候。她们好 象根本不在乎!因此在随后的旅程中她一次又一次地走过来请他喝一杯,问他吃不 吃小点,给他点花生豆,再问他是否想看书。但丹尼只是坐在那里。他从不阅读。 喔,几乎从不。有时他看一眼费城新闻简报的体育版。他也看电视预报,但就这些。 毕竟,看书的时候很难赚到钱,对不对?所以为什么要浪费这些时间? 空姐又一次停在他的身旁,她弯腰问他:“勒曼先生,你真的不喝点什么吗? 我们还有好一会才到呢。” “好吧,”丹尼:“给我拿杯啤酒,哪种都行。”她拿来啤酒,然后随意靠在 他旁边空位的后背上,问他在维加斯住在哪里。他告诉她在抽彩,她扬起她的睫毛, 因为他看上去不象那种地方的那类人。 “你在那儿呆多久?”她问。 “啊,我想三晚上。”丹尼回答。 “事实上,告诉你,”她说,“我要去洛杉玑。但然后我就有几天假期。”她 继续道:“想一想我有半年多没去维加斯了。” 突然丹尼感到心胸开朗。“告诉你我要怎么办,”他说,“给我你的姓名和地 址,不是这周,也许不是这个月,但很快我会和你联系,你可以来抽彩呆一两天, 也许甚至一周,你愿意什么时候来都可以,带上一个朋友;女朋友,男朋友,无所 谓。一切免费。怎么样?” 空姐直起腰来,“嘿,”她说:“你怎么能做出这种安排呢?” “等我和你联系的时候你就明白了。” 她一直没听到丹尼的消息。丹尼说的是真心话。但很快,很快,他的头脑就有 其他事情要考虑了。 丹尼走出麦克卡伦机场的出口,四周望望,一半指望能看见有人接,但一个人 也没有。又走回到行李处,又看了看,还是没有人。在纽奥良上空袭击他的那种酒 吧的感觉又开始返回了。十五分钟后这种感觉更严重了。因为当他走进抽彩时—— 绕过这家赌场的大厅直接走到接待处——提起他的名字,那个姑娘很古怪地看着他。 然后她走回到办公室,再出来,这才说:“勒曼先生,恐怕我们没有以你的名义预 订的房间。请再告诉我你的姓名怎么写?” “姓L—E—H—M—A—N,名字是丹尼尔。” “好,”她怀疑地说:“我再查一下。” 等她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一张小白条。“对不起让你久等了,勒曼先生,我们找 到了。” 他填好登记表,告诉她他也许在这儿呆三个晚上,交给她他的美国运通卡,等 她刷卡。他走到准备带他到房间的旅馆服务生旁边,“我想有我的留言,”丹尼告 诉他:“是这家赌场的一个董事给我的,是德·尼罗先生或沙尔苟先生。这条会留 在什么地方?” “我查一下, 先生。 ”那个服务生说。他走进接待柜台,马上又走了出来, “恐怕没有条子,先生。” 丹尼跟着服务生走到电梯旁,一直走上二楼。给他的房间紧挨着电梯。走进房 间时,从里面的味道判断。它也正好在厨房的上头。当他从那最微小的窗户看出去, 能看到的只是一个巨大的烟囱。还听到了鼓风机的声音。他立即转身对服务生说: “这间不行。” 服务生只是耸耸肩,表示这跟他没任何关系。 “你呆在这儿,”丹尼说:“我给接待处打电话把房间换一下。”他打电话下 去,被告知旅馆已全部住满。他的房间是最后一间,对方暗示,抽彩能让他住进来 他应该很感谢了。 他给了服务生五美元,坐在床上。突然间他感到很饿了。他在飞机上既没吃午 饭也没吃别的什么。也许,他想,这是一种因目前形势发展而引起的某种强迫性饥 饿。不管怎样,最好还是吃点什么。丹尼决不是健康怪人,但他信奉照顾好自己。 因此他拿起话筒,又打电话下去,这次是给房间服务。他只要一份沙拉和一份牛排, 再加上一些咖啡。