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这天,一早就有好消息等着拉腊。特里·希尔打来电话。 “拉腊吗?” “是我。” “我刚听赌管会说,你的执照批了。” “太好了,特里!” “见面后我再向你详细汇报,真是一路绿灯啊。显然,你给那帮家伙留下了特 好印象。” “我这就让有关人员着手准备开业了。”拉腊说。“谢谢你。” 拉腊把这事告诉了凯勒。 “太棒了!这下钞票肯定会朝我们哗哗地淌来了。我们遇到的大小困难看来很 快就有指望解决啦……” 拉腊看着日程表。“我们星期二就坐飞机去那里张罗开业。” 凯西通过传呼器告诉她:“有位阿德勒先生,在2 号线,我是否告诉他……?” 拉腊蓦地紧张起来。“接过来。”她拿起电话。“菲利普?” “你好。我回来了。” “很高兴。”我想死你了。 “请原谅我的冒昧,今晚有空和我一起吃晚饭吗?” 她已和保罗·马丁约好共进晚餐了。“好的,我有空。” “太好了。你想到什么地方?” “到哪儿都行。” “‘巴斯克坡’怎么样?” “好的。” “那我们到那儿再见面。8 点?” “行。” “晚上见。” 拉腊搁下电话,满面笑容。 “是菲利普·阿德勒吗?”凯勒问。 “啊?嗯。我打算嫁给他。” 凯勒惊愕地看着她。“你不是开玩笑吧?” “不是。” 真是晴天霹雳。我要失去她了。凯勒心想,继而又自言自语:做什么梦,我是 绝不可能得到她的。 “拉腊,你……你几乎还不了解他呢!” 他正是我一生梦寐以求的人。 “我只是不想让你做傻事。” “我不会的。我……”她的私人电话响了。这电话是她特地为保罗·马丁安装 的。拉腊拿起电话。“你好,保罗。” “你好,拉腊。你想几点吃晚饭?8 点?” 她顿时感到一阵内疚。“保罗……,我今晚恐怕去不了。临时有点事,我正准 备给你打电话。” “哦?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有人刚从罗马飞回,”——至少这还是实话——“我得见见他们。” “算我不走运。那就改天吧。” “好的。” “听说雷诺饭店的执照批了。” “是的。” “我们可以去好好乐乐了。” “我正巴望着呢。今晚的事我很抱歉,明天我再向你解释。” 那头把电话挂了。 拉腊慢慢放下电话。 凯勒一直在注视着她,她能看出他不以为然的表情。 “是遇上什么麻烦了吗?” “没错。都怪这些现代设备。” “你说什么?” “我想你办公室里电话太多了。他是扫帚星,拉腊。” 拉腊一愣。“扫帚星先生好几次救了我们呢,霍华德。还有什么吗?” 凯勒摇摇头。“没啦。” “那好,接着干活吧。” 拉腊到达“巴斯克坡”餐馆时,菲利普早已在里面等候。她往里进的当儿,人 们纷纷圆过头看她。菲利普站起身迎接她,她的心怦怦直跳。 “希望我没迟到。”她说。 “哪里哪里。”他倾慕地看着她,目光温柔多情。“你真漂亮。” 她来前换了五六套服装。我该穿得朴素还是高雅或者性感?最后,她决定穿一 身朴素的迪奥尔服装。“谢谢。” 他们落座后,菲利普说:“我觉得我真像个白痴。” “哦?为什么?” “我是有眼不识泰山。原来你就是那个卡梅伦呀。” 她笑道:“惭愧!” “天哪!你有那么多饭店、公寓大厦、写字楼,我在全国各地旅行时,到处都 能见到你的名字。” “那好哇,”她莞尔一笑。“时时提醒你记着我。” 他端详着她。“我想我根本用不着提醒。你厌烦人们对你说你很美吗?” 拉腊正要说“很高兴你觉得我很美”,可冲口而出的却是“你成家了吗?”她 真想咬断自己的舌头。 他微笑道:“没有,我这种人是不可能成家的。” “为什么?”她一时不敢喘气。他肯定不会是…… “因为我一年中大部分时间在外地演出。今晚在布达佩斯,明晚可能在伦敦或 巴黎或东京。” 