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拉腊在雷诺得到了菲利普出事的消息。 玛丽安·贝尔打来了电话,她听了几乎急疯了。 “他伤得厉害吗?”拉腊问。 “具体情况,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他正在纽约医院的急诊室里。” “我马上就回来。” 6 小时后,拉腊到达医院时,霍华德·凯勒正等着她。他看上去神情恍惚。 “出了什么事?”拉腊问。 “很显然,菲利普离开卡内基音乐厅时遭到了抢劫。人们发现他倒在街上,不 省人事。” “伤得多重?” “手腕被割了一刀。大夫给他用了大量镇静剂,这会儿醒过来了。” 他们走进病房。菲利普躺在床上挂水。 “菲利普……菲利普。”仿佛是拉腊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呼唤他。他睁开眼睛。 模模糊糊看见拉腊和霍华德·凯勒站在眼前,好像每个人都是两个身体似的。他口 发干,感到头昏眼花。 “出了什么事?”菲利普咕哝道。 “你受伤了。”拉腊说。“不过很快会好的。” 菲利普朝下看看,见他左手腕上严严实实地打着绷带。记忆一下子潮水般涌来。 “我……我被人截住了。那人抢去了我的钱包和手表……然后他……割开了我的手 腕。”他吃力地说。 凯勒说:“剧院看门人发现你躺在街上。你流了不少血。” 神志完全清醒了,菲利普又看看他的手。“我的手腕……他割开了我的手腕… …伤得厉害吗?” “我不知道,亲爱的。”拉腊说。“不过肯定会好的。大夫看你来了。” 凯勒再次安慰说:“如今大夫什么都能办到。” 菲利普又迷迷糊糊想睡了。“我对他说,你想拿什么就拿去吧。他不该伤害我 的手腕。”他嘟哝道。“他不该伤害我的手腕……” 两小时后,丹尼斯·斯坦顿大夫走进了菲利普的病房。菲利普一见到他脸上的 表情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菲利普用劲吸了口气。“告诉我实情。” 斯坦顿大夫叹口气。“恐怕没什么太好的消息告诉你,阿德勒先生。” “糟到什么程度?” “屈肌腱被割断了,因此你的左手将失去活动能力,还将留下终身残疾。此外, 正中神经和尺骨神经都受了损伤。”他边说边在自己手上比划着。“正中神经连着 拇指、食指和中指,尺骨神经与无名指和小指相连。” 突如其来的绝望吞没了菲利普,他紧紧闭上两眼。过了一会,他开口说:“你 是说我……我将永远不再能用左手了?” “是的。事实上,你活下来就是万幸。谁干了这种事,都会连动脉也要一道切 断的。你流了那么多血竟然没死,真是奇迹。重新缝合你的手腕用了60针啊。” 菲利普绝望地问:“天啊,难道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是的。我们可以给你植入一个人工装置,你的手就可以活动活动,但那是非 常有限的。” 他还不如杀了我。菲利普痛不欲生。 “你的手开始痊愈时,会很疼的。我们会给你用些药控制一下。不过,你放心, 疼痛会逐渐消失的。” 真正的痛苦不在这,菲利普心想,真正的痛苦不在这。他被一个噩梦攫住了, 没有逃脱的可能。 一位侦探到医院来见菲利普。他站在菲利普床前。他是那种老一辈侦探,五十 七八岁,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眼睛里是那种见多不怪的神情。 “我是曼奇尼中尉。很遗憾出了这种事,阿德勒先生。”他说,“真是太糟了, 他们怎么偏偏就没弄断你的腿。我是说……要是非得发生这种事……” “我知道你的意思。”菲利普没好气地说。 霍华德·凯勒走了进来。“我在找拉腊。”他看见了陌生人。“噢,对不起。” “她就在附近什么地方。”菲利普说。“这位是曼奇尼中尉,霍华德·凯勒。” 曼奇尼端量着他。“你看上去面熟。我们见过面吗?” “我想没见过。” 曼奇尼突然面露喜色。“是凯勒!老天,你过去在芝加哥打过棒球。” “是的。你怎么……” “有年夏天,我当过一阵白袜头队的外场守场员。我至今还记得你的曲线球和 进球时的手法变换。你本可以在棒球上大有作为的。” “可不是嘛。喔,要是你不介意……”他看看菲利普。“我到外面等拉腊。” 说罢,便出去了。 曼奇尼转身问菲利普:“你看没看清楚袭击你的那个人?” “是个白人男子,块头很大。身高大约6 英尺2 ,体重约摸150 磅。” “要是再见到他你能认出他吗?” “能。”那张脸他死也忘不掉。 “阿德勒先生,我想请你辨认几张嫌疑犯照片。不过,坦率地说,我认为这是 浪费你的时间,我是说,这未必是一次高技术犯罪。全城抢劫犯成百上千,除非有 人当场逮住他们,否则他们通常都是溜之大吉。”他拿出笔记本。“他抢走了些什 么?” “钱包和手表。” “什么型号的表?” “皮亚杰。” “有什么明显特征吗?比方说,有没有刻什么字?” 那表是拉腊送给他的。“刻了,在表壳的背面,刻的字是‘谨赠菲利普,拉腊。 ’” 曼尼奇中尉做了记录。“阿德勒先生……我得问问你,你以前见过这个人吗?” 菲利普抬起头,吃惊地看着他。“见过他?不。为什么问这个?” “我只是奇怪。”曼奇尼收起笔记本。“好吧,我们设法查查看。你很幸运, 阿德勒先生。” “真的?”菲利普的声音里充满了苦涩。 “真的。这座城市每年要发生数以千计的抢劫案,我们通常是花不起时间来处 理这些案子的。碰巧我们上尉是你的乐迷,他收集了你所有的唱片。他打算想尽一 切办法也要抓获那个伤害你的混蛋。我们将把关于你的手表的详细说明散发到全国 各地的寄售商店。” “要是你们抓住了他,你认为他能还回我的手表吗?”菲利普凄楚地问。 “什么?” “没什么。” “等着我们的消息。祝你愉快。” 拉腊和凯勒正在走道里等着侦探。 “你说你想见我?”拉腊问。 “是的。我想问你几个问题。”曼奇尼中尉说。“阿德勒太太,你知道你丈夫 有什么仇人吗?” 拉腊蹙起眉头。“仇人?不,干吗问这个?” “有什么妒嫉他的人吗?譬如另一位音乐家?有没有什么人想伤害他?” “你说到哪里去啦?这不过是街头行窃,难道不是吗?” “坦率地说,这不像普通的抢窃,他拿了你丈夫钱包和手表,然后再划伤了他 的手腕。” “我不明白这有什么不一样……” “除非是故意,否则没道理那么做。你丈夫根本没有反抗。要是个酒鬼倒有可 能干出那种事,可是……”他耸耸肩。“我会和你联系的。” 他们看着他走开了。 “天哪!”凯勒说,“他认为这是蓄意伤害。” 拉腊脸色发白。 拉腊看看他,慢声慢气地说:“我的天!是保罗·马丁的人!可他为什么要干 这种事?” 拉腊差点说不出话来。“他……他这么干,或许是为了我。菲利普老……老不 在家,保罗总是说那……那不对头,还说得有个人找他谈谈。噢,霍华德!”她一 头扑倒在他肩上,极力将泪水往肚子里咽。 “那个狗杂种!我早就警告过你要离他远点。” 拉腊用力吸了口气。“菲利普会好起来的。他必须好起来。” 3 天后,拉腊从医院里把菲利普接回了家。他脸色苍白,神情恍惚。玛丽安· 贝尔正站在门口,等着他们。她每天都到医院看望菲利普,给他送信件去。慰问信 和慰问卡从世界各地源源不断地涌来,心神被搅乱了的乐迷们的电话不断。报界则 以此大做文章,谴责纽约街头的暴力行为。 拉腊正在图书室,突然电话铃响了起来。 “是你的。”玛丽安·贝尔说,“一个叫保罗·马丁的先生打来的。” “我……我不想和他说话。”拉腊说。她站在原地,身体忍不住就要颤抖起来。 一夜之间,他俩的生活全都变了。 拉腊对凯勒说:“从今以后,我就在家里办公。菲利普需要我。” “好的,我理解。” 电话和祝愿卡纷至沓来。玛丽安·贝尔原本就是位不可多得的姑娘。她处事谨 慎得体。从不碍手碍脚。“别为这些操心,阿德勒太太。就让我来处理吧,如果您 愿意的话。” “多谢,玛丽安。” 威廉·埃勒比打过几次电话,但菲利普拒绝接。“谁的电话,我都不想接。” 他对拉腊说。 斯坦顿大夫说的没错,菲利普的手腕这会儿疼痛难忍。他尽量不吃止痛片,除 非在万不得已时。 拉腊总陪伴在他的身边。“我们打算把世界上最好的大夫请来,亲爱的。肯定 有人能接好你的手。我听说瑞士有位医生……” 菲利普摇摇头。“无济于事了。”他看看缠着绷带的手。“我是个残废人。” “别那么说。”拉腊语气激烈地说。“有成千上万的事,你可以做。就怪我自 己。要是我那天不去雷诺,要是我和你一起去了音乐厅,这种事是决不会发生的。 要是……” 菲利普苦笑道:“你过去一直要我多呆在家里。好啦,而今我是再没任何别的 地方可去了。” 拉腊的声音干哑起来。“有人说过:”不要轻易想得到什么,因为没准你就得 到了。‘我是想过要你呆在家里。可没想过是这样的呀。我无法忍受看你痛苦的样 子。“ “别为我担心。”菲利普说。“我只是心里乱得很,得理出个头绪来。这事发 生得太突然了。我……我大概至今还没怎么缓过神来。” 霍华德·凯勒带着几份合同来到了楼顶套间。“你好,菲利普。感觉好吗?” “好极了。”菲利普抢白说。“我感觉真是好极了。” “这问题问得很蠢。抱歉。” “别介意我的话。”菲利普道歉说。“我最近情绪很不正常。”他用右手敲着 椅背。“那狗杂种要是割了我的右手就好了,那样的话,有六七支左手协奏曲我仍 可以弹奏。” 凯勒想起了那晚宴会上的谈话。咳!有好几支协奏曲是专为左手写的呢。六七 位作曲家专门写过左手协奏曲。德穆特、弗朗茨·施密特、科恩戈尔德都写过。拉 韦尔作的左手协奏曲更是美妙动人。 保罗·马丁当时在场,听见了上述内容。 斯坦顿大夫到楼顶套间来看菲利普。他小心翼翼地揭去绷带,一条又长又难看 的疤痕露了出来。 “看看手能不能弯曲?” 菲利普试了试,根本不可能。 “疼痛怎么样?”斯坦顿大夫问。 “很厉害,不过我不想再吃那些该死的止痛片了。” “我还是要给你开一份的,痛得受不了就服几片。请相信,过几天就不疼了。” 他起身告辞。“我真的很难过。碰巧我也是你的崇拜者。” “那就去买我的唱片好啦。”菲利普莽撞无礼地说。 玛丽安·贝尔向拉腊建议说:“请个伤科医生来治治阿德勒先生的手,你觉得 有效吗?” 拉腊想了想。“可以试试,看看能不能治好。” 拉腊把这个想法告诉菲利普时,他摇摇头。“不,那有什么用?大夫不是说过, ……” “大夫也会说错的。”拉腊坚定地说。“我们打算什么法子都试试。” 第二天,一位年轻的伤科医生来到公寓,拉腊把他带进菲利普房间。“这位是 罗斯曼先生。他在哥伦比亚医院工作。他将尽力帮助你,菲利普。” “祝你走运。”菲利普讥讽地说。 “请给我看看那只手,阿德勒先生。” 菲利普伸出手,罗斯曼仔细检查起来。“看来肌肉损伤比较厉害,不过我们还 是尽量想想办法看。手指能动吗?” 菲利普试了试。 “不怎么能动。是吗?我们试着练练看。” 菲利普忍受着难以想象的疼痛。 他们折腾了半个钟头,然后,罗斯曼说:“我明天再来。” “不。”菲利普说。“别费心了。” 拉腊早就在一旁看着。“菲利普,不想试试吗?” “我试过了。”他吼道。“你没看出来吗?我的手死了!神仙也没法妙手回春 了!” “菲利普……”拉腊的泪水夺眶而出。 “对不起。”菲利普说。“我只……只是一时不能适应。” 那天夜里。拉腊被钢琴声惊醒了。她起身下床。轻手轻脚地走到客厅门口。菲 利普身穿睡衣,端坐在钢琴前,右手轻轻地弹着。他抬起头,蓦地看见了拉腊。 “对不起,把你吵醒了。” 拉腊朝他走过去。“亲爱的……” “真是天大的笑话,不是吗?你嫁给一位钢琴演奏家,到头来落得和一个残废 人在一起。” 她伸出双手,搂住他。“你不是残废人。你还可以做很多很多事情。” “别再充当什么乐观女郎啦!” “对不起,我只是想……” “我知道。请原谅,我……”他伸出那只残废了的手。“……我只是一时不能 接受这个现实。” “回去睡吧。” “不。你去吧,我没事。” 他一直坐到天亮,想着他的未来。他心里狠狠地嘀咕道:还谈什么未来! 拉腊和菲利普每天都一起用晚餐,然后看看报纸或电视,随后便上床睡觉。 菲利普歉疚地说:“我知道我算不上个好丈夫,拉腊。我一点……一点都不想 做那个事。相信我,这根本不是你的关系。” 拉腊坐在床上,声音颤抖着说:“我不是为了你的身子才嫁给你的。我嫁给你, 是因为我全身心地疯狂地爱着你。我现在还是这样。假如我们永远不能再做爱了, 我也无所谓。我只想要你拥有我,爱我。” “我确实很爱你。” 宴会和慈善活动的请柬源源不断地送来,菲利普一概谢绝。他不想离开公寓一 步。“你去吧。”他总是对拉腊说。“这对你的生意很重要。” “没什么比你对我更重要的了。我们就在家里美美地静静地享受一顿丰盛的家 宴吧。” 拉腊要厨师务必准备好菲利普爱吃的所有菜肴。可他没胃口。拉腊尽可能安排 在家开会或接见。白天,她如果非得出去不可的话,她总要对玛丽安说:“我出去 几个小时,照应一下阿德勒先生。” “我会的。”玛丽安爽快地答应。 一天早上,拉腊说:“亲爱的,我真不愿离开你,可我不得不到克利夫兰去一 天。你不会有什么吧?” “当然不会。”菲利普说。“我又不是孤弱无靠的人。你就去吧,别为我担心。” 玛丽安拿来了几封她代菲利普回好的信。“请您签个名,好吗,阿德勒先生?” 菲利普说:“好的。幸好我是个‘右撇子’,对吧?”他的话语里带着苦涩的 讥讽。他看看玛丽安,说:“对不起,我并不是存心想拿你出气。” 玛丽安轻声说:“我知道,阿德勒先生。你不认为出去走走,到朋友家去串串 门对你来说是个好主意吗?” “我的朋友们都在工作。”菲利普没好气地说。“他们是音乐家,都在忙着演 奏。你怎么居然蠢到连这都不懂?” 他气冲冲地出了屋子。 玛丽安站在原地,看着他出去。 一小时后,菲利普回到办公室。玛丽安正在打字。“玛丽安?” 她抬起头。“什么事,阿德勒先生?” “请你原谅我。我精神不正常。我不是存心对你无礼。” “我知道。”她平静地说。 他在她对面坐下来。“我之所以不想出去,”菲利普说,“是因为我觉得自己 像个畸形人。所有的人肯定都会盯着我的手看。我不想要任何人的怜悯。” 玛丽安端详着他,没说什么。 “你总是那么好,我很感激,真的很感激。可是我成了这个样子,谁都无能为 力。不是有句俗话说‘人物越大,摔得越重’?这不,我就是个大人物呢,玛丽安。 真够大的,人人都来听我演奏,国王、王后……”他突然不说了。“全世界的人都 听过我的音乐,我在中国、俄罗斯、印度和德国都举行过独奏音乐会。”他哽咽起 来,泪水夺眶而出。“你最近是否注意到我经常哭?”他说,极力想控制住自己。 玛丽安温柔地说:“别这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不能好起来了。根本不可能!我是个该死的残废人。” “别那么说。要知道,阿德勒太太说得对,你还有成百上千的事可以做。等这 阵子疼痛过去了,你就可以着手干起来。” 菲利普掏出手帕,揩了揩眼睛。“天哪!我都快成一个爱哭鼻子的婴儿啦。” “要是能让你好受些,”玛丽安说,“那就哭吧。” 他抬着头看着她,笑道:“你多大啦?” “26. ” “26岁就这么精明达理,不简单啊,是吗?” “不。但我知道,这种事对你是多么大的打击。倘若能避免这种事情发生,让 我做什么我都在所不辞。可事情毕竟发生了,我知道你定能想出个好办法来正视它 的。” “你就别在这里浪费时间啦。”菲利普说。“你真该去当个精神病医生。” “我给你弄点喝的来精神精神如何?” “不用,多谢。你有没有兴趣玩盘15子棋?”菲利普问。 “我很乐意,阿德勒先生。” “你要是打算做我的棋友,你最好开始叫我菲利普。” “菲利普。” 从那以后,他们天天都玩15子棋。 拉腊接了特里·希尔打来的电话。 “拉腊,我恐怕得告诉你个坏消息。” 拉腊赶忙问:“什么事?” “内华达赌管会已表决,在进一步调查之前吊销你的赌场执照。你说不定要吃 官司。” 这真是晴天霹雳。拉腊想起了保罗·马丁的话。别担心。他们没有任何证据。 “我们有什么对策吗,特里?” “目前还没有。沉住气,我会处理好的。” 拉腊把这消息告诉凯勒时,他说:“天哪!我们正指望夜总会赚钱来支付三幢 楼的抵押金呢。他们打算把执照还给你吗?” “我不知道。” 凯勒动了动脑筋。“好吧,那我们就卖掉芝加哥饭店,用余下来的钱作为休斯 敦地产的抵押金。房地产市场真是倒了霉啦!许多银行和储蓄与信贷机构都面临困 境。德雷克塞尔、伯纳姆暨兰伯特已经停业。宝贝米尔肯也维持不了几时。” “情况会好转的。”拉腊说。 “最好是转快点。我不断接到银行电话,催我们还贷款。” “别担心。”拉腊信心十足地说。“你要是欠某家银行100 万,你就被它捏在 手里了。你要是欠了1000万,它就捏在你手里。他们不会对我们撒手不管的,他们 经不起我们出什么事的。” 次日,《商业周刊》上刊登了一篇文章,标题是:“卡梅伦‘帝国’摇摇欲坠 ——女强人吃官司已成可能,铁蝴蝶振雄风看来无望!” 拉腊一拳狠狠地砸在杂志上。“他们竟敢登这种东西?!我要起诉他们。” 凯勒说:“这主意可不怎么的。” 拉腊急切地说:“霍华德,卡梅伦大厦差不多全租出去了,是吧?” “70% ,到目前为止,还有上升势头,南方保险公司包下了20层,海外合股投 资公司包了10层。” “大厦峻工后,能腾出足够的钱解决我们所有的困难的,还要多久才能完工?” “6 个月。” 拉腊按捺不住激动之情。“到那时,瞧我们的。世界上最大的摩天大楼!那将 是多么壮观啊!” 她转身看着背后的大楼框架蓝图,那是一幢高插云霄的全玻璃幕墙建筑,每一 墙面都映照出对面邻近大楼的身影。最底下几层有个中庭,中庭周围是供人散步的 长廊,长廊内侧是一排排豪华商店。这之上是公寓套房和拉腊的办公场所。 “我们要举行一次盛大宣传活动。”拉腊说。 “好主意。”觊勒蹙起眉头。 “怎么啦?” “没什么,我刚刚想起了史蒂夫·默奇森。他可是很想得到那块地的。” “行啦。我们抢先了他一步,不是吗?” “是的。”凯勒不紧不慢地说。“我们抢先了他一步。” 拉腊召来了杰里·汤森。 “杰里,我想为卡梅伦大厦竣工仪式来点特别的举措。有什么想法吗?” “我有个很棒的想法。竣工仪式是不是在9 月10日?” “是的。” “那没使你想起什么吗?” “嗯,那是我的生日……” “不错。”杰里·汤森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我们何不为你举行一次盛大 的生日宴会来庆祝摩天大厦的竣工?” 拉腊略微沉思了一会。“这是个很好的主意,我很喜欢。我们要把每一个人都 邀请到。我们要在全世界引起轰动。杰里,我要你准备一份嘉宾名单,一共200 人。 我要你亲自办这件事。” 汤森咧嘴一笑。“看你急的。我这就去准备好,然后交你过目。” 拉腊再一次把拳头狠狠砸在那本杂志上。“我们要让他们瞧瞧!” “对不起,打扰一下,阿德勒太太。”玛丽安说。“全国建筑工人协会秘书打 来电话,请你接三线。你还没有回复他们星期五晚宴的邀请。” “告诉他们我脱不开身。”拉腊说。“请代我道声歉。” “是,夫人。”玛丽安离开了房间。 菲利普说:“拉腊,你不能因为我把自己变成隐士了。去参加那些应酬对你来 说是很重要的。” “没什么比在这儿陪你更重要的了。在巴黎为我们主婚的那个有趣的小个儿男 人不是说过‘同甘共苦,福祸与共。’”她蹙起眉头。“至少我认为他是这么说的。 我不会法语。” 