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霍华德·凯勒正和拉腊一块儿吃饭,“我们打哪儿着手呢?”拉腊问。 “当务之急,是不惜重金聘请一个最好的班子。首先要聘请一位房地产业律师, 由他同戴蒙德兄弟谈判并起草合同。然后要物色一位有声望的建筑师,这个我心里 已经有人选了。接下来要雇用一家第一流的建筑公司。这项工程的成本宽打宽算, 我看每个套间得要30万美元,整座饭店的改建投资约为700 万美元。如果我们计划 得当,这笔钱够用了。” 聘请来的建筑师名叫特德·塔特尔。听完拉腊的设想后,他咧嘴笑了,“祝贺 你,我早就盼望着有你这样的有识之士来找我了。” 他用了15个工作日画出了设计草图。拉腊梦想的每一样东西,图上都有。“这 家旅馆原有125 个房间,”建筑师说,“现在你可以看到,我已经按照你的意思压 缩为75套。”草图上共有50个套间和25个豪华单间。“ “好极了。”拉腊说。 拉腊将草图拿给霍华德·凯勒看,他和她一样欣喜。“我们干起来吧,我已经 约见了一位建筑承包商,他叫史蒂夫·赖斯。” 史蒂夫·赖斯是芝加哥最有名的承包商之一,拉腊第一眼就产生了好感。他是 个粗鲁直爽、不讲废话、脚踏实地的人。“霍华德告诉我,您是最出色的行家。” “他没说错。”赖斯说,“我们的座右铭是‘为子孙万代而造房。’” “多么好的格言。” 赖斯咧嘴笑了,“是我提出的口号。” 工程的第一步是将设计图纸分解成许多部分,分别送给参加投标的分承包商, 包括钢材厂家、泥瓦工程队、制窗公司、电器生产厂家等,总共涉及60多家企业。 揭标那天,霍华德·凯勒特意抽出一个下午和拉腊庆祝了一下。 “你下午不去上班,银行不会有意见吧?”拉腊问。 “不会,”凯勒撤了个谎,“这是我工作的一部分。”事实上,这是因为他喜 欢和拉腊呆在一起。多年来,他的生活中还不曾有过使他如此快乐的事情。他爱和 她说话儿,爱瞧着她。他很想知道她对婚姻的看法。 拉腊对他说:“今天上午我看到报上说,希尔斯大厦就要造好了,高110 层, 是世界上最高的建筑。” “是的。”凯勒回答。 拉腊神色严肃地说:“将来我要盖一幢比它还高的大厦,霍华德。” 他信她的话。 他俩和史蒂夫·赖斯在白厅酒店吃午饭。“请您告诉我,下一步怎么干?” “嗯,”赖斯说,“首先,我们要清理楼内。除保留大理石外,要拆除所有的 窗户,砸掉浴室,卸下旧电梯,以便腾出地方安装新的电器网路,此外还要更换管 道。等拆房公司干完了,才可以动手兴建你的新饭店。” “这得要多少人手?” 赖斯笑了,“一大帮呢,卡梅伦小姐。得要一个拆窗队,一个拆浴室队,一个 拆走廊队。这些队逐层作业,通常是从最高层往下拆。这个饭店按设计图纸应该有 两个餐馆,还有客房。” “要多少时间才能干完所有的活?” “我算一下——连附属装置和家具全部搞好,要18个月。” “如果您能在一年内完成,我另外付奖金。”拉腊对他说道。 “好极了。那样国会饭店可以在……” “我给它改名了,它将被命名为卡梅伦宫。”拉腊说这句话时,心头感到一股 震颤,一种近乎性感觉的激荡。她的名字将竖立在一座建筑物上,所有的人都将看 到它。 9 月里一个阴雨的早晨,6 点钟,改建饭店的工程打响了。拉腊在现场关切地 注视着开进来的施工队伍,他们就要动手把这座大楼整个撕开。 出乎拉腊的意料,霍华德·凯勒也来了。“你起得真早。”拉腊说。 “我睡不着。”凯勒做了个怪相,“我有一种感觉,今天是一个非同寻常的事 业的开端。” 12个月后,卡梅伦宫的开业招来了热烈的评论和火爆的生意。 芝加哥论坛报发表建筑评论家的文章说,“芝加哥终于有了一家达到格言境界 的饭店,这句格言就是:”您离开了家,不过又回到了家里!‘拉腊·卡梅伦是一 位目光卓越的……“ 开业当月的月底,饭店全部客满,预约登记的客人名单排起了长龙。 霍华德·凯勒深受鼓舞,“照这种速度,”他说,“12年功夫就能收回投资了。 这真让人惊奇,我们……” “这个速度还不能令人满意,”拉腊说,“我要提高客房收费标准。”她看到 了霍华德脸上的表情,“别担心,他们会掏钱的。他们上哪里去住这种有两个壁炉、 一个桑那浴室和一架大钢琴的套房呢?” 卡梅伦官开业两周后,拉腊和鲍勃·万斯、霍华德·凯勒开了一次会。 “我又找到了一个造饭店的好地点,”拉腊说。“这次不仅要和卡梅伦宫相似, 还要比它规模更大,档次更高。” 霍华德扮了个鬼脸,“我倒要去瞧一瞧呢。” 地点无可挑剔,可是有一个问题。 “您晚来了一步,”经纪人对拉腊说,“一个叫史蒂夫·默奇森的房产开发商 今天上午来看过这里了。他开过了价,准备买下这块地皮。” “他开价多少?” “300 万。” “我出400 万,你起草合同吧。” 那经纪人的眼睛连第二下都未眨,“好的。” 拉腊第二天下午接到一个电话。 “拉腊·卡梅伦?” “是我。” “我是史蒂夫·默奇森。这次我饶了你,婊子,看在你还不懂天高地厚的份上。 但是,将来如果你再坏我的事——你会尝到厉害的。” 说罢他把电话挂掉了。 这一年是1974年。世界各地发生了许多重大历史事件。尼克松受到弹劾,被迫 辞去总统职务。杰拉尔德·福特入主白宫。欧佩克组织结束了石油贸易禁令。伊沙 贝尔·庇隆当选阿根廷总统。在芝加哥,拉腊开始动工兴建她的第二幢饭店——芝 加哥卡梅伦商城。18个月后,这幢饭店落成了,比当初的卡梅伦宫还要成功。从这 以后,拉腊势不可挡,正如《福布斯》杂志所写的,“拉腊·卡梅伦成了新闻人物, 她的创举正在改写传统饭店的概念。卡梅伦小姐‘入侵’到传统上是男性角逐领域 的房地产开发业中,证明了女性能够与男性并驾齐驱。” 拉腊接到了查尔斯·科恩打来的电话。 “祝贺你,”他说,“我为你骄傲,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像你这样出色的被保护 人。” “我也从来没有遇到过像你这么仗义的保护人。没有你,就不会有现在的一切。” “没有我你也会脱颖而出的。”科恩说。 1975年,影片《大白鲨》横扫全美,人们不敢再去海边了。世界人口增长到40 亿,却只减少了一个人,那就是失踪了的货车司机联合会主席詹姆斯·霍法。当拉 腊听到人口达到40亿的消息时,她对凯勒说,“这么多的人需要多少住宅呀,你计 算过没有?” 他不清楚她是开玩笑还是当真。 后来的3 年里,拉腊盖了两幢公寓大楼和一个住宅小区。“下一步我想盖一个 写字楼,”她对凯勒说,“就选在环形路的中间。” “在靠近市场的附近我知道一块不错的地皮,”凯勒对她说,“如果你看中, 我们就融资给你。” 那天下午他们去察看了地点,它位于湖滨路的上选地段。 “这要值多少钱?”拉腊问。 “我已经打听过了,要1.2 亿美元。” 拉腊倒抽一口气,“太吓人了。” “拉腊,在房地产业里,人们玩的游戏就是借钱。” 用别人的钱去做,拉腊想道。这正是比尔·罗杰斯在客栈时曾叮嘱过她的话。 打那以来,拉腊似乎已经历了几度沧桑。然而这还只是开始,她想,仅仅是开始。 “有些房地产开发商几乎是白手起家,不是也盖起了高楼大厦?” “往下说。” “窍门就在于用出租或转售房产的收入,去偿还盖房的债务,并且还能结余资 金用于购买第二批房地产,然后再向银行借贷不足部分的资金。如此循环往复,就 像一个倒金字塔——房地产业金字塔,一座只用极少的启动资金就能建造起来的金 字塔。” “我明白。”拉腊说。 “当然,你必须谨慎从事。因为这座金字塔是建造在抵押的契约之上的。一旦 发生任何差错,一旦前一项投资的利润不足以支付后一项工程的债务,这座金字塔 就会轰然倒坍,活埋了你。” “说得对。我怎样才能搞到湖滨的这块地皮呢?” “我们可以通过合资的途径。我要先和万斯谈,如果我们银行独资不够,我们 就去寻找一家保险公司或是一家储蓄信贷公司合资。你可以获得5000万美元的抵押 贷款,你得向他们支付大约500 万美元的抵押利息,利率为10% ,另外再支付分期 摊还的抵押本金。这样,他们就成为你的合伙人。他们将优先引走你收入的10% , 但你得到了房地产,并且享受充分的融资帮助。你在每偿清一部分贷款的同时,才 拥有同等比例的产权,直到产权全部归你为止,因为金融机构是不愿意承受损失的。” 拉腊聚精会神地听着,“愿意和我一起干吗?” “我和你同舟共济。” “在5 年至6 年内,等这座建筑物全部出租后,你就卖掉它。如果售价为7500 万美元,你除去偿还贷款外,可以净赚1250万美元。