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这是有道理的。因为直到这时,阿弗纳仍然不明白这项任务到底是什么。他明 白——但又不明白。开始明白这件事时是在午饭以后,伊弗里姆告诉他可以提问了。 “这个突击队,”阿弗纳说,“由我来组建吗? ” “不,我们挑选好人选了。” “我什么时候跟他们见面? ” 伊弗里姆笑了。“耐心一点。”他用阿拉伯语说。“耐心一点。任何事情都要 等待时机。他们……他们还不在国内。” 由于某种原因,阿弗纳的第六感觉告诉他,伊弗里姆在这件事情上没有说实话, 但似乎也没关系。“好吧,他们是哪些方面的专家? 其中一位是爆破专家吗? ” “对。”伊弗里姆说。 “另一位是证件制作专家? ” “是。” “还有一两个干这个活的人。”阿弗纳继续说,注意到伊弗里姆迷惑地皱起了 眉头。 “嗯——我的意思是,杀人的人。按按钮。” “按按钮,什么意思? ” 现在轮到阿弗纳感到迷惑了。“我的意思是指一个专家——你知道,一个扣动 扳机的专家。一个受过训练的——杀人的人。” 伊弗里姆看着阿弗纳,看起来吃惊不已。 “一个扣动扳机的专家? ”他慢条斯理的问道,“你的意思是……你不知道怎 样扣动扳机? 在部队里待了四年,你从来没学会怎么扣动扳机? ” 阿弗纳沉默不语。 “训练杀人? ”伊弗里姆继续说道。“谁训练那个? 你知道以色列有训练这种 人的地方吗? 我是头一次听说。你到底怎么训练他们杀人? 难道首先在狗身上练习, 对他们说,看见那个横穿迪森果夫街的老家伙了吗? 现在你动手吧,用枪打死他? ” 阿弗纳无言以对。 “我们训练人们如何使用枪。”伊弗里姆停了一下,说道。“我们训练士兵如 何完成一次突袭,如何埋炸弹,如何使用刀等等。跟训练你们的方法一样。但我们 从来没有听说过训练杀人的。我们没有这方面的专家。” 阿弗纳清了清嗓子。“我明白了。”说完停了下来。“我这样问是因为……” 他欲言又止。伊弗里姆向后靠在椅背上,看着他。无论他是不是假装的,他似乎跟 阿弗纳一样迷惑不解。 阿弗纳终于鼓足了勇气。他不管自己是不是很天真,也不管这是不是他所期望 的。 事实是,他没想到这个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难道这就是他们选择他的原因? 他要坚决搞个水落石出。 “让我直说吧。”他冷冷地说。“为什么是我? ” “为什么是你什么? ”伊弗里姆有点不耐烦地说。 “为什么你们选择我? ” “嘿,你怎么了? ” “我没什么,”阿弗纳说,“我了解欧洲。 我有很强的组织能力,我……我认为我一旦开始就能圆满完成。但为什么是我 ?我以前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 “谁做过? ”伊弗里姆身体前倾。他的声音柔和了一些。“别误解我的意思。 如果你不想干,说出来。没人逼你……但我们应该选择谁呢? 我们挑选的都是你这 样的人,年轻、训练有素、身体好、有不错的记录,语言……如果你想知道,这也 不是什么秘密。 也许没有人选择你。也许是电脑选择了你。 我们输入一些问题,它就给我们提供了一些名字。 “所以,你希望我们问电脑什么问题? 难道让它给我们提供的全是抢银行的人、 疯子、骗子,或者有精神病的杀人犯? 难道我们要犯罪分子来拯救以色列,因为我 们所有的棒小伙先生们都太容易受惊吓了? ” 用电脑选人,可能真有其事。也有道理。 你要是细想一下,还真有道理。但…… “听着,”伊弗里姆说,“我知道不容易。 