菲利普笑着说:“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对你的感激。我感觉到我真是在让 你活受罪。” 拉腊贴近他。“此言差矣。”她说。“是共沐爱河。” 菲利普正在穿衣。拉腊帮着他扣衬衫扣子。菲利普照照镜子说:“我看上去就 像个该死的嬉皮士。我该理个发了。” “要不要让玛丽安和理发师约个时间?” 他摇摇头。“不。对不起,拉腊。我还不想出去。” 第二天上午,菲利普的理发师和一位指甲美化师来到公寓。菲利普一看,吃了 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要是穆罕默德不肯去就山,只好让山来就穆罕默德啦。他们将每星期都为你 来一次。” “你真叫人不可思议!” “好戏还在后头呢。”拉腊咧嘴一笑。 次日,来了一位裁缝。他带来了几套西服套装和衬衫的样衣。 “这又是怎么回事?” 拉腊说:“就我所知,你是唯一拥有六套燕尾服、四套无尾晚礼服和两套西服 的男人。我想我们早该为你准备几套合适的衣服了。” “为什么。”菲利普反对说。“我可不打算出门呀。” 可他还是同意给他试了样衣。 几天后,又来了一位做鞋的师傅。 “这回有什么理由?”菲利普问。 “你该添几双新鞋啦。” “我对你说过,我不想出门。” “我知道,宝贝。可是等你出门的时候,总不能等鞋穿呀。” 菲利普紧紧搂住她。“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可不是吗?” 拉腊他们正在办公室开会。霍华德·凯勒说:“我们打算在洛杉矶建购物街的 事看来要泡汤了。几家银行都决定收回贷款。” “他们不能那么干。” “他们已经干了。”凯勒说,“我们如今是入不抵债了。” “我们可以抵押一幢楼来偿还贷款吗?” 凯勒耐心地说:“拉腊,你贷了那么多款,至今没有一点收益。单这一幢摩天 大厦,就有6000万债务正等着你还呢。” “这我知道。可是离竣工还有4 个月吧。我们可以把那笔贷款滚动一下。大厦 的施工在按计划进行,是吗?” “是的。”凯勒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要是一年前,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问这 个问题的。怎么说,对公司每一桩生意的现状她心里总该有个数啊。“我想你要是 多花些时间在公司里,也许会好些。”凯勒说。“好多事情正等着处理,有些决定 是非你亲自做不可的。” 拉腊点点头。“那好吧。”她很不情愿地说。“我今天上午就来上班。” “威廉·埃勒比请你接电话。”玛丽安通报说。 “告诉他我没空。”菲利普看着她回到电话机旁。 “很抱歉,埃勒比先生,阿德勒先生这会儿没空。我可以转告吗?”她听了一 会。“我会告诉他的。谢谢。”她放下话筒,抬起头来看着菲利普。“他真的非常 渴望和您共进午餐。” “他也许是想谈谈佣金的事吧。他可是再没福气拿了。” “你说的也许对。”玛丽安温和地说。“他想必一定很恨你,就因为你遭了伤 害。” 菲利普心平气和地说:“抱歉。我说话听上去就那德性?” “是的。” “你怎么受得了的?” 玛丽安莞尔一笑。“这并不难。” 第二天,威廉·埃勒比又打来了电话。菲利普走开了。玛丽安和埃勒比谈了几 分钟,然后出来找菲利普。 “是埃勒比先生打来的。”玛丽安说。 “下次告诉他,让他别再打了。” “也许你应该亲自对他说。”玛丽安说。“星期四一点整你将和他共进午餐。” “我将什么?” “他建议在‘大马戏场’,不过我认为到小一点的餐馆或许更好些。”她看着 手中的拍纸簿说:“一点整,他将在‘福记’中餐馆等你。我会安排马克斯开车送 你去的。” 菲和普瞪着她,极为恼火。“你问都没问我一声,就为我定了个午餐约会?” 玛丽安平静地说:“我要是问你,你肯定不会去的。你要愿意可以解雇我。” 他久久注视着她,然后淡然一笑,“怎么让你给知道啦?我是有好久没吃中餐 了。” 拉腊从办公室回到家后,菲利普说:“星期四,我将出去和埃勒比一起吃午饭。” “那太好了,亲爱的!你是什么时候做出这个决定的?” “玛丽安替我作的主。她认为出去走走对我有好处。” “噢,真的?”可我这么说的时候,你就是不肯出去!“她想得真周到。” “是的。她真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我真蠢!拉腊想。我不该这么把他们丢在一起。眼下菲利普又是如此脆弱。 到了这种时候,拉腊知道她不得不把玛丽安扫地出门了。 第二天,拉腊回到家时,菲利普和玛丽安正在游戏室玩15子棋。 那是我们的游戏。拉腊心里说。 “你要是再老悔棋,看我怎么揍你?”菲利普说着,笑着。 拉腊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切。她好久没听见菲利普笑了。 玛丽安抬起头来,一眼看见了拉腊。“晚上好,阿德勒太太。” 菲利普一跃而起,“你好,亲爱的。”他亲了她一下。“她差点叫我输得精光 [ 注].” [ 注:原文是俚语。意为“输得连裤头都脱掉了”。下文拉腊的心里话一语双 关。] 只要我有办法,你就“精光”不了的。拉腊心里说。 “今晚用得着我吗,阿德勒太太?” “不用,玛丽安。你可以开路了。明天早上再来吧。” “谢谢。晚安。” “晚安,玛丽安。” 他们看着她离开。 “她是个好伴儿。”菲利普说。 拉腊摸摸他的脸。“我很宽慰,亲爱的。” “公司的事都好吗?” “很好。”她无意用自己的麻烦去加重菲利普的心理负担。她将不得不再次飞 往雷诺,去和赌管会的委员们交涉。万不得已,她会找出个办法避免吊销饭店的赌 场营业执照。不过,倘若能劝阻他们,那将省去不少麻烦。 “菲利普,往后我恐怕得多花些时间到公司上班了。有些事,霍华德自己做不 了主。” “没问题。我没事的。” “过一两天,我要去一趟雷诺。”拉腊说。“你何不跟我一起去?” 菲利普摇摇头。“我现在还不想去。”他看看残废了的左手。“我得慢慢习惯 这个。” “那好吧,亲爱的。我要不了三两天就回来。” 次日一大早,玛丽安·贝尔来上班时,拉腊正等着她。菲利普还没醒。 “玛丽安……你见过阿德勒先生送给我做生日礼物的那只宝石手镯吧?” “是的,阿德勒太太?” “你最后一次见到它是什么时候?” 她顿住,想了想。“当时,它在你卧室的梳妆台上。” “这么说,你确实见过?” “唔,是的。出了什么事吗?” “恐怕是的。手镯不见了。” 玛丽安注视着拉腊。“不见了?谁会……?” “我盘问过这里的所有职员,他们全都一无所知。” “那我是不是打电话给警察局报……” “那倒不必。我不想做什么使你难堪的事。” “我不明白。” “不明白?为你好,我想我们最好还是私了这件事。” 玛丽安惊愕地盯着拉腊。“你知道我并没拿那只手镯,阿德勒太太。” “我只知道是你拿的。你只得离开这里了。”她恨自己竟干出了这种事。可是 谁也别想把菲利普从我手里夺走。谁都别想! 菲利普下楼来吃早饭时,拉腊说:“哦,对啦,我将另聘一位秘书到家里工作。” 菲利普吃惊地看着她。“玛丽安出了什么事?” “她辞职了。她在旧金山另……另找了份工作。” 他惊讶地看着拉腊说:“哦,那太糟了。我还以为她喜欢这儿呢。” “她肯定是喜欢的,不过我们总不该挡人家的路呀,是吧?”原谅我。拉腊心 里说。 “对,当然不该。”菲利普说。“我真想祝她好运。她已经……?” “走了。” 菲利普说:“我恐怕得另找一个15子棋棋友啦。” “等生意上的事有了个眉目,我来陪你玩。” 菲利普和威廉·埃勒比在“福记”中餐馆一张僻静的餐桌边坐了下来。 埃勒比说:“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菲利普。我一直给你打电话,可……” “你就不用说了。很抱歉,我不想接任何人的电话,比尔。” “真希望他们抓获了那个狗杂种,他居然对你下了这种毒手。” “警方已经够客气的了,他们对我解释说,行凶抢劫并非什么要案。在他们眼 里,这种事不过就和丢了几只猫差不多。他们是断不会抓他的。” 埃勒比迟迟疑疑地说:“我听说,你再也不能演奏了。” “你听说的没错。”菲利普举起残废了的手。“它死了。” 埃勒比凑过身子,恳切地说:“可你并没有呀,菲利普。你的人生之路还长着 呢。” “能干哪一行?” “教书。” 菲利普嘴边挤出一缕无奈的笑意。“挺有讽刺意味,不是吗?我的确想过,等 哪一天我不再举行音乐会了,就去教书。” 埃勒比平静地说:“是呀,这一天已经来了,不是吗?我已经冒昧和罗切斯特 伊斯曼音乐学院院长谈过。他们愿不惜任何代价聘你任教。” 菲利普皱起眉头。“那就意味着我要搬过去住,可拉腊的总部在纽约呀。”他 摇摇头。“我不能对她做这种事。你不知道她对我有多好,比尔。” “我绝对相信。” “为照顾我,她实际上已经放弃了她的事业。她是我所知道的最体贴、最富感 情的女人。我非常爱她。” “菲利普,你至少可以考虑一下伊斯曼的许诺啊?” “转告他们,我很感激,不过我怕是不能应聘。” “你要是改变主意,告诉我一声,好吗?” 菲利普点点头。“头一个就告诉你。” 菲利普回到楼顶套间时,拉腊已经到公司上班去了。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心 绪难宁。他想着和埃勒比的谈话。我是想教书。他自言自语地说。可是我怎么能开 这个口,要拉腊搬到罗切斯特去住呢?没有她,我是决不会一人去的。 他听见开大门的声音。“拉腊?” 是玛丽安。“哦,对不起,菲利普。我不知道有人在家,我是来还钥匙的。” “我还以为你这会儿已经到了旧金山呢。” 