此外,你还可以享受800 万美 元的折旧税收抵免待遇,用以降低你在其他收入上的纳税。所有这一切,只需你投 资1000万美元。” “好一番出神入化的分析!”拉腊赞叹道。 凯勒做了个鬼脸,“政府希望你们赚钱。” “你想不想赚点钱,霍华德?赚点大钱?” “你说什么?” “我想让你到我这里来工作。” 凯勒突然沉默不语了。他明白他面临着一生中最重要的抉择,这个抉择跟钱毫 不相干,相干的是拉腊,他已经爱上了她。他曾经试图向她表白真情,却落得惨痛 的记忆。那次他整夜都在操演如何向她求婚,可等到了早晨,当他走到她的面前时, 他却变得结结巴巴。“拉腊,我爱你。”不等他说下去,她就吻着他的脸颊说: “我也爱你,霍华德。你来看看这份新的生产计划行吗?”于是,他再也没有勇气 去尝试第二次。 眼前,她在请求他当她的合伙人。他将因此每天工作在她的身边,却不能碰她, 也不能…… “你不信任我吗,霍华德?” “我若是不信任你,早就发疯了,不是吗?” “不管你现在的薪水多高,我给你加倍,另外给你5%的公司股份。” “我能……我可以考虑考虑吗?” “实在没有什么好考虑的呀,对不对?” “我想是没有……我的伙计。”他作出了决定。 拉腊拥抱了他。“真是太好啦!你我将共创美好世界。芝加哥有那么多丑陋的 房屋,它们不应该继续存在下去。每一幢建筑都应该成为外地人对这座城市的敬意。” 他握住她的手臂,“永远别变心,拉腊。” 她紧紧地注目他。 “我不会的。” 70年代末期,是一个经济增长、风云变幻和令人鼓舞的年代。1976年以色列成 功地袭击了恩德培机场[ 注].毛泽东在这一年去世。詹姆斯·厄尔·卡特当选为美 国总统。 [ 注:以色列突击队突袭乌干达恩德培机场,营救了扣押在那里的人质。] 拉 腊又建造了一幢写字楼。 1977年,查利·卓别林逝世。埃尔维斯·普雷斯利于同年猝死。 拉腊建造了芝加哥最大的购物商场。 1978年,吉姆·琼斯教士及其911 名“人民圣殿教”追随者在圭亚那集体自杀。 美国承认了中国。巴拿马运河条约获得批准。 拉腊在罗杰斯公园建造了一大片高层住宅小区。 1979年,以色列与埃及在戴卫营签署和约。美国三哩岛核电站发生核泄漏事故。 伊朗原教旨主义信徒攻占了美国大使馆。 拉腊在芝加哥市北的迪尔菲尔德区建造了一幢摩天大楼、一处景色迷人的旅游 胜地和一家乡村俱乐部。 拉腊很少出外参加社交活动。偶尔想轻松一下时,通常去找一家演奏爵士乐的 俱乐部消遣消遣。她喜欢去安迪斯俱乐部,那里有第一流的爵士乐演奏家。她爱听 冯·弗里曼大师的萨克管演奏,爱听安东尼·布拉克斯顿的双簧管演奏,还有阿尔 特·霍迪斯的钢琴演奏。 拉腊实在无暇去孤独。她每天都要和她的“家人们”聚会。建筑师、建筑工、 木工、电工、测量员、管子工。她的全部心思都凝聚在她的建筑工程上了。芝加哥 就是她的舞台,而她就是这舞台上的明星。 她的事业如日中天,比她梦想的还要飞黄腾达。然而她却没有个人的生活。她 与肖恩·麦卡利斯特的那段经历,败坏了她对两性关系的胃口。她迄今未能遇上一 个能使她看上一两天而不感觉腻味的男人。在拉腊的意识深层里,藏着一张朦朦胧 胧的面孔。她曾经在哪儿见到过这张面孔,并且渴望还能见到它,但似乎永远也无 法清晰地抓住这张面孔。有时候,刹那间,她刚要捕捉住这张面孔,它却转瞬即逝。 她的身后有无数追求者:从商业经理、石油大腕到诗人,甚至还有几位她的雇 员。拉腊对他们都很友好,但从不允许这种友谊超过晚上在门槛外握手道别的界限。 就在此时,拉腊发现一个迷上了自己的人——彼得·瑞安。瑞安是她某个建筑 工程上的工段长,是一位身材魁梧、长得很帅的小伙子,说话时带着爱尔兰口音, 很爱笑。拉腊开始经常往瑞安干活的工段跑,而且越来越频繁。他们表面上是在讨 论工程上的事情,但内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能请你一块儿吃晚饭吗?”瑞安有一次问她,在发“晚饭”这个词的尾音时, 他拉得长长的。 拉腊感到心头微微发跳,“可以。” 瑞安开车到公寓来接拉腊,但是他俩压根就没有出去吃饭。“天哪,你真是个 尤物!”他说道,一双强有力的臂膀搂住了她。 她已准备委身于他。他俩之间的前奏已持续了数月之久。瑞安抱起她进了卧室, 他们迫不及待地同时脱掉了衣服。瑞安身体强健,肌肉结实,这忽然令拉腊想起了 肖恩·麦卡利斯特矮胖沉重的躯体。须臾间瑞安已将她放到了床上,俯在她的身上。 他用手和舌头触遍了她的全身,使她发出快活的尖叫声。 当他们都过去了之后,便彼此偎依在对方的臂弯里。“我的天呀,”瑞安轻声 说,“你简直不可思议。” “你也是。”拉腊细语道。 她记不得自己是否曾有过比这更快乐的时刻。瑞安就是她渴望的人,他聪明热 情,他俩彼此都理解对方,说着同一种语言。 瑞安捏了捏她的手,“我饿了。” “我也饿了。我去做些三明治。” “明天晚上,”瑞安许诺道,“我带你出去吃一顿像样的晚饭。” 拉腊紧紧地抱着他,“是我们的约会。” 第二天早上,拉腊到建筑工地上来找瑞安。她见他站在一根高高的钢梁上,向 他的人交待活儿。当拉腊走向工作电梯时,一名工人对她做着鬼脸,“早上好,卡 梅伦小姐。”他的话音里有一种怪腔怪调。 另一名工人走过时也做了个鬼脸,“早上好,卡梅伦小姐。” 旁边两个工人不怀好意地瞥了她一眼,“早啊,老板。” 拉腊四处看了看,那些工人全在盯着她傻笑。她脸红了,走进工作电梯,升到 了瑞安站着的那层。当她走出电梯时,瑞安看见了她,微笑起来。 “早上好,亲亲。”瑞安说,“今晚我们几点去吃晚饭?” “你还是先尝尝饥饿的滋味吧,”拉腊狠狠地冲着他说,“你被解雇了。” 拉腊造出的每一幢建筑都在刻意推陈出新。她的作品既有楼面只有5 万平方英 尺的小型写字楼,也有大型的办公大厦和酒店。但不管怎么造,地点对她来说始终 是最重要的因素。 比尔·罗杰斯是对的。第一是地点,第二是地点,第三还是地点。 拉腊的帝国在蓬勃壮大,她开始得到芝加哥元老人物、新闻界和公众的承认了。 她成了一位被认为富于公众魅力的人物。每当她出现在社会慈善活动、歌剧院或博 物院时,摄影记者们总是抢着给她拍照,她的形象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新闻媒介上。 可以说,她盖出的每一幢建筑都取得了成功,可她还是感到那么不满足。她似乎在 期待着什么奇迹发生,期待着一扇全新的大门为她打开,期待着某只未知的魔手来 触摸她。 凯勒感到百思不解。“你到底想得到什么,拉腊?” “更多。” 这就是他从她嘴里掏到的全部回答。 一天,拉腊问凯勒,“霍华德,你知道我们每个月要付给门卫、清洁工和擦窗 工多少钱?” “这是第三产业的事。”凯勒说。 “那我们就买下这个第三产业。” “你说什么?” “我们自己办一个辅助性服务企业,为本公司和外公司的建筑物提供服务。” 这主意果然一炮打响,利润滚滚而来。 凯勒觉得拉腊似乎在她的周围筑起了一道感情上的高墙。他比任何一个人都亲 近她,而她在他面前却对自己的家庭身世一直守口如瓶,她似乎来自飘渺的云雾之 中。起初,凯勒还能充当拉腊的师傅,教她,指点她,后来拉腊就完全自己拿主意 了。学生超过了先生。 拉腊不能容忍任何人挡她的道,她变得独断专行起来,没有人能改变她的决定。 她是个刻意追求完美的人,对自己的目标了如指掌,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刚开始时,有些工人想占她的便宜。他们以前从未在女人手下干过活,满以为 挺好玩呢,可结果却使他们大吃一惊。一次,拉腊发现一名工长在该干完的活还未 干完时就敲打手中铅笔示意工人下班。她把全体施工人员召集在一起,当众解雇了 这名工长。她每天早晨必来建筑工地无疑,当工人6 点钟达到工地时,看到她已经 等候在那儿了。这些工人满口污言秽语,专门等拉腊走近到能听见他们说话的距离 时,便互相开起下流的玩笑。 “你听说过农场里有只会说话的小猫吗?它爱上了一只公鸡,然后就……” “于是一个小姑娘就问她的母亲,‘吞男人的种子后会不会怀孕?’她母亲回 答说,‘哦,不,如果是那样的话,亲爱的,你会得到一对珠宝……’” 他们还绘声绘色地比划着姿势。有时候,他们中的大胆之徒在走过拉腊身边时, 故意用胳膊“不慎”擦碰到她的胸脯,或是撞一下她的屁股。 “哎哟哟,对不起。” “没问题,”拉腊说,“拣起你的脸皮,卷铺盖滚回家去。” 工人们的戏谑最后终于变成了敬畏。 