这就够了。 过了十分钟,二十分钟,半个小时。没有食物。他打电话下去给房间服务抱怨。 他们向他保证五分钟内会有人上来。又过了半小时,他又打电话下去,得到的是同 样的保证。听到那话他告诉他们拿上他妈的食物塞去吧。这次他把话筒重重地一摔。 如果这一切都不是那么他妈的预示着某种不祥的事的话,这一切本来会是很可笑的, 他想。在这儿,他拥有这家他妈的赌场的一切,可他却不能得到一间象样的房间, 更不用说一顿象样的饭。事实上,他连饭也吃不上,句号,象样或不象样的! 现在怎么办?他问自己。德尼罗和沙尔苟,这就是原因。去找他们,把他们解 雇,立刻把他们踢出去,就这么办。但首先得找到他们,而他要再呆在这间听着排 气扇的噪音,闻着厨房味的房间里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他立刻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因为当他关上202房门时,着手开始他头脑 里计划好的追踪与破坏的使命时,他注意到有两个男人正站在电梯前面紧靠近他房 间的地方。他们盯着他。他们块头很大,非常大,两人都穿着兰色制服。他们不讲 话,只是站在那里。事实上他们只是站在那里盯着他。他按灯叫电梯,当他走进电 梯时,他注意到那两个人还在跟踪他。此时其中一个从腰上拿下步话机开始低声说 话。整整下去一层下去丹尼到了赌场的正厅,他决定喝点什么。这次喝点比啤酒烈 的。于是他走出电梯,直奔纸牌赌桌边的酒吧。 他一边走一边注意到,赌场里的人并不多。至少一半二十一点桌子没事做。大 约每五个老虎机旁边只有一个有人。当他走进纸牌赌博区时他发现这儿根本没人。 要到酒吧那儿,你必须走上一步,穿过一个把酒吧与赌场的正厅分开的青铜栏杆区, 好象是什么领班站在那里。他问丹尼是喜欢酒吧还是坐在一张桌子旁。丹尼也许坐 在桌子边更好,他评论道好象这个酒吧绝不是赌场里最受人欢迎的地方。 “啊,也许这并不难懂,”那人回答:“这地方,他们一般叫妓女之角。四周 看看,你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在一张非常小的靠墙的桌子旁丹尼坐了下来。他真的四周看了看,不用怎么想 象就明白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那边至少有十五个年轻女人;丹尼注意到,其中有 些确实很年轻,但也有一些老得要命。 赌场里的人好象增加了。事实上紧挨酒吧右边的纸牌桌上已开始有了活动。丹 尼叫了一杯波旁威士忌加水,当侍者拿来时他注意到他在二层房间外看到的那两个 打手正在和领班说话。他们三个站在十码之外。谈话中有两次三人都冲着他看。他 肯定他们朝他看了。 当这一切在继续的时候,好象在酒吧里的所有女人,不管年老的年轻的,都在 同时打量他。每次其中一个与丹尼的视线相遇时,尽管是无意的,立刻那个女人就 极力做出让他过去的笑容。丹尼觉得也许这个主意并不坏,但也决定再花点时间看 一看,选一选,然后再做决定。 于是有一会他只是坐在那里打量着赌场里巨大的人群。他估计大约有六百或七 百人。他审视着这地方的外观,匆匆一瞥就发现地毯是破旧的。正厅的老板领班们 乏味得要死,对大多数女招待的最佳描述也就是邋里邋蹋。从眼角丹尼就注意到酒 吧的总管,或人们随便怎么称呼酒吧里的这样一个人,正在慢慢地巡视这儿一句那 儿一句地和每个妓女说话而使这个地方运转。