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扎沙特:升腾的热浪、寂寞与愤怒 伊拉克军队入侵科威特城时,科威特领导人埃米尔? 贾比尔? 艾哈迈德? 萨 巴赫逃往沙特阿拉伯,在那里的沙特王宫或是在达曼的希尔顿酒店建立了自己的 政权,具体地点要取决于你看的是什么报纸。在8 月3 日的记者发布会上,乔治 `布什总统称科威特的南方邻国――沙特阿拉伯为“美国至关重要的利益伙伴”。 8 月5 日,国防部部长迪克·切尼(Dick Cheney) 访问了沙特阿拉伯,签署了一 项历史性的协议,首次允许美国军队踏上沙特的土地。8 月6 日,联合国安理会 通过第661 号决议案,对伊拉克和被占领的科威特实行经济制裁。8 月7 日,美 军开始展开军事部署。 我记得是在8 月7 日的中午,当时我正在基地健身房进行举重锻炼,以消除 前几天看越战片狂欢后的疲劳,听见广播里传出通知:海军陆战队第七陆战远征 旅第二营侦察与目标捕获排的所有人员马上到营部报到――快行动起来吧,锅盖 头们!此时我们已被封闭在基地内,禁止出入,我们不可避免地要参加战争了。 8 月8 日, 伊拉克最终兼并了科威特。两天后,阿拉伯国家联盟(Arab League Countries) 中的24个国家,有12个投票表示要出兵保卫沙特阿拉伯。美国、英国、法国以及 德国纷纷冻结了在本国的伊拉克和科威特的资产。8 月14日,也就是我20岁生日 的两天后,美国海军陆战队第七陆战远征旅抵达沙特阿拉伯的首都利雅得(Riyadh)。 一下飞机,阿拉伯沙漠火炉般的高温便开始折磨着我的喉咙。在远方,风将 沙丘顶端的沙子吹起,形成翻腾飞舞的米色波浪,看上去宛如在海市蜃楼中上下 翻滚的丝带。停机坪上停满了美国的民用大型喷气式客机――有美国航空公司的、 三角洲航空公司的,还有联合航空公司的。我们乘坐的是联合航空公司的飞机。 飞机场上的繁忙景象与普通国际机场几乎完全一样,唯一不协调的是,我们这些 乘客都身穿军服,手中拿着装满子弹的步枪,防毒类服装从头套到了屁股。在停 机坪周围,一门门大炮的炮口对着东面和北面。喷气式战斗机在空中盘旋巡逻。 在20个小时的飞行中,长官们讨论着我们下机的方式――是采取战术队形,还是 平民队形――我希望是战术队形――只有荷枪实弹和环状防卫队形才能真正令人 感觉到战争的到来。这可不像在菲律宾绿海滩(Green Beach )上从休伊(Huey) 军用直升机上跳下来,然后用饭盒领取一份军需处供应的热气腾腾的面条和带着 血丝的猪肉。我们拿着自己的武器,有秩序地从飞机上一个接一个地走下来。现 在我才意识到当时我们看上去肯定很傻――站在一架民用喷气式客机四周,手里 握着武器蓄势待发。当旁边的机组人员从货舱里卸下物资的时候,我们却在为战 争声嘶力竭地欢呼。 我们行军至一片草绿色的大型游牧帐篷前,里面的海军陆战队队员喝着瓶装 水,头上披着用水弄湿的圆领汗衫解暑。其他部队的士兵刚到几小时,就装出一 副老手的样子,指着装有欧洲 纯净水的箱子对我们说:“最好多喝点儿,这儿真的很热。”那样子就像是 在给我们作宗教上的精神指引。 在凉快的帐篷里待了一小时后,上校要求我们全营集合,并无比骄傲地向我 们宣布:我们已加入了著名的“沙漠盾牌行动”(Operation Desert Shield )。 他解释说科伊冲突并不是我们真正要关心的,我们目前的任务是保护和守卫沙特 阿拉伯和流淌在那里的石油。我们将守护着大量石油,使美国消费者付出较低的 代价,就可以开着上亿辆汽车,跑上无数里程。我们开玩笑说,自己是从海军陆 战队调到了石油陆战队或是石油营。当我们开着这样的玩笑时,都觉得自己真他 妈的搞笑;我们明白自己有可能很快要死去,这可一点儿也不搞笑。但我们还是 像我们之前的战士一样,大笑着以冲淡我们廉价、毫无意义的生命的悲剧色彩。 我们讲述着战争喜剧,讲述着自己被派到这里,保护石油和某些美国公司的权利 和利益,而其中大部分公司与白宫有直接关系,而与我们的国防部长迪克? 切尼、 我们的总指挥官乔治? 