一天,拉腊开车和霍华德·凯勒沿克杰大道溜达时,路过一个小店林立的街区, 她停下了车。 “这块地皮真是浪费了,”拉腊说,“这里应该盖一幢高层建筑,这些小店赚 不了什么钱。” “是的,但有个问题,你得一个个说服这些店主搬走,”觊勒说,“他们中间 可能有些人不愿意这么做。” “我们可以花钱把他们弄走。”拉腊声称。 “拉腊,只要有一个店主不肯走,你就前功尽弃,白白买下了一大堆无用的小 商店,却无法施工建造新大厦。况且,若是这些店主听到这里要盖高层大楼的风声, 他们会敲你竹杠的。” “我们不会让他们得到风声的。”拉腊说,情绪颇有些兴奋,“我们派人分别 接触这些小店主。” “我曾经吃过这种亏。”凯勒警告说,“一旦走漏消息,他们会一分一厘地榨 干你!” “所以我们必须小心翼翼,让我们拿下这块地皮的买卖权吧。” 克杰大道旁边的这个街区上,开着十几家小商店,有面包店、五金店、理发店、 服装店、鲜肉店,裁缝店、药店、文具店、咖啡屋等等。 “别忘了这是有风险的,”凯勒警告拉腊,“只要有一个人不肯搬走,你花在 其他人身上的钱就全部白扔了。” “放心,”拉腊说,“我自有良策。” 一星期后,一个陌生人走进了只有两张坐椅的理发店。理发师正在翻画报,门 推开时,他抬头点了点,“有事吗,先生?理发?” 那陌生人笑容可掬。“不,”他说,“我刚到芝加哥。我在新泽西州本来有自 己的理发店,但我妻子非要迁到这里来住,这样可以靠她的母亲近一些。我正在物 色一家可以买下来的理发店。” “这一带就这一家理发店,”理发师说,“我不卖。” 陌生人还是笑容可掬,“只要值得,什么东西不能卖?对不对?当然,要价钱 出得合适。您这店值多少——5 万还是6 万元?” “差不多这个数吧。”理发师承认道。 “我实在太想重操旧业了。我对您说吧,我出75000 美元买您这店。” “不,我可不想卖。” “10万。” “真的,先生,我不想卖……” “您还可以将店里的设备都带走。” 理发师瞪着他,“你当真给我10万美元,还让我带走理发椅和工具?” “当然,我有自己的设备。” “我可以考虑一下吗?我得同妻子商量一下。” “那当然。我明天再来。” 两天后,理发店易手了。 “拿下一个了。”拉腊说。 第二个是面包店。这是一家面包小作坊,店里就夫妻两人。烘箱放在后屋,店 里散发着刚出炉的面包的香味。一位妇女正和男店主谈着话。 “我丈夫死了,给我留下一笔保险金。我们在佛罗里达时本来有一个面包店。 我一直在物色一家像您这样的地方,我想买下它。” “我们靠它生活得很舒服,”店主说,“我和妻子从未想过要卖掉我们的店。” “假如您有意出售的话,您想卖多少钱?” 店主耸耸肩,“我不知道。” “您看值6 万美元吗?” “哦,起码值75000 美元。”店主说。 “我看这样吧,”那个妇女说,“我出10万美元给您。” 店主注视着她,“你不是开玩笑吧?” “我一生中从未这么当真过。” 第二天早晨,拉腊说:“拿下两个了。” 剩下的那些店也进行得很顺利。十几名男女装扮成裁缝、面包师、药剂师和肉 铺掌柜四出活动。大约半年功夫,拉腊就已经买下了这些小店,然后花钱雇人继续 经营这些店的生意。建筑师已经不动声色地绘制好了高层建筑的设计图。 拉腊正在细读一份最新的报告。“看来我们已经大功告成了。”她对凯勒说。 “恐怕还没有。” “为什么?不就剩下一家咖啡店了吗?” “问题就出在这家店上。店主与房东签了5 年的租约,他不愿放弃租赁权。” “多给些钱就是了……” “他说过了,钱再多也不干。” 拉腊盯着凯勒,“他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没有。” “那行。我去同他谈。别担心,他会走的。查一查他的房东是谁。” 次日上午,拉腊来到了这家咖啡屋。哈里咖啡屋位于该街区西南拐角的边缘上, 店不大,沿柜台放了六七张凳子,只有四个客座。一个男人坐在柜台后,看上去大 约不到70岁。拉腊猜测他就是店主。 拉腊在客座坐下。 “早上好。”那男子殷勤地招呼她,“您要点什么?” “请来点桔子汁和咖啡。” “马上就好。” 她看着他挤了些鲜桔汁。 “我的侍应小姐今天没来,这些日子很难雇到满意的帮手。”他倒好了咖啡, 摇着轮椅从柜台后送出来,原来他是个残疾人。拉腊默默地注视着他将咖啡和桔子 汁放在桌上。 “谢谢。”拉腊说,四下打量着店里,“您这儿不错呀。” “是的,我喜欢这儿。” “您在这里多久了?” “10年了。” “就没想过退休?” 他摇了摇头,“你是本周内第二个这样问我的人了。不,我才不会退休呢。” “也许是他们给你的价钱低了?”拉腊试探道。 “这跟钱多钱少没关系,小姐。我来这儿之前,在一家退伍军人医院里呆过两 年,一个朋友也没有,活得挺无聊。后来有人劝我租下了这个地方,”他笑吟吟地 说,“结果我的生活全改变了。这一带的居民都来这儿,他们成了我的朋友,就和 家人差不多,这使我活得充实起来。”他又摇摇头,“不,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给你再来点咖啡好吗?” 拉腊和霍华德、建筑师开了个会。“我们用不着买下哈里的租约了,”凯勒正 在发言,“我刚和他的房东谈过,租约里有一条规定,如果咖啡屋每月营业额达不 到一定数目,租约便自动失效。最近几个月来,这家咖啡屋的生意萧条,一直未达 到规定的营业额,我们可以关闭他的店。” 拉腊转身面对建筑师,“我有个问题要请教。”她低头盯着铺在桌上的图纸, 指着图上的西南拐角说:“如果我们在这个位置上缩进去一点,将街角和这家咖啡 店保留下来成不成呢?大楼可以照样盖吗?” 建筑师琢磨了一会儿图纸,“我想能成。可以把楼的这里削去一个角,在背面 也同样削去一个角保持对称。不过,如果不做这种改动,楼的外观会更漂亮些……” “但是这个方案也能行?”拉腊逼着他表态。 “是的。” 凯勒说:“拉腊,我告诉过你了,我们可以强迫他搬走。” 拉腊摇了摇头,“除掉这家咖啡店外,我们已经买下了整个街区,对不对?” 凯勒点点头,“没错。现在你是服装店、裁缝店、文具店、药店、面包店的当 然老板。” “那就成。”拉腊说,“我们新建大楼的未来的房客们需要一家咖啡屋,好去 消遣消遣,我们也需要让哈里咖啡屋留下。” 在她父亲生日那天,拉腊对凯勒说:“霍华德,我想请你给我帮个忙。” “没问题。” “我想让你为我去一趟苏格兰。” “是我们要在苏格兰造房子吗?” “我们要买一座城堡。” 他站在那儿听着。 “在苏格兰高地有一个地方叫莫利奇湖,就在去格伦莫尔的路上。那一带到处 都有旧城堡,你买一个下来。” “类似于消夏别墅那样的?” “不是我去住。我想把我的父亲葬在那儿。” 凯勒慢腾腾地说,“你要我在苏格兰买一座旧城堡,然后把你父亲葬在那儿?” “是这样。我自己没有空去。你是我唯一可以托付此事的人。我父亲现在是葬 在格莱斯湾的森林公墓里。” 这是凯勒第一次洞察到拉腊对家庭的感情。 “你一定非常爱你的父亲。” “你肯去办这件事吗?” “当然肯。” “等葬完后,安排一个看墓的人。” 三星期后,凯勒从苏格兰回来了。“都办妥了,”他说,“你有了一座城堡, 你父亲就安息在那里。那是个依山傍湖、风景如画的地方,你会喜欢它的。你什么 时候去看看?” 拉腊惊讶地抬起头。“我?我不打算去。” 1984年,拉腊·卡梅伦认为该是自己去征服纽约的时候了。她把自己的计划告 诉了凯勒,他大为惊骇。 “我不欣赏你这种想法。”他直截了当地说,“你不了解纽约,我也不了解。 那不是个一般的城市,拉腊。我们……” “当初我从格莱斯湾到芝加哥时,别人对我也是这么说的。”拉腊争辩道, “建筑都是一回事,不管你是在格莱斯湾、芝加哥、纽约还是在东京,遵循的规则 都是一样的。” “可是你在这儿已经干得很有名堂了,”凯勒反驳道,“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我已经告诉过你,我想要更多的东西。我要让我的名字印上纽约的蓝天,我 要在那里盖一座卡梅伦商城,一座卡梅伦中心。而且有朝一日,我要盖世界上最高 的摩天大厦。这些都是我想要的东西,卡梅伦企业集团应该迁往纽约。” 纽约正在大兴土木的热潮中,主宰这一行业的是一群房地产业的巨头——泽肯 多夫家族、哈里·赫尔姆斯利公司、唐纳德·特朗普公司、尤里赛斯家族和鲁金家 族。 “我们应该加入这个俱乐部。”拉腊对凯勒说。 他们下榻在雷根西饭店,立即着手调查这座城市。