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你状态不佳啊,伙计。”斯蒂夫对阿弗纳说。 “为什么? ”阿弗纳问道。 “我不知道为什么。”斯蒂夫摇了摇头,说。“你有麻烦了。” “你在说什么? ” “我在伊弗里姆回家的路上见到他了,” 斯蒂夫说。“他告诉我他在纽约跟你谈过。 他说他过去对你期望很高,还说你一点都不讲道理。” “我不想干了。” “我知道,”斯蒂夫说。“他告诉我了。你打算去干什么? ” “我还不知道干什么。我想把我的钱拿了就走。很久以前我们就谈过这个的, 还记得吗? 卡尔也这样说了,我们说,一结束我们就走,我们都这样说过。” “说过,我记得。”斯蒂夫点点头。“我想我们说过。” 阿弗纳看着他。“那你呢? ”他问道。 斯蒂夫耸耸肩,移开视线。“我比你大一点,伙计。”他最后说。他把视线收 回来,看着阿弗纳。“即使我不……”他留下半截话不说了,然后继续说:“总之, 这是你的事。如果你想退出。我想最好还是趁你年轻的时候,孩子还没上学的时候。 我同意,但你知道的,他们会给你找很多麻烦的。” “你在说什么? ”阿弗纳问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为什么他们要找我的麻烦 ?”他注意到他用“他们”这个词时,跟他父亲一模一样。 “我对他们什么也没干。” “别对我大喊大叫的,”斯蒂夫说。“我所知道的是以前伊弗里姆把你当作朋 友,而现在他对你很恼火。就这些。” “去他妈的伊弗里姆,”阿弗纳说。“我要去银行了。” 他们一起去了银行。阿弗纳还有一个保险箱,只有他有这个保险箱的钥匙。里 面有一些上次任务遗留下来的零零碎碎的东西,其中有一两本护照。现在他收拾起 来,准备拿回家,就像士兵从战场上带回纪念品一样。 然后他跟一个银行职员说他想销户。 几秒钟之后,那个职员拿着几份文件和一个小信封回来了。阿弗纳看着里面的 钱,只剩下三块钱不到了。 “不可能,”他瞟了一眼斯蒂夫,说。“你相信是这个账户吗? ” 那个职员又核实了一遍。“是的,先生,” 他说。“就是这个账户。” “你肯定搞错了。”阿弗纳漫不经心地说,因为他确实不相信。“那个账户里 应该有差不多十万块。” 那个职员谨慎地咳了一下。“先生,你知道还有人也有权使用这个账户吗? 他 们好像取了一些……先生想让我查一下吗? ” “请查一下好吗? ”阿弗纳平静地说。 在职员离开柜台去查的几秒钟里,斯蒂夫和阿弗纳什么都没有说。 一个年纪较大的官员跟那个职员一起回来了。那个官员身穿深色西服,眉头紧 蹙,有些焦急。他请阿弗纳和斯蒂夫来到一间办公室,让他们坐下。“你们当然知 道,”他看着一个账本说,“这个账户上的钱是一个法国公司存进去的。” “是的,”阿弗纳小心翼翼地说。这是原来的“幌子”。 那个官员耸耸肩。“当然,该公司和这位先生都有权从里面取钱。四天前,他 们几乎把钱取光了。瞧。” 阿弗纳看了看。 “我认为这是符合程序的。”那个官员说。 “没有什么问题吧? ” 这件事给斯蒂夫带来的震动比阿弗纳更厉害。阿弗纳正要走出银行的时候,斯 蒂夫说:“等一等。”然后向另外一个职员冲过去,他要看看自己的账户。跟阿弗 纳一样,任务结束时他也把积攒的钱留在了日内瓦的账户里。他在柜台前等待职员 回来的时候,深吸了几口气,然后像一头公牛似的把气体从鼻子里呼出来。 然而,斯蒂夫的账户里分毫未动。他的将近十万块端端正正地写在“存款”一 栏内。 “瞧,”他对阿弗纳说,几乎是责难的口吻,也许是他太宽慰了。“在里面! 都在里面。” 阿弗纳点点头,走出了银行。他一直走着,斯蒂夫跟在后面。他在码头的一条 长凳上坐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罗讷河起伏的波浪。斯蒂夫不停地说:“别紧张”、 “别担心”。 但是阿弗纳一言不发,只是点着头。他几乎要窒息了。他胸口一阵剧痛,好像 有人用薄薄的刀片从上面划过一般。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好像不属于自己了:颤抖 不止。他的嘴唇也在颤抖。有那么几秒钟,他感到自己的全身都在颤抖。他想哭。 “你相信吗? ”他振作起来对斯蒂夫说。 “也许这是误解,”斯蒂夫说。“他们取出来也许是因为……如果你放弃不干 的话,他们想给你一张支票。