拉腊感到如释重负。“噢。菲利普,给我谈谈你的情况。” “哪方面的?” “所有方面的。” 菲利普笑道:“那至少也得5 分钟。” “不,我可不是跟你说着玩儿。我真的想了解你。” 他深深吸了口气。“好吧。我父母都是维也纳人,父亲是乐队指挥,母亲是钢 琴教师。为逃脱希特勒的魔爪,他们离开了维也纳,定居波士顿,在那儿生下了我。” “你从小就知道你想成为钢琴家吗?” “是的。” 6 岁的时候,一天,他正在练钢琴,父亲怒气冲冲地冲进琴房。“错啦,错啦, 错啦!你难道连大三和弦和小三和弦都分不清吗?”他毛茸茸的手指在乐谱上使劲 戳着。“这是小三和弦,小三和弦,懂了吗?” “爸,求您放我出去吧?伙伴们在外面等我。” “不行!你必须坐在这里直到练准为止”。 8 岁时,那天上午他练了四个钟头,跟父母亲大吵了一场。“我恨钢琴!”他 哭喊着说,“我决不想再碰一下。” 他母亲说:“那好。你这就把小行板再弹给我听听。” 10岁时,公寓里坐满了客人,大多是他父母过去在维也纳的朋友,全是音乐家。 “菲利普准备这就弹点什么给我们听听。”他母亲宣布说。 “我们很想听听小菲利普弹奏。”他们以一副施恩于人的口吻齐声说。 “弹莫扎特,菲利普。” 菲利普盯着一张张不耐烦的脸,在钢琴前坐了下来,十分生气。客人们继续闲 聊着。 他弹了起来,手指在键琴上跳动着。闲谈顿时停住了。他弹的是一支莫扎特协 奏曲,他把这曲子弹活了。此刻他就是莫扎特,屋子里充溢着这位大师的魔力。 菲利普的手指敲完最后一组和弦时,屋子里一派肃静。父母的朋友们一齐冲到 钢琴前。夸他、捧他,兴奋不已。听着他们的掌声和赞语,他顿然悟到:这就是他 的才能所在,他的一生将注定与钢琴为伴。 “是的,我从小就知道我想成为钢琴家。”菲利普告诉拉腊说。 “你在哪里学的钢琴?” “14岁前一直跟母亲学,然后父母送我到费城的柯蒂斯音乐学院深造。” “那段时光愉快吗?” “非常愉快。” 14岁时。他只身一人来到举目无亲的费城。柯蒂斯音乐学院就在里滕豪斯广场 附近的四幢建筑内。这是美国堪与莫斯科音乐学院媲美的高等音乐学府。它的毕业 生中有塞缪尔·巴伯[ 注] 、伦纳德·伯恩斯坦[ 注] 、吉安-卡洛·梅诺蒂[ 注 ] ,彼特·塞金等一二十位杰出音乐家。 [ 注:美国著名作曲家。] [ 注:美国著名指挥家、钢琴家、作曲家。] [ 注 :意裔美籍名作曲家。] “你在那里孤独吗?” “不。” 他很伤心,这以前他不曾离开过家。他报考了柯蒂斯音乐学院,到被录取时, 他才意识到他将开始一种全新的生活。再也不能回家了。老师们很快认识到这个少 年学子是位天才。教他钢琴课的是伊莎贝拉·文格罗娃和鲁道夫·塞金。菲利普既 修钢琴,又修乐理、和声学、配器、长笛等。课余,他和其他同学一道演奏室内乐。 钢琴,这从他3 岁起父母就强迫他练习的乐器,如今成了他生活的中心;钢琴在他 手中变成了神奇的乐器,手指一动,他能从中唤起激情,唤出罗曼司,唤出风雨雷 电。它说的是一种宇宙语言。 “18岁那年我和底特律交响乐团合作举办了第一场个人音乐会。” “当时你害怕吗?” 他害怕极了。他发觉在一帮朋友面前演奏是一回事,而面对偌大的礼堂,面对 台下掏钱来听他演奏的黑压压的观众,却是另一回事。他紧张得在后台踱来踱去, 突然舞台经理一把拉住他的臂膀,说:“去呀,该你上场了!”他永远忘不了他走 上前台时的感觉,当时,观众对他报以热烈掌声。他在钢琴前坐下,紧张感顷刻飞 到了九霄云外。自那以后,他的生活便成了音乐会马拉松。他到欧洲各地巡回演出, 每到一处,声名与日俱增。威廉·埃勒比,一位对艺术家举足轻重的经理人,答应 出任他的代理。两年时间,菲利普·阿德勒便在各地十分走红。 