拉腊被这座繁忙都市的规模 与气魄所倾倒,它简直是摩天大厦组成的崇山峻岭,而车流就在这些千山万壑之间 穿梭奔腾,川流不息。 “它使得芝加哥看起来就像格莱斯湾一样!”拉腊说。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我们要办的第一件事情,是组建一套班底。要请纽约最好的房地产律师,还 要物色一支庞大的管理队伍。去查明鲁金公司用了哪些人当经理,看看能否挖过来 一些。” “好的。” 拉腊说:“我这里有一串建筑物的名单,我很喜欢它们的风格,去查一下它们 的设计师是谁。我想会一会他们。” 拉腊的兴奋状态终于影响了凯勒的情绪。“我得去几家银行洽谈建立信贷关系, 凭我们在芝加哥的声誉,不该有什么问题。我还要找几家储蓄信贷公司以及几位房 地产经纪人接触一下。” “很对。” “拉腊,在我们跻身这里的业务之前,你想好了下一个要干的工程没有?” 拉腊抬起头,顽皮地说:“我没有告诉过你吗?我们要买下曼哈顿中央医院。” 几天前,拉腊去麦迪逊大道上一家女子美发厅理发。就在她做头发时,无意中 听到隔壁包厢里的一段谈话。 “……我们会想念您的,沃克尔太太。” “我也会的,达伦。我在纽约住了多少年哪?” “差不多15年了。” “日子过得真快,对吧?我会想念纽约的。” “您什么时候离开?” “马上就走。今天早上我们才得知关闭医院的通知。想想看——像曼哈顿中央 医院这样的一家医院,竟会因为资金枯竭而关闭。我在这家医院当了差不多20年的 院长,现在他们给我送来一纸备忘录,通知我我的职务已经结束了!讲个起码的礼 节,他们也该当面来谈谈吧,对不对?这世道怎么变成这样啦?” 拉腊竖起耳朵听着。 “怎么报上一点也没有关于关闭的报道呢?” “就是呀。他们一直封锁消息,怕医院雇员先知道。” 美发师正给拉腊吹着风,她却起身要走。 “我还没有给您做完呢,卡梅伦小姐。” “没关系,”拉腊说,“我有点急事。” 曼哈顿中央医院是一幢年久失修、其貌不扬的建筑,坐落在第68大街和69大街 之间的东端,占据了整整一个街区。拉腊久久地注视着它,脑海里浮现的是一座气 宇轩昂的摩天大楼,楼的底层是新颖别致的零售商店,上层是豪华公寓。 拉腊走进医院打听它的产权人,按别人的指点来到了华尔街上罗杰·伯纳姆的 办公室。 “您有什么事,卡梅伦小姐?” “我听说曼哈顿中央医院要拍卖。” 他大惊失色,盯着拉腊,“您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这消息属实吗?” 他模棱两可地回答,“可能吧。” “我对买下它感兴趣,”拉腊说,“您想卖什么价?” “您瞧,女士……我根本不认识您。您怎么能指望我同一个从大街上闯过来的 陌生人谈论一笔9000万美元的生意呢?我……” “9000万美元?”拉腊意识到这价格够狠的。可是她想拿到这块地皮,那将是 一个令人振奋的开端。“这就是我们要谈的生意吗?” “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谈。” 拉腊递给罗杰·伯纳姆一张100 美元的纸币。 “这是干什么?” “48小时优先权的酬金,我只要求您给予我48小时的优先权。您本来就还未作 好宣布拍卖的准备。您能损失什么呢?如果我满足您的要价,您什么也不会损失。” “我根本不了解您。” “给芝加哥商业银行打个电话吧,找一下鲍勃·万斯,他是行长。” 他对她注目良久,然后一边摇着头,一边嘴里叽哩咕噜地说着诸如“疯了”之 类的话。 他亲自查阅了电话号码。拉腊端坐一旁,等候罗杰的秘书接通鲍勃·万斯的电 话。 “万斯先生吗?我是纽约的罗杰·伯纳姆。我这儿有一位小姐——”他扭头望 着她。 “拉腊·卡梅伦。” “是拉腊·卡梅伦小姐,她想买我们的一块地产,她说您认识她。” 他坐在那里听着。 “她是……?我明白了……真的?不,我未曾意识到……好的……好的。”过 了好半天,他对电话里说了声“非常感谢您”。 他放下话筒,盯着拉腊,“您在芝加哥似乎给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我打算在纽约也留下深刻的印象:” 伯纳姆看着那张百元钞票,“我要这个干什么呢?” “给您自己买些古巴雪茄。如果我答应您的要价,您能给我优先权吗?” 他坐在那儿打量着她,“这有点违背常规……不过,好吧。我给您48小时。” “兵贵神速,”拉腊对凯勒说,“我们只有48小时向银行筹措这笔贷款。” “你估计要多大数额才够?” “够吓人的,地皮要9000万美元。另外,那幢医院建筑的拆建费估计要2 亿美 元。” 凯勒注视着她,“就是说需要2 亿9000万美元。” “你一向计算神速。”拉腊说。 他不理会她的揶揄,“拉腊,这么一大笔钱上哪儿去搞?” “借。”拉腊说,“用我在芝加哥的房地产以及纽约这块地皮做担保,应该没 有问题。” “这可是个很大的风险。天有不测风云,你这是拿你的全都财产去赌博……” “这才够刺激,”拉腊说,“赌博,而且能赢。” 在纽约筹措建筑贷款比在芝加哥还便当。纽约市市长科克颁布了一项代号为421 —A 的税收方案,按照该项方案,凡在该市拆建陈旧过时建筑物的开发商,均可申 请头两年的免税。 当银行和储蓄信贷公司审查完毕拉腊·卡梅伦企业集团的资信情况后,他们争 先恐后地与她建立了业务关系。 不到48小时,拉腊就来到了伯纳姆的办公室,递给他一张300 万美元的支票。 “这是购买曼哈顿中央医院的头笔付款,”拉腊说,“我满足您的要价。顺便 说一句,您可以留着那100 美元了。” 在接下来的半年里,凯勒负责与银行交涉融资上的事情,拉腊与建筑师们负责 了设计上的事情。 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建筑师、工程公司和销售部都在有条不紊地工作着。4 月份,拆除医院旧楼,兴建新大楼的工程开工了。 拉腊是个闲不住的人,每天早晨6 点钟她就来到了建筑工地,注视着拔地而起 的大楼。她感到有些窘促,因为在这一阶段里,大楼由工人来摆弄,她无事可干。 她已习惯于操劳不息,喜欢有成打的工程遍地开花。 “我们干吗不再上一个工程?”拉腊问凯勒。 “一个工程就够我们招架了。如果你再上劲儿,弦就会绷断。难道你忘了你把 自己的老底子全押在这项工程上了?万一有个闪失……” “不会有什么闪失。”她注意到了他的异常神情,“什么事使你如此不安?” “是你与储蓄信贷公司签订的那份协议……” “怎么啦?我们得到了贷款,不是吗?” “可是我不喜欢关于竣工日期的那个条款。万一大楼不能在3 月15日之前盖好, 产权就被他们拿走了,你将倾家荡产。” 拉腊想起了她在格莱斯湾盖过的那座楼,想起了她的穷朋友们如何仗义勇为帮 助她的情景。可今天的她已非昔日的她了! “别担心,”她对凯勒说,“大楼会按期完工的。你肯定我们不能物色另一项 工程了吗?” 拉腊和销售部的人在谈话。 “大楼底层的零售铺面已全部签约售出,”销售部经理告诉拉腊,“公寓住宅 有一半以上也已售出,估计竣工之前总计能卖掉3/4 ,剩余部分竣工后会很快售完。” “我要求你们在竣工前全部售完。”拉腊说,“还要加大广告力度。” “遵命。” 凯勒走进办公室,“我不得不向你认输了,拉腊。你是对的,大楼可以按期竣 工。” “它会成为我们的摇钱树的。” 1 月15日,离竣工截止日期还有60天时,楼层封了顶,外部工程已经结束,工 人们正在安装内部电路网络与各种管道。 拉腊站在工地上,注视着头顶上的工人们在高耸的脚手架上干活。一个工人停 下手中的活计,掏出一包香烟。就在他这么做时,一把扳钳从他手中滑落,向远远 的地面飞去。拉腊看着这把飞速而来的扳钳向她砸来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跳离了原地,心头怦怦撞击。那个工人正低头往下瞧,挥手向她表示歉意。 拉腊铁青着脸走进工作电梯,升到那名工人干活的工作面,不顾脚下令人眩晕 的高度,沿脚手架向那人走去。 “是你掉了那把扳钳?” “是的,对不起。” 她狠狠地给了他一记耳光,“你被解雇了,马上离开我的工地。” “唉,”他说,“我并非有意的,这……” “滚走!” 那人狠狠地看了她片刻,然后走开,乘电梯下去。 拉腊深深地吸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一些。其余的工人都在注视着她。 “回去干活。”她命令道。 拉腊和纽约市律师萨姆·戈斯登正在共进午餐,他是她的工程合同法律代理人。 “我听说工程进展得相当顺利。”戈斯登说。 拉腊满面春风。“岂止是顺利,再有一两个星期就竣工了。” “我可以坦白一件事吗?” “可以,不过小心别自投法网。” 他笑出了声,“我曾打赌你竣不了工。” “真的?为什么?” “像你现在手中这种规模的房地产开发项目,应该是男人的游戏。女流之辈在 房地产业中充其量只能盖点合作社什么的。” “这么说,你曾和别人打赌反对我?”拉腊说。 戈斯登微笑着,“是的。” 拉腊向他逼近了一点,“萨姆……” “嗯?” “我手下从来没有人敢打赌反对我,你被解雇了。” 拉腊起身出了餐馆,撇下戈斯登张口结舌地坐在那儿。 第二周星期一早上,当拉腊驾车朝建筑工地驶去时,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霎时她明白是什么使她感到异常了,原来是一片寂静——工地上听不到汽锤和钻头 的声音。当她驰入工地后,眼前的情景令她难以置信:工人们正收拾设备和工具纷 纷离去。一名工长在打点着自己的行装,拉腊匆匆赶上前去。 “怎么回事?”拉腊质问,“现在才7 点钟呀。” “我正在撤走我的人。” “你说什么?” “工人中间爆发了不满,卡梅伦小姐。” “什么不满?” “您是不是打了一名工人耳光?” “什么?”她早已把这事忘到九霄云外。“哦,是的。他活该,我解雇了他。” “市政府给您发了随便打雇员耳光的执照吗?” “等一等,”拉腊说,“事情不是这样的。他掉下一把扳钳,险些砸死我。我 想我当时是气坏了。我很抱歉,但我不愿意再让他回来。” “他不会回来了,”工长说,“我们的人谁也不会回来了。” 拉腊盯住他,"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我们的工会可不认为这是个玩笑。”工长告诉她,“他们已下令要我们撤走, 我们正在执行命令。” “可你们是签了合同的。” “是您破坏了合同,”工长对她说,“如果您有什么不满,请找我们的工会交 涉。” 他动身要走。 “请等一下,我已经说过我感到抱歉。我看这样办吧。我……我愿意向那人道 歉,他可以复职。” “卡梅伦小姐,我认为您还是没有领会问题的实质。他不想再回来干活了,我 们有干不完的活,这是座繁忙的城市。我还要告诉您另外一点,女士。我们都是大 忙人,犯不着让老板到处扇我们的耳光。” 拉腊僵立不动,目送他离去。眼前发生的事情,好似飞来横祸、半夜噩梦。 她急忙奔回办公室,打算把消息告诉凯勒。 未等她开口,他就说,“我知道了,我一直在给工会打电话。” “他们怎么说?”拉腊急切地问。 “他们说下个月召开听证会。” 拉腊面色如土,“下个月!我们只剩下60天的期限了。” “我对他们也说了。” “他们说什么?” “他们说,这不关他们的事。” 拉腊瘫在长沙发椅里,“哦,天哪!我们怎么办?” “我不知道。” “也许我们可以说服银行……”她看到了他脸上的表情,“我怕也是不行。” 忽然她眼前一亮,“我有办法了,我们去另外雇一家建筑公司……” “拉腊,现在没有一名建筑工会的工人敢碰一下我们的大楼。” “我还不如杀了那个杂种。” “是的,也许那样情况还好点。”凯勒干巴巴地说。 拉腊站起身,开始来回踱步。“我们可以请萨姆·戈斯登出面……”她忽然记 起来了,“不行,我上周解雇了他。” “为什么?” “别管他。” 凯勒绞尽脑汁地在思考,“也许我们应该求助于一位有影响的劳工纠纷律师… …那种有权有势的人。” “这主意好。得找那种速战速决的人。你有认识的吗?” “没有。不过萨姆·戈斯登在一次会议上提起过一个人。那人姓马丁,叫保罗 ·马丁。” “是个什么人?” “我不清楚。不过当时我们是在讨论有关工会的问题,萨姆就提起了他的名字。” “知道他在哪个公司吗?” “也不知道。” 拉腊按蜂音器,叫来了秘书,“凯西,在曼哈顿有一个名叫保罗·马丁的律师, 你给我查明他的地址。” 凯勒说,“为什么不先查他的电话号码,和他预约一下?” “没时间了,情况不允许我们慢条斯理地等人家约见。我今天就去见他。如果 他能帮助我们,那最好。如果他不能,我们还得另想办法。” 但是拉腊心里很清楚:不会另有办法了。 保罗·马丁的办公室位于华尔街一幢写字楼的第25层上。门上的牌子给人以冷 若冰霜的感觉:保罗·马丁,法律代理人。 拉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接待室比她预想的要小,室内摆着一 张疤痕累累的办公桌,桌后坐了一位浅发女秘书。 “早上好,您有什么事?” “我来见马丁先生。”拉腊说。 “他说好要见您的吗?” “是的,说好的。”拉腊没有时间去多费口舌…… “请问尊姓?” “卡梅伦。拉腊·卡梅伦。” 那秘书以一种不为所惑的目光看了她一眼,“请稍候,我去问一问马丁先生能 否见您。”她从桌后站起身,向里间走去。 他一定得见我,拉腊心想。 一会儿,秘书出来了。“请吧,马丁先生同意见您。” 拉腊掩饰住内心的宽慰,“谢谢您。” 她走进里间,这是一间面积不大、陈设简朴的办公室,有一张办公桌、两张长 沙发椅、一张咖啡桌和几把椅子。一点儿不像有权有势的地方,拉腊寻思。坐在办 公桌后的男子看上去有65岁以上,面孔轮廓分明,鹰钩鼻,一头好似鬃毛般的银发。 在他的身上有一股粗犷有力、富于野性的生命活力。他穿一套双胸针灰色条纹的老 式西服和一件窄领自衬衫,说话声音顿挫低沉,有一种威严感。 “您对我的秘书说我约见了您?” “很抱歉,”拉腊说,“我非得见您不可,有一件十万火急的事。” “坐下,小姐芳名?” “卡梅伦。拉腊·卡梅伦。”她在椅子上坐下。 “我能为您做什么呢?” 拉腊又深深吸了一口气。“我遇上了一点麻烦,”一幢尚未竣工、还只是个框 架的24层钢筋水泥大楼被人遗弃在那里,“是关于一幢建筑的。” “怎么了?” “我是个房地产开发商,马丁先生。我正在曼哈顿东区建造一幢写字楼,眼下 与工会发生了纠纷。” 他听着,一言不发。 拉腊加快了说话速度。“昨天我发脾气打了一名工人耳光,结果工会号召工人 罢工了。” 他困惑不解地打量着她,“卡梅伦小姐,这些事情跟我有什么相干呢?” “我听说您能够帮助我。” “恐怕您听错了。我是一名法人律师,不介入建筑行业,也不与工会打交道。” 拉腊心中一沉,“哦,我本以为……您就一点也帮不上忙吗?” 他将手心按在桌面上,似乎要站起来,“我可以给您几条忠告。去找一位劳工 律师帮忙,让他到法院起诉工会……” “可是来不及了,银行给我的贷款快到截止期限了。我……那第二条忠告是什 么?” “退出房地产行业,”他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胸前,“您不具备驾驭它的条件。” “什么?” “那不是女人呆的地方。” “那么女人该去什么地方?”拉腊气愤地质问道,“光着脚丫,怀孕,整天缩 在厨房里?” “差不多就是这类事儿吧。” 拉腊站起身来,极力克制着自己,“您想必是从恐龙时代刚过来的人吧?您大 概还没有听说过吧:现在妇女解放了。” 保罗·马丁摇晃着脑袋,“不,只不过瞎起哄罢了。” “再见,马丁先生。很抱歉占用了您的宝贵时间。” 拉腊掉头大步流星地出了办公室,砰的关上了身后的门。她在走廊里停下脚步, 深深呼吸着。到这儿来是个错误,她想。我将多年辛勤奋斗挣下的家业孤注一掷, 如今穷途末路,就要毁于一旦。我已经走投无路,山穷水尽了。 一切都结束了。 拉腊在雨中走过一条又一条阴冷的大街,丝毫感觉不到料峭扑面的寒风,也知 觉不到周围的一切,心里充满了大难临头的恐惧。霍华德·凯勒的话在她的耳畔响 起,你盖起一座又一座大楼,靠借钱支撑着它们。这就像一座金字塔,一旦你有个 闪失,这座金宇塔就会轰然倒坍。现在,这话应验了。芝加哥的银行将吊销她在那 里的财产赎取权,她在纽约这项工程上的所有投资将丧失殆尽,她将不得不全部从 头开始。可怜的霍华德,她想,他相信了我的梦想,而我却使他失望。 雨住了,天空逐渐转晴,一轮黯然失色的旭日从云层中挣扎着露出脸来。她这 才陡然意识到,现在已是黎明时分,她在大街上奔走了整整一夜。她这才四处张望, 辨认自己在什么地方。她发现自己离那个倒霉的建筑工地只有两街区之遥,去看它 最后一眼吧,拉腊听天由命地想。 在距离工地足有一街区之远的地方,她听到了那里传来的声响。那是机钻和汽 锤发出的声音,是混凝土搅拌机的轰鸣声。