一点也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我们现在就好好谈谈吧,免得日后再谈。 “你知道他们在慕尼黑杀害的那个摔跤裁判约瑟夫- 古特弗洛德吗? 我认识他, 他的两个女儿在耶路撒冷开了一家小商店。他在西奈半岛上挽救了十多个行将渴死 的埃及士兵的生命……不说这个了。他们就像捆一只鸡那样把他捆起来,从头到脚, 绳子几乎勒进了他的肉里,最后他们朝他连开四枪。知道吧? “现在,你看见了这 个命令他们杀害约瑟夫的人,给他们枪的这个人,给他们指令的这个人。你看见了 他,我不知道在哪,也许是在阿姆斯特丹的咖啡馆。是他杀了约瑟夫。在特拉维夫, 有一个女孩,一个漂亮的女孩,她拄着拐杖,一跳一跳的。他们在洛德机场几乎把 她的腿炸飞了。……就是这个家伙让他们干的。他正坐在那里喝咖啡,盘算着下一 步炸死谁。 “你站在那里,手里有枪。你可以告诉我你不管,你不能扣动扳机。我理解, 我不责怪你。我说话算数,我真的不会责怪你。我们握手,再见。我不会因此而看 轻你。向一个人开枪非常难。 “别跟我说训练的事,别跟我说专家的事。如果你不能干,就别干。我不能花 一百年的时间来训练你。我不愿意。我不愿意想方设法来说服你做这件事,为什么 ?因为没用。 “但如果你能干,那就相信我——你能干好。你接受过各种各样的训练。凡是 需要的你都训练过。” “我不知道,”阿弗纳说,“也许我可以干好。”他似乎沉默了很久之后才开 口说话。 “你说得对。”他说,“我能干好。” “我知道你能。”伊弗里姆说。“你要心里有数,我不担心这个。如果你干不 好,你不会来这里。” 阿弗纳心想,很好,伊弗里姆不担心这个,但他自己担心。非常担心。在他一 生中还从来没有这样担心过。在整个谈话过程中,他的心一直怦怦直跳,伊弗里姆 居然听不见,真是奇迹。他似乎没听见。他将话题转到后方勤务上。思想上的问题 解决了。 第二天,9 月20日,阿弗纳第一次去日内瓦。他在米迪酒店订了一个房间,然 后开着租来的车,驶过勃朗峰桥,沿着“吉桑将军” 河堤驶去。他在城市商业区的商业街附近找到一个车库,把车停进去之后,步 行至瑞士联合银行。银行的大楼有些古旧。他开了两个账户,租了一个保险箱。他 在一个账户里面放了一点钱,在另一个账户里存了一张二十五万元的信用证,并立 即取了五万元现金,放进保险箱里。 第一个账户里放的是他的工资和生活补贴,会时不时地存进去的。每个月加起 来有差不多三千元——也许不多,但却是他以前工资的三倍多。而且,不会想着去 碰它。但每次去日内瓦的时候可以去看一看——正如伊弗里姆所说,看着它不断增 多——因为他的餐费、酒店的账单以及平时的生活费都是从业务费中支出的。这是 他在外一周七天,一天二十四小时执行公务所期望得到的一种额外的补贴。“这就 意味着每一笔开销,”伊弗里姆告诉他,“都应该是合情合理的。我们不会给妓女 或者钻石项链付钱。但若你需要一件衬衣、一双鞋子、一件雨衣——买吧。只是一 定要把发票保留好。” 业务费是没有限制的。必须这样才行,没有人能够预见一个线人、一趟旅行、 一个证件、一辆交通工具或者炸药要花多少钱。业务费是不能指望进行严格计算的 ——这也是符合逻辑的,因为没有人去找线人或者黑市上从事武器交易的人索要发 票。这根本不奇怪。阿弗纳感到更为好奇的是,一个值得依赖、没有任何怀疑、有 几十万元业务费用的特工会在点一碗意大利肉酱面时,要一张两块钱的发票。 业务费的账户上总是有二十五万元。钱快用完时会定期从其他银行转过来。