他一走开,就好象通过魔法一样,她 们把对丹尼剩下的兴趣都转到了别的目标。与他的目光接触降到了零。然后仿佛是 雪上加霜一般,领班把围绕丹尼周围的三张桌子都摔上了“已预订”的标志,完全 把他孤立在那里,也许“隔离检疫”是个更恰当的词。 那个领班然后消失了,也许向那两个杀手报告去了。即使说丹尼正在进入严重 地妄想狂症也绝不过分。因为就在此时他想起听人讲在这些赌场的天花板上有狭窄 的过道,从那里的监视孔或假镜子里可监视到赌场里所有的人。他想象德·尼罗和 沙尔苟正在他上面,坐在那里把牙都笑掉了。让他们笑吧,丹尼想,只要他们笑的 只是目前发生的。 这时他偶然分了一下神,因为即使在那人群中,现在大约有一千个顾客的一堆, 你也情不自禁地注意到那个正在走过来的女人雕像一般的身材:她二十刚出头,至 少六英尺高,身穿裁剪非常讲究的黑色上衣和白衬衣,一头让人惊讶的头发,她向 酒吧走来,那迈步的神情表明她知道自己是谁:赌场里最漂亮的女人,别的女人都 望尘莫及。 当她抬腿迈进酒吧时,她裙子的窄缝开了一下,露出了她的腿,尽管丹尼只是 那么简单地看到了一点,那腿依然使他的身体感到了强烈的玄晕。这两条腿是黑的 更增加了她整个的风彩。她正要在酒吧的一张桌子边坐下时眼睛一扫碰上了丹尼的, 就停在那儿。他保持着这个目光接触,她也是。没有任何犹豫她径直走了过来,坐 下。“亲爱的,”她说:“你好象喜欢自己呆在一边。要是我打搅了你,尽管说。” “你知道吗?”丹尼赞叹道:“这么长时间来从没见到过你这样光彩照人的人。” 她咧嘴一笑,伸过手来拍拍他的手,然后把手放在他的手上,说:“亲爱的,你自 己看上去也不坏。我叫桑德拉·李。你叫什么名字?” “丹尼。丹尼·勒曼。我确实想给你买一杯酒喝。”他挥手叫过一个女招待。 桑德拉·李向她要了一杯香槟鸡尾酒时她好象很不耐烦,但不管怎么样她一句话也 没说把酒端来了。 “我以前没在这儿见过你,”黑姑娘说:“你是哪儿人?” “费城。” “你是跟那些公费旅游团来的吗?” “不,我自己来的。”丹尼回答。 “啊,我喜欢那样。”握着他的手现在伸到桌子下面摸索着。对这种事情丹尼 不能说没有经验,他感到一阵他几周来,不,几月来,从没感到过的震颤;事实上, 自从这笔和抽彩有关的事情在他在威尔士布鲁瓦新开的那间店里开始起,他还没有 这种感觉。他如此沉迷于他置于危险中的四千万美元中,在其他方面他完全无所事 事。现在他意识到这个无所事事甚至包括了性。 “瞧,”他脱口而出,“我希望你不要介意我这样说,但我确实想和你睡觉!” “亲爱的,”她回答,“我想你找对人了。你住在这里,对不对?” “是。” “让我看你房间的钥匙。” 他掏出来放在桌子上。 “呆这儿别动,丹尼宝贝,”她然后说:“我马上就好,OK。”她于是起身, 直冲,丹尼猜,直冲女卫生间走去,去看看她通常干事时都带的那些东西是否都带 着。 她走了至少五六分钟,然后才回来,这次步子更快更坚定。她坐下,尽可能地 靠近丹尼的耳朵,说:“伙计,我不知道你是谁,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但你有麻 烦了,宝贝!” “你也听说了。”丹尼回答,声音也很低。 “我听说了,”她说。 “那么你为什么还坐在这里?”丹尼问。 “因为谁也不能指使桑德拉·李该干些什么,这就是为什么。” 这次是丹尼把手伸到桌子下面通过她裙子的开口抓住她的大腿,摸来摸去,发 现好象裙子的开口几乎开到了屁股上。 “你想听句建议吗?”她现在问。 “是,”丹尼回答,这是心里话。 “离开这里!”她警告说。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就完了,”丹尼说。 “也许你是对的,”她说:“当希德和基诺对你感兴趣……” “那两个穿哔叽制服的杀手?” “就是他们,”她回答。他们俩已就坐在那里呆了一分钟了。 “我有个主意。”她说。 “不管是什么,我赞成。”丹尼说,他已总结出这种情形下他不可能赢。 “快点,亲爱的,”她说,突然起身,抓住她的钱包,抓住丹尼的手,拉他走 出酒吧直穿过赌场大厅。他们真是一对,高高的,美丽的六英尺两英寸的黑人妓女 好象她主人似地穿过人群,而那个五英尺六英寸高的矮胖秃顶的家伙,在她身边小 步跑着。他们从赌场的正门走出去。黑姑娘递给停车侍应生她的停车票,几分钟之 内车就出来了,她爬到驾驶位置上,丹尼从另一边也爬了进来。他的门还没关上, 她就发动了车,发动机一声怒吼,轮胎尖叫着冲了出去。她很为她的白色雷鸟敞篷 汽车骄傲。 “坐稳,”她一边说一边把车转到斑马线上,三十秒内加速到至少每小时五十 英里。十分钟后他们到了拉斯维加斯市中心;她转入一条十字街道,然后很快进入 一个很颓败的居民区。 这时他终于问了:“我们要去哪儿?” “去我那儿,亲爱的。就如我告诉你的:我不喜欢人们到处追着我,所以如果 不是你的地方就是我的地方。行吗?” 他妈的,丹尼想,在不到半天的时间里两个最迷人的女人献给了他,而他却要 两个都放过。生活越来越不公平了。于是他说:“桑德拉,你瞧,以后有时间我会 解释这一切的,但你愿意只是把我送到机场吗?我不愿意不理睬你转身就跑。我这 辈子没干过这事。但我一点也不喜欢现在的形势。”她慢下车来,看着他,丹尼说: “我要用我自己的方式和自己的时间来对付这些猴子。能那样干之前我绝不给你找 麻烦。” 她现在把车停在路边,“我已经有麻烦了。”她说:“不过别担心,桑德拉· 李能照顾自己。我担心的是你。为什么,看在上帝的份上,你要和这帮人玩?” “因为他们拿了属于我的东西,我想要回来。” “什么东西那么贵重?” “不是它的价值,而是我的价值。假如我不能在他们愚蠢的游戏中打跨他们这 些愚蠢的贼,那么我就谁也战胜不了。但我觉得能打垮他们,我认为我干完以后, 就轮到他们,还有许许多多的其他人,在开始作弄我之前都得好好想一想。你明白 吗?” “我想我明白了,”桑德拉·李回答。“尽管我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 “好吧,下次,以上帝的名义起誓绝对还有下一次。以后我会解释。在你那儿, 我那儿,或两个地方。” 她以前听过这样的话, 然而……她把车调头来个U字急转。十五分钟后他们转 进了通往机场终端的通道。丹尼从钱包里抽出五张一百美元的钞票,伸手过去放在 桑德拉·李的大腿上。 “干什么,亲爱的?”她问。 “只是稍微表示一下感谢。” 她扭过身来,咧嘴一笑。“丹尼·勒曼,”她说:“你真有气派。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的勇气。我喜欢你几分钟前说的话。” 他也冲她微笑,把一只手放在她的手上。“我会和你联系的。你可以相信。” 她会相信的,她不会失望的。 当他来到美国航空公司柜台,慢慢地走,有意识地直看着前面的路。他问下一 班东飞的航班。