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拉蒙·阿科卡上校心情很好。乱七八糟的局势开始变得明朗起来。一个勤务兵 走进他的办公室。“索斯特罗上校到。” “请他进来。” 我再也用不着他了,阿科卡心里想,他可以回到他那些士兵中去了。 法尔·索斯特罗上校走了进来。“上校。” “上校。” 这是个讽刺啊,索斯特罗想,我们军衔一样,但是这个脸上挂着伤疤的大个儿 却有权指挥我,就因为他与“奥普斯·蒙多”有联系。 索斯特罗被阿科卡召见有失他的尊严,仿佛他是个无足轻重的下属。但是他尽 量掩饰这种情感。“你想见我?” “是呀。”阿科卡用手指了指一把椅子,“请坐。我有消息告诉你。修女在海 梅·米罗手中。” “什么?” “是的。她们和米罗及其手下在逃亡之中。他将他们分成了三路。” “你怎么——怎么知道的呢?” 拉蒙·阿科卡仰靠在椅背上。“你会下象棋吗?” “不会。” “可惜。象棋是很有教育性的游戏。要当个好棋手,你得知道对手脑子里在想 什么。海梅·米罗和我在下象棋呢。” 法尔·索斯特罗瞪瞪地看着他。“我不明白你怎么——” “不是面对面地下象棋。上校。我们不是用棋盘。我们用的是脑子。在这个世 界上,最了解海梅·米罗的人很可能就是我。我知道他的脑子是怎么想的。我知道 他企图炸毁蓬特拉雷纳大坝。我们在那儿抓到了他的两个手下,海梅自己只是走运 才跑掉了。我知道他想营救他们,海梅知道我清楚这一点。”阿科卡耸了耸肩, “我没料到他利用斗牛来帮助他们逃跑。”话里有一种赞赏的意味。 “听起来你好像——” “赞赏他吗?我钦佩他的脑子,但鄙视他那个人。” “你知道海梅逃往何处吗?” “他在向北逃走。三天之内我将抓到他们。” 索斯特罗目瞪口呆地望着他,显出吃惊的神色。 “这局棋最终会将死的。” 事实上,阿科卡上校了解海梅·米罗,懂得他的思维方式。但这对上校来说还 不够,他想要取得优势,以保证决胜局的胜利,而且他已经找着了。 “怎么将死呢——?” “海梅的恐怖分子中有一个,”阿科卡上校说,“是个告密者。” ※※※ 鲁维奥、托马斯和两个修女避开大城市,抄小路前进,穿过古老的用石头建成 的村庄,村子里有在吃草的山羊和绵羊,牧羊人在收听收音机里的音乐和足球比赛 实况。这是过去和现在同时并存的美好景象,但是露西娅脑子里却在想别的事情。 她紧紧跟着特雷莎修女,等待机会,带上十字架逃走。两个男人总是跟在她们 身边。鲁维奥·阿尔扎诺是两个男人中较为细心的一个,他高挑个儿,模样可爱, 令人愉快。一个头脑简单的农民,露西娅肯定地想。托马斯·圣胡尔霍身材瘦小, 头秃了顶。他的模样看上去像个鞋匠,而不是恐怖分子。要哄骗这两个人都容易。 天黑以后,他们穿过阿维拉北部的平原,从瓜达拉马山吹来的风使人感到凉爽。 在月光的照射下,平原四周一望无际,给人一种难以忘怀之感。他们经过种有小麦、 橄榄树和葡萄的农庄,动手挖土豆、莴苣,从树上摘果子,在鸡笼里抓鸡摸蛋。 “西班牙的整个农村是个巨大的市场。”鲁维奥·阿尔扎诺说。 托马斯·圣胡尔霍咧嘴大笑。“而且全是免费的。” 特雷莎修女对周围的一切感到茫然。她脑子里所想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到达门达 维亚修道院。十字架越来越重,但她决意不让它离开自己的手中。快了,她这么想, 我们马上就要到了。我们正从蒙难地敌人的手中逃往上帝为我们准备好的庄园。 露西娅说:“什么?” 特雷莎修女没意识到自己说出了声。 “我——没什么。”她咕哝着说。 露西娅仔细打量着她。这个老妇人好像有点儿神智不清,精神恍惚,不知自己 周围发生的一切。她把头倾向特雷莎修女拿着的帆布袋。“东西一定很重吧。”露 西娅同情地说,“我帮你背一会好吗?” 特雷莎修女连忙将布袋抱得更紧。“耶稣的负担更重。我能为他拿着这个。《 路加》中不是说了:”如果任何人跟着我,让他抛弃他自己,每天拿着他的十字架, 跟着我。‘我自己来拿。