她看着他,一脸迷惑。“旧金山?为什么?” “你不是在那儿另找了份工作吗?” “我还没有工作。” “可是拉腊说……” 玛丽安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她没告诉你她为什么解雇我吗?” “解雇你?她对我说,你辞职了……找到了一份更好的工作。” “那不是真的。” 菲利普一字一顿地说:“我想你还是坐下慢慢说吧。” 他们面对面坐了下来。“这里出了什么事?”菲利普问。 玛丽安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想你妻子大概以为我……我对你有所图谋。” “你在说什么?” “她赖我偷了你送给她的宝石手镯,以此为借口把我解雇了。我想她肯定是把 它藏到什么地方了。” “我不信。”菲利普辩白说。“拉腊决不会干出这种事。” “为了不失去你,她什么都做得出的。” 他端详着玛丽安,不知所措。“我……我不知道说什么好。让我同拉腊谈谈, 再……” “不。千万别谈。你最好不让她知道我来过这里。”她说罢站起身来。 “那你打算怎么办?” “别担心。我会另找一份工作的。” “玛丽安,要是我能做点什么……” “不用啦。” “真的吗?” “真的。多多保重吧,菲利普。”她走了。 菲利普看着她离去,心烦意乱。他无法相信拉腊能干出这种骗人害人的事情。 他想不通,她为什么没把这事告诉他。也许玛丽安真的偷了手镯,拉腊不说是不想 败他的兴,他想道,玛丽安是在撒谎。 当铺坐落在商业区中央的州南街上。杰西·肖走进店里,柜台后面的老头儿抬 起头来。 “早上好。能为你做点什么?” 肖把一块手表放到柜台上。“这块表,你愿出多少钱?” 当铺主拿起表,仔细看了看。“皮亚杰。好表啊。” “可不。我真舍不得丢下它,可我倒了点小霉。明白我的意思吗?” 当铺主耸耸肩。“干我这一行的,岂能不明白。我见过的不走运的事儿,你听 都没听过呢。” “过几天我再来把它赎回去。星期一我就能另谋个差事了。这之前,我必须尽 量多凑些钱。” 当铺主益发仔细打量起手表来。表壳的背面,残留着尚未刮干净的字迹。他抬 起头,对顾客说:“请你稍等一下。我要看一下机件。有时候,这种表是曼谷产的。 他们往往记不住装任何机件。” 说罢,他拿着表进了屋里。他戴上寸镜,细细研究着背面的字迹。他隐隐约约 能猜出几个字母。老头儿于是拉开抽屉,拿出一份警情通告。通告对表的特征作了 一番描述,还提到了上面镌刻的赠言:“谨赠菲利普,拉腊”。他正要拿起电话, 突然听到顾客喊了起来:“喂,我还有急事呢。你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来啦。”当铺主应道。他回到店堂。“我可以典给你500 美元。” “500 ?这表值……” “愿意就拿着,不愿意就走路。” “那好吧,我拿着。”他勉强地说。 “你还得把这张表填一下。”当铺主说。 “好的。”他写下了亨特大街2l号约翰·琼斯。就他所知,芝加哥根本就没什 么亨特大街,他当然也不是什么约翰·琼斯。他收好钞票。“多谢多谢。我过几天 就来赎表。” “好的。” 当铺主拿起电话报了警。 20分钟后,一位侦探到了当铺。 “他人在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报警?”侦探问道。 “我试过。他急着赶路,而且神情不定。” 侦探打量着那顾客填的表格。 “那对你们不会有什么用的。”当铺老板说。“他用的也许是假名假地址。” 侦探咕哝道:“别开玩笑啦,这表是他本人填的吗?” “是的。” “那我们就能抓获他。” 在警察总部,不到3 分钟,电脑便鉴别出了表格上的指纹。杰西·肖。 管家来到客厅。“对不起,阿德勒先生,有位先生请你听电话。是个叫曼奇尼 的中尉。我是不是……?” “我接。”菲利普拿起话筒。“你好?” “菲利普·阿德勒吗?” “是我。有事吗?” “我是曼奇尼中尉。我到医院看望过你。” “我记得。” “我想告诉你我们的最新进展情况。我们运气不坏,我对你说过我们头儿打算 向各当铺散发警情通报的事吧?” “是的。” “你那块表找到了。有人拿到芝加哥去当掉了。警方正在追踪当表的人。你说 过你能认出他,是吗?” “是的。” “很好。我们再和你联系。” 杰里·汤森来到拉腊的办公室。他很兴奋。 “上次谈过的宴会佳宾名单,我拟好了。这主意真是太好了,我越想越喜欢。 我们将在世界上最高的摩天大厦开业那天,庆祝你的40岁生日。”他把名单递给拉 腊。“我把副总统也列上了。他是你的一个狂热崇拜者。” 拉腊浏览了一遍。这名单看上去就像是华盛顿、好莱坞、纽约和伦敦的名人录, 有政府官员、电影界名流、摇滚歌星……真令人过目难忘。 “我很喜欢。”拉腊说。“就照此发请柬吧。” 汤森把名单放进衣袋。“好的。我这就去张罗印制请柬的事,并尽快寄出。我 已经给卡洛斯打过电话,要他预订‘大舞厅’并准备好你最喜爱的菜肴。我们先按 200 人准备,倘若必要,随时还可以增减几个。顺便问一句,雷诺的事有什么新的 消息吗?” 拉腊当日上午和特里·希尔谈过这事。一个大陪审团将负责调查此事,拉腊。 他们有可能耍提出刑事诉讼。 他们怎么会这样?我和保罗·马丁通过几次电话这根本证明不了什么。我们谈 的可能是世界局势或者他的溃疡病,或别的什么该死的事情。 拉腊,别冲着我发火呀,我是站在你一边的。 那就做点什么。你是我的律师,想想办法帮我摆脱这该死的处境。 “没什么。一切都很顺利。”拉腊对汤森说。 “那就好。我听说你和菲利普星期六晚上要到市长府上赴宴。” “是的。”起初,她本想回绝掉,可菲利普坚持要去。 “你用得着这些人。你冒犯不起他们。我要你去。” “你不去我也不去,亲爱的。” 他深深吸了口气。“好吧,我陪你去。我想该是我结束当隐士的时候了。” 星期六晚上,拉腊帮菲利普换上礼服。她替他扣好衬衫上的领扣和袖扣,系好 领带。菲利普默默地站着,心里直诅咒自己的无能。 “真像是凯恩和波碧[ 注] ,对吧?” [ 注:美国流行的一对木偶玩具夫妻。] “什么?” “没什么。” “就这样啦,亲爱的。你将是晚宴上最潇洒的男宾。” “多谢。” “我最好这就去换上礼服。”拉腊说。“市长可不喜欢等客人。” “我上图书室等你。”菲利普说。 30分钟后,拉腊走进图书室。一身洁白又漂亮的伦塔奥斯卡高级晚礼服,使她 显得光彩照人。她的手腕上戴着菲利普送给她的宝石手镯。 星期六夜里,菲利普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看着床那头的拉腊,心想:她怎 么能诬赖玛丽安偷了她的手镯呢。他知道他必须和她正面谈这事,不过他想先和玛 丽安通个气。 星期天一大早,拉腊还在熟睡之中,菲利普悄悄穿好衣服,离开了公寓。他乘 计程车到了玛丽安的住处。他按了按门铃,等着。 一个睡意蒙眬的声音说:“谁呀?” “是菲利普。我得和你谈谈。” 门开了,玛丽安站在菲利普面前。 “菲利普?你怎么来了?” “我们得谈谈。” “进来吧。” 他进了公寓。“对不起,把你吵醒了吧?”菲利普说。“不过,这件事很重要。” “出了什么事?” 他深吸一口气。“手镯的事,你说的没错。拉腊昨天晚上戴出去了。我应该向 你道歉。我原以为……你……也许……我只想对你说声对不起。” 玛丽安平静地说。“你当然会相信她的。她是你妻子嘛。” “我打算今天早上要和拉腊谈这事,不过我觉得应该先和你说一声。” 玛丽安转身对他说:“你来了,我很高兴,但我不想让你和她谈这事。” “为什么不?”菲利普问道。“她为什么要干出这种事情?” “你不明白,是吗?” “坦率地说,是的。这毫无意义。” “我想我比你更理解她。拉腊发疯地爱着你。为了不失去你,她什么事都干得 出。你也许是她一生中唯一爱的人。她需要你,我想你也需要她。你很爱她,不是 吗,菲利普?” “是的。” “那就把这件事彻底忘了吧。要是你去跟她谈,那不会有什么好处的,那只能 使你们之间的关系更糟。我很容易就能重新找份工作的。” “可这对你不公平,玛丽安。” 她勉强一笑。“生活并不总是公平的,对吧?”否则我就该是菲利普·阿德勒 太太了。“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至少总得让我为你做点什么吧。要不我给你点钱,作为补偿……”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她有太多的话想说,可她明白说出来她也不会有什么指望。他心中已经有了一 个女人。她只好说:“回到她身边去吧,菲利普。” 施工工地在芝加哥商业区南面的沃巴什大道上。这是一幢25层写字楼,工程已 完成了一半。一辆没有标记的警车停在街角,两名侦探下了车。他们朝工地走去, 拦住一位过路的工人,问:“工头在哪儿?” 他指着一个身材魁伟、正在呵斥一名工人的男人说:“那就是。” 侦探走到那人身边。“这儿是你负责吗?” 他回过头,不耐烦地说:“我不只是负责,我还很忙。你们有何贵干?” “你手下有个叫杰西·肖的人吗?” “肖?是的。他就在那上面。”工头指着12层楼上一个正在架钢架的人说。 “你能请他下来一下吗?” “见鬼,不行。他正忙着干活……” 一位侦探亮出警徽。“让他下来。” “出了什么事?杰西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啦?” “不。我们只是想和他谈谈。” “好吧。”工头对一个在附近干活的人说,“到上面叫杰西下来一趟。” “好的。” 几分钟后,杰西·肖来到两位侦探跟前。 “这两个人想和你谈谈。”工头说罢便走开了。 杰西朝二位咧嘴一笑。“多谢。我可以乘机休息一会。请问有何贵干?” 一个侦探掏出一块手表。“这表是你的吗?” 肖的笑容顿飞。“不。” “肯定吗?” “是的。”他指指手腕。“我戴的是‘精工’。” “可你把这表当掉了。” 肖稍稍犹豫一下。“噢,是的,是我当的。那狗东西才给了我500 美元。它至 少值……” “你说过这表不是你的。” “对。不是。” “你从哪儿弄到的?” “我捡到的。” “是吗?在什么地方?” “在我住的公寓边上的人行道上。”他开始瞎编起来。“它当时在草地上,我 一下车就发现了。太阳照在表链上,闪闪发光。因此我碰巧就看见了。” “真走运,那不是阴天。” “可不。” “肖先生,你喜欢旅行吗?” “不。” “那太糟了。你这就要跑一趟纽约啦。我们帮你收拾行李。” 他们到了肖的住处时,两侦探开始四下搜寻起来。 “住手!”肖说。“你这帮家伙有搜查证吗?” “用不着搜查证,我们不过是在帮助你打点行李。” 一侦探正查看衣橱。一块搁板上高高地放着一只鞋盒。他拿下鞋盒,打开一看。 “天哪!”他叫了起来。“瞧圣诞老人给我们留下了什么礼物!” 拉腊正在办公,突然内部传呼装置传来了凯西的声音。“卡梅伦小姐,蒂利先 生的电话,请接四线。” 蒂利是卡梅伦大厦的工程负责人。 拉腊拿起电话。“你好?” “今天上午出了点小麻烦,卡梅伦小姐。” “说吧。” “起了一场火。现在扑灭了。” “怎么回事?” “空调系统爆炸了。一只变压器烧坏了,造成线路短路。看来是谁接错了线路。” “严重吗?” “啊,看来要耽搁一二天。两天内,我们应该能收拾干净并且重新安装好线路 的。” “抓紧点,随时和我联系。” 拉腊每晚都很迟才回家,忧虑与疲惫交加。 “我真为你担忧。”菲利普对她说。“我能做点什么吗?” “没什么,亲爱的,谢谢。”她勉强一笑。“只是公司遇到了一些麻烦。” 他一把搂住她。“我是不是告诉过你我爱你爱得发疯?” 她抬起头,笑了。“再说一遍。” “我爱你爱得发疯。” 她紧紧抱住他,心想:这才是我想要的,这才是我所需要的。“亲爱的,等我 的这些小麻烦解决了,我们就到什么地方度假去吧。就我们两个。” “说定啦。” 那天,拉腊心想,我得把玛丽安的事的真情告诉他。我知道那么做错了,可我 是宁死也不愿失去他啊。 第二天,蒂利又打来电话。“你是不是取消了门厅地板大理石订货?” 拉腊一字一顿地说:“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我不知道。有人干了。大理石本该今天到货。我打电话一问,他们说两个月 前就按你的吩咐取消了。” 拉腊坐在那儿,气得七窍生烟。“是这样!我们要被耽搁多久?” “现在还不能肯定。” “让他们按急件发货。” 凯勒来到拉腊的办公室。 “银行方面怕是越来越不放心了,拉腊。我不知道还能把他们拖延多久。” “到卡梅伦大厦峻工。我们眼看就要成功了,霍华德。只要三个月,我们就能 大功告成。” “我对他们说了。”他叹口气。“好吧,我再跟他们说说。” 传呼装置又传来凯西的声音。“蒂利先生电话,请接一线。” 拉腊看看凯勒。“别走。”她接起电话。“是我。” “我们又遇到了一个麻烦,卡梅伦小姐。” “说吧。” “电梯出了故障,程序不同步,而且数字显示混乱不堪。你按下下楼钮,它却 往上跑。按下18楼电钮,它却把你带到地下室。我还不曾见过这种事情。” “你认为是故意装错的吗?” “很难说。没准是粗心。” “排除故障需要多长时间?” “我已经派人在修。” “有进展向我报告。”拉腊放下电话。 “有什么要紧的吗?”凯勒问。 拉腊避而不答。“霍华德,你最近听说过史蒂夫·默奇森没有?” 他看着她,一脸惊讶。“没。干吗?” “我只是想问问。” 给卡梅伦企业集团公司投资的银行财团完全有理由感到担忧。不单单是卡梅伦 企业集团公司陷入了麻烦,连他们的大多数合作伙伴都面临着严重的困境。垃圾债 券连连暴跌,简直成了漫天飞舞的蝗虫。这对那些靠它们起家的公司来说,无疑是 致命的打击。 凯勒的办公室里坐着6 位银行家,屋子里的气氛相当沉闷。 “我们手头差不多有一亿美元的过期债券,”银行家代言人说,“我们恐怕再 不能为卡梅伦实业公司提供任何贷款了。” “你们忘记了两件事,”凯勒提醒他们说,“首先,雷诺赌场的经营执照随时 都可能重新发给我们。有那座金山在,填补任何资金短缺都不在话下。再说卡梅伦 大厦工程进展顺利,90天后将如期峻工。我们已经有了70% 的房客,请放心,等到 开业那一天,人人保准都会抢着住进去的。先生们,你们的资金在这里绝对安全。 你们是在和神奇的拉腊·卡梅伦打交道。” 银行家们相互看了一眼。 代言人说:“我们不如先回去商量一下,然后再来告诉你结果。” “好的,我将转告卡梅伦小姐。” 凯勒回头向拉腊作了汇报。 “我想他们会和我们合作到底的。”他对她说。“不过,与此同时我们还得再 卖掉一些资产,以此度过难关。” “卖吧。” 拉腊这一阵总是早早上班,夜里很迟才下班。她在拼命拯救她的“帝国”。她 和菲利普见面的时间很少了。拉腊不想让他知道她面临着多么艰难的困境。他的麻 烦够多的了,我不能再给他增添压力了,拉腊心想。 星期六早上6 点,蒂利打来了电话。“我想你最好过来一下,卡梅伦小姐。” 拉腊顿时感到不妙。“出了什么事?” “我倒是希望你亲自来看。” “我这就来。” 拉腊拨通了凯勒的电话。“霍华德,卡梅伦大厦又出事了,我马上来接你。” 半小时后,他们赶往工地。 “蒂利有没有说出了什么事?”凯勒问。 “没有。不过我再不相信是事故了。我一直在想你说过的话。史蒂夫·默奇森 极想得到那块地皮。我夺了他的所爱。” 到达工地时,他们看见地上放着大块大块包装好的深色玻璃,更多的正从卡车 上卸下来。蒂利连忙朝拉腊和凯勒迎过来。 “很高兴,你们来了。” “怎么回事?” “这不是我们订购的那种玻璃,颜色和尺寸不对,没法和我们的墙体吻合。” 拉腊和菲利普面面相觑。“能不能就此重裁?”凯勒问。 蒂利摇摇头。“根本不可能,结果只剩下一堆硅酸盐。” 拉腊问:“这批货是向谁订的?” “新泽西门窗材料暨玻璃公司。” “我给他们打电话。”拉腊说。“我们最迟什么时候要?” 蒂利站在原地算了算。“要是两周能到货的话,我们还能赶上进度。那很紧张, 不过我们一定全力以赴。” 拉腊转身对凯勒说,“我们走吧。” 奥塔·卡普是新泽西门窗材料暨玻璃公司的经理。他几乎是立即接了电话。 “是我,卡梅伦小姐?我听说你们那边出了点问题。” “不。”拉腊毫不示弱。“是你们那边出了点问题。你们发错了货。要是两周 之内,我们收不到我们所订的货,我将起诉你们公司,让你们全去喝西北风。要知 道,你们是在延误一项3 亿美元的项目。” “我不清楚。请你稍等,好吗?” 他去了差不多有5 分钟,回来后又拿起电话说:“十分抱歉,卡梅伦小姐,订 单填错了。事情是……” “我不管你出了什么事情,”拉腊打断说,“我只要你重新填好订单,立即发 货。” “我很乐意从命。” 拉腊顿时感到松了口气。“我们什么时候能收到货?” “两三个月后。” “两三月?那不可能!我们现在就要用!” “我很乐意为你供货,”卡普说,“不凑巧的是,我们通常在接收订单后要过 一段时间才能发货。” “你不明白,”拉腊说,“这是急用……” “按急件处理我当然赞赏,我们将尽力而为。两三月后,你们将收到订货。很 抱歉,我只能做到这个份上……” 拉腊砰地掼下话筒。“我不相信!”说着,她抬起头来,看着对面的蒂利。 “还有什么别的公司可以打交道吗?” 蒂利用手擦擦额头,“为时太迟了。我们要是另找别人,他们也会把我们排到 最后,先为其他老客户供货然后才能考虑我们。” 凯勒说:“拉腊,能和你谈个事吗?”他把她拉到一旁。“我真不忍心出这个 主意,可是……” “说下去。” “……你的朋友保罗·马丁在那边也许有些关系,也许他能托托哪个熟人说说 情。” 拉腊点点头。“好主意,霍华德。我去试试。” 两小时后,拉腊坐到了保罗·马丁的办公室里。 “你能光临,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高兴。”保罗·马丁说。“你有好久没来了。 我的天,你看上去真漂亮啊,拉腊。” “谢谢,保罗。” “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呢?” 拉腊犹犹豫豫地说:“我好像一遇到麻烦总是求助于你。” “我对你总是有求必应的,是吧?” “是的。你是位好朋友。”拉腊说着叹了口气。“眼下我真需要一个好朋友。” “出了什么事?又罢工啦?” “不。是卡梅伦大厦的事。” 他皱起眉头。“我听说施工很顺利嘛。” “是的,过去是。我觉得史蒂夫·默奇森总想毁掉这项工程,他和我有不共戴 天之仇。大厦本来盖得好好的,突然间老出问题。到目前为止,我们总算还能应付。 这会儿……我们碰到个大难题了,弄不好大厦就无法按期完工。我们的两大房客就 会撤销合同。我不能让那样的事情发生。” 她用力吸口气,竭力压住满腔怒火。 “六个月前,我们从新泽西门窗材料暨玻璃公司订购了一批有色玻璃。今天上 午,我们收到了订货,可是,那不是我们所要的玻璃。” “你给他们打过电话了吗?” “打过了。可他们说什么要等两三个月。我们两星期后就要用。货不到,工人 们就无事可做。他们已经停止干活了。要是那幢楼不能如期完工,我将倾家荡产。” 保罗·马丁看着她,平静地说:“不,你不会的。我来想想办法看。” 拉腊感到如释重负。“保罗,我……”她无法用言语形容她的感激之情。“谢 谢你。” 他攥住她的手,笑了。“现在还没到见棺材的时候呢。”