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西姆公司的许多用户都误把微软公司的Windows当做一个操作系统, 而实际上 Windows却只不过是一种程序, 或者说是一个程序集罢了,它提供了一个令千百万 人感到方便的用户界面。 最新版的Windows该彻底改头换面、以种种其它方式来方 便生活了,但是许多公司却一直不愿做出相应的转换。 西姆科技公司也不例外。 雇员们在八十年代末开始大量使用Windows,所以到 了现在, 无论他们用的是WordPerfect, Lotus1—2—3,Word,QuarkXPress还是 SPSS,全都是在Windows环境中运行的。 至于年轻一代的员工, 他们对Windows情有独钟,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还需要 一个真正基本的操作系统,而在西姆公司则足有半数的雇员认为这种系统仍然首推 那很好用的老DOS, 随便哪种形式的都行。 如果这些雇员由于操作错误而退出了 Windows, 他们就会茫然地盯着显示屏,那上面现在只剩下一个光标停在十二个驱 动器名中任何一个的旁边:C,D,H,M,N,S,一闪一闪地耐心等待着。这下他们 傻眼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或是该如何操作下去,尽管此时条件反射的原理肯定 很快就会起作用, 促使他们屏着呼吸,击键打出WIN,这样往往就足以将他们带回 到自己熟悉的界面了,于是那怦怦直跳的心脏也就平静了下来。 最新的Windows没有针对这种状况做出什么改进。 在终端用户的眼里,那些统 辖着开机引导、登录脚本和硬件配置的后台处理现在仍然是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 西姆公司的一项调查研究估计, 进行一次大规模的Windows升级将使公司耗资高达 三千万美元之巨,所以公司电脑的更新换代还是要慢慢来吧。 当家庭电脑用户初次细看Windows时, 总是惊骇不已,因为不计其数的文件通 常被置放在C:Windows目录里,把它们分类并且弄懂意思可真是没那么容易。这时 用户打开一个文件——这是一个文本文件,所以应该明白易懂、意义明确,对吧? ——可用户看到的说不定会是: Wingtips=408080,C0C0C0,FFFFFF,0,FFFFFF,0,808080,FFFFFF 这就如同掀开汽车的引擎罩,可出现在眼前的却不是那些传动带、橡皮管、火 花塞和一个水箱,而竟然是一个闪着光的绿色小球。橡皮管可以更换,传动带断了 可以找到是在什么地方,而Wingtips=408080可就完全是另外一码事了。 最后的结果必然是:用户有种挨了整似的感觉,无可奈何地罩上自己的电脑, 只能指望机内的一切能按设定的程序去启动和运转了。在美利坚合众国的大江南北, 这种事每天都在发生,次数介于三千万到四千万之问。 西姆公司列出了一个优先考虑硬件升级的部门名单,会计部被排在后面,所以 约翰·赫拉塞克每天仍然坐在那里用着一台内装Windows3.11的过时的486电脑。 Windows应用程序使用约翰的个人设置,供他访问Exce1、电子邮件以及若干数据库 条目和报表制作工具。六个月前他总算找了一位技术员来装上了Netscape,但觉得 它速度很慢,而且他经常担心会把网络给冲到一个故障的大礁湖里去。在西姆公司 已经有人因为滥用因特网而被解雇了,而且大家都在传说内务部的一个小组在对你 的访问进行登记和监控。 会计部里坐在约翰近旁的娜奥米也用着一模一样的设置,唯一不同的是,两年 前她把鼠标换成了一个自己喜欢的橙黄色大跟踪球。娜奥米在西姆公司已经干了五 年,她在服务器里存着将近十七兆字节的数据文件。事实上,她在三月份的时候超 出了最初批给她的十五兆字节的限度,不得不去找她的网络管理员审批,予以追加。 