“她固执地说。 她的语调有点奇怪。 “你还好吧,修女?” “当然。” ※※※ 特雷莎修女根本不行了。她一直不能入睡。她感到头晕目眩,有点发烧。她的 脑子又在戏弄她了。我决不能让自己生病,她这么想,贝蒂娜修女会责备我的。但 贝蒂娜修女不在此地。一切都这么混乱。这些人是干什么的呢?我可不信任他们。 他们想要我跟着他们干什么呢? 鲁维奥·阿尔扎诺想让特雷莎修女开口,和她谈谈,尽量让她舒服一点。 “又来到尘世之中,你肯定感到奇怪吧,修女。你在修道院待了多久?” 他干吗想知道这个?“30年啦。” “我的天哪,那可是很长时间。你老家在哪儿?” “埃塞。”甚至说这两个字都使她痛苦。 他的脸上露出喜色。“埃塞吗?有一次度假,我在那儿过了一个夏季。那是个 可爱的城市。我对那个地方很熟悉。我记得……” 对那个地方很熟悉。到何种程度?你认识拉乌尔吗?是拉乌尔让他来的吗?这 种想法像雷电一样击中了她。这些陌生人是被派来将她遣送回埃塞给拉乌尔·吉拉 尔多的。他们绑架了她。上帝在惩罚她抛弃了莫妮克的孩子。这时她已肯定在比利 亚卡斯丁的广场上看到的那个孩子就是妹妹的孩子。“但这不可能呀?那是30年前 的事啦。”特雷莎叽里咕噜地说,“他们在骗我。” 鲁维奥·阿尔扎诺在注视着她,听她叽里咕噜。 “出什么事了吗,修女?”特雷莎修女避开他。“没有。”她已经认清了他们 的真面目。她不能让他们把她带回去见拉乌尔和那个孩子。她得去门达维亚修道院, 送那个金十字架。然后,上帝将宽恕她犯下的可怕罪孽。我得聪明一点,不能让他 们知道我了解了他们的秘密。 她抬头看了看鲁维奥。“我没事。”她说。 穿过干燥、被太阳晒得厉害的平原,他们来到一个小村子。身穿黑衣的农村妇 女在一个水源边洗衣,水源上有一个用四根古老的柱子支撑起来的顶篷。水从一根 长木槽中不断流出,因此水总是很清,妇女们在石块上洗刷衣裳,然后在清水中漂 洗。 这景色多么宁静啊,鲁维奥想。他不禁回想起自己离开的那个农庄。西班牙过 去总是这样,没有炸弹,没有残杀。我们能再见到和平吗? “早上好。” “早上好。”① 「①以上对话原文为西班牙语。」 “我想问一下,我们能喝口水吗?旅行使人口渴呀。” “当然可以。请随便喝吧。” 水很凉,令人神清气爽。 “谢谢。再见。”② 「②原文为西班牙语。」 “再见。”③ 「③原文为西班牙语。」 鲁维奥实在不愿意离去。 两个女人和护送他们的人继续往前走,穿过黄波椤和橄榄树林。夏日的空气里 充满了成熟的葡萄和桔子的香味。他们经过种有苹果树、樱桃树和李子树的果园, 还有充满鸡、猪、羊嘈杂声的农庄。鲁维奥和托马斯走在前面,一起轻声地交谈。 他们在谈论我。他们以为我不知道他们的计划。特雷莎修女走近他们,好听清 他们说些什么。 “……50万比塞塔悬赏我们的头哩。当然,阿科卡上校对缉拿海梅悬赏得更多, 但是他不想要他的头。他要他的那个玩意儿。” 两个男人笑了起来。 特雷莎修女一边听他们的谈话,一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这些男人是凶手, 帮撒旦做事,他们是魔鬼派来的使者要将我推下无底的地狱。但是上帝比他们强大。 他不会让他们把我送回家中的。 拉乌尔·吉拉尔多在她身边,露出她非常熟悉的微笑。 嗓音美极了! 你——你说什么? 我昨天听见你在教堂里唱歌了。你真棒。 您要什么? 我要三码平纹布,谢谢。 乐意效劳。这边请……这家店铺是我姨妈的,她需要帮手;我想我会在这儿工 作一段时间。 我相信,你可以找到你想要的任何一个男人,特雷莎,不过我希望你选我。 他长得多英俊啊。 我从未认识过像你这样的人,亲爱的。 拉乌尔将她搂在怀里,吻她。 你一定会成为一个美丽的新娘。 可现在我是基督的新娘。我不能回到拉乌尔身边。露西娅仔细地观察着特雷莎 修女。她在自言自语,可是露西娅听不清她说的话。 她已经疲惫不堪了,露西娅心想,她会支持不住的。很快我就会得到那个十字 架的。 黄昏时分,他们看到了远处的奥尔梅多城。 