布什以及他的子孙们在经济上都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我们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排里的得克萨斯州代言人之一――柯汉(Kuehn ) 曾经说:“得克萨斯所有的白人老杂种都将他们的肥手伸向阿拉伯的石油。这帮 狗娘养的喝石油就跟喝啤酒一样。” 而且现在我们也已经知道,这场科伊冲突结局的重要性对我们――即将加入 战斗并要葬身沙场的人来说――并没有像对那些白人老杂种和其他一些人重要, 这些人可以从沙特王国土地深处滚滚流动着的富饶油田里, 猎取到或损失掉几十 亿美元。 到9 月底,驻扎在沙特的美军已经达到了15万人,而原油的价格比伊拉克入 侵时上涨了几乎一倍。成百万的科威特劳工从菲律宾、越南、斯里兰卡和印度越 过干旱的沙漠,转移到相对安全的约旦避难。 在那里,我们每天生活的内容就是沙子、喝水、出汗和撒尿。我们在沙子上 行走或是驾车辗过。我们喝水,一加仑一加仑地喝。喝水,出汗;出汗,再喝水 :每天集合六次,每人每天狂饮两水壶的水,集合的时候喝得更多,然后我们撒 尿,出汗,在沙漠上行军;然后再喝水,再撒尿,再出汗。我们往北方眺望,努 力地想要看到传说中凶残的军队,据说里面聚集了40万名或者更多经受过战火洗 礼并领悟到战争真谛的军人。当我们还只是10岁孩子的时候,这些 伊拉克大兵便已经在伊朗与伊拉克的八年战争(1980年9 月至1988年8 月) 中,饱尝了战争的滋味。在那场战争中,伊拉克军队死亡的人数超过了12万,受 伤的人数超过了30万,被抓的战俘达6 万人之多。这支能承受如此之大的打击, 并在两年以后又入侵另外一个邻国的军队,听起来还真有一股邪恶的力量。而支 撑着这支军队及其使命的黎民百姓,能够承受如此巨大的损失,忍受着失去父兄 之痛,必定也深爱着自己的国家,并誓死保卫他们的领导人。在对伊朗的战争中, 伊拉克人成为使用地雷和障碍物加强边境防线的专家。比如他们筑造的用以保卫 巴士拉市的是30 000米长、1800米宽的人工湖。我们不得不猜想,伊拉克人在沙 特―科威特边境都准备了些什么等着我们。1981年和1984年,他们都对伊朗人 (包括平民)使用过芥子毒气和神经毒气,之后还对伊拉克库尔德人(Iraqi Kurds) 使用过神经毒气。我们相信他们也会如此招待我们。毒气!毒气!毒气!我们等 待着伊拉克军队的到来,这是我们的职责,我们严阵以待。 我们在沙特阿拉伯已待了整整六周,目前在一个叫做三角的训练与防卫区里 驻防:在我的地图上,这个区域的坐标大致形成一个三角形,其顶点直指科威特 ;在我们后方20英里处,指挥部的人们(师、团级司令部以及后勤人员)一日三 餐都在食堂里吃着热气腾腾的饭菜,每天睡在有空调的石油公司宿舍里;而我们 却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一点也没受到好运气的眷顾,没法洗澡, 吃不到热气腾腾的食物,没有酒喝,看不到哗哗的流水,也瞧不见沙漠中的绿洲。 我们看不到高速公路,看不到沙特人和科威特人驾车前往埃及寻找安全庇护所的 情形。虽然我们知道公路就在我们的南边,也听得见他们的奔驰汽车(Mercedes) 柴油机引擎的咆哮声音划破寂静的夜空,那声音就像是在苍穹之间回荡的低沉笑 声。 今天早上我们都有点兴奋,因为国内的记者终于要来啦。已经是9 月下旬, 我们每个人都从自己的父母、祖父母或是兄弟姐妹那里收到了关于战争的剪报, 家乡小报上其他同乡男孩儿被派往中东海湾的报道,被整整齐齐地剪了下来,每 行空白处分别用铅笔写上:你知道和你同校的那个三等兵道格拉斯(Douglas ) 吗?威廉姆? 卫斯勒(William Wesley)是不是在四年级时候你揍过的那个男孩 子?霍尔是不是蹲过监狱?现在已经不再需要这些剪报了,因为记者将会报道我 们的事迹,当你自己被登上了报纸,那还需要看什么剪报啊!你昂首挺胸地站立 着,记者跑过来给你照相;你对记者说一些智慧和勇敢的话语,你的亲朋好友看 到了,他们会更加为你自豪。和你无关的女孩儿会看到你的报道,拒绝了你的女 孩也会看到,她们会后悔对你说不,因为你现在既勇敢又智慧,你所说的话和你 的照片都登在报纸上,你成了名人。