保罗说。“我大概明 天给你回话。” 次日上午,拉腊的私人电话几个月来头一次响了起来。她急忙拿起听筒。“保 罗?” “你好,拉腊。我找几个朋友谈了一下。事情比较难办,但也不是一点办法都 没有。他们答应下星期一发货。” 预期到货的那天,拉腊又拨通了保罗的电话。 “玻璃还没到,保罗。”拉腊说。 “哦?”接着是一阵沉默。“我再查一下。”他的声音温柔起来。“要知道, 宝贝,这事给我的唯一好处是,我总算又能和你说话了。” “是的。我……保罗……要是我不能准时收到玻璃……” “你会收到的。别泄气。” 一星期过去了,玻璃的事仍无消息。 凯勒来到拉腊的办公室。“我刚刚找蒂利谈过。我们的最后期限是星期五。到 那时,玻璃要能到货,就万事大吉,否则我们就完了。” 直到星期四,事情仍无进展。 拉腊前去察看卡梅伦大厦。工地上见不着一个工人。那摩天大厦直耸云霄,蔚 为壮观,将四周的一切衬托得黯然失色。这将是多么美丽的一幢大楼啊。她的纪念 碑。我不能让它就这么半途而废。拉腊动情地暗下决心。 拉腊又拨通了保罗·马丁的电话。 “很抱歉,”他的秘书说,“马丁先生不在办公室。要留个话吗?” “请让他给我打电话。”说罢,拉腊转身对凯勒说:“我总有个感觉,你去帮 我查一下,看那家玻璃厂的老板是否正巧是史蒂夫·默奇森。” 30分钟后,凯勒回到了拉腊的办公室。他脸色惨白。 “怎么?查出谁是那家公司老板了吗?” “是的。”他一字一顿地说。“该公司在特拉华注的册,归埃特纳实业总公司 所有。” “埃特纳实业总公司?” “对。他们一年前买下的。埃特纳实业总公司的老板是保罗·马丁。” 有关卡梅伦企业集团公司的不利报道接连不断。那些先前那么渴望捧她拉腊的 记者们,现在全都说她的坏话了。 杰里·汤森来找霍华德·凯勒。 “我很担心。”汤森说。 “什么事?” “你最近看报纸了吧?” “是的。他们可算是逮着了机会。” “我很为生日宴会担心,霍华德。我把请柬都发出去了。因为有这么多不利的 报道,所有的宾客都不愿来赴宴。那些狗杂种担心他们的名声受到牵累。倒头来只 能是以失败而告终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取消宴会。我会编出个理由的。” “我想你是对的。我也不想做任何让她难堪的事。” “那就说定了,我来着手处理。你去跟拉腊说说?” “好的。” 特里·希尔打来电话。 “我刚接到通知,他们要传讯你后天到雷诺向大陪审团作证。我将陪你去。” 侦探萨尔·曼奇尼中尉审讯杰西·肖的记录如下:曼:早上好,肖先生。我是 曼奇尼中尉。速记员将记录我们的谈话,你明白吗? 肖:是的。 曼:你放弃了请律师的权利? 肖:我根本用不着要律师。老天在上,我只是捡了一块手表,他们就一路把我 拽到这里,好像我是什么动物似的。 曼:肖先生,你知道菲利普·阿德勒是谁吗? 肖:不。我非得知道不可吗? 曼:没人雇你去伤害他? 肖:我不是说过吗,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他。 曼:芝加哥警方在你的住所找到了5 万美元现金。那钱从哪儿来的? 肖:(不做声) 曼:肖先生……? 肖:我赌博赢的。 曼:在什么地方? 肖:在赛场……赌球赛……就这样。 曼:你运气不错啊,是吗? 肖:对。我想是的。 曼:眼下,你在芝加哥有份工作,是这样吗? 肖:是的。 曼:你曾经在纽约干过? 肖:噢,——曾经,一度,——是的。 曼:我这几有份警方填写的事故报告,上面说你在昆士的一个开发区开吊车时, 砸死了一位叫比尔·惠特曼的工头。是这样吗? 肖:是的。那是场事故。 曼:你干那活干了多久? 肖:我记不起来了。 曼:还是我来提醒提醒你吧。你只干了72个小时。出事的头一天,你从芝加哥 飞到纽约,两天后你又飞回芝加哥去了。是这样的吗? 肖:大概是吧。 曼:根据美国民航局记录,菲利普·阿德勒遭人袭击的头两天,你又从芝加哥 飞了一趟纽约,出事的第二天你便回芝加哥了。如此匆忙是什么目的呢? 肖:我想来看几场戏? 曼:还记得你看过的戏的名字吗? 肖:不。那离现在有不少时候了。 曼:吊车出事期间,你的雇主是谁? 肖:卡梅伦企业集团公司。 曼:谁是你在芝加哥施工工地的雇主? 肖:卡梅伦企业集团公司。 霍华德·凯勒正和拉腊商量事情。整整一小时了,他们一直在谈如何弥补不利 报道对公司造成的损失。讨论快结束时,拉腊问:“有什么别的事吗?” 霍华德皱起眉头。有人让他转告拉腊什么事情,可他想不起是什么事了。哎, 算啦,也许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吧。 管家西姆斯说:“有你的电话,阿德勒先生。是曼奇尼中尉来的。” 菲利普拿起电话。“中尉,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我有点事情要告诉你,阿德勒先生。” “什么事?你们找到那人啦?” “我还是亲自过来一趟,和你当面谈。可以吗?” “当然。” “我半小时后到。” 菲利普搁下电话,心里琢磨着:究竟是什么事,侦探都不愿在电话里说呢? 曼奇尼到后,西姆斯把他领进图书室。 “下午好。阿德勒先生。” “下午好,出了什么事?” “我们抓获了袭击你的那个人。” “抓到了?令人惊喜。”菲利普说。“我原以为你说你们是不可能去抓抢劫犯 的。” “他根本不是抢劫犯。” “他根本不是抢劫犯?”菲利普皱皱眉。“我不明白。” “他是个建筑工人。他在芝加哥和纽约一带干活。他有过犯罪记录——行凶、 斗殴、私闯民宅。他典当你的表时,我们取了指纹。”曼奇尼拿出手表举在手里。 “这就是你的那块表,对吧?” 菲利普死死盯着表看,不想碰它。他一看到这表,立即想起了那个可怖的时刻。 他好不情愿地伸出手,把表接过来。他看看表壳,背面的字被刮得模模糊糊。“是 的。是我的。” 曼奇尼中尉拿回手表,说:“目前我们还要留着。作为证据。我想请你明天进 城区一趟,到一个警察局去指认一下凶手。” 一想到又要见到那凶手,而且是面对面,菲利普立刻怒火中烧。“我一定去。” “地址是警察广场一号,212 室。10点行吗?” “好的。”菲利普又皱起眉头。“你说他不是抢劫犯是什么意思?” 曼奇尼中尉犹犹豫豫地说:“他人雇他害你。” 菲利普茫然注视着他。“什么?” “你不是意外受伤的,让你挨一刀,他得了5 万美元的报酬。” “我不相信。”菲利普一字一顿地说。“谁会付给人5 万美元来把我弄成残废 呢?” “他是你妻子雇用的。” 他是你妻子雇用的! 菲利普听懵了。拉腊?拉腊怎么可能干出这等骇人听闻的事?她为什么要干这 种事? 我不明白,你干吗要天天练呢,眼下,你又不举行音乐会…… 你不应该去。我要的是丈夫,而不是兼职……你不见得是那种旅行推销员式的 人吗…… 她赖我偷了你送给她的宝石手镯。为了不失去你,她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还有埃勒比的话,我和拉腊谈过。你是不是考虑要减少出国演出次数?…… 拉腊! 警察广场一号内,地方检察官、警长和曼尼奇中尉正在举行会议。 地方检察官说:“那女人有势力有靠山。你们能拿出多少确凿证据,中尉?” 曼尼奇说:“我与卡梅伦企业集团公司人事部核查过,杰西·肖是应拉腊·卡 梅伦的要求聘用的。我向过他们,她以前是否亲自聘用过建筑队成员,回答是‘没 有’。” “还有呢?” “曾有传言说,一个叫比尔·惠特曼的建筑队头儿在他的弟兄面前吹嘘,他将 要发大财,因为他能拿住拉腊·卡梅伦。在那之后不久,他就被杰西·肖操作的吊 车砸死了。肖是撇下芝加哥的活儿来纽约的,事故发生后他立即赶回芝加哥了。那 的确是干得干净利索。不过,顺便说一句,他的飞机票碰巧是卡梅伦企业集团公司 付的帐。” “袭击阿德勒是怎么回事?” “还是用的同样的方式。出事前两天,肖从芝加哥飞到纽约,事发的次日便离 开了。要是他不财迷心窍,想当掉那块表捞一笔外快,而是扔掉它,那我们还真的 没法抓获他。” 警长问:“动机呢?她为何要对她丈夫干这种事?” “我向佣人们了解过情况。拉腊·卡梅伦疯狂地爱着自已的丈夫。他们只为一 件事争吵过,那就是菲利普经常到外地演出。她要他呆在家里。” “这下,他果真在家里呆着了。” “千真万确。” 地方检察官问:“她怎么说的?承认了吗?” “我们还没和她正面接触。我们想先同你谈谈,看看能否立案。” “你说菲利普·阿德勒能认出肖?” “是的。” “很好。” “何不派你手下人去讯问拉腊·卡梅伦,看她有什么好说的。” 拉腊正在和霍华德·凯勒谈事情,突然传呼装置响了起来。“有位曼奇尼中尉 要见你。” 拉腊皱起眉头。“什么事?” “他没说。” “让他进来。” 曼奇尼中尉小心翼翼。没有确凿证据,要想从拉腊·卡梅伦口里得到什么谈何 容易。但是,我必须试试。他自言自语。他没料到在这儿见到了霍华德·凯勒。 “下午好,中尉。” “下午好。” “见过霍华德·凯勒吗?” “当然见过。芝加哥最出色的投球手。” “我能为你做点什么?”拉腊问。 这是个狡猾的问题,得巧妙应付。首先得让她承认认识杰西·肖,然后再逼她 说出其他情况。 “我们抓获了袭击你丈夫的那个人?”他注视着拉腊的脸。 “抓到了?什么……?” 霍华德·凯勒打断说:“是怎么抓到的?” “他当掉了卡梅伦小姐送给她丈夫的那块表。”曼奇尼又看着拉腊。“那人名 叫杰西·肖。” 拉腊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她真行。曼奇尼心里说。这女人确实不简单。 “认识他吗?” 拉腊蹙眉道:“不。我该认识吗?” 