阿 弗纳不用操心这个,会有特工定期来处理的。这些特工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要让这个 账号上总是要有那么多钱。 租保险箱有几个目的:首先,突击队可以保存一部分现金形式的业务费。在必 须用现金支付或一经通知就须支付的场合,从保险箱里取钱总比从账户里取钱要简 单一些。在某些隋况下,要把钱转到其他城市的银行时,现金也要比银行汇票好一 些。而且这样会使资金的来源难查得多。 最后,租保险箱是为了沟通的需要。这个保险箱一共有两把钥匙,伊弗里姆手 里拿着一把,他可以在箱子里给他们留言,他们也可以给他留言。尽管在执行任务 期间这种情况不可能经常发生,但这是与总部保持联系的惟一的方法。 阿弗纳在银行办完事后,把车停在车库里,然后穿过玛希那桥回到酒店里。这 不是严格规定的程序,他只是不想被别人跟踪。 银行很显然是一个容易被人监视的地方。以前执行任务时他就经常光顾银行, 这里是认出其他特工的最好的地方。阿弗纳经常步行一段再开一段路程的车,来回 变换。如果时间充裕,他会从一栋大楼的这扇门里进去,从那扇门里出来。这样做 是为了让别人无法预测。只要有可能,就要出其不意,直到让它成为一个习惯。比 如说,对在车里等他的人来说就困难了。玛希那桥是一座步行桥。对阿弗纳的目的 地感兴趣的人,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把车从桥上开过去,也不可能把车扔在繁忙拥 挤的大街上步行跟踪他。 伊弗里姆一点一点地把信息“施舍”给他。只要他还没准备好回答一个问题, 他就说:耐心一点。突击队里还有谁呀? 耐心一点,你从日内瓦回来以后就会见到 他们的。 如果我们搭配不当,无法共事怎么办? 放松,我们怎么挑选你,也怎么挑选他 们,你们会配合得很好的。如果我们无法做证件,无法买到武器怎么办? 我以前从 来没买过武器。别担心,跟你一起的那些人知道怎么买。他们接受的训练就是这方 面的。好的,那他们要我干什么? “他们要你,”伊弗里姆说,“他们需要你领导 这支突击队。” 第二天回到特拉维夫,他将见到了其他人。还有那未知的因素怎么办? 很显然 他们的出击不是为了几个卒子,几个小人物,从难民营出来的年轻敢死队员,几个 左翼学生或几个精神错乱的女孩。这些女孩因不堪重压或被迫杀人从而将自己的性 命置于危险的境地而导致精神错乱。但目标到底是谁? 有多少? 一两个肯定是有的。 他问过伊弗里姆这些人是谁,但这位主管这次任务的人只是耸耸肩,向他摆手。 “耐心点,”他回答道。“一切都要等待时机。我们给你两样东西,钱和名单。 钱你已经有了,去把它存起来。存好后回来。别担心,你再走的时候,名单就有了。” 别担心,说起来容易。要是选错了人怎么办? “别这样说。”伊弗里姆总是这 样回答。 第二天早晨,阿弗纳给自己订了一问二十五号的房间后,结账离开米迪酒店。 他闲逛到“大使宾馆”,又订了两问同一天的房间,然后到河对岸的车库里去取前 一天放在那里的车子。他穿过勃朗峰大桥,确信没有被人跟踪之后,把车开回城里 的租车办公室,搭辆的士去了机场。大约四个小时后,他在特拉维夫着陆了。 他和伊弗里姆在下午五点开车去的那栋楼位于市郊。给他们开门的那个年轻、 不苟言笑的女孩让阿弗纳想起三年前去波罗晓夫大街第一次面试时见到的那个女孩。 她把他们领到一个房间后,把门在他们身后关上。 他们进去时,房间里的四个人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