菲利普看着拉腊,笑着说:“是的,我至今到音乐会上仍感到害怕。” “巡回演出是什么滋味?” “可有趣了。有一回,我同费城交响乐团一起巡回演出。当时我们在布鲁塞尔, 正赶往伦敦举行音乐会。由于大雾,机场关闭了,他们只好用汽车把我们送到阿姆 斯特丹的斯希普霍尔机场。负责接待的那位先生解释说,他们为我们包租的是一架 小型飞机,音乐家们带上行李就不能带乐器,带上乐器就不能带行李。自然,他们 都选择了乐器。到达伦敦时正好赶上音乐会开始。我们只好穿着牛仔裤,运动鞋, 胡子拉碴登台演出。” 拉腊笑起来。“我敢说观众喜欢那样。” “他们是喜欢。还有一次,我在印第安那演出,钢琴被锁进储藏室了,谁都没 有钥匙。我们只得把门砸了。” 拉腊格格直笑。 “去年,我被安排在罗马举行贝多芬音乐会。有位音乐评论家写道:”阿德勒 演奏沉闷拙劣,终曲的短句组织完全走了样;速度过于轻快,破坏了整曲的律动。 ‘“ “那太糟了。”拉腊同情地说。 “糟的是我压根没参加那场音乐会,我误了飞机。” 拉腊探过身子,急切地说:“再讲讲。” “哦,一次在圣保罗,我正举行肖邦音乐会,中途踏板突然脱落了。” “那你怎么办?” “我不用踏板弹完了奏鸣曲。还有一次,钢琴滑到了舞台的另一侧。” 菲利普谈他的演出时,声音里充满激情。 “我真幸运。能够打动人,把他们渡向另一个世界,这是多么美妙啊。音乐给 所有的人以梦想。有时我真觉得音乐是这疯狂的世界所剩的唯一理智的东西。”他 羞怯地笑笑,补充道,“我并非要故作狂妄。” “不,你让千百万人感到幸福,我爱听你演奏。”拉腊深吸一口气。“听你弹 奏德彪西的《帆》,我仿佛置身在一个孤独的海滩,我能看见遥远的海面上疾驶的 帆影……” 他微笑地说:“是的,我也一样。” “听你演奏斯卡拉蒂[ 注] ,我就到了西班牙,能听见车马之声,能看见街上 匆匆的行人……”她看出他听得很高兴。 [ 注:意大利作曲家。] 她在记忆里搜寻着迈耶斯教授每一堂课的点点滴滴。 “弹巴尔托克,你把我带到了中欧的乡村,带到了匈牙利农民中间。你是在用 音乐绘画,我忘情其间。” “你真会说话。”菲利普说。 “不,我说的句句是真话。” 晚餐上桌了。一份煎苹果烤牛排,一份华道尔夫色拉,一份新鲜龙须莱,甜点 是果仁蛋糕。每上一道菜都上一巡葡萄酒。餐间,菲利普说:“拉腊,别只顾谈我, 说说你的情况吧。在全国各地盖起那么多高楼大厦是什么感觉?” 拉腊沉默了一会。“一言难尽。你用你的双手创造,我用我的心创造。我并不 亲自盖高楼大厦,我只设想。我先做一个砖、钢筋、混凝土的梦,然后将它变成现 实。我为千百人提供工作:建筑师、泥瓦匠、设计师、木工、管理工。因为有我, 他们才能养家糊口。我为人们创造美丽的居住环境,让他们舒适地生活。我盖起漂 亮的商场,人们可以随心所欲买东西。我为未来建造今天的纪念碑。”她羞涩一笑, 补充说:“我并没打算要发一通宏论。” “你真了不起,知道吗?” “我喜欢你这么认为。” 这是个令人沉醉的夜晚,临分手时,拉腊有生以来第一次意识到:她恋爱了。 她本以为她这一辈子恐怕得以失意而终,恐怕没哪个男人能比得上她想象的意中人。 可是,她的洛克因瓦,有血有肉的洛克因瓦,就在她身边。她满腔爱意被激发了。 回到家里,她激动不已,无法入睡。她在脑海里重温今晚的一幕幕,一遍又一 遍地回味着他们的交谈。菲利普·阿德勒是她平生遇到的最令人销魂的男人。电话 响了,拉腊微笑着拿起电话,正要说:“菲利普……”不料却是保罗·马丁的声音 说:“只是看看你是不是平安回家了。” “是的。”拉腊说。 “你们的见面怎么样?” “很好。” “那好。明晚我们一起吃饭。” 拉腊迟疑了一下。“好吧。”我怀疑我是否能去成。 第二天早上,12朵鲜红的玫瑰送到了拉腊的公寓。这么说,他也珍爱这个夜晚。 拉腊心里幸福地说。