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休会期间,黛安复印了索要一百万美元的信函原件,并将其分发到会议桌每个 人的位置上。接下来的二十分钟她给董事们概述了逐步升级的损失与不断加码的索 求。 波尔·卡明斯抓着秃了的头顶,在查阅一个拍纸簿。自从会议再开以来,他就 一刻不停地做着详尽的纪录。“我想回到时间安排问题上,”他说,“让我们扼要 重述决策以及它们是否恰当。对错误配置的反应,你提出了立即用正确的设备予以 更换,你还提高了客户服务协定的标准。” “三年现场服务,”黛安说,“白瑞·谢帕德对客户服务做了一个很好的跟踪 纪录。他告诉我这项提议使人们的情绪平息了许多。” 在会议继续之前,迈克尔·盖恩斯曾坚持要罗兰·菲茨休戈给他读了两遍敲诈 信。盖恩斯现在从扬声电话里用颤抖的声音说:“那样做成本有多大?所有那些提 高客户服务标准的做法?” 黛安知道董事会其他成员不大喜欢盖恩斯,再说,他现在外出度假,通过电话 来参加会议,就更没人理睬他了。于是,她便带着一副轻蔑的表情说,“我们的机 器三年内的故障率极低,这项服务的成本无关紧要。” 盖恩斯不吱声了。 “回到时间表上,”卡明斯说。显得深思熟虑,有条不紊,“在这时,要求的 款目仍然是一百万美元。” “该叫赎金,波尔。这正是那类东西。”劳斯特说。 “你说得对,”黛安说,“在那时我们开始意识到装运错误——那应当是七月 十八日凌晨,也就是星期二的凌晨一点左右——高级行政管理人员投票决定不予付 款。我们不知道其它的潜在目标,也不知道另外可能的攻击怎样被实施。正如你们 所看到的,信里没有明确吐露是何种威胁。” “接着是员工的硬盘遭受破坏。还有各种——”卡明斯在空中摆着一只手寻求 帮助。他不懂文件服务器,不想谈论它们。他无可奈何地最终说道,“一些部门的 数据遭到损害。” 黛安点点头,“等到赎金达到五百万时,我们投票立即采取措施,请来了威· 桑·邓恩及保安协会的全班人马。” 劳斯特用手指在桌子上敲着,“显而易见,这是个不太得力的对抗性措施。” 黛安马上对此予以响应,“经过这样一个事件之后,你才会以完全不同的方式 考虑脆弱性。我们雇请保安协会是明智之举,即使我们已经付钱。” 里查德·劳斯特从喉咙的后部发出了一个粗嘎刺耳的声音。 卡明斯审视着自己的笔记,“现在你们被要求付一千万美元。七月二十五日— —两天后——你们要面临广泛的破坏,并且你们已经同意给钱。” “以电汇的方式,明早九点半钟。简括地说,那是个逐步发展的过程,”黛安 接着说,“我不是要告诉你们我对如何制定出这一切而感到自豪。我们已经蒙受了 损失。对此毫无疑问。正如我向你们简要介绍的那样,遭受进一步破坏的威胁已经 完全令我们信服。不过,我的确要为我们的决策而辩护。如果你们设身处地地审视 我们的选择的话,就会发现这些决策决非轻率鲁莽。” 卡明斯强自振作,运用他的记录,进入阵地展开攻势。终于他停了笔。“以下 是我的看法,”他说,“在每个时刻,你们总是处于下风。如果你当初付了那一百 万,就不会使员工的信息丢失。事后想来,你们本该如此。如果你们能付了那五百 万,就不会面临现在的损失,你们同样该付款。每次你们拒绝给钱,只能是把拒绝 的恶果强加于你们自己。直到现在,你们被生拉硬拽到会议桌前,大声抱怨,可你 们仍旧没有其它的选择。” 黛安听着卡明斯发表的这番看法,目光却转移到了别处。波尔·卡明斯是董事 会成员中最受普遍爱戴和尊重的。如果她打算进入一场混战的话,那她倒宁愿是与 别的人展开的。 詹金斯严肃地环视了一下会议桌前在座的人。没有人再乐于评论什么,于是他 说,“好吧,让我们听听财务报告。” 对方答复说那辆蓝色的“卡特拉斯”的注册车主是帕特·达波。比尔·邓恩匆 匆写下姓名和地址,谢过了希拉,然后便挂断了电话。