人们会在繁忙的一天中抽出时间来读这些报 道,将它们剪下来寄给在“沙漠盾牌行动”中海军陆战队里的其他士兵,并在空 白处写上:难道斯沃夫尔德这样神圣的战士没有和你在一起吗?斯沃夫尔德是不 是在三年级时候抄袭你的科学课作业的那个小男孩儿?是不是在卡米克尔(Carmichael) 那个地方最近跟老婆闹 离婚的斯沃夫尔德,他老爸拿把手枪为了抓住他老妈的情人,从房子里一直 追到大街上,是那个家伙吗?你永远不会知道人们都知道你些什么,记得你些什 么,他们又会在剪报的字里行间写些什么与你有关的事。 得知记者很快就要来的消息,我们破天荒地在一周内首次刮了胡子,并从军 用背包的最里面拿出崭新的军服,我们用钢盔盛着水洗净各自的腋窝、大腿根和 老二。凡恩(Vann)的老婆最近送了他一瓶古龙香水,我们每个人都用手蘸了点 香水拍了在自己的脖子和胸口上。 邓恩中士(Sergeant Dunn )叫我们排到学校操场上的一顶防红外线的塑料 帐篷下集合。还不到上午九点,气温已经升到了华氏100 度。我们排配备了三辆 军用多功能汽车,全都停在防红外线的帐篷下面。在防红外线帐篷内的武器、车 辆和人员都可受到安全保护,以免被敌人用红外侦察设备发现目标。但我们对此 根本不屑一顾。在每次训练防范神经毒气的攻击时,只要戴上防毒面罩,面罩上 的吸水管就会破裂。在这种情况下,那你为何还要相信防红外线帐篷所起的作用 呢?要是PRC77 型军用手提式无线电接收机坏了,就将其高高地举起,从五英尺 的高度狠狠地摔下去,而这种最佳维修方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鬼才知道。 我们几天前就知道记者要来访问。邓恩中士已经列出一张禁忌话题的清单, 我们不能公开狙击步枪的杀伤力或光学仪器的有关数据,也不能公开我们的训练 需要花费多长时间和训练的强度。他命令我们要扮演以下角色:最棒的海军陆战 队队员、爱国人士、一堆只知服从命令的臭狗屎,以及营里能打会杀的战士。作 为侦察狙击手,我们是由主管上级和侦察与目标捕获排的长官亲手挑选出来的, 是营指挥官的耳目。 “听好了,”邓恩说,“我之前已经提到过这一点,但是上尉希望你们再听 一遍。总的来说,不要对记者说得太具体。只说你们能从很远的距离准确地射中 目标;说你们训练有素,这世上的狙击手没有谁能比海军陆战队的狙击手更优秀 ;说你们很高兴来到这里,你们相信自己的使命,相信我们的军队能把 伊拉克军队统统消灭掉;脱掉你们的衬衫,露出你们强壮的肌肉。另外,我 们还要在记者面前不间断地进行体操训练。约翰医生(Doc.John)给我们进行全 面体能测试。狙击手们,你们简单地照命令执行就可以了。“ 柯汉说道:“哪有那么简单,这纯粹就是对我们的言论进行审查:让你来告 诉我们该对媒体说些什么,不该说什么,一点言论自由都没有――这可不太像美 国人的风格。” 当我们为这个剥夺言论自由的命令展开讨论时,塞克上士(Staff Sergeant Siek)走过来。他对我们说:“你们按照命令做就行了。你们可是签了合同的, 没有任何权利,不能说任何不利于国家的言论。我们把这种做法定为叛国罪,搞 不好会枪毙你们。该死的,这可不是在闹着玩儿,训练已经结束了,我已经受够 了你们的抱怨。对萨达姆? 侯赛因抱怨去吧,看看他会不会理你们。” 我还想争取一下自己的言论自由权,但知道这只能是徒劳的。我们没有所谓 的言论自由权,我们所说的语言都不是属于自己的,它不是哪一个人的语言,而 是从海军陆战队战争历史中演变而来的,是从这支军队多年的战斗经验和战术中 总结而来的。海军陆战队诞生于哪一天?1775年11月10日,它的历史比美利坚合 众国的历史都要长。海军陆战队是在哪里成立的?费城大桶酒吧,是由一帮手持 长枪和手雷的醉汉成立的。塔拉瓦岛(Tarawa)是什么地方?第二次 世界大战中最为血腥的战役所在地。丹·戴利(Dan Daly)是谁?在中国的 义和团起义中徒手杀死37个中国人的那个家伙。地球上最致命的武器是什么?海 军陆战队队员和他手里的狙击步枪。想打胜仗吗?把它告诉海军陆战队队员吧! 