柜台后的姑娘建议他说地具体一点。他就请她告诉他下一班向东飞 的美国航班的时间。她一点也没表示奇怪,因为在拉斯维加斯你会碰到各种各样奇 怪的要求。“整十二分之后有一班到芝加哥的,七号门。你要一张票吗?” 他把运通卡递给她;经过好象漫无止境的等待之后,他终于拿到了一张票。 “你最好跑过去,”她说:“赶快。” 他跑到门口时他们正在关上检票口。他冲他们挥挥他的票,他们挥手让他走向 正在等待的DC8的通道。 现在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通道。两个块头很大穿着兰哔叽 制服的男人正顺着七号门的方向小跑过来,尽管还有足足五十码远。他一蹬上飞机, 空姐立即把门碰上。他就在第一排坐下,系上安全带,飞机几乎立刻猛地一下离开 通道口。四分钟后就上了天。 又过了五分钟,丹尼·勒曼的呼吸逐渐恢复了正常,但他的大脑还没有。“既 使杀了我我也要打跨这些杂种,”他对自己低声嘟囔着。然后出于某种原因他想起 了那个老杰克·本尼的笑话,一个抢劫的艺术家,用枪对着本尼的头说“要钱还是 要命。”本尼的回答是:“让我考虑一下。” 在他,丹尼·勒曼能作出同样的回答之前,他首先得得到那笔钱。但那就是说 得走福德劳德戴尔那条路,那条路从沙·麦耶到巴哈马的蒙他格·戴维思。再到大 鳄鱼岛银行,再到那些知道赌场一切内幕的戴维思和麦耶的亲密伙伴。 走上那条路,最终会走向哪里? 这正是第二天他的律师,那个仍然很勉强地被选中做抽彩公司副董事长的本杰 明·史向他提出的问题。“你知道答案,”史立刻说,又补充道:“所以不要那样 做,丹尼。”在丹尼能反驳前,他开始提出具体方案——史了解他的顾客——他继 续说:“我在麦思福来哈签了非常好的合同。” “是什么?”丹尼忍不住问。 “一家投资银行。” “算了吧,史。银行不借钱给赌场。我们已经试过,还记得吗?” “这是一家投资银行,丹尼。” “那又怎么样?” “你知道,他们给公司投资,为公司筹款,不仅仅是借钱给他们。” “那么?”丹尼并没有激动。 “跟他们谈一谈没有坏处。” “谈什么?” “你需要那三千万。” “我需要一笔贷款,不需要一个合伙人。” “你认为他们在福德劳德维尔向你提供的只是一笔贷款?” 麦思福来哈并不只是一家投资银行。它在十九世纪创建于巴黎,现在在伦敦和 纽约都有近一百年的历史了。尽管麦思比勒拉德福来哈建立得晚,但从一开始麦思 就想赶上这家商业银行。现在,在一个世纪之后,麦思的合伙人仍然清楚地认识到 他们是阿威思,勒拉德是赫兹,但没人会大声承认。 亨利·普莱斯是三个执行董事之一,负责北美的业务。他是格劳藤,哈佛出来 的, 一个富布赖特绝顶聪明的学者,是州长外交事务委员会的成员,是IBM董事会 的成员,是圣公会教堂的年长者委员会成员。他是美国最有权的一百人之一。 普莱斯四十九岁,从任何标准看,都是身体健康的标本。他常到法国,当他在 法国时,总有人会说他是如此神奇地象德斯坦总统。两人都很高,很瘦,很嘲弄地 看着这个世界,这种态度经常被看作是鄙视,事实也的确如此。当基斯卡德德斯坦 总统从香丽舍大街的爱丽舍宫俯视着他的政治世界时,亨利·普莱斯从麦思福来哈 的办公室里统治着他的金融世界,有时在布乐瓦德赫兹上原来的地址,更多地是从 他们在伦敦城墨给特同名的商业银行里;不过一般是从华尔街上的办公室里,从这 里麦思福来哈经营他们的美国银行投资业务。 麦思福来哈没有沙乐蒙兄弟增长得那么快,没有高德曼沙其那么大,没有波士 顿第一银行那么傲慢,当然没有勒曼兄弟那么咄咄逼人。