他确定停放在西姆公司场地 上的“卡特拉斯”已被锁好,然后找到“米阿塔”,开车去找记下的那个地址。他 发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空旷的场地,场地的一角有一大堆沙砾,周围的野草和尘土 上纵横交错地布满了沉重足迹和车轮碾过的印迹。 他用手机给白瑞打了个电话,相互交换了各自的发现,“那么,硬盘上什么都 没有?”比尔失望地说。 “我没有看见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吉姆打算让技术员用显微镜来仔细检查。” “我这儿也进入了死胡同。我开车到这,面对的却是个杂草丛生的地方。对这 我倒并不感到奇怪,我本来也只是想实地察看核实一下,否则你永远不知道真相。” “那意味着他们做了些什么,在某处买了这车,再编出个地址?” “做这种事的方法很多。甚至合法商人也会接受一张公用事业账单的地址。说 不定他们知道,你可以从某人的垃圾中翻出一张账单来,他们佯装不知也不过问。 你最终会得到合法注册,审核标签,也许甚至得到保险,尽管我在贮物箱里没有看 见一个票根。” 白瑞思考着。他想象赫克托耳,没准儿这还是个为他工作的人,在垃圾里翻出 一张公用事业账单,“那么,那个名字也没用。” “可能没用。我在电话簿查找帕特·达波这个人。整个城市根本就没有姓达波 的。我打算开车去赖斯大学找找。我找到了一张赖斯的停车票。我爸认为值得一查。 我去查查教工、校友和在校生。也许那儿也没什么线索,但这样做会令他高兴。” “祝你好运。我也给我雇的侦探里查德·格林打了个电话,我给了他公寓号, 并要求他尽量查出点线索。我会随时向你提供最新消息的。” 白瑞挂了电话。帕特·达波,赖斯大学的停车票。比尔是对的,那儿不会有什 么线索。 由迈克·斯巴考夫斯基提交给董事会的数字似乎是真实可信的,这些数字同时 还得到了一位不住微笑和点头的开业审计师的证实。一些产品系列显示出坚挺的市 场行情,另一些则有所迟滞。要不是处于这个局面又该当如何呢?财务总监和善地 问了一句。 “你们不够坦率,”波尔·卡明斯说,“你们所要做的一切是看看过去一个月 中的每周的情况。”卡明斯在指从国内最大的大型商场搜集的销售数据,他开始翻 着纸页。 “对比一下七月八号和七月二十二号Comet的销售情况,其销售量下降了 百分之六十七。真可谓现金出纳机旁的噩梦。” 斯巴考夫斯基瞟了黛安一眼继续上阵,“如果你仔细看一下我所提供的概算, 我们的季度总额显示是第五个连续上升的季度。相对每月的波动而言,投资者更看 中这个。” “投资者可是反复无常的,”卡明斯挑战般地说,“他们在那儿急得像热锅上 的蚂蚁似的,眼巴巴地看着股票下跌,却不知道是否会有个尽头。” “这可不是火箭技术,”里查德·劳斯特插话道,“当你们备受指责时,没人 会买你们的东西。” 斯巴考夫斯基做了个怪相。 “同时,西姆公司一张嘴说出两种话。客户困惑不解,商人同样困惑不解。你 们要见到多大的跌幅才会亮出红旗呢?” 斯巴考夫斯基想进一步为自己争辩,但是董事们却丝毫听不进去。劳斯特,卡 明斯,甚至连詹金斯在内都反复地对月度报告指指摘摘。直至挫败了对方的锐气。 这使得劳斯特终于如愿以偿。他说,“好吧,我们总算深入本质,眼下的情形可归 结为一句话:我们持有的股票恰如粪土。” 斯巴考夫斯基面色惨白,没再说话。 “七月的销售额会跌落到公司有史以来的最低点。如果我们现在不采取行动扭 转局势,迎头赶上的话,八月份可能会更糟。” 斯巴考夫斯基和那个审计师被打发走了。其余的人都沉着脸,等着别人开腔。 彼得·詹金斯清了清喉咙。他没有看黛安,而在看约翰·西姆的肖像画,约翰 ·西姆从詹金斯座位对面墙上俯视着这一切。