拉腊站住倾听了一会,然后拔腿向工地 跑去。当她跑到工地时,却僵立不动了,眼前的情景使她呆如木鸡。 所有的工人都在工地上,卖力地干着活。 那个工长笑嘻嘻地迎上前,“早晨好,卡梅伦小姐。” 拉腊半天才说出话来,“这……这是怎么回事?你……你不是把人都撤走了吗?” 他一脸顺从恭敬的神色,“这是一次小小的误会,卡梅伦小姐。布鲁诺掉下的 那把扳钳差点送了您的命。” “可他……”拉腊把话又咽了回去。 “别担心,我已经把他开除了,再也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情了。您尽可以高枕无 忧,我们一定按期竣工。” 拉腊仿佛置身梦境。她站在那里,注视着大楼脚手架上密密麻麻的工人,心里 想道,一切又失而复得了。保罗·马丁。 拉腊一回到办公室就给他打电话,他的秘书说:“对不起,马丁先生没有空。” “你能转告他,请他给我回个电话吗?”拉腊把自己的号码告诉了对方。 直到下午3 点钟,马丁仍未来电话。她又打电话给他。 “对不起,马丁先生现在不空。” 他过后仍未给她回电话。 5 点钟时,拉腊径直来到了保罗·马丁的办公室。 她对那位浅发女秘书说:“请通报马丁先生,拉腊·卡梅伦来见他。” 那秘书显出没有把握的样子,“这个,我……请等一下。”她走进里间办公室, 过了一会出来了,“请进吧。” 拉腊走进屋时,保罗·马丁抬起头望着她。 “喔,卡梅伦小姐?”他声音冷淡,既不热情,也不敌视,“你有什么事吗?” “我来谢您。” “谢我什么?” “谢您……谢您通融了工会那边的关系。” 他皱起了眉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今天清晨,所有的工人都回去干活了。一切就像奇迹一样,大楼又能够按期 竣工了。” “喔,那么恭喜你。” “我将乐于支付您的费用,如果您开一张帐单……” “卡梅伦小姐,我想你一定是弄错了。如果你的问题解决了,我替你高兴,但 是这件事跟我无关。” 拉腊注视着他,良久,她说:“好吧。我……我很抱歉打扰了您。” “没关系。”他目送她出了办公室。 一会儿功夫,他的秘书进来了,“卡梅伦小姐给您留下一个包裹,马丁先生。” 这是一个不大的盒子,上面扎着鲜艳的缎带。他好奇地打开了它,里面是一尊 全副戎装、虎视眈眈的银质骑士雕像。一个道歉?她叫我什么来着?恐龙?他祖父 的话音至今言犹在耳:那是个你死我活的年代,保罗。年轻一代决定夺取黑手党的 党魁地位,清除那班留着唇髭的老古董们,他们都是些死不进化的恐龙。这是一场 血流成河的残杀,然而他们成功了。 这一切已经那么遥远了,发生在一个古老的国度,在西西里岛。 1979年,西西里,吉比利那 马丁尼家族在吉比利那这个西西里岛的小村落里是外来户,被看作是异乡人。 吉比利那村是一片荒芜贫瘠的不毛之地,终年暴露在酷热无情的烈日下,像一幅悲 观主义流派画家笔下的风景画。在这个大部分土地都归征税人——富有的大地主们 ——拥有的岛上,马丁尼一家买了一小块农田,自己煞费苦心地经营着。 有一天,一个狗腿子来到朱塞皮·马丁尼的家里。 “你的这个小农庄,”他说,“土质太坚硬了,根本不适宜种植橄榄和葡萄, 你也没法过上像样一点的日子。” “用不着为我操心,”马丁尼说,“我种了一辈子田。” “我们都在为你担心,”那人不理会他,“唐·维托有几块好地,他愿意租给 你。” “我清楚唐·维托的好意和好地,”朱塞皮·马丁尼嗤之以鼻地说,“要是我 做了他的分益佃农,他就要拿走3/4 的收成,我还要向他缴纳100%的种子利息。我 会一年忙到头,最后落得个两手空空,就像跟他做交易的其他傻瓜的下场一样。告 诉他,我不干,谢谢你啦。” “你这样做就铸下大错了,先生。这是个无法无天的国家,随时都会遇上飞来 的横祸。” “你是在威胁我吗?” “当然不是,先生。我只是提醒你……” “滚出我的农庄!”朱塞皮·马丁尼说。 这名监工盯着他看了半晌,然后悲哀地摇了摇头,“你是个不识时务的人。” 朱塞皮·马丁尼的小儿子伊沃问:“那人是谁,爹?” “一个大地主的狗腿子。” “我不喜欢这家伙,,儿子说。 “我也不喜欢,伊沃。” 第二天夜里,朱塞皮·马丁尼的庄稼被人放火烧了,他的几头牲口也失踪了。 朱塞皮·马丁尼犯了他的第二个错误,他去找了村里的保安警察。 “我要求保护。”他说。 警方不置可否地端详着他。“这正是我们在这里的使命,”他说,“你有什么 官司,先生?” “昨天夜里,唐·维托的人烧了我的庄稼,偷走了我的牲口。” “这罪名可是非同小可啊,你有什么证据吗?” “他的一名监工来威胁过我。” “他说过要烧你的庄稼,偷你的牲口?” “当然没有这样说。”朱塞皮·马丁尼说。 “那他对你说了些什么?” “他要我放弃自己的农庄,向唐·维托租田。” “而你拒绝了?” “当然。” “先生,唐·维托可是个大人物。你想让我逮捕他,就因为他提出要让你分享 他肥沃的农田?” “我要你保护我,”朱塞皮·马丁尼要求道,“我不能容忍他们把我赶出自己 的家园。” “先生,我深表同情。我将尽力而为。” “我会为此而感激你的。” “我领情了。” 次日下午,当小伊沃从镇子上回家时,看见六七名男人骑马向他父亲的农庄奔 去,然后下马进了屋子。 几分钟后,伊沃看见他的父亲被他们从屋里拖到了田里。其中一个人拔出了枪, “我们给你一个逃命的机会,你跑。” “不!这是我的土地!我……” 伊沃恐惧地注视着,这时那人对着他父亲脚边的泥土开了火。 “跑!” 朱塞皮·马丁尼拔腿奔跑起来。 这帮地主的爪牙纵身上马,追上去围着马丁尼团团打转,一路恶吼尖喝着。 伊沃藏在隐蔽处,惊恐万状地目睹了展现在他眼前的可怖一幕。 这群打手骑在马上观赏着这个在田野上拼命奔跑、试图逃脱的汉子。每当他接 近土路的时候,他们就纵马上前堵住他的去路,将他踢翻在地。他浑身是血,精疲 力竭,渐渐跑不动了。 等到他们觉得玩这种游戏差不多尽兴了,一名打手用绳索套住这汉子的脖子, 将他拽到了井边。 “为什么这样?”他喘着气问,“我做了什么错事?” “你去警察那儿了,你不该去那儿。” 他们扒掉朱塞皮的裤子,一个家伙拔出了刀子。其余的人将他按住。 “让你记住这次教训。” 朱塞皮惊叫起来,“别这样,求你们了!我道歉。” 握刀的打手狞笑着,“对你老婆说‘道歉’吧。” 他走上前,一把抓住那汉子的生殖器,将刀刃猛地一拉。 朱塞皮发出令人心悸的惨叫。 “你用不着这玩意了。”这伙人的队长郑重其事地对朱塞皮说。 他拿起割下的生殖器,用劲塞进那汉子的嘴里。朱塞皮恶心地吐了出来。 那队长瞧着众打手,“他还嫌这玩意的滋味不好。” "Uccidi quel figlio di plttana!“[ 注] [ 注:意大利语,”杀了这个婊 子养的!“] 一名打手从马上下来,在田里拾来几块沉重的石头,给受害人套上沾 满血污的裤子,把石头灌进裤子的口袋里。 “你起来吧,”他们将朱塞皮抬起来,举到井口上,“玩你的去吧。” 他们把他扔进井里。 “这口井的水会像尿味一样好闻。”一个打手说。 另一个打手狂笑着,“这些穷光蛋可分不出来。” 他们等候了一会儿,听着井里的扑腾声逐渐微弱,直到完全平息,然后纵身上 马,又向屋宅驰去。 匍匐在远处灌木丛里的伊沃毛骨悚然地目击了这一切,这个才10岁的男孩急忙 向井边跑去。 他俯视着井底,低声呼喊着:“爹……” 幽深的井底没有半点动静。 这群打手结果了朱塞皮·马丁尼后,又去收拾他的老婆。他们闯进门时,她正 在厨房里。 “你们把我丈夫弄到哪里去了?”她质问道。 一声狞笑,“去喝水了。” 两名打手逼近她。一个说,“你长得这么俊,怎么想起来嫁给像他那样的丑汉 子?” “滚出我家!”玛丽亚喝道。 “就用这种态度待客吗?”一个家伙逼上前去,动手撕她的衣服,“你应该穿 寡妇的衣服,而不是身上的这套。” “畜生!” 炉子上一壶水正沸腾着,玛丽亚拎起水壶,向那家伙的脸上泼去。 “妈呀!”他痛得鬼哭狼嚎,拔出枪对她射击。 她还未倒地,就已气绝身亡。 那队长吼道:“蠢货!对娘们应该是玩过了再杀。走吧,我们该回去向唐·维 托复命了。” 半小时后,他们回到了唐·维托的庄园。 “我们已经悉心关照了那对夫妻。”队长报告说。 “那小崽子呢?” 队长惊诧地看着唐·维托,“你可只字未提他们有个儿子呀。” “妈的!我说过要你们关照他全家。” “可他只是个小孩呀,唐·维托。” “小孩会长成男人,是男人就会复仇。杀了他!” “遵命。” 两名打手骑马重新向马丁尼的农庄驰去。 