当你是这中间一分子的时候,你也就会这样说话。记者们会问我对待在沙漠里, 等待着战争有什么看法,我会回答说我喜欢这样做;说我会为一切作好准备;说 我对所有的领导人,从部队的长官到最高领导总统先生,都高度信任。 记者们将在九点到达我们的驻扎地。 塞克上士对我们说:“你们是海军陆战队队员,对你们来说,没有言论自由 这个东西,你们对自己说错的每一句话都要付出代价,尤其是那些未经允许的废 话。” 我放弃了言论自由权的争论,走到战地便坑。在沙漠上拉屎让我感到很爽。 便坑里没有坐的地方,这对我来说无所谓,我已经多次被罚蹲,常常一蹲就是几 小时,所以蹲在便坑上时,我甚至能睡觉。这让我想起了韩国,上次部队调动我 们在那里待了一个月的时间。在韩国,大部分公共厕所都有蹲坑,我也很喜欢在 那里面拉屎,常常是喝醉了以后,或是刚刚从酒吧包间出来,在那里我为一个妓 女买了一杯专供女士喝的酒。 我仰望着高高的天空,天空的蓝色和我以前看到过的蓝色不一样,而且沙漠 天空的蓝色总是在不停地变化。这是沙漠风情里令人痛苦的一面,比起酷热,比 起让人恶心的苍蝇还更糟――你永远没办法走出沙漠,而且永远都是这样不停地 变化。我们刚刚被部署到这里才六周,沙漠中的沙子便开始侵袭着我们,沙子一 粒一粒地往我们身上钻――我们的军靴、皮带、裤子、防毒面罩、武器全都钻进 了沙子,全都被沙子给盖住了。沙子侵袭着我的肉体――耳朵、眼睛、鼻子、嘴 巴、屁股沟,甚至撒尿的尿道里都钻进了沙子。沙漠无处不在,到处都可以看到 天边出现的海市蜃楼。不管醒着还是睡着了,不管是酷热的下午还是少有的几个 温柔凉爽的清晨,我都待在沙漠中,没法离去。 沙漠之战将成为“沙漠盾牌行动”和即将到来的“沙漠风暴行动”(Operation Desert Storm),或称海湾战争,或是解放科威特行动的代名词――不管这场战 争叫什么名字,作战人员和杀伤性武器的大量输入是势在必行的,这就是沙漠之 战。你加入沙漠之战了吗?还有谁和你在一起?战士们在沙漠上进行杀戮。那些 锅盖头士兵可不只是蹲在沙漠里拉屎撒尿的一群家伙,他们时刻等待着,要将敌 人生吞活剥。 我擦干净屁股,转过身去,用脚踢起沙子埋掉我拉的屎。一辆陆虎越野车 (Land Rover)出现在沙丘顶上,一名士兵驾着汽车,身旁坐着一位海军陆战队 的上校,后座上坐着两名记者。 陪同记者来的上校和驾驶员在车里等着,车里的空调吹出的风轻拂着他们的 头发,将头发吹得像是一缕缕大炮的烟雾。 我们集合到防红外线的帐篷里,听记者作自我介绍。男的是来自《纽约时报 》的记者,女的则是《波士顿环球报》(The Boston Globe)的记者。他们一一 和我们握手,并迫切要求我们与他们自由交谈。但当他们知道我们所说的话都是 事先编排好的;知道我们所给出的答案都只是表面上的,而不是内心里真实的想 法时,《波士顿环球报》的那个女记者显得很不耐烦,或者至少对我们要说的话 并不是很感兴趣,因为她刚刚从几英里以外听到了同样的话。 “是的,女士,我坚信着我们的使命。我相信很快我们就能赢得这场战争, 让敌人爬回老家去。” “是的,女士,能为国效力,我感到无比自豪。我们的总统能勇敢地面对恶 魔,我为他感到骄傲。那些狗杂种死定了。” “我是从得克萨斯州来的,女士。我18岁时参的军,要是不参军,就得坐几 年牢。不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了。后来我发现是我老爸同法官商量好的,他一手 操办了这一切,这又算什么?但我还是为自己能在海军陆战队中得到锻炼感到自 豪。” “这场战争关系到自由,而绝非为了石油,要勇敢面对侵略。就像我们总统 所说的那样,没人想卷入战争,但我们随时准备着。我们可以在一公里以外射中 他们的眼球,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准的枪法了。” “能为国家效力,我感到很自豪,我签约当兵就为了这个,我老爸、老妈和 女朋友都会为我自豪的。我来自密苏里州的一个小镇,镇上的人们要为我举行庆 祝游行,他们已经买到了喜庆的绶带。我妈说全镇的人都很崇拜我们。” “我叔叔曾经参加过越战。