她总算是出了个漏洞。曼奇尼自言自语。我拿着她了。 “他在芝加哥你的一幢大楼的施工工地干活。他还在昆士区你的另一幢楼的建 筑工地干过。那辆砸死过一个人的吊车就是他开的。”曼奇尼佯装查笔记。“死者 是个叫比尔·惠特曼的人。验尸官报告指出,那属意外死亡。” 拉腊愣住了。“是这样……” 她说不下去了,凯勒赶忙接上话茬。“你瞧,中尉,本公司有成百上千号职工, 你总不能指望我们全都认识吧?” “你不认识杰西·肖?” “不。我想卡梅伦小姐肯定也……” “我倒宁愿听她自己说,你要不介意的话。” 拉腊说:“我从未听说过这个人。” “有人付给他5 万美元去袭击你丈夫。” “我……我无法相信!”她的脸上失去了血色。 这下,我可是戳着她的要害了。曼奇尼心想。“你一点都不知道?” 拉腊死死盯着他,目光顿时咄咄逼人。“你的意思是……岂有此理!要是有人 收买了他干那种事,我倒想知道那人是谁!” “你丈夫也想知道,卡梅伦小姐。” “你和菲利普谈过这事了?” “是的。我……” 倏地,拉腊冲出了办公室。 拉腊跑到楼顶套间时,菲利普正在卧室打点衣物。他笨手笨脚,因为一只手残 废了。 “菲利普,你……在干什么?” 他转身面对着她,仿佛是第一次看见她。“我要走了。” “为什么?你不能相信那个……那个耸人听闻的故事!” “别再撒谎了,拉腊。” “可是我并不在撒谎。你得听我说。我与你遭人暗算的事毫无关系。我怎么能 忍心伤害你呢!我爱你,菲利普。” 他看着她。“警方说那人为你做事,还说他做那种事,拿了5 万美元的报酬。” 拉腊摇摇头。“我一无所知。我只知道我跟这事毫无关系。相信我吗?” 菲利普注视着她,一言不发。 拉腊在原地站了好久,然后转过身,茫然地走出了卧室。 菲利普在闹市区一家旅馆里度过了一个不眠的夜晚。拉腊的身影老是浮现在他 脑海。我很有兴趣了解责基金会更多的情况。也许我们可以找个时间聚聚,好好谈 谈…… 你结婚了吗?给我谈谈你自已…… 听你演奏斯卡拉蒂,我就到了西班牙…… 我先做一个砖、钢筋和混凝±的梦,然后把它变成现实…… 我到阿姆斯特丹,是特为来看你的…… 愿意我和你一起去米兰吗…… 你会把我宠坏的,姑娘……我正想这么做…… 还有拉腊的温暖,她的同情,她的关怀。我会不会错怪了她呢? 菲利普到达警察总部时,曼奇尼中尉正在等他。他把菲利普领进一间小礼堂。 礼堂的深处有一个垫高了的台墩。 “我们只需要你从这几个人中指认出他来。” 那他们就能把他和拉腊牵连在一起。菲利普暗自思忖。 站成一排的一共是六个人,全是差不多的身材和年龄。杰西·肖站在正中。菲 利普一看见他,头脑顿时胀痛难忍。他能听见那人的声音说“把钱包给我”。他能 感觉到弹簧刀划断他的手腕时那剧烈的疼痛。难道拉腊会这样对我?你是我爱的唯 一男人。 曼奇尼中尉正说着:“好好看看,阿德勒先生。” 从今以后,我就在家里办公了。菲利普需要我…… “阿德勒先生……” 我们要为你请世界上最好的医生。养伤期间,她几乎没离过他左右,关心他, 抚慰他,照料他的饮食。要是穆罕默德不肯去就山…… “可以把他指出来给我看看吗?” 我嫁给你,是因为我全身心地地疯狂爱着你。现在还是,倘若我们永远都不再 做爱了,我都无所谓。我只想要你拥有我,爱我……她是这么说,也是这么做的。 接着涌入菲利普脑海的是公寓里分手前的最后一幕。我与你遭人暗算毫无关系。 我怎能忍心伤害你呢…… “阿德勒先生……” 警方也许弄错了。菲利普想道,天哪!我该相信她。她决不会干出那种事! 曼奇尼仍在催促他。“哪个是他?” 菲利普转过身,对他说:“我不知道。” “什么?” “我没发现他。” “你说过你仔细看过他的长相的。” “我是说过。” “那告诉我哪个是他?” “无可奉告。”菲利普说。“这儿没有他。” 曼奇尼中尉脸色阴沉起来。“肯定没有?” 菲利普站起身。“肯定。” “那就这样啦,阿德勒先生。多谢合作。” 我得找到拉腊。菲利普自言自语。我得找到拉腊。 她正坐在办公桌前,凝视窗外。菲利普不相信她,这使她极为伤心。还有保罗 ·马丁。毫无疑问,是他在暗中指使,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还记得我说过让你 丈夫好好照顾你的话吧?他似乎做得并不怎么样啊,得有人找他谈谈!”是不是因 为他爱她?或者是因为恨她而做出的报复行为? 霍华德走了进来。他脸色苍白,一脸倦容。“我刚刚接完电话。卡梅伦大厦算 是完啦,拉腊。南方保险和海外合股投资两大公司都打算取消租房合同,因为我们 无法按期完工。我们毫无办法支付抵押金了。我们几乎成功了,不是吗?全世界最 高的摩天大厦。我很……很抱歉,我知道它对你意味着什么。” 拉腊转身面对着他。凯勒被她的神情惊呆了。她脸色惨白,眼圈下面尽是黑圈 儿。她神情恍惚,仿佛全身的气力丧失殆尽。 “拉腊,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我们失去卡梅伦大厦啦。” 她说话了,声音平静得极不自然。“我听见了。别担心,霍华德。我们可以抵 押几幢大楼来偿还所有债务。” 她着实吓了他一跳。“拉腊,我们再没什么可以抵押了。你将不得不申请破产, 然后……” “霍华德……?” “什么?” “—个女人能太爱一个男人吗?” “什么?” 她的声音毫无生气。“菲利普离我而去了。” 霍华德顿时豁然,难怪她——“我……我很难过,拉腊。” 拉腊脸上浮现出一缕古怪的笑容。“真好笑,不是吗?顷刻间我一无所有了。 先是菲利普走了,而今这些楼房全不属于我了。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霍华德? 是命。是命在和我作对。你没法抗命的,是吗?” 他从未见过她如此痛苦。这使他十分不安。“拉腊……” “我的事还没有完结。今天下午我得飞往雷诺,有个大陪审团听证会在等着我。 要是……” 传呼装置响了起来。“有位曼奇尼中尉要见你。” “让他进来。” 霍华德·凯勒迷惑不解地看着拉腊。“曼奇尼?他来干吗?” 拉腊用力吸口气。“他来逮捕我的,霍华德。” “逮捕你?你在说什么?” 她声音十分平静。“他们认为是我谋划对菲利普下手的。” “太可笑了!他们不能……” 门开了,曼奇尼中尉走了进来。他停住脚步,站在原地看了他们两人一会,然 后走上前来。 “我奉命前来逮捕你。” 霍华德面色惨白。他声嘶力竭地说:“你不能逮捕她。她什么也没干。” “你说得对,凯勒先生。我要逮捕的不是她,是你。” 萨尔·曼奇尼中尉侦探审讯霍华德·凯勒的记录如下。 曼:你听清了自己的权利了吗,凯勒先生? 凯:是的。 曼:你放弃了请律师辩护的权利? 凯:我不需要律师。反正我好歹总是要来投案的。我是不能忍心看着拉腊受到 牵连的。 曼:你付了杰西·肖5 万美元,让他去袭击菲利普·阿德勒? 凯:是的。 曼:为什么? 凯:他使她痛苦不堪。她求他在家陪她,可他老是外出。 曼:于是你就安排人去把他弄成残废? 凯:不是那么回事。我绝对不曾让杰西做得那么过火。是他一时昏了头。 曼:比尔·惠特曼是怎么回事? 凯:他是个狗杂种。他打算敲诈拉腊。我不能让他得逞。他会毁掉她的。 曼:所以你就让人把他害了? 凯:是的——为了拉腊。 曼:你干的这些,她觉察到了吗? 凯:当然没有,否则她是决不容许的。不,要知道,我这么做是为了保护她。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她而做的。为了她,我可以去死。 曼:这完全可能,凯勒先生。 凯:可以问个问题吗?你是怎么知道我与这事也有牵连的? 审讯完毕。 警察广场一号内,布朗森上尉问曼奇尼:“你怎么知道是他在幕后策划的?” “他留下了漏洞,我于是就顺藤摸瓜。当初我差点没留意。杰西·肖的警方档 案里提到,他17岁时曾因偷窃芝加哥罗基棒球联队的棒球器材被捕过。我记得霍华 德·凯勒也在那个球队打过球。我查实了一下,他们的确是队友。凯勒正是在这件 事上出了漏洞。我问起他时,他说他从来没有听说过杰西·肖。我又打电话给我的 一个在《芝加哥太阳时报》任体育编辑的朋友,肖和凯勒他都记得。他们当时都是 哥们。我估摸肖在卡梅伦企业集团公司的差事是凯勒安排的。拉腊·卡梅伦雇用了 杰西·肖,因为霍华德·凯勒让她那么做。她也许根本就没见过肖。” “干得不错,萨尔。” 曼奇尼摇摇头。“你也许有所不知,这个案子怎么破,最终其实都无所谓。要 是我不逮捕他,而是去抓拉腊·卡梅伦,霍华德·凯勒也会来投案自首的。” 拉腊感到她的世界正在崩塌。她怎么都不能相信,这些耸人听闻的事情的肇事 者,不是别人,偏偏是霍华德·凯勒。他是为我这么做的。拉腊心想。我得尽力帮 助他。 .凯西通报她。“车子来了,卡梅伦小姐,您准备好了吗?” “好了。”她起程了,奔赴雷诺向大陪审团作证。 拉腊离开五分钟后,菲利普给办公室打来电话。 “很遗憾,阿德勒先生。她刚走,上雷诺去了。” 他顿时感到很失望。他恨不得马上见到她,请求她的宽恕。“你和她联系时, 请转告她,我在等着她。” “我一定转告。” 他又打了个电话,谈了整整10分钟。然后他拨通了威廉·埃勒比的电话。 “比尔……我打算留在纽约,到朱利叶音乐学院任教。” “他们会拿我怎么样?”拉腊问。 特里·希尔说:“那要看情况了。他们先要听你的证词。他们既可以认定你无 罪,那样的话你就能重新拿到夜总会许可证,也可以提出足够的不利证据起诉你。 要是陪审团作出后一种裁决的话,你将以刑事指控受到法庭审判,并且可能被判刑。” 拉腊咕哝了一句什么。 “你说什么?” “我是说爸爸说得对。全都是命。” 大陪审团的听证持续了四个钟头。拉腊被讯问了卡梅伦饭店暨夜总会的购买过 程。