它最象勒拉德福来哈。不 可避免地下一个比较就是在两个这样企业的“明星”之间:勒拉德的费利克斯·罗 哈廷和麦思的亨利·普莱斯。两人中罗哈廷更光彩照人,深受大众欢迎。他喜欢在 表达与经济前景有关的意见激进的任何一篇文章里都看见自己的名字。在有发行量 的华尔街日报的社论页上,或者在纽约报刊评论上,后者虽无发行量但有罗哈廷认 为足够聪慧能理解他的读者。据说罗哈廷有政治野心;他想成为美国经济和金融政 策的设计师,就象亨利·基辛格现在是美国的外交政策的设计师一样。相似处并不 止于此。基辛格和罗哈廷原藉都是中欧;两人都是第一代被同化的移民,也许在很 大健康程度上大部分时间都耗费在理想上。 亨利·普莱斯不是这样;野心,政治和中欧都和他不相干,特别是野心。今年 四十九岁,如果说他有任何愿望的话那就是逐步放弃他在美国权力走廊上的位置, 就象东方快车,从波士顿到纽约再到华盛顿。受一个灾难性的离婚的刺激他决心重 建一个一切都是新的、不同的、令人满意的私人生活。他最近买了一家维吉尼亚的 农场,在这年的本人年会上他声明在他一直继续担任麦思执行董事期间,他今后将 只把精力用于特殊的项目;用于新的想法。 所以在1969年5月27日这天, 他在华尔街上麦思福来哈大厦十楼的一间餐厅里 接待了丹尼尔·勒曼和他的律师本杰明·史吃午饭。他这样做是因为史是公司另一 个合伙人的侄子,也因为这个项目性质特殊。 他一看见勒曼就后悔了。这很可惜,因为赌场这个项目是新奇而有趣的。麦思 福来哈中没人想过和赌博业搅和在一起。事实上就普莱斯所知,摩根斯坦利,勒曼 兄弟或高德曼沙其中也没人这样想过。即使伦敦什么也愿意尝试一下的那些同胞— —如汉姆布鲁斯;黑尔,山谬尔;归尼斯马宏;甚至瓦伯格这样大胆的商业银行— —也从来没想过赌场。这使得这个想法很有吸引力。 这天的菜单有甜瓜,冷大马哈鱼,和巧克力奶油甜点。当葡萄酒和甜瓜一起端 上来时显然丹尼·勒曼是第一次见到。因而,对亨利·普莱斯来说很明显跟这个人 闲聊纯粹是浪费时间。所以他直入正题。 “勒曼先生,我想史先生已经和你讲过我们公司了?”他问。 “是。你们筹集资金,你们不贷款。” “正是如此。我们帮助公司发行新的股票,债券和票据。等等。通常我们把这 些东西公开发行。有时我们也做私人安排。你脑子里有什么具体想法?” “我需要三千万美元。” “多长时间?” “五年。” “如果我理解得不错的话,你需要这笔钱完成对拉斯维加斯一家赌场的购买。” “说得对。抽彩。” 冷大马哈鱼上来了,丹尼一口喝下了大部分葡萄酒,普莱斯做了个鬼脸。 “恕我冒昧,我们以前从来没有插足过赌场业务。除非我能表明借款人非常可 靠,否则我很难向我的同事提出这件事。。毕竟总要首先问这样的问题:贷款如何 偿还呢?我想你带来了财务报表。”最后一句话是对本杰明·史说的,但答话的是 丹尼。 “它们说明不了多少问题。” “当真。为什么?” 勒曼不能解释说抽彩真实的收入要比它的损益报表上表现出来的要多得多,因 为许多年来管理阶层一直在成百万地偷盗。所以他说:“因为财务报表不能告诉你 将来。重要的是将来。” “我同意。给我讲讲将来吧。” 丹尼讲了,一个人讲了二十分钟。巧克力奶油甜点上来了,丹尼还在讲。 “大西洋城赌场开始营业后,产生的利润将会是出人意料的。你知道在大西洋 城一百英里以内,一百五十英里以内,两百英里以内有多少人口吗?好几千万!我 知道,因为我进行了调查研究,普莱斯先生。