也许……”他停住不说了,就连他自己听起来都觉得 愚蠢。 “我想知道是谁把这些钱取走了,”阿弗纳说。“我告诉你,我要把他们每个 人都干掉。” “别激动。”斯蒂夫说。 阿弗纳盯着他。“别激动? ”他问道。“那些钱不是他们的! ” “等一等。别这样。”斯蒂夫摇着他的肩膀。“好了,让我们想一想。你为什 么不给他们打个电话? 最好是立刻坐飞机回去跟他们谈一谈。” 阿弗纳开始镇定下来。对。当然要谈。 回以色列。这正中他们下怀。整个这件事的目的就是这个。“你觉不觉得,” 他对斯蒂夫说,“我们还欠他们的兵役? 我们是预备军官。你的义务兵役多长? 我 部队里是一年两个月。” “你不觉得——”斯蒂夫刚开口,阿弗纳就把他打断了。 “他们可以把我保留一年多。这是法律上允许的。直到我做完他们希望我做的 事情为止。在这段时间里,肖莎娜和孩子在纽约怎么办? 没有钱? ” “我支持你,”斯蒂夫说,“我要和他们谈一谈。” 斯蒂夫这样想,阿弗纳并不吃惊。他们是伙伴。“不,”他对他说。“谢谢你。 你不要卷进来。你们有你们的关系,我们有我们的关系。谢谢。”他重复了一遍。 “我会搞清楚的。” “你要去哪里? ”斯蒂夫问道。 “回纽约。”阿弗纳说。最近一趟飞机是瑞士航空公司的。他在肯尼迪机场给 肖莎娜打了一个电话。他要她去接他,他没有钱搭出租车了。 他们只剩下肖莎娜账户上的一点钱了。 大约两百块。 从机场回家的路上,他对肖莎娜说了。 他必须告诉她:这件事关系到两个人,也关系到葛拉。 “他们怎么能这样做? ”肖莎娜问道。“这是不对的。” “我知道这是不对的,”阿弗纳回答道。 “但是他们做了。听着,也许他们还没有。我的同伴说他们也许把钱寄到这里 来了。”阿弗纳这样告诉肖莎娜时连自己都不相信,只是暂时希望事情没那么惨。 而肖莎娜不接受这种说法。 “你认为他们把钱取出来是为了给你吗? ”她问他。“我不这样认为。” “现在心烦也没有用,”阿弗纳说。“不管怎么样,我总有机会对伊弗里姆说 的:你赢了。新任务在哪呢? ” 阿弗纳这样说的时候,他们还在车上。 肖莎娜开着车。她突然改变方向把车停在路边。车子刹得太突然了,阿弗纳的 鼻子差点撞在挡风玻璃上。“如果你这样对伊弗里姆说,”肖莎娜眼睛忽闪忽闪地 说。“我首先就会用车把你的腿压到墙上去,让你动弹不得,看你半身瘫痪了还对 他有多大的用处。” 阿弗纳看得出来,她的每句话都是认真的。 “这很容易,”他说。她刚才的那道闪电给他印象太深刻了,让他措手不及。 “我们得靠什么东西活着。没有钱,没有证件,没有工作,不行。而且,我们是以 色列人,还在打仗。 也许他们需要我。” “不是这么回事。”肖莎娜说。“如果你想回去,我一个字都不会说,绝对不 会说。我甚至不会问你任何问题。你以为我不知道——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你 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你以为是怎么回事呢? 跟孩子一起等着你? 我什么也 不说。我是个土生土长的以色列人,我嫁了一个士兵。这就是我经常对自己说的话。 “但不是这么回事。我宁愿去扫地。他们没有强迫你去什么地方。” “好吧,看看再说吧,”阿弗纳说,“开车吧。” 肖莎娜看着他。“我是认真的,”她说。 “你还不了解我。”把车从路边开走了。 大约十天过去了,阿弗纳没有收到任何人的任何消息。他自己也没有去问。除 了回以色列之外,他甚至不知道跟谁联系,从哪里问起。过去,他总是会有一条指 定的信息沟通渠道:一个电话号码,一个保险箱,某个站的站长。而现在只有特拉 维夫的伊弗里姆。 给伊弗里姆打电话也没有用,除了说自己屈服了之外没别的可说。他不想给他 打电话。 第一个月的房租已经付了,他们搬进了那套新公寓。他们在以前的那栋房子前 贴了搬迁通知。新地方离这里只有几个街区,他们用的还是以前的电话号码。 他们搬家之后过了一两天,电话铃响了。 是纽约以色列领事馆的保安打来的。 “这里有你一封信,”那个人说。“你要来这里看一下。” “难道你寄一下不行吗? ”阿弗纳问道。 “不行。信必须留在这里。你来这里看一下就行了。” 也许斯蒂夫是对的,也许是一张支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