我到这儿来,他并不是很高兴,但他还是写信告 诫我要处处留心自己的屁股,别出什么意外,叫我不要逞英雄,要照顾好自己的 弟兄们。” “我认为我们所承担的使命是正义的,我们完全有理由来到这里,总统完全 有理由把我们派遣到这里。我们训练有素,准备与世界上任何邪恶势力作斗争。 敌人可以用炸弹炸死我们,或是用毒气毒害我们,或是用枪杀死我们,但我们会 战斗到底。我们很多人从一出生就已经准备好了。” 《纽约时报》的记者带了个橄榄球来。我和柯汉一边相互传球给对方,一边 同那个记者聊天。他站在我们之间,眼睛跟着球不停地转动。他看上去像位人类 学家,一位研究灵长类动物行为的专家。他人很随和,讲话慢条斯理,很想听到 我们讲述自己对这次军事行动的真实看法,想知道我们在这里每天都是怎么度过 的,想了解前线步兵们真实的内心世界。但是我能提供给他的仍然只是事先准备 好的语句,我受命只能传递给他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但我真想与他坦诚相对, 告诉他:我只是个穿着神秘侦察迷彩服的普通士兵,且见识有限。我才不管什么 新世界国际秩序,才不管科威特城里的什么人权遭受到侵犯之类的事情。什么大 赦国际,见鬼去吧。强暴他们,杀掉他们,卖光他们的石油,抢光他们的金子, 把他们的小孩全都卖到妓院去。我才不管什么国旗、上帝、国家,什么海军陆战 队,也不管什么石油、收益和每天开采上百万桶石油,更不在乎美国政府给我提 供的工作。我有工作,我将一直这样度过余生,我是个普通士兵,我应该履行我 的职责并爱我的工作。我已经20岁了。我如此愚蠢地签约当兵,而现在我就坐在 这里,可怜巴巴的,哦,这真是场悲剧,哦,这丑陋的充满悲剧的地狱,现在我 就坐在这该死的地方,手里玩着球,在这世界上最臭的便坑上面将橄榄球掷来掷 去。我都能听见敌人炸弹爆炸的声音,《纽约时报》的记者先生,我听到了炸弹 的声音,真的很害怕。 我冲出去,跳过便坑去接一个长距离的传球,一只手一勾,接住了球,但左 肩和脸重重地撞到了地上。我为这个高难度的接球而感到自豪。柯汉在旁边叫道 :“底线得分。”美式橄榄球得分规则,持球越过对方门线身体触地得分。―― 译者注沙子钻进了我的嘴里,在牙齿和牙龈上沙沙作响。我转动舌头,舔干净所 有的沙子,并将它们吞下,好像这些沙粒也是我的好运气的一部分。然后我将球 投进球门,随后听到一阵埋怨和叹惜。 这时,凡恩吼道:“斯沃夫,快把球扔到粪坑里。” 但上校已经看到了橄榄球,他走下汽车,命令塞克上士取消体育训练,让我 们在记者面前打一场球,而且还要我们全副武装地穿上MOPP式防护服,戴上防毒 面罩。 在二十九棵棕榈基地时,每人发了套防护服,自从那以后我们一直将它们放 在自己的背包里。它们重达10磅,本来是密封好的,但在背包里经过六周的颠簸 后,大部分防护服的包装已经变形,与黏结呼吸管的胶带和断开的尼龙线纠缠在 一起。防护服是用来保护我们的皮肤的,使其免受生化武器攻击污染的侵害。我 们很高兴能穿上它参加这场愚蠢的球赛,因为现在它们就快要没用了,我们要把 它们扔进便坑,然后烧掉,让军需处花上几个月的时间来进行更换。 这就是士兵的数学运算法:从军用背包里减掉10磅得出一个快乐的士兵。让 我想想,还有什么可以拿来烧掉的? 我们海军陆战队的医务兵约翰? 邓肯医生报告说,防护服里面的温度已经达 到了华氏112 度。 作战时,我们要在防护服里面穿上迷彩服,但平时为了降低温度,里面都只 穿着汗衫,甚至有些人,包括我在内,什么也不穿。塞克总是告诉我们,上校已 经向他保证第二天就派淋浴车到我们营地来。总是该死的第二天。 我只穿着内衣,感觉像是钻进了一个大火炉。邓恩命令我们集合。我们每个 人先喝了一壶水,然后戴上面罩,系上兜帽去集合。 我们看上去棒极了。在国内,每周我们都要跑上两到三个10公里,每周要花 四天游上3000码,每天至少有几个小时在举重室锻炼。而在沙漠里,每天早上我 们要接受约翰医生的全面体能测试,每天晚上跑步3 ~4 英里,还不算营部周围 或是7 英里,或是15英里,或是20英里的沙丘。 