本杰明,给他看一看数字。” 勒曼的律师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个五页厚的报告,递给了普莱斯,说:“勒曼先 生要我委托这个人口统计研究。” 普莱斯开始翻阅,丹尼说:“你瞧,大部分人都迫不及待地马上开始合法赌博。 关键就在此。今天他们不得不跑几千英里到内华达去赌。” 丹尼一边继续讲,一边仔细注视着亨利·普莱斯,就象刚才这位投资银行家注 视他一样。普莱斯把研究报告递回给史后,丹尼发现银行家的眼睛开始变得模糊起 来。他真不应该到这里来。一个亨利·普莱斯是无法理解丹尼·勒曼的世界的,就 象丹尼是无法理解普莱斯的世界一样。在安排这个不幸的会面之前他应该对本杰明 ·史坦率一些。白鞋和赌场不会混在一起,永远也不会。 亨利·普莱斯看表时午餐就突然结束了。好象有一架飞机在等他。他嘟囔了几 句维吉尼亚一家农场什么的。二点三十分普莱斯已经登上了他公司的莱耳喷气机。 一小时后他在国民机场下了飞机。有一辆轿车在那里等着带他到他的农场,那农场 靠近米德伯格,有三百公顷,是他六个月前用一百七十万美元买来的。亨利尽量每 隔一个周末来一次。有三个原因:清静,他养在那里的马,和通常和他一起度周末 的那个女人。 尽管他称娜塔丽。西蒙丝为他的未婚妻,但她从来只称他为一个“好朋友”。 他是纽约人,她是乔治城的;米德伯格是他躲开华尔街的地方,也是她躲开艺术画 廊的地方,她在华盛敦特区的艺术画廊工作,他们也在华盛顿一起度周末。 去年他有次去巴黎时他在里兹的大门外碰上了她。正是四月,下着大雨。他刚 误了他的轿车,那车还得再绕这个街区一遍。她正在不顾一切地想找到一辆出租车 但很可怜地找不到,每次都让巴黎的暴徒抢了先。 因此,仅仅出于对一个同胞的同情,他请她搭车。她所能记得的上一次搭车是 在上高中的时候,但这位漂亮男人,身穿石灰色上衣拿着一把包金铂的雨伞操一口 大西洋城中部口音的,只能相信他的动机是出于善意。这样做只不过是放弃和她的 女朋友一起去吃热巧克力,她要让一帮粗野的法国人对她干那种事那她真是该死。 几小时以后,两人返回旅馆,又在大厅碰上了。他们在酒吧喝了酒,在拉塞何 吃了饭,在疯马沙龙喝香槟,而且,让两人都意想不到的是到最后凌晨三点就上了 她的床。她一直穿着她那件白色的睡衣;事完之后,他向她道歉。第二天晚上他们 又试了一次,这次事实上她的手引导着他进入她的里面。她很少那样做。他也没想 到会这样。结果是两人都很快达到了高潮,与前一晚相反,他一直呆到吃早饭,他 们一起读《先驱论坛报》《世界报》,最后读他们自己的战争故事。 他生活中最大的战争是和他的妻子,到头来刚刚离婚了。这是他比平时花更多 的时间在巴黎的一个原因:去努力一下并永远忘记她。娜塔丽灾难性的婚姻也正好 刚刚结束。但那是一个很侥幸的脱险。 在瓦沙之后,她来到巴黎在沙伯涅学习艺术史。1967年的学期还没开始她就碰 到并全身心地爱上了一个巴塞尔来的年轻人,这人在巴黎为瑞士化工企业西巴工作。 一月后他们一起住他的公寓,三月后他向她求婚。在他的坚持之下他们一起到巴黎 的美国大使馆去确定,按他的话说,如果“有一天”她返回美国时他的身份会是怎 样。没问题,他们被告知。只要他提供文件证明他们确实是夫妻他将自动得到绿卡。 几周就可办妥。当晚他们进行了庆祝,她累得第二天睡了一天,而他去上班。性一 直不是她的注意力所在,尽管他除了性似乎什么也不想。出于无聊她翻看了他的书 桌。