这种日常事务——是用老式的还是用新式的机子、是用旧版的还是用新版的微 软公司Windows——在公司上下成千上百次地重复着, 西姆公司一直就是这么运作 的,而且直到现在,运作得非常好。 就在子夜刚过的时候,有个用户开始一个接一个地登录到西姆公司的文件服务 器上。此时此刻四名西姆公司雇员正在以一次二十个文件服务器的速度进行着观察, 等待着上面显露出未遂的登录企图,或者是有人曾经试图破坏过系统的任何痕迹。 他们睁大着双眼对各种可能的目标进行着全面的搜索,竭尽全力地监视着在线用户 的名单,看看那些人在搞什么名堂。但是,他们一点也没有看到那持续了三十秒的 键盘敲击正雨点般地落向西姆园区。没有任何地方显得出了差错,也没有任何非法 登录的企图被记录下来,因为这个用户在前一天所有那些新口令被设计完毕的时候, 就偷到了一个有效的行政注册登录和口令。 这个用户此刻正在从休斯敦市西南处的一间公寓房里拨号进入,所以入网的速 度有点慢,不过这无所谓,只有一点至关紧要,那就是对一个非常简单的文件进行 一次非常简单的修改。 每次约翰·赫拉塞克在会计部启动他的机子,一个脚本都会被执行,建立适当 的网络磁盘映射,然后将一个文件拷入约翰在文件服务器上的主目录。对此约翰并 不知道。其实这对约翰来说并不重要,反正系统在运转着呢。 在凌晨十二点十八分登录到西姆公司那起名为PIGGY服务器上的这个青年男子 修改了这项命令,把一份附加文件拷入约翰的主目录。约翰还将得到一个批处理文 件, 等他下次打开Windows时就会开始运行了。这个批处理文件将删除来自该雇员 主目录上的一切内容,然后拷入并发送一个小的可执行文件,去扰乱该雇员本地硬 盘里的文件和目录信息,同时一并使那里面所有的内容全部变得无用。 当然,什么都阻止不了这个青年男子进来亲手删除每个人主目录里的全部文件 ——他可以在半夜里用一个行政口令登录。但是他的解决办法比较文明,而且要令 人满意得多了。他只消更改一条线路,其它的一切就可以自动进行了。文件甚至会 从主目录里自动删除,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让你根本摸不清会是哪里出了毛病。 这些效果完全出自他的双手。 十五分钟后修改完毕,这人退出网络。他在一瓶啤酒的瓶盖上啪啪地拍打着, 这是他每次在准备开始庆祝时的前奏曲。他很快活,大把地挣钱。他有些愚蠢的朋 友,毕业后跑去谋个初级数据处理员的差事,可他比他们挣的钱全都要多得多了。 还有一些朋友在酒吧跑堂,或是读研究生,或是待在家里。结果他照例又是优胜者。 倘若他把这件事干上一段时间,顺便又长了见识,说不定他也能随便走进一家公司 去开价呢。 他拉开写字桌最上面的抽屉,取出一部移动电话。话机是灰颜色的,套着黑色 的皮套,型号跟那天早上给白瑞·谢帕德的那部一模一样。 “我是马可,”他说,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全部办好了。” “绝对彻底吗?”对方说话的声音从容不迫。 “所有的石头都翻过来了,所有的桌面都触摸过了。天亮后一片混乱。明天我 很想跑到那儿走进去看个究竟。日后我们得想个法子让我去现场操作,这不会那么 难办的。” “休想,绝对不可能的,永远都不会允许你进入西姆公司或是任何别的什么公 司去傻呆着四处乱瞧。有什么理由想这么做?” 年轻人开始辩护:“这会有好处的。我可以看到某些东西,比如说定时啦,实 际的项目序列啦。我可以完善我的一些技巧。” “那种事我们以后再谈。目前你必须订出一项备用方案,选好几个新的目标, 以防万一这一次力度还不够大。” “这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就能下手,招数多着呢。” “那你为什么没做?”说话的声音现在变得激怒了,“我们可不是在玩猫抓老 鼠的游戏。” “你是想要令人信服,对不对?而且你想要的是钱。你并不是想着要摧毁那公 司啊。” “公司关我什么事,问题是:我们这么做了会不会拿到钱?现在你竟然说你手 下留情了。也许你干得还不够。” “这可不是我所能回答的问题啊。” “那么你就准备好另一个方案吧。”声音咔哒一下断了。 