防护服是用于在丛林里进行伪装的,穿上它,我们就像一片移动的树林,像 喜剧电影《巨蟒》(Monty Python)里的一群怪物。我们分开来,由侦察一队和三 队对二队和四队,用可装五加仑水的水壶作球门。虽然这场球赛会让我们吃苦不 少,但总比无事可做要好。 我传了一个底线球,迪克森(Dickerson )和福勒(Fowler)在争球线上为 争球发生了口角,互相投沙子,并辱骂起对方的老娘来。一点一点的,我们队已 经推出10码以外,眼看就可以进行第一次进攻了。柯姆斯(Combs )和约翰尼? 洛顿(Johnny Rotten )两人相互顶着较起劲来,我们几个队员上前把他们拉开。 场面使人目不暇接,观众都被吸引住了。记者在飞快地记录,而塞克对我们的表 现也感到很高兴。我们被迫加入这场不人道的球赛,那就要纵情享乐,此刻的我 们无拘无束。我们穿着防护服,身上的温度在不断地上升,125 度、130 度、140 度。 柯姆斯截住对方一个传球,没命地向前跑,想要底线得分。我们都停下来, 弯腰曲膝,用力地呼吸,塞克在一边大吼,叫我们继续比赛。五角大楼强调说, 他们的战士穿着防护服、戴着防毒面罩一样能进行八小时的全力战斗,而塞克却 要我们穿着它们打一个小时的球。 交换了几次场地后,双方比分仍然没有任何变化,塞克宣布中场休息。为了 向记者证明防毒面罩上的吸水管有多么有用,他命令我们戴着面罩从水壶里喝水, 好像在跟人家说:看我们多么聪明,考虑得如此周全。 防毒面罩和防护服的兜帽阻碍了声音的速度,所以进入大脑的声音都是放慢 的声音,要过一会儿才能反应过来,知道对方到底说的是什么。我听见塞克告诉 记者,我们的防毒面罩是高科技设备,同防护服结合使用,可以使我们成为一支 永不疲倦的战斗力量, 伊拉克军队唯一能摧毁我们的办法就是投原子弹。我们从防红外线的外帐篷 里拿出自己的水罐。我们几个人拉开面罩的密封盖,呼吸着新鲜空气。空气是如 此馨香,轻拂着我的脸庞,给我的肺部带来一丝凉意。一想到要穿上这身装备去 打仗,我心中真希望敌人拿原子弹来杀掉我们,用小男孩原子弹(Little Boy Abomb) 或胖子原子弹(Fat Man Abomb )在第二次 世界大战即将结束的前夕,美国向日本的广岛和长崎投放的两颗原子弹。― ―译者注的火焰和强风将我们化为灰烬。快来吧,战争! 我们站成一排,塞克指导我们如何使用吸水管。当然,我们已经知道该怎么 使用,他只不过是想当场作秀而已。问题是,就算吸水管是完好的,水罐上插吸 水管的盖也有可能是破裂的。不过现场气氛还是挺和谐的。 戴着防毒面罩说话时,感觉好像在嘴上套了个杯子。 柯汉叫道:“我他娘的肯定已经玩儿完了。我的水罐盖都破了。要这样喝水, 就等于是在喝那该死的芥子毒气。三个月来,我一直在说我需要个新的水罐盖, 可到现在还没来。” 维格(Vegh)说:“我的吸管已经破了。我才不想撕开面罩的密封盖呢,那 样我就死定了。我会脱水而死。长官,谢谢你,长官。” 我说:“上士长官,四个月前我就申请要个新的防毒面罩。我的吸管掉在了 二十九棵棕榈基地的防毒设备室里,柯汉那家伙一脚给我踩坏了。而且面罩上的 过滤器也毫无用处。我们全都完蛋了,变成了美国海军陆战队第七旅第二营侦察 与目标捕获排的鬼魂。” 福勒把吸管和水罐摔在地上,最后扯下面罩,也如法炮制。看到他这个样子, 我们都哈哈大笑起来,可塞克不高兴了。他让我们解下防毒面罩,拿起水壶喝水, 并说他会向军需处报告有关更换事宜。他像裁判那样吹起了哨子,我们继续比赛。 这局由凡恩开球。柯汉决定反守为攻,他将凡恩重重地摔到地上。而凡恩摔 下时,却压在了柯汉头上,柯姆斯则踢着柯汉的屁股,我们都跳上去,一个压一 个,至于压着的是谁,这并不重要,因为压得并不重,并不是想伤到谁,仅仅只 是压成一堆,这样让我们很开心。这种嬉闹很快就变成了充满笑声的造人堆,压 在最下面的努力爬出来,再跑到最顶上去,变成人堆之王,这时的感觉就好像自 己是沙漠之王一样。我们流着汗,大声叫着,吼声冲破了我们头上戴的防毒面罩。 这真是太有趣了,简直就是毫无顾忌的乐趣,是我们这些士兵最擅长的活动。可 塞克不喜欢我们这样,他大叫着让我们继续比赛,但我们根本不听。他肯定知道 接下来还会有什么更可怕的恶作剧,要呈现给上校和记者们。 