她连忙撕开花上附的贺卡,但见:“宝贝,盼望今晚共进晚餐。 保罗。” 失望顿时刺痛了她的心。她整个早上都在等菲利普的电话。她虽然很忙,但她 无法专心工作。 下午两点,凯西通知她说:“新秘书们都来了,等你面试。” “让他们进来。” 一共有6 名,全都很出色。格特鲁德·米克斯是当时的最佳人选。她30开外, 聪颖、活泼,而且显然对拉腊十分崇敬。 拉腊翻着她的简历,立即产生了好感。“以前你在房地产开发部门干过。” “是的,夫人。但是我从未遇到过像您这样的老板。不瞒您说,当您的秘书, 不拿一分钱的工资,我都乐意。” 拉腊笑笑。“那倒不必。这些推荐信很有分量。好吧,你留下试用一段时间。” “非常感谢。”她差点儿热泪盈眶。 “你得签个约,保证不接受任何采访,不谈论本公司任何事情。能接受吗?” “当然。” “凯西会带你去办公室的。” 11点,拉腊正在宣传部会见杰里·汤森。 “你父亲的情况怎么样?”拉腊问。 “他在瑞士。大夫说他可能有希望挺下来。”他声音哽咽起来。“那真多亏了 您。” “人人都应该有这个希望的,杰里。祝他早日康复。” “谢谢。”他清清喉咙。“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对您说我多么感激……” 拉腊站起身。“我还有个会,要迟到了。” 她说着便离开了,留下他独自站在那里,望着她的背影。 拉腊说的那个会,是和新泽西一个开发项目的设计师们碰头。“你们干得很出 色,”拉腊说,“不过我想作些改动。我打算建一个椭圆形拱廊,三面都有门厅, 大理石墙。楼顶改成铜金宇塔形状,顶端是个照亮夜空的灯塔。有什么问题吗?” “我看没什么问题,卡梅伦小姐。” 会见结束时,传呼器响了起来。 “卡梅伦小姐,雷蒙德·达菲,一位工头,打电话找你,他说有急事。” 拉腊拿起电话。“你好,雷蒙德。” “我们碰到了麻烦,卡梅伦小姐。” “说吧。” “他们刚刚运来一车水泥砖。我们检查发现不合格。砖上有裂缝。我打算退回 去,不过还是想先告诉你一声。” 拉腊想了好一会,“坏到什么程度?” “相当厉害,关键是不合我们的要求,再说……” “能修好吗?” “大概能吧。但是那代价就大啦。” “把它们修好。”拉腊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好吧,你是老板。” 拉腊放下电话。全市仅有两家水泥品供应商,得罪他们不是等于自杀吗? 5 点过了,菲利普仍未打电话来,拉腊拨通了他的基金会的电话。“请找菲利 普·阿德勒。” “阿德勒先生到外地演出了。有什么事吗?” 他没说过他要到外地去呀。“没有。谢谢。” 一切都完了,拉腊心想,目前是完了。 这一天临下班时,史蒂夫·默奇森来了。他是个彪形大汉,结实得如同一堆砖 头。他气冲冲闯进拉腊办公室。 “你有何贵干,默奇森先生?”拉腊问。 “你就不能少插手我的鸟事!”默奇森说。 拉腊平静地看着他。“出了什么事?” “就是你!我讨厌别人抢我的生意。” “如果你是说格特曼先生……” “老子找你正是这事。” “……他更喜欢我的大楼。” “是你引诱他这么做的,姑娘。你老是坏我的事,还嫌不够吗?我警告过你, 我不会再警告你第二次。在这座城市你我是势不两立。我不管你耍什么把戏,当心 别露了马脚,你要是再和我过不去,看我不铰断你的狐狸尾巴!” 说完,他气冲冲扬长而去。 那晚,拉腊在公寓和保罗一起用餐,气氛很沉闷。 “你好像有心事,宝贝。”保罗说。“有什么麻烦吗?” 拉腊强作一笑。“没,一切都很好。”菲利普为什么不告诉我他要离开? “雷诺工程什么时候动工?” “霍华德和我打算下周再坐飞机去一趟,大概9 个月后可以开业。” “9 个月后你都可以生个宝宝了。” 