走出听证室时,特里·希尔握住拉腊的手说:“你回答得真好,拉腊。我想你 给他们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他们没有不利于你的确凿证据,因此很有可能……” 他愣了愣神,顿住了。拉腊回头一看,只见保罗·马丁走进了接待室。他身穿带马 甲的老式双排扣西装,一头银发梳得整整齐齐,就像拉腊第一次认识他时的样子。 特里·希尔说:“噢,天哪!他作证来了。”他转身问拉腊:“他有多恨你?” “这话是什么意思?” “拉腊,要是他们发了这等善心,让他来做不利于你的证词,你可就完了。你 免不了要进监狱的。” 拉腊望着屋子里的保罗·马丁。“可是,那他也就把自己给毁了呀。” “所以我才问你他有多恨你呀。他会不会不惜毁掉自己也要置你于死地?” 拉腊讷讷地说:“不知道。” 保罗·马丁朝他们走过来。“你好,拉腊。听说你最近日子挺不好过?”他的 目光毫无表情。“我很遗憾。” 拉腊想起了霍华德·凯勒的话。他是西西里人。他们可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啊。这烈火般的复仇的欲望一直在他的心底埋藏着,她一无所知。 保罗·马丁正想走开。 “保罗……” 他停住了。“嗯?” “我需要和你谈谈。” 他迟疑了一下。“好吧。” 他用目光朝过道那头的一间空办公室示意了一下。“我们可以到那里面谈。” 他们俩进屋去的当儿,特里·希尔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随手关上了门。特 里说什么都希望能听见他们的谈话。 拉腊不知如何开口。 “你想要什么,拉腊?” 这远比她想象的更难以回答。她声音沙哑地说:“我要你放了我!” 保罗眉头一扬。“我怎么能?我并没有抓着你呀。”他在嘲弄她。 她感觉到气都快喘不上来了。 “难道说你还嫌对我惩罚得不够吗?” 保罗·马丁一动不动地站着,石头似的毫无表情,令人难以捉摸。 “我们一起度过了那么多美妙的时光,保罗。除了菲利普,你是我一生中最重 要的人了。你对我的恩情,我今生今世都无法报答。我决不是存心想伤害你。你必 须相信我。” 拉腊几乎说不下去了。 “你有能力毁掉我。难道那真是你想要的?难道把我送进监狱你就能开心?” 她强忍住泪水。“我求你了,保罗。饶了我吧。请你别再把我当作仇敌……” 保罗·马丁只是站着,目光含而不露。 “我求你宽恕我。我……我太累了,不能再斗下去了,保罗。你已经赢了……” 她哽咽起来。 这时,有人敲门。法警朝门内瞅了瞅。“大陪审团等着你呢,马丁先生。” 他站在原地,久久地看了一眼拉腊,便转身走了,没留下半句话。 这下完了。拉腊心想。这下全完了。 特里·希尔急忙冲过办公室。“老天清楚,我多想知道他将在里面作什么样的 证啊!可是,我们只有等待了。” 他们等着。仿佛过了一生一世,保罗·马丁终于出了听证室。他看上去疲惫不 堪,神情恍惚。他是老了。拉腊自言自语。他为此还怪罪于我呢。保罗远远地注视 着她,犹豫了一会,然后朝她走过来。 “我决不能原谅你。你耍弄了我。但是,认识你毕竟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事情。 我想我为此欠你一份情。我在里面什么都没对他们说,拉腊。” 她热泪盈眶。“噢,保罗,我真不知该怎样……” “算是我给你的生日礼物吧。生日快乐,宝贝。” 拉腊看着他走开。他的话使她猛然意识到:今天是她的生日!那么说,早有接 二连三的事情等着她去做呢,她竟忘得一干二净。最重要的是生日宴会。两百宾客 将在曼哈顿卡梅伦商城等着她呢。 她转身对特里·希尔说。“今晚我得回纽约去。一个盛大的宴会正等着我。他 们能放我走吗?” “请稍等。”特里·希尔说。他转身进了听证室。过了五分钟,他出来了。他 说:“你可以去纽约。大陪审团要到明天上午才能作出裁决,不过那只是走过场而 已。你可以今晚再赶回来。顺便说一句,你的朋友对你说的是真话,他在里面没说 什么。” 30分钟后,拉腊正赶往纽约。 “你不会有什么事吧?”特里·希尔问。 她看看他,说:“当然不会。”当晚,将有几百位举足轻重的人物前来恭贺她。 她将扬眉吐气。她是拉腊·卡梅伦…… 她站在空无一人的豪华舞厅中央,环顾四周。我创造了这一切。我创造了这些 直指青天的丰碑,这些改变了全国成千上万人的生活的建筑。可如今,所有这些都 将属于那些无耻的银行家了。她仿佛听见了父亲的声音,那么清晰。“这都是命。 命老是和我作对。”她想起了格莱斯湾,想起了那幢矮小的寄宿公寓。她就是在那 里面长大的。她还记得头一天上学时的可怕情景:“谁能举出一个以F 开头的单词?” 她没有忘记比尔·罗杰斯……“做房地产开发的首条原则就是用别人的钱去做。千 万不可忘记这点。”还有查尔斯·科恩。“我是犹太人。恐怕格莱斯湾这地方没有 一家犹太餐馆。”…… “如果我能买下这块地,您能与我签一份为期五年的租赁合同吗?”…… “不,应该是一份10年的租约。”…… 还有肖恩·麦卡利斯特……“如果我把这笔钱贷给你,得有特别的理由才行。 你有没有过情人?”…… 还有霍华德·凯勒:“这事你一开始就大错特错。”…… “愿意和我一起干吗?”…… 后来就成功了,那是何等了不起,何等辉煌的成功啊。后来就有了菲利普,她 的洛克因瓦,她倾慕的男人。失去他才是她最大的损失啊。 有人喊她:“拉腊……” 她回过头来。 是杰里·汤森。“卡洛斯说你上这儿来了。”他走到她跟前。“生日宴会的事 我很遗憾。” 她看着他。“什么……出了什么事?” 他打量着她。“霍华德没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 “由于舆论界对公司的不利宣传,那么多人都不愿赴宴。我们这才决定,还是 取消宴会为好。我让霍华德告诉你的。” 实话对你说吧,我最近记性老出毛病。 拉腊温柔地说:“没关系。”她最后看了一眼这富丽堂皇的舞厅。“我有过一 刻钟的辉煌,是吗?” “你说什么?” “没什么。”她动身朝门口走去。 “拉腊,我们去办公室吧。有些事还得了结一下。” “好吧。”我也许永远也不能回到这幢楼了。拉腊自言自语。 在上行政办公室的电梯里,杰里说:“我听说凯勒的事了。真难以相信这事竟 是他一手造成的。” 拉腊摇摇头。“是我造成的,杰里。我决不能原谅自己!” “这不是你的错。” 她顿时感到孤独的潮水向她袭来。“杰里,要是你还没吃晚饭的话……” “抱歉。拉腊。今晚我很忙。” “噢。没关系的。” 电梯门开了,他俩走了出去。 “要你签字的文件在会议室桌子上。”杰里说。 “好的。” 会议室的门关着,杰里让拉腊开门。门一开,40个声音同时唱了起来:“祝你 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拉腊愣愣地站在原地。屋子里站满了这些年来和她一起工作过的人们——建筑 师和工程负责人。查尔斯·科恩和迈耶斯教授也来了,还有霍勒斯·格特曼、凯西 和杰西·汤森的父亲。可拉腊只看到了菲利普。他正朝她走来,伸开双臂,她一下 子感到透不过气来。 “拉腊……”这声音抚慰着她。 她倒在他的怀里,拚命忍住泪水。她自言自语:我到家了,这正是我的归宿。 这感觉抚慰着她的心,给她幸福,给她安宁。她抱住菲利普,一股暖流立刻流遍她 的全身。只有这才是重要的。拉腊心里说。 人们一齐向她围过来,大家似乎是同时在说:“生日快乐,拉腊……” “你气色真好……” “你惊喜吗,有……” 拉腊转身问杰里·汤森:“杰里,你是怎么……?” 他摇摇头。“是菲利普安排的。” “噢,亲爱的!” 服务员端着饮料和餐前小吃进来了。 查尔斯·科恩说:“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为你骄傲,拉腊。你说过你要干 出点样子来,你做到了。” 杰里·汤森的父亲说:“我这老命是这位女人给的。” “我也是。”凯西笑着说。 “让我们一起干杯,”杰里·汤森说。“为我过去最好,将来仍是最好的头儿!” 查尔斯·科恩举起酒杯。“为曾经是了不起的姑娘,如今是了不起的女人,干 杯!” 敬酒者一个接一个,最后终于轮到了菲利普。他要说的话太多太多,只好把千 言万语浓缩成七个字:“为我钟爱的女人!” 拉腊的眼里闪动着泪花,她几乎说不出话来。“各……各位对我都是恩重如山。” 拉腊说。“我今生今世难以报答。我只想说声……”她哽咽起来,说不下去了。 “……谢谢。” 拉腊转身对菲利普说:“谢谢你做的这些,亲爱的。这是我一生中最好的生日 宴会。”她突然想起来了。“今晚我还得飞回雷诺。” 菲利普看着她,咧嘴笑道:“我还不曾去过雷诺……” 半小时后,他们乘上了去机场的轿车。拉腊握着菲利普的手,心里想道。我毕 竟还没有失去一切啊。我下半辈子要尽力补偿他。别的都不重要,唯一要紧的就是 和他在一起,照顾他。别的,我什么都不需要了。 “拉腊……?” 她正望着窗外。“停车,马克斯!” 轿车嘎地煞住了。 菲利普看着她,迷惑不解。他们停在了一大片空地前面,空地上长满了杂草。 拉腊出神地望着。 “拉腊……” “瞧,菲利普!” 他便回过头瞧瞧。“什么?” “难道你没看出来吗?” “看出来什么?” “啊,太漂亮了!那边,就是最远的那个角落,可以盖一座购物城!中间呢, 我们将盖豪华公寓,足可以盖四幢。现在该看出来了吧?” 菲利普端详着拉腊,一副痴痴迷迷的样儿。 她回头看着他,声音里充满了激动。“喏,我的打算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