这更糟的恶作剧叫户外性交:海军陆战队队员们假装强暴一名战友,这名战 友要么是最近表现比较古怪的那位,要么是滥用了职权或是表现不佳的那位,要 么是违反了公认的兄弟情谊和同志友情与团队精神,伤害了我们这个大家庭的那 位。这位牺牲者通常先是被迫像小狗一样趴在地上,然后陆战队的弟兄们轮流从 后面上。 柯姆斯将柯汉从人堆下面拖出来,大叫道:“让咱们来户外性交吧!”福勒 开始了这场闹剧,用屁股猛撞柯汉的屁股,还用手拍着他的后脑勺;其余的人则 在旁边吆喝助兴,或是帮忙按住柯汉。 迪克森叫着说:“干了那个得克萨斯处女的屁股吧!免费的!” “我想要。从韩国回来以后,我就没见过哪个男孩儿的屁股有那么漂亮。” “想干就干!狙击手们!” “照张相给他老婆送去吧。可怜的女人。” 柯汉叫道:“我就是你们拥有的最漂亮的姑娘!我见过你们带来的妓女,你 们这些叫人恶心的浑蛋!” “七旅二营侦察排的狙击手!”塞克大喊道。 我们继续尖叫,快乐、疯狂地玩耍着,身上还穿着防护服和防毒面罩,看上 去就像一只只野性的、饥饿的、瞪大眼睛的野兽,聚集在垂死的猎物周围,叫声 传到了千里之外。 记者们停止了记录。塞克跑过来,对我们吼道:“给我停下!停下,你们这 群猪狗不如的东西!” 我退后,让其他人上。对眼前的场面我感到既恐惧又欣喜。我的欣喜与眼前 的 性感场面无关,而是战友们都具有的一种感受――纯粹的澎湃激情、暴力倾 向和无比的愤怒,还有我们心中那份彻底的疑惑、纯粹的希望和共同感受的恐惧。 我们并不是在操着柯汉:我们在操那位陪同记者的上校,操那可恶的、毫无价值 的防护服,操那该死的防毒面罩和坏了的水壶,操着总统布什和国防部长迪克? 切尼以及那些将军,操萨达姆? 侯赛因,操那军用PRC77 型无线电设备和那该死 的连挖个深一点的坑都不行的笨重工具;我们正操着这个世界上的电视台,美国 有线新闻网(CNN );操着那些沙子和我们的寂寞无聊;操那些可能会背叛自己 的妻子和女友;操那些没有写信来的父母和兄弟姐妹;操难吃的饭菜和国内那些 该死的反战分子;操那些穿着旱冰鞋蹿来蹿去的小流氓;操专搞工人工会的积极 分子;操老师、祖母、社会主义者、斯大林主义者;操那些糊里糊涂抓住理想主 义不放的嬉皮士;操我们的疑惑、恐惧与无聊;操我们自己,不该签约当兵,不 该听信征兵员的鼓噪唇舌、花言巧语,不该跟他们称兄道弟,不该被他们引诱进 这个寂寞无聊和令人恐惧的生活;我们在操着那些我们一直想操但又没得手的老 家的女孩;我们愤怒、恐惧,装出一副训练有素的杀手模样,假装自己充满暴力, 残忍冷酷。我们轮流上,每个人都轮了好几次,柯汉照单全收,好一个坚强的得 克萨斯人。此时,我们心中明白,我们是战友,是兄弟,只有绞架、毒气还有死 亡才能将我们分离。 最后我们停止了这场闹剧,扯下防毒面罩,将它们抛入空中,像橄榄球运动 员拼尽全力赢得比赛胜利时抛出自己的头盔那样。我们弯着腰,手撑着膝盖,大 口地呼吸着,自由地呼吸着,将带有木炭保护层的防护服扔进了便坑里。我们站 在便坑周围,全身赤裸,或只穿着件汗衫光着腚,看上去像是燃烧着的献祭品, 似乎历史的战火、烟雾和灰烬全都沾到了我们的身上。 上校和司机慌忙跳上陆虎越野车,《波士顿环球报》的女记者紧随其后,扬 长而去。只有《纽约时报》的男记者还要在这儿多待几天。 柯汉在那堆防护服上浇上汽油,然后划燃一根火柴,说道:“愿上帝拯救我 们,这些防护服可救不了咱们。”说完,便将火柴棍儿扔下去,那堆防护服顷刻 便被包围在火海之中,烧得一片乌黑,升腾的烟雾将蓝蓝的天空熏成了灰色。 我们在多用途军车前面站成一排,维格拿着水管朝他们身上冲水,徒劳地想 营造出洗澡的效果。说句老实话,只有真正震撼心灵的沐浴才能洗净我们身上的 污秽、龌龊的东西。我将水抹在脸上,水顺着手臂流下,和防护服木炭保护层混 合在一起。这时我发现皮肤上有一块奇怪的疤,像是文身留下的。这让我想起了 在日本度过的童年。记忆变得既模糊又清晰。我的太阳穴在不停地跳动,耳边响 起一阵阵刺耳的、带有节奏的尖叫声。是身体高温造成的吗?还是由于带了一个 小时的防毒面罩造成呼吸困难?还是长期待在沙漠里导致的疲惫?我不知道。但 我必须得坐下来。