鲁维奥停住脚步。“那里会有很多士兵。我们往山上走,绕过城市。” 他们走出大路,离开平原,向俯瞰奥尔梅多城的山上前进。太阳慢慢躲到了山 巅的背后,天空开始暗下来。 “我们只有几英里路了,”鲁维奥·阿尔扎诺用安慰的口气说,“那时我们就 能够休息了。” 他们来到一块高地顶上,这时托马斯·圣胡尔霍突然举起一只手。“停。”他 轻声说道。 鲁维奥走近他身边,他们一同走到高地边,向下面的山谷看去。那里有士兵扎 营。 “我的天!”鲁维奥轻声说,“肯定有整整一个排。他们要在这里过夜。他们 很可能会在早晨出来,这样我们就可以上路了。”他转身来到修女露西娅和特雷莎 的身边,尽量掩饰自己焦急的心情。“我们要在此地过夜,修女们。我们必须保持 安静。山下有士兵,我们不能让他们发现我们。” 这是露西娅所听到的最好的消息。好极了,她想,晚上我就可以带着十字架溜 走了。有了士兵,他们就不敢追我了。 对特雷莎修女来说,这个消息具有不同的意义。她听见他们说有个叫阿科卡的 上校在追捕他们。他们把阿科卡上校称做敌人。但是这些人才是敌人哩,那么阿科 卡便是我的朋友了。谢谢你,上帝,为我送来了阿科卡上校。 名叫鲁维奥的高个儿在跟她讲话。 “你明白吗,修女?我们必须保持绝对的安静。” “是的,我明白。”我比你更明白呢。他们丝毫不知上帝让她看透了他们邪恶 的内心。 托马斯·圣胡尔霍和蔼地说:“我知道这对你们两人都不容易做到,但不要着 急。我们会让你们安全到达修道院的。” 他是指到达埃塞吧。啊,他真狡猾。他在说魔鬼的甜言蜜语。但上帝与我在一 起,他在指引着我。她知道她该做什么。不过她必须小心谨慎。 两个男人为两个女人安排好睡袋,让她们两人挨着睡。 “你们俩现在都睡一会儿吧。” 两个女人都睡进不习惯的睡袋。夜晚天气非常晴朗,天空中星光闪烁。露西娅 抬起头看了看它们,高兴地想:几个小时后,我就要自由了。只要他们都已睡着, 我便上路。她打着哈欠。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精疲力竭了。长途跋涉和精神上的紧 张使他们累极了。她感到眼皮在打架了。我只休息一会,露西娅想。 她进入了梦乡。 特雷莎修女睡在露西娅旁边,根本没有入睡,在跟企图夺去她、送她的灵魂进 地狱的魔鬼搏斗。我得坚强些。上帝在考验我。我被流放了,因此我必须找到回他 身边的道路。这两个男人想阻止我。绝对办不到! ※※※ 凌晨4 点,特雷莎修女一声不响地起来,四下看了看。托马斯。圣胡尔霍离她 只有几码远,还睡得很香。名叫鲁维奥的高个儿、黑皮肤的男人在注视着空旷地的 边缘,背对着她。她可以看到他贴在树上的身影。 特雷莎修女悄然无声地起来。她踌躇了片刻,想了想十字架。我要带着它去吗? 不过我马上就回来。我得找个安全的地方藏好它,直到我回来取。她朝露西娅修女 睡的地方看了看。对。它跟我相信上帝的姐妹在一起将是安全的。特雷莎修女下定 了决心。 她静静地移到露西娅的睡袋旁边,轻轻地将裹着的十字架放了进去。露西娅睡 得很熟,一动也没动。特雷莎修女转身走进了树林,没让鲁维奥发现,随后小心翼 翼地摸下山向士兵的扎营地走去。山路有露水,又陡又滑,但是上帝给她插上了翅 膀。她迅速下山,既没有东摇西晃,也没有跌倒,匆匆向解救她的地方奔去。 在前方的黑暗之中,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一个声音叫道:“谁在那儿?” “特雷莎修女。” 她向哨兵走去,他身穿制服,用枪对准了她。 “你从哪来,老太婆?”他喝道。 她带着喜悦的眼神看着他。“上帝派我来的。” 哨兵眼瞪瞪地看着她。“是吗,是现在派来的?” “是的。他派我来见阿科卡上校。” 哨兵摇了摇头。“你最好告诉上帝你不是上校想要的人。再见,老太婆。” “你不明白呀。我是西多会修道院的特雷莎修女。我被海梅·米罗和他手下的 人绑架了。”