“我理解局势微妙,棘手。由于怕书 面文件被误传到什么人手中,我能理解为什么你们要避免以书面形式讨论这样的事 务。可是,面临你们现有的问题,似乎你可以通过私人谈话的方式提供消息。” 黛安直挺挺地端坐在椅子上。詹金斯没有看她,所以她冲其他的人说,“我们 的一切行动都受两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所支配。首先是尽量缩短反应时间;其次,不 论是通过书面文件还是私下会谈,我们都试图避免再对那些流言蜚语起推波助澜作 用。不要忘了,我们现在应付,并要继续应付的是一个危机局面,据此我们不得不 匆忙地做出决定。我有信心,我们做出的决策是正确的。” 罗兰·菲茨休戈摆着手。他是任命委员会主席,同意任命黛安就是直接经由他 的手。现在他用能激起的一切蔑视盯着她,“总裁,你彻底弄颠倒了。你需要明白, 一个毫不知情,被人疏忽,蒙在鼓里的董事会更易于——借用你的话说——对谣言 起推波助澜的作用。” 劳斯特厌倦了态度暧昧,他尽量拖着南方口音加了进来,“吾很高兴你提出那 点,也就是关于危机局面。或许你能给我们说说,过去的几天里你的所作所为,描 绘一下你在这场白热化的战斗里都为些什么事务所绊。” 詹金斯拼命地对几乎要变成一场审讯的局面恢复控制。情有可原,无疑地—— 你看她,她的举止似乎是董事会离题了——但不过是一场审讯罢了,“劳斯特先生 所指的是有传闻说你曾有几天不在,并且在这个关键时期你没有全力积极参与决策。” 黛安眨了下眼,只迟疑了一拍,“上个星期五我和吉姆都去出差。星期六的大 半天我也出了城。我们在代表公司进行适时而重要的洽谈。”清晰的回想起那些洽 谈的结果,她用一个手指的指甲掐着右手的指肚。 “出了城……”劳斯特拖着的腔调像是在诅咒谁。 “我对我不在公司愿负全责。会议和日程表的时间安排总的来说是有些缺憾。 我选择了依照原定步骤,按部就班的做法,是由于当时似乎给西姆公司提供了一个 有利的竞争机会。” 听起来好像远在希腊某地的迈克尔·盖恩斯曾放下电话听筒,然后又折了回来, 在大西洋彼岸清了清嗓子。他说话的方式似乎是在宣讲十诫①中的一诫,“总该有 你非得取消出行的时候,也总该有你非要重新安排会晤的时候,休斯女士。当你的 股票下跌了十点时,你便是碰上这种时刻。职责迫使你醒来去干你的活。” ①犹太教、基督教的诫条。 在黛安看来,迈克尔·盖恩斯只不过是个十分粗俗愚蠢的小丑,他对怎么运作 一个企业根本就是个白丁。就连他都可以在得到其他董事们默许的情况下来发表意 见,她就明白,会议已经直截了当地将矛头转向了她。她无力制止这种倾向。她历 来拥有的王牌是她的自信心,她对自己有能力做到游刃有余深信不疑。通常她坚定 的信心具有极强的感染力,但这次她特有的性格特点却成了她失败的原因。她的自 信心被转回头来针对她自己,成了此次失败的因素。她知道已别无出路。 劳斯特双手交叉,屈曲着手指,“给我们讲讲有关卡斯珀的事。”他说,一边 挑起眉毛环顾在座的各位。 黛安曾曲解了董事会质询的广度和性质。他们对于西姆公司的销售数字问的很 少,更多的却是对她个人的讯问。此时她仍在桌下摆弄着手,用拇指的指甲掐着指 肚。但她却不能提高嗓音告诉他们卡斯珀不关他们的屁事。 “卡斯珀是我们最近进行的一项安全调查的名称。” 詹金斯张着嘴盯着劳斯特。他又一次抢在他们之前获得了消息。 “你怎么来描绘那项调查呢?” “我想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该明白,休斯女士。那项调查有意义吗?你了解到什么了?” “我们进行了一个全面性的调查,调查的一部分是给那些处在管理职位上的人 发出了一张秘密调查表。