于是我便坐下来,像观察地图那样凝视着我的手臂。 小时候住在日本武藏野(Tachikawa ,Japan )的美国空军基地。有一次我 偷偷溜出去,跑到城里,想找到那家我和妹妹都很喜欢的糖果店。记得当时我很 紧张,因为每次和妈妈一起逛街,都会有日本女人不时地拦住我们,想看看我的 蓝眼睛。她们抿嘴笑着,摸我的肚子,抚弄我的头发,搞得我不知所措,常常吓 得尿裤子。可我还是一个人跑上了街,因为妹妹的生日快到了,我想给她个惊喜, 送她一长串口哨糖,那可是她一直想要的。可我从没一个人出来过,没多久就迷 了路。我记得糖果店在一条巷子里,就一条巷子一条巷子地找,可所有的店面都 只像是面馆、茶馆、清酒吧、鱼店和电器商店,就连经过的糖果店也不是我要找 的那家糖果店。最后,我在一个文身店铺门口停住了脚步。 两个手艺人正忙着给两位顾客文身。顾客中,一位是男的,另一位是女的。 手艺人只顾着抽烟、聊天和埋头工作,根本没注意到我走进店铺。但是那两个客 人看见了我,那女人还冲着我微笑。他们光着上身,身上涂满了墨水,画着龙、 鱼和古代幕府武士邪恶的脸。文身的图案做的很别致,我被吸引住了,连那女人 胸部的奶子都没去注意。两个客人的肚脐上都被文上了蘑菇云。过了一会儿,随 着两位手艺人不停地工作,男的胸口上出现了那个女人脸的图案,而女的胸口上 出现了那个男人脸的图案。男人长的真丑,丑得让人恶心,女人倒挺漂亮。那时 我并不能明白这两个人的文身是有一种天长地久的含义,当时只觉得那男的真走 运,能文上这么漂亮女人的脸。 手艺人依然没注意到我,我便接着看下去,至少看了有一个小时,直到他们 完成两个人脸的图案,开始文顾客的前臂。他们在前臂上文鱼鳞的图案,用来文 身的电子针像只在空中疯狂飞舞的苍蝇,不停地嗡嗡叫着。男人和女人互相凝视 着对方,那女的还偶尔冲我笑笑。手艺人一边工作,一边抽烟,一边小声地聊天, 只注意着眼前的活计。女人的文身先完成,此时给她文身的手艺人发现了我,他 发出嘘声,用烟头向我扔来,没扔中。我捡起烟头,又向他扔了回去,然后转身 便跑,只听见身后传来女人的尖叫声。我吓坏了,头也不回地一路跑回了家。 几小时后,我在防红外帐篷下的帆布床上醒过来,在这之前我和排里的其他 几个战友一样,全都昏迷过去了。在未来的五天内,痢疾都伴随着我们。事情是 这样的,昨天福勒开车去了后方,在那里的食堂里偷了一大桶食物。本来我们都 以为是熟食――用肉汁、番茄和干酪烹制的卤汁宽面条、煮豆子、米饭、炖牛肉, 或是任何一样在那个简陋的厨房里煮出来的东西。但令我们失望的事,里面只是 些连调味品都没放的生菜沙拉。不过我们实在是饿极了,把它们统统吃了下去, 便落得现在这种下场。我们吃的莴笋是约旦人用人粪浇灌出来的,所以现在在这 里,我们保卫着一个跟自己一点屁关系都没有的国家,吃着这个国家的邻国人的 粪便,将自己的粪便掩埋在沙堆里。 《纽约时报》记者离开前,问我们对国家有何要求。我们给他列了张清单: 欧洲或美国的色情杂志(大小不论,形状不论,内容不论,用途不论)、奥利奥 饼干、金枪鱼罐头、沙丁鱼饼干、佳得乐饮料、《真理》杂志、回国的具体日期、 火腿、火鸡、意大利香肠、一个月的《纽约时报》、以防万一的避孕套、罐装汤 料、写信要用的东西、电池、速溶巧克力粉、纯正的咖啡豆(不要晶体的)、巧 克力棒、流行音乐、牛肉干、威士忌、漱口药、橡皮筋、胶带、腌牛肉饼、红琴 酒、水果糖、监禁在联邦劳教机构的女犯人的名字和住址、菲佣名单邮寄编码、 雪茄、给小孩起名的书、大麻、冰毒、可卡因、麻醉药、壮阳药、充气娃娃、撞 珠、凡士林、婴儿粉、剃须膏、鞋带、牙膏、洗澡用的香皂、针线。 我们并不指望他会送来,但一个月后,我们收到一个有两个军用手提箱那么 大的箱子,里面全是我们要的东西,还有些其他东西。我们很吃惊,几个人围着 箱子踱了一圈,就是不去拿东西,似乎眼前这箱子就是个奇迹,一碰就会魔术般 地消失了。 最后还是柯汉翻开一本淫秽杂志,说道:“真他娘的够哥们儿,我压根儿就 没相信过他,他竟然真寄来了,好样的记者!” ---------- 无忧书籍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