里面有一大堆他和杜邦公司的来往信函。他们对他非常感兴趣,愿意付给他, 她知道,三倍于现在他从西巴得到的工资。问题是他们需要他有一个永久居民身份: 一个绿卡。文档中最后一封信里他解释说绿卡已不再是问题。他三十天就能拿到。 她三十分钟就收拾好了她的东西,走了出去。自此再没见过那个怪人。 娜塔丽讲完她的故事,他们起来穿好衣服。普莱斯正要离开上班,她要求他请 一天假和她在卢浮宫呆一下午。他马上就同意了。他很快就发现,她对艺术的爱已 变得很具体:女油画家,甚至在法国她们也得不到赞赏。 随后两周他们大部分时间在一起,双方一致同意决定看一看离开巴黎他们的关 系是否还能继续。她已经受够了沙伯涅、巴黎,事实上,也受够了欧洲,将在夏天 返回美国。干什么?也许在纽约,波士顿,或华盛顿特区的一家画廊工作,想着也 许有一天拥有自己的画廊。她并不肯定。最后她落脚在乔治城,住在用她的信托基 金买的一幢城里的房子里。她的曾祖父是通用工厂的创办人之一,所以钱不是问题。 那个夏天她在乔治城举行了一个晚会,她的大学同学见到了普莱斯,搞不懂这个二 十四岁的姑娘在这个四十八岁的男人身上看到了什么。她知道。他填充了她生活中 的一大空白,就象她填充了他的一样,谁也没有任何别的动机,不为钱,不为身份, 更重要的是不为绿卡。这种安排甚至使她有机会不时扮演一下家庭主妇的角色,她 很喜欢这个角色,只要最长不要超过四十八小时。她有了这种情绪以后,往往就在 他们事先安排好的周末比普莱斯早很多到达维吉尼亚的农场,在厨房里干活,准备 饭。 所以当车在门口停下时她正在阳台上等着。在吻她之前普莱斯做的第一件事就 是递给她一个装满斯克布里纳出版的艺术书籍的包和一个装满比利时巧克力的盒子。。 “给农夫的妻子,”普莱斯说。 “不全对,”她说,接着又道:“不过你真可爱,亨利。你来早了。” “那是因为我中午在银行吃了一半就出来了。” “什么使你那样做呢?” “不是件事,是一个人:是费城来的一个肮脏的小老头。真讨厌。” “那你当初怎么要请他呢?” “还不是那一套:他的律师是一个合伙人的侄子。” “他想干什么?” “想要钱,买一座赌场,在拉斯维加斯。” 娜塔利·西蒙丝回答:“从你手里?”她咯咯地笑着:“真滑稽。” “不完全是。他有一个想法。对大西洋城。谈到这个话题时他变得有些情绪激 昂。他认为那是一个天生的赌博地方。他查出了保德瓦克一百英里。二百英里之内 有多少居民什么的。” “有多少?” “大约五千万。甚至还多,我想。不管怎么说,一大堆美国人。” “都十分渴望赌博?” “对极了。” “他打算把大西洋城建成一个东部的拉斯维加斯?” “说得对。” “甚至住在新泽西的人也不该得到这些!”她说。 “这还可以讨论。不管怎么说,它们不值得他。” “他不是那块料,对不对?” “说得是,事实上,这话说他对极了。” “别在意,”她说,伸手过去拍拍他的手,“你再不会看到他了。” “这是肯定的。”普莱斯回答。 这正是同一个时间里丹尼·勒曼脑子里的想法。他正搭乘国民航空航班从拉瓜 地亚机场到达了福特劳德维尔。有一辆高级轿车正在等他。沙·麦耶坐在里面。他 正坐在停在行李旋转木马附近的黑色林肯轿车的后排。“就是说你已经下定决心了,” 丹尼钻进来坐在他身边时沙·麦耶问。丹尼点点头。 “我们想你会的,”麦耶继续道,他又补充:“你不会后悔的。”他说得好象 真的一样。几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