伊沃处于极度惊骇之中。他亲眼目睹双亲被害,现在孤苦伶仃,走投无路,哭 诉无门。突然他想起可以投奔一个人:努恩乔·马丁尼,他父亲的兄弟,现在住在 巴勒莫。伊沃明白事不宜迟,唐·维托的人还会回来杀害他的,他纳闷这帮家伙刚 才怎么没有这么做。这男孩在背囊里塞了一些食物,往肩上一搭,急忙离开了农庄。 伊沃走上了出村的泥土小路,脚不停步地赶路。每当听到身后有车马的动静, 他就离开小路,躲进树丛里。 一小时后,他发现了一队骑马沿小路追捕他的打手。伊沃躲藏起来,一动也不 敢动,直到这帮家伙走得无影无踪了,才继续赶路。夜里,他睡在果园里,靠树上 的果实和田里的蔬菜充饥。他走了三天三夜,等确信已摆脱唐·维托的追捕了,他 才走近一个有加油站的村庄。一小时后,他坐上了一辆驶往巴勒莫的货车。 伊沃在午夜时分抵达他叔叔的宅院。努恩乔·马丁尼住在城郊一所繁华府第里, 宅前有一个宽敞的露台和柱廊,还有一片庭院。伊沃敲打前门,里面半天没有动静, 随后一个深沉的嗓音传了出来,“见鬼,是谁呀?” “我是伊沃,努恩乔叔叔。” 一会儿功夫,努恩乔·马丁尼打开了门。伊沃的叔叔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 长着高高的鼻梁和飘逸的白发。他身穿睡衣,惊讶地看着这孩子。“伊沃!深更半 夜你来这儿干什么?你父母呢?” “他们死了。”伊沃泣不成声。 “死了?进来,进来。” 伊沃步履踉跄地进了宅院。 “真是晴天霹雳。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故?” 伊沃摇着头,“唐·维托杀害了他们。” “杀害?为了什么?” “我爹没肯租他的田。” “喔——” “他为什么要杀害他们?他们从未得罪过他呀。” “这不是个人之间的恩怨。”努恩乔说。 伊沃瞪大了眼看着他,“不是个人恩怨?我听不懂。” “唐·维托可以说是无人不晓,他大名鼎鼎,是一个豪绅——一位有权有势、 令人敬畏的人物。如果他容忍你父亲蔑视他,别人就会仿效你父亲,他的权势就会 失掉。这件事谁也无能为力。” 这男孩悚然地瞅着他,“就这么算了?” “至少现在是这样,伊沃,现在还不行。另外,你看上去需要好好睡上一觉。” 早晨,吃早饭时,他们谈了话。 “你愿不愿意留在这里为我干活?”努恩乔·马丁尼是个鳏夫。 “我想我是愿意的。”伊沃说。 “我用得着像你这样机灵的男孩,而且你看上去挺坚强。” “我就是坚强。”伊沃对他说。 “很好。” “您是干哪一行的,叔叔?”伊沃问。 努恩乔·马丁尼微笑着,“我保护别人。” “玛菲亚”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黑手党”,最初滋生于西西里岛和意大利境 内的其他贫困地区。他们向平民百姓提供保护,使他们免受专制政府的残酷迫害。 “玛菲亚”伸张正义,打抱不平。它的势力越来越大,以至于后来连政府都害怕它, 商人们和农民们则向它进贡。 在传说中,“玛菲亚”这词起源于一位年轻姑娘被奸杀的故事。姑娘的母亲悲 痛欲绝,每到夜晚就四处悲切地呼唤女儿的名字,“玛——菲亚!玛——菲亚!” 努恩乔·马丁尼就是黑手党在巴勒莫的魁首。他的职责是监督人们向黑手党缴 纳贡赋,惩罚那些拒缴的人们。惩罚的方式很多,可以是打断受罚人的一只胳膊或 一条腿,也可以是缓慢而痛苦地把他们折磨至死。 伊沃开始了为他叔叔服务的生涯。 在以后的15年中,巴勒莫成了伊沃的学校,叔叔努恩乔则是他的老师。伊沃先 是充当信差,后来提升为收款员,最后成为他叔叔得力的副手。 伊沃25岁那年,与一位体态丰腴、名叫卡尔梅拉的西西里女子结了婚。一年后, 他们生了儿子吉安·卡洛,伊沃把家迁进了自己新买的宅院。在他叔叔去世后,伊 沃接替了叔叔的职位,干得比叔叔还要得心应手。他财运亨通,但在他的心里,总 有一桩事儿没有了结。 一天,他吩咐卡尔梅拉,“你打点一下行装,我们要搬到美国去。” 她吃惊地看着他,“为什么要去美国?” 伊沃不习惯别人来盘问他。“照我说的去做。我要出一下门,两三天后回来。” “伊沃……” “去收拾。” 三辆黑色的汽车停在了吉比利那警察所的门前。当六七名男子推门走进办公室 时,警察队长正坐在办公桌前,体重增加了30磅。来客们身着体面的服装,一副阔 绰气派。 “早上好,先生们。有什么事要我效劳吗?” “我们是来为您效劳的。”伊沃说,“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朱塞皮·马丁尼的 儿子。” 这个警官的眼睛瞪大了,“你,”他说,“你到这儿来干什么?这儿对你很不 安全。” “我来给你看牙齿。” “我的牙齿?” “对。”伊沃手下的两个人向警官围拢过去,将他的胳膊反拧到背后,“你的 牙齿需要动点手术,我来治一治它们。” 伊沃用枪抵进警察队长的嘴里,随后扣动了扳机。 他转过身对同伴说:“我们走。” 15分钟后,三辆汽车开到了唐·维托的宅前。门外有两名卫兵,好奇地注视着 这支车队。汽车停下后,伊沃下了车。 “早上好,唐·维托要我们来见他。”他说。 一名卫兵皱着额头,“他一点儿也没对我们说起过……” 说话间枪响了,两名卫兵应声倒地,被枪弹炸得血肉横飞。枪里装的是弹药筒, 里面灌满了铅丸,就像猎人惯用的喷炸枪子弹。 唐·维托在屋里听到了枪声,从窗口看到了院外发生的事情。他敏捷地打开抽 屉,取出一把枪来。 “佛朗科!”他呼唤着,“安东尼奥尼!快!” 屋外又传来几声枪响。 一个声音高喊道:“唐·维托……” 他四处逃奔。 伊沃手里拿着枪堵住了他的去路,“把枪放下。” “我……” “放下!” 唐·维托松开手让枪落到地上,“你想要什么东西就拿去,别呆在这儿。” “我什么东西也不拿,”伊沃说,“事实上,我来这儿,是因为我欠你东西。” 唐·维托说:“无论你欠了我什么,我都准备忘掉它。” “我可忘不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 “伊沃·马丁尼。” 老头子皱起眉头,努力地回想着。他耸了耸肩膀,“这个名字跟我没什么瓜葛。” “15年前,你的人杀了我的父母。” “那太糟糕了。”唐·维托大声说,“我将对他们严惩不贷,我亲自……” 伊沃挥臂用枪猛击他的鼻梁,他的脸上立刻血流如注。“这样做没有必要,” 唐·维托喘着气说,“我……” 伊沃拔出一把刀,“脱掉你的裤子。” “干什么?你不能这……” 伊沃举起了枪,“脱掉裤子。” “不!”他尖声叫嚷着,“你别图一时痛快。我有儿子和兄弟,一旦你伤害了 我,你就是逃到天涯他们也会抓到你,像杀一只狗一样地杀掉你。” “但愿他们能找到我。”伊沃说,“脱裤子!” “不。” 伊沃开枪击中了他的一只膝盖,那老头发出凄厉的喊叫。 “我来帮帮你吧。”伊沃说,他伸手拽掉了唐·维托的外裤,然后扯下他的内 裤。“这货色已经不足了嘛,是不是?唔,我们还得费点劲才行。”他抓住唐·维 托的生殖器,用刀使劲割了下来。 唐·维托昏厥过去。 伊沃将阴茎塞进老头的嘴里,“对不起,我没有井好扔你。”他说。就在他做 出要离开的姿势时,他一枪击中了老家伙的脑袋,随即转身出屋来到汽车前。他的 朋友们正等着他。 “我们走。” “他的家族很大,伊沃。他们会到处追踪你的。” “让他们追踪去。” 两天后,伊沃带着妻子和儿子吉安·卡洛乘船去了纽约。 在上世纪末,美洲大陆是一片充满了机遇的福地。纽约有很多意大利人,许多 伊沃的朋友已先他来到了这座大都市,决心在这里施展他们最拿手的专长:屁护行 业。黑手党的势力迅速发展起来,伊沃按英语习惯将姓氏由马丁尼改成马丁,安然 享受着荣华富贵。 吉安·卡洛的表现令其父大为失望。这小伙子17岁就使一个意裔姑娘怀了孕, 两人悄悄地举行了婚礼,匆匆成了家,3 个月后,他们有了一个儿子——保罗。 伊沃对他的孙子寄予了厚望。律师在美国是一项极为重要的职业,伊沃决定, 他的孙子应该成为一名法律代理人。这个年轻的男孩雄心勃勃,聪明过人,21岁时 被哈佛大学法学院录取。当保罗毕业后,伊沃安排他进了一家声誉卓著的法律公司, 不久就成了该公司的合伙人。5 年后,保罗开设了自己的律师事务所。那时,伊沃 已在各种合法经营的行业中投下了巨资,让他的孙子为他料理法律事务,但仍然保 持着与黑手党的联系。1967年,也就是伊沃去世的这一年里,保罗与意裔姑娘尼娜 结了婚。一年后,他妻子生下了一对双胞胎。 