拉腊惊愕地看着他。“什么?” 保罗·马丁握着她的手。“你知道我爱你爱得发疯,拉腊。你改变了我整个的 生活。我总巴望情况能发生点变化,要是我们一起生了几个孩子,哪该多好。” 拉腊对此无言以答。 “我要给你个小小的惊喜。”他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只珠宝盒。“打开吧。” “保罗,你已经给了我那么多……” “打开吧。” 盒子里是一条精美的宝石项练。 “真漂亮。” 保罗站起身,把项练套到她脖子上。拉腊感觉到他在摸她,他的手朝下滑,抚 弄着她的乳房。他声音沙哑地说:“我们试试看。” 保罗把她领进卧室。拉腊感到天旋地转。她绝不曾爱过他,和他上床也不过是 对他所做的一切的回报,可现在情况不同了。她在恋爱!我是个傻瓜,拉腊心想, 我也许永远也见不到菲利普了。 她慢慢地、不情愿地脱掉衣服,然后上了床。保罗压在她身上,呻吟着:“宝 贝,你快发让我发疯了。”她抬起头,看到的是菲利普的脸。 一切进展顺利。雷诺饭店的装修进程很快,卡梅伦大厦工程正按计划进行着。 拉腊的声名与日俱增。过去的几个月里,她给菲利普·阿德勒打过数次电话,每回 得到的答复都是他演出去了。 “阿德勒先生正在北京……” “阿德勒先生正在巴黎……” “阿德勒先生正在悉尼……” 让他见鬼去吧!拉腊自言自语。 接下来的6 个月里,拉腊设法出高价买下了3 处史蒂夫·默奇森梦寐以求的地 产。 凯勒找到拉腊,不安地说:“全城都在传,默奇森要报复你。也许我们不该和 他弄得那么紧张。他可是个危险的对手啊,拉腊。” “他是我也是,”拉腊说,“也许他早该换个行当。”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拉腊。他……” “别提他,霍华德。我刚刚得到一个秘密消息,洛杉矶有片地产要卖,目前还 没上市。如果动作快点的话,我们大概能弄到手。我们一早坐飞机去。” 那块地产是古老的巴尔的摩饭店地基,占地5 英亩。一名房地产代理人正带着 拉腊和霍华德察看场地。 “一流地皮啊,”他滔滔不绝地说,“是的,先生,买下来绝对没错。你们可 以在这地方建一座美丽的小城市……公寓大楼、购物中心、影剧院、商业街……” “不。” 他愕然地看着拉腊。“您说什么?” “我不感兴趣。” “你不感兴趣?为什么?” “地段不好。”拉腊说。“我认为人们是不会搬到这里来住的。洛杉矶在向西 发展,人这东西就像旅鼠似的,你没法叫他们反向而行。” “可是。” “告诉你我对什么感兴趣吧。成套公寓。给我找个好地方。” 拉腊转身对霍华德说:“真可惜,白浪费了时间,下午我们就飞回去。” 他们回到饭店时,凯勒在报亭买了张报纸。“我们还是看看今天的市场行情吧。” 他们浏览着报纸,娱乐栏里登了一条醒目的大幅广告:今晚好莱坞圆形剧场— —菲利普·阿德勒音乐会。拉腊顿时一愣。 “我们明天再回去。”拉腊说。 凯勒端详她一会,说:“你感兴趣的是音乐,还是音乐家?” “去弄两张票来。” 拉腊以前还不曾来过好莱坞圆形剧场。这是世界上最大的露天圆形剧场,四周 是好莱坞的山山岭岭,场地是一个公园,常年对游客开放。这剧场可容纳18000 观 众。当晚的节目单上印着: 洛杉矶交响乐团 指 挥安德烈·普雷文 钢琴演奏菲利普·阿德勒 莫扎特《如此的乐迷·序曲》,K688 德彪西《大海》 场间休息 贝多芬《E 降小调第五钢琴协奏曲第73号》 阿德勒先生独奏 剧场里坐满了人,拉腊能感觉到众人的渴望之情。乐师们一一上台,观众报以 掌声,接着安德烈·普雷文出现在台上,掌声越加激烈。然后是一阵静寂。乐队开 始演奏。菲利普·阿德勒连个影子也没见着。 “他人呢?”拉腊问。 “别急。”