年轻人把手机轻轻放回抽屉。这帮狗杂种。他们不明白他所做的是门艺术。他 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技术员,他正在用计打败那些技术人员呢。 他看到早些时候邮局送来了一个盒式UPS(不间断电源) ,还附着一本评价手 册《LAN(局域网) 帮助》。他又有新东西要去学了。这个工具现在很流行,而且 他知道自己不久就要同它打交道了。五英寸厚的手册,就用来打发晚上剩下的时间 吧。 白瑞·谢帕德睡不着觉。他翻来覆去的在床上折腾了一个钟头,最后决定下楼 去倒杯水喝。 克罗迪娅还没睡,厨房的桌子上摊满了她的文件和记事本。白瑞被西姆公司的 那些事件搞得焦头烂额,早把她这周要上法庭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是什么案子?”他问,嗵的一声坐在她身边的椅子上。 “儿童监护。我讨厌家庭法,但他们把我拉进来作摆设,因为我是名女性。我 们将代表父亲一方,他们想要让那个家伙看着像点样。” “他们是谁?” “主要是处理这件案子的搭档,不过我肯定他们中间有几个人想玩花样。” 关于吸收她加盟的事已经晃了她一年了,可他们还叫她再忍耐一年,说她是绝 对没问题的。哈,她对这种事太清楚了:你永远也不会胜券在握的,而且鉴于当前 律师界的风气,许多比较大的律师事务所在吸收新合伙人的问题上十分慎重。不过 他们欣赏她的辩才,而且喜欢身边有些女性来干像这一类的龌龊勾当。他们还看上 了她丈夫在休斯敦一家名牌公司的职位。 “你可能会以为那些陪审员会一眼就看穿这把戏的吧,”她继续说道,“那个 做妻子的找了一名男性来代表自己,以此表明她不是一个会把男人给阉了的婊子, 而那个做丈夫的则找了我。那些小孩呢,当然是谁也没请。” 白瑞把目光扫向暗处那扇朝后院开着的窗户。窗外那边的角落里支着一个二脚 架,顶上装着一架望远镜,那是一周前他们全家三口人用来观察流星雨的。白瑞心 里琢磨开了——要是某一天他和克罗迪娅感情破裂了——那么卡罗琳该判给谁去照 管。但他随即止住,这种情况大缥缈、太痛苦了,还是不要去多想为好。 “当时你真该去听听那个反方辩护律师是怎么说的,”她说,“在挑选陪审团 成员的时候他竟然耍了这样一个手段:他甚至硬是说得别人相信了他是得克萨斯军 事学院的一名校友,请他作辩护律师的那个女人上的是贝勒浸礼会教友学院①。只 要能赢得同情,怎么都行。” ①该校也在得克萨斯州。另参见53页注释。 “你该想到他这样做会适得其反的,”白瑞说,“所有那些没上过得克萨斯军 事学院的人又会作何反应呢?” “他完全是在胡扯。他的潜台词是:我们在场的全都是得克萨斯人。我是一个 好老乡,在帮着另一个好老乡说话呢。”她摇了摇头,“实在让我觉得恶心。真想 对他说,你只管挑陪审员好了,少啰嗦。” “你认为你能打赢这场官司吗?” “很有可能。那个丈夫有很多吸引人的优势,稳定的收入啦,邻居们的品行证 词啦,再加上陪审团里还有八位男性呢。不过从另一方面来看,让孩子们离开自己 的母亲可没那么容易,你得战胜许多偏见。好笑的是,他们双方看来都不是真正的 坏人。瞧这做父母的,多让这一大堆孩子们为难啊。其实他们随便跟哪一个走,都 会过得很幸福的。我想就是这么一回事。” 她显得很悲哀,竟然要在半夜里坐在那儿操心着为别人的孩子设计命运。白瑞 起身走到她背后,用手轻轻地摩擦着她的脖子。她闭上双眼,白瑞可以感觉到她的 肩膀开始放松了。说来也怪,他自己这时也跟着轻松了下来,因为这件事使他想起 了还有另外一个世界呢,那边的芸芸众生结合然后破裂然后争孩子、争房子、争财 产,一个个忙得不可开交,哪里还顾得上去操心是不是有台电脑要在某年某月的某 一天长途寄送给某位张三李四啊。 他弯下身来吻自己的妻子,她也做出了回报——一个长时间的热烈的亲吻,而 且让他明白这还可以持续得更长久。随后他倒了一杯水,回到楼上,舒展着四肢躺 在床上。 ------------------ 中国读书网小草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