70年代仍然是保罗忙碌的时期。他的主要委托人是工会,正因为如此,他便处 于一种很有权势的地位。商界和企业界的巨头们都想和他拉上关系。 一天,保罗与他的一位委托人比尔·罗昂——一位受人尊敬、不了解保罗底细 的银行家一起吃午饭。 “你应该参加我们的森尼维尔高尔夫球俱乐部。”比尔·罗昂说,“你玩高尔 夫球,对吧?” “偶尔玩玩。”保罗说,“得看我有没有空。” “这就行。我是新会员接纳委员会成员,你要我帮你申请会员资格吗?” “那很荣幸。” 第二个星期,委员会开会讨论吸收新会员问题。保罗·马丁的名字被提了出来。 “我可以当他的介绍人。”比尔·罗昂说,“他人品很好。” 另一位委员约翰·哈蒙德说,“他是意大利人,对吧?我们的俱乐部里不需要 这种低级血统的人,比尔。” 这位银行家看着他,“你要对他投反对票吗?” “你说得对极了。” “好吧,那我们先不考虑他。下一个……” 会议继续讨论。 两星期后,保罗·马丁说和这位银行家共进午餐。“我最近可是一直在练高尔 夫球呀。”保罗打趣道。 比尔·罗昂感到很窘,“这事有一点阻力,保罗。” “阻力?” “我已经向委员会推荐了你,不过恐怕有一名委员对你持有异议。” “哦?为什么?” “这不是针对你个人的。那人是个老顽固,他不喜欢意大利人。” 保罗微笑着,“我不会往心里去的,比尔。很多人都不喜欢意大利人。这位先 生……” “哈蒙德。约翰·哈蒙德。” “那位肉品包装商?” “是的。他会改变主意的。我要同他再谈一次。” 保罗摇摇头,“不必麻烦了。对你实说吧,我对高尔夫球并不着迷。” 半年后,大约在7 月中旬,四辆哈蒙德肉品包装公司的冷冻货车满载猪腰、大 排和猪后坐,从明尼苏达州的包装车间驶往布法罗和新泽西的超级市场。在途中这 些货车驶离了公路,司机们打开冷库大门后扬长而去。 约翰·哈蒙德闻讯后暴跳如雷。他喊来了经理。 “搞的什么鬼名堂?”他质问道,“价值150 万美元的肉品就扔在太阳底下变 质腐烂了,这是怎么回事?” “工会搞了一次罢工。”经理说。 “事先都不通知?他们为什么要罢工?要钱?” 经理耸耸肩,“我不知道。他们什么也不对我说,就这么撇下卡车走了。” “叫本地工会的头头来见我,我来同他谈谈。”哈蒙德说。 当天下午,工会代表——一名工长被请进了哈蒙德的办公室。 “为什么事先不通知我要进行罢工?”哈蒙德质问道。 工会代表抱歉地说,“连我也不知道,哈蒙德先生。那些司机准是发疯了才走 开的。事情发生得很突然。” “你们不是不知道,我一向待人通情达理。他们到底想千什么?想加工资?” “不,先生。是因为肥皂。” 哈蒙德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肥皂?” “是的。他们不喜欢你们在浴室里配放的肥皂,味道太重了。” 哈蒙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肥皂的味道太重?这就是要我损失150 万 美元的理由?” “别责怪我,”那工长说,“是他们这么说的。” “天哪,”哈蒙德说,“这真令人难以置信。什么样的肥皂才合他们意——仙 女用的肥皂?”他用拳头捶打着桌面,“下回这些家伙再有什么意见,你得首先来 告诉我。听见我的话了吗?” “是,哈蒙德先生。” “你叫他们回去干活。今晚6 点钟以前,他们的浴室里将摆上市场上最贵的肥 皂。听清楚了吗?” “我会告诉他们的,哈蒙德先生。” 约翰·哈蒙德坐在那儿气了半天。难怪这个国家要完蛋了,他思忖,肥皂! 两个星期后,8 月里一个大热天的中午,5 辆哈蒙德肉品包装公司的货车在到 锡拉丘兹和波士顿送货的途中,又驶离了公路。司机打开冷冻车的后门,又扬长而 去。 当晚6 点钟,约翰·哈蒙德接到了消息。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他气急败坏地嚷道,“你换没换新肥皂?” “我换过了,”他的经理分辩道,“您吩咐我的当天就换了。” “那么他妈的这回又是为了什么?” 那位经理无可奈何地说,“我不知道。好像没听到有什么抱怨。谁也没对我发 过牢骚。” “叫那个该死的工会代表到我这儿来。” 当晚7 点钟,哈蒙德和工会代表进行了会晤。 “价值200 万美元的货,今天下午被你的人毁掉了。”哈蒙德大喊大叫,“他 们是不是疯了?” “要不要我把您的意见转达给工会主席,哈蒙德先生?” “不,不。”哈蒙德立即表示反对,“你瞧,在这以前,我和你们的人从未发 生过麻烦。如果他们想增加工资,尽管来同我谈。我们可以像讲道理的人那样,坐 下来协商。这次他们想加多少工资?” “什么也不用加。” “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钱的问题,哈蒙德先生。” “哦?那是什么?” “光线。” “光线?”哈蒙德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的。那些司机抱怨说,浴室里的光线太暗了。” 约翰·哈蒙德靠在椅背上,突然安静下来,“他们下面还要干些什么呢?”他 语气柔和地问。 “我刚才对您说过了,他们认为……” “别信那套胡诌了。往下还有什么好戏呢?” 工会代表说:“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是不是有人想搞垮我的生意?是这样吗?” 那位工会代表沉默不语。 “好吧,”约翰·哈蒙德说道,“给我一个姓名,我该同谁去打交道?” “有个律师也许能帮上您的忙。工会经常有求于他,他叫保罗·马丁。” “保罗……?”约翰·哈蒙德突然记了起来,原来是这个狗杂种在讹诈。“滚 出去,”他吼道,“滚!” 哈蒙德坐在那儿怒不可遏。谁也休想讹诈我。休想! 一个星期后,他的6 辆冷冻货车又被遗弃在公路路边。 约翰·哈蒙德安排了一次同比尔·罗昂见面的午餐会。“我一直在惦记你的那 个朋友,就是保罗·马丁,”哈蒙德说,“上次我投反对票可能是过于匆忙了。” “哟,你这么说真是菩萨心肠,约翰。” “我看这么办吧。下个星期你在会上再把他提出来,我会投赞成票的。” 第二个星期,当保罗·马丁的名字在会上提出时,会员资格委员会一致通过了 他。 约翰·哈蒙德亲自给保罗·马丁打了个电话,“祝贺您,马丁先生。”他说, “您已被接受为森尼维尔俱乐部的会员了,我们很高兴您加入进来。” “谢谢您。”保罗说,“我欣赏您打来电话。” 接着,约翰·哈蒙德又给地方检察官办公室打了个电话,要求安排他下周和检 察官见面。 星期天,约翰·哈蒙德和比尔·罗昂在俱乐部配对和别人打双打。 “你还没见过保罗·马丁吧?”比尔·罗昂问。 约翰·哈蒙德摇了摇头,“没有。我并不认为他会有空来这儿玩高尔夫球。大 检察官会让你的朋友忙上一阵的。” “你说什么?” “我打算向地方检察官透露一些有关他的情况。大检察官肯定会感兴趣的。” 比尔·罗昂大吃一惊,“你知道你这是在干什么吗?” “再清楚不过了。他是个蟑螂,比尔。我要踩死他。” 第二天是星期一,就在约翰·哈蒙德前往地方检察官办公室的路上,他死于车 祸。开车撞他的人跑掉了,周围没有一个证人,警察一直未找到肇事者。 打那以后,每个星期天保罗·马丁都带着妻子和双胞胎上森尼维尔俱乐部吃午 饭。那儿的冷餐非常可口。 保罗·马丁恪守自己在婚礼上的誓词。比如,他从来就没想过要把妻子和情妇 带到同一家餐馆去,他认为这是对妻子的羞辱。他的婚姻是他生活中的一部分,生 意是另一部分。所有保罗·马丁的朋友都有情妇,这是大家都接受的生活方式的一 部分。马丁瞧见这些老朋友挽着年轻姑娘到处招摇,心里很不舒服。这有失体面, 而保罗·马丁对体面抱有很高的价值评价。他下过决心,到他70岁时,就再也不找 情妇了。两年前他过了70岁生曰,果然断绝了和情妇的一切来往。他的妻子尼娜是 个好伴侣,有了她就足够了。得体面呀。 他就是拉腊·卡梅伦前去求助的人。马丁以前曾注意到拉腊·卡梅伦的名气, 但当他亲眼目睹了她的青春美貌后,还是被深深震动了。她雄心勃勃,卓有主见, 好发脾气,而又那么富于女性气息。他发现自己被她强烈地吸引住了。不行,他想 道,她还是个小姑娘,我已经老了。太老了。 在拉腊首次来访并大发雷霆冲出他的办公室后,保罗·马丁在那儿坐了半天, 心里默默想着她。后来,他拿起话筒,打了一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