凯勒对她说,“独奏要等场间休息后才开始呢。” “噢。” 乐队奏出的美丽动人的乐音震荡着整个剧场,可是拉腊并没在意,她一心想着 菲利普。 总算熬到了场间休息,拉腊左顾右盼。人们纷纷打开了野餐食品盒。 “你饿了吗?”凯勒问。 “不。”她激动得哪能吃得下东西呢。 场间休息总算结束了,拉腊仿佛熬过了几生几世。菲利普·阿德勒身穿黑色燕 尾服,打着白色领带,优雅地走上舞台,这时,观众中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拉腊攥住凯勒的膀子。“他是不是很潇洒?”她轻声说。 凯勒没吱声。 菲利普在钢琴前坐下,音乐会的下半场开始了。他的魔力顿时充满着剧场,紧 紧攫住了观众的心。这夜透散着一种神秘的氛围。星星低低地闪烁着,照亮了剧场 四周黑魆魆的群山。成千上万的人默默地坐在那里,被音乐的肃穆所感动。当《胡 桃夹子》最后的乐音消逝,观众沸腾了,他们欢呼,他们雀跃,掌声经久不息。菲 利普站在台上,一遍又一遍地鞠躬谢幕。 “我们上后台去。”拉腊说。 凯勒回头看着她。她的声音激动得颤抖着。 后台的出入口在乐池边上。一名门卫站在那儿,抵挡人群。凯勒说:“卡梅伦 小姐来见阿德勒先生。” “是事先约好的吗?”门卫问。 “是的。”拉腊说。 “请在此稍候。”过了一小会,门卫回来了。“可以进去了,卡梅伦小姐。” 拉腊和霍华德进了演员休息室。菲利普正被一群入围着,人们纷纷向他祝贺。 “亲爱的,我从未听谁把莫扎特演奏得如此优美、细腻,你真令人难以置信… …” 菲利普忙不迭地说:“谢谢……” “……谢谢……那么好的音乐,灵感很容易激发的……” “……谢谢……因为安德烈指挥得太杰出了……” “……谢谢……我一向喜欢在好莱坞圆形剧场演出……” 他抬起头,一下发现了拉腊,还是那么粲然一笑。“对不起。”他说着便挤开 人群,来到她眼前。“我一点都不知道你也来洛杉矶了。” “我们上午坐飞机来的。这是霍华德·凯勒,我的副手。” “你好。”凯勒不冷不热地说。 菲利普转过身,指着站在他背后的一个矮墩墩的男人说:“这位是我的经理, 威廉·埃勒比。”他们互致问候。 菲利普正看着拉腊。“今晚贝弗利希尔顿有场晚会,我不知道……” “我们一定去。”拉腊说。 拉腊和凯勒到达贝弗利希尔顿大饭店国际舞厅时,只见里面尽是音乐家和音乐 爱好者。他们正谈着音乐。 “你注意到了吗?你越是走近剧场中心,发烧友们越是激动,越是发狂……” “演奏弗兰斯·李斯特时,他的钢琴便成了一支乐队……” “……我不同意你的说法,德格鲁特的天才不在李斯特或帕加尼尼[ 注] 的练 习曲上,他更适合演奏贝多芬……” [ 注:意大利小提琴演奏大师。] “你得把握住协奏曲的情感风景……” 音乐家们真是用不同于我们的语言说话啊。拉腊心想。 像往常一样,菲利普被一群崇拜他的音乐迷们围着。拉腊只是看着他,有一股 暖流流遍心间。 菲利普见她来了,欢笑着迎上前来。“你到底来了。我真高兴。” “我怎么能不来呢?” 霍华德·凯勒看着他们谈着,心想:也许我本该学会弹钢琴,要不就该面对现 实。他最初遇见那个聪颖、活泼、雄心勃勃、渴望成才的小姑娘,仿佛是很久很久 以前的事了。时间总是偏袒她,给她带来成就,他却依旧是当年的老样子。 拉腊正说着:“我明天得回纽约了,不过也许我们可以一起吃顿早饭。” “那该多好!可惜明天一早我就要启程去东京。” 失望揪着她的心。“为什么?” 菲利普笑着说:“这是我的工作呀,拉腊。每年我要演出150 场音乐会,有时 甚至200 场。” “这次去多久?” “8 个星期。” “我会想你的。”拉腊平静地说。你根本不知道我多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