我们还进行了当面访谈,所有的结果和建议都被汇编成一 个报告,这个报告一经修订之后,就将付诸实施。” 劳斯特对此觉得好笑,“我能否有把握地说,这份报告里包含了口令,访问代 码,以及享有网络信息特权的一个母脉?” “一个母脉?劳斯特先生,我们是在开采黄金吗?” “显然有人曾是这么干的。你帮着编出了一套破坏电脑程序的权威资料,紧接 着就出现了这些安全问题。真是无巧不成书,难道不是吗?” “我觉得这正是可悲之处。如果前些时候我们做个全面的分析,可能就不会处 于目前这种境地。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从头至尾地修改方针和程序手册。”她咬着 下嘴唇,本想多说几句,说这项调查也得到了吉姆·赛德勒和克里斯·雅各布兹的 全力支持,但现在说出这些反而显得是在试图辩解,软弱无力,且越描越黑。 “吾认为你没有领会我的话。有没有可能报告落入了不该落入的人的手里?就 是说,一份小小的包括了一切必要信息的资料恰好能造成你们现在的麻烦。吾个人 看这份报告没有给予应有的妥善处理。” 这个狗杂种怎么敢这么说!黛安可以感到血冲上了面颊,“你没有理由那样说。” “也许有,也许没有。吾觉得很有可能资料中的内容被泄漏了。在座的诸位同 僚也可以由此做出结论。我觉得这事也应该受到指摘,休斯女士。调查做了,结果 汇编出来了,并交给了你,但是从此却石沉大海。” 其他董事都在专心致志地听着这段唇枪舌剑的交锋。 “我们的目标是在这个财政年度末再将新程序手册付诸实施。这主要是考虑到 这项计划的规模,这是个现实问题,它受到时间的制约。” 这一答复显得软弱无力。菲茨休戈摇了摇头,卡明斯又在记笔记。 黛安对这一系列的问题始料不及,也没曾想到会遭到正面进攻。她看来要铤而 走险,孤注一掷了,“你言下之意好像我们什么也没做,但事实并非如此。我们在 整个过程中都在分析什么是最合时宜的做法。我猜想,先生,经营一个公司不同于 指挥一个军事行动。我们不能奢望着去发号施令。我们得对董事会有所交待,得去 考虑股东,同时还得兼顾我们的员工。每一项决定和决策都是经过一系列程序后才 产生结果,我们不能靠主观意志来管理。” “如果缺乏主见和义务感来行事的话,敌人就总是会找到有利的位置。”已经 打了个漂亮仗,劳斯特靠回到椅背上,脸上露出胜利者的微笑。“董事会同仁们,” 他说,“我们需要继续。” 黛安厌恶地把脸转向一边。 菲茨休戈保持着恬淡寡欲。詹金斯偷偷地扫了众人一眼。 “我已经听够了。”卡明斯说。用手拽着一只耳垂。 “我也是,”盖恩斯说,“听得够够的了。” 詹金斯朝前一倾身,开始行使自己的权力,“必须想方设法来消除股票分析专 家以及投资者的疑虑,这点是显而易见的。销售市场承受不了更多的坏消息,据我 所看他们不能再容忍现状。公司需要展示的是,我们虽然身处极端严峻的逆境,但 仍旧采取了果敢的行动。正是基于这个原因我们才针对你,黛安。我们不想争争斗 斗,我们想减少每个人的尴尬,我们考虑最好的办法是你选择辞去总监的职位。” “赞成。”劳斯特紧随了一句。 “我认为你对此不应太感意外,”詹金斯继续说,“经历了所有这些事件之后, 这不会太令你出乎意料。但是,你可能会感到意外的是,这个董事会,作为对你合 作的回报,准备给予你类似于给你前任的终止协定的决定。考虑到你的任期很短, 我们相信这个提议是极其宽厚仁慈的。” “宽厚仁慈?”黛安说着站起身,已经在告诫自己这或许是她在董事会会议室 最后的一次机会,并告诫自己这没什么了不起,她永远不会再同他们当中的任何人 说话,“先生们,”她骄傲地挺直身体,“你们可以都自己去干自己吧。” ------------------ 中国读书网小草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