她看着他脸上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你是——你是从修道院来的吗?” “是的。” “阿维拉的那个修道院吗?” “对。”特雷莎不耐烦地说。这个人怎么啦?难道他没意识到把她从那些魔鬼 手中解救出来是何等重要吗? 士兵小心翼翼地说:“上校这会儿不在这儿,修女——” 这是没有预料到的一击。 “——索斯特罗在指挥。我可以带你去见他。” “他会帮助我吗?” “啊,我肯定他会的。请跟我来吧。” 哨兵简直不敢相信他的好运气。法尔·索斯特罗派了几个连的兵力捜寻整个乡 村,寻找那四个修女,都没有找到。现在其中一个修女东倒西歪地来到营地,主动 自首。上校当然会喜出望外的。 他们来到一个帐篷前,法尔·索斯特罗上校和副官正在里面研究地图。哨兵和 这个女人进来时,两位军官抬起头来。 “对不起,上校。这是西多会修道院的特雷莎修女。” 索斯特罗眼瞪瞪地看着她,显出吃惊的神色。三天来,他们所有的精力都放在 寻找海梅·米罗和四个修女上面了,如今,就在他跟前,出现了一个。真有上帝存 在啊。 “请坐,修女。” 没有时间坐了,特雷莎修女心想。她得让他认识到事情十万火急。“我们得赶 快啊。他们想把我带回埃塞。” 上校有点迷惑。“谁要把你带回埃塞啊?” “海梅·米罗的人。” 他站起身来。“修女——你是不是知道这些人在哪儿呢?” 特雷莎修女不耐烦地说:“当然知道呀。”她转过身,指了指。“他们就在这 座山上,躲着你们。” 和埃伦·斯科特交谈之后的第二天,艾伦·塔克便到达了阿维拉。这是长途飞 行,塔克本应当精疲力竭了,但恰恰相反,他很兴奋。埃伦·斯科特可不是凭一时 的兴致行事的女人。这里面恐怕有蹊跷,艾伦·塔克心想,如果我应付得当的话, 我有一种预感,我可以大捞一把。 他在四柱台旅馆订下房间,对柜台后面的职员说:“附近有报社吗?” “街那头便是,先生。往左走,过两个街区。你一看就知道。” “谢谢你啦。” “不客气。”① 「①原文为西班牙语。」 塔克一边向大街走去,看看午睡之后又充满生机的城市,一边在想着他被派来 带回去的那个神秘的姑娘。这件事非同小可。但是为什么如此重要呢?他仿佛又听 到了埃伦·斯科特的声音。 如果她还活着,带她回来见我。你不要跟其他人谈及此事。 好的,夫人。我怎么跟她说呢? 就简单地告诉她,她父亲的一位朋友想见她。她就会来的。 塔克找到了报社。他走了进去,屋里有五六个人坐在桌旁工作。他走到一个人 面前。“对不起,我想见见主编。” 那个人指了指一间办公室。“在那里面,先生。” “谢谢。”② 「②原文为西班牙语。」 塔克向那扇开着的门走过去,朝里看了看。一个三十五六岁的男人坐在书桌旁, 正忙着编报。 “对不起,”塔克说,“我能跟您谈一会儿吗?” 那人抬起头。“什么事?” “我正在寻找一位小姐。” 主编笑了笑。“我们不都在找吗,先生?” “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被遗弃在一幢农舍门口。” 笑容消失了。“哦。她是被拋弃的吗?” “对。”① “您想找到她?” “对。”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呢,先生?” “28年前。” 年轻人耸了耸肩。“那时我还不懂事哪。” 也许事情不很容易办。“您能介绍一个能帮我忙的人吗?” 主编仰靠在椅子背上,思考起来。“说真的,我可以为您介绍。我建议您跟贝 伦多神父谈谈。” ※※※ 贝伦多神父坐在自己的书房里,牧师袍盖住了他瘦弱的双腿,他在听这位陌生 人说话。 艾伦·塔克说明来意之后,贝伦多神父说:“您怎么想知道此事呢,先生?这 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了。您对此事有何兴趣?” 塔克踌躇了一下,小心谨慎地选用他的词句。“我不能随便说。我只能告诉您, 这对那个姑娘没有害处。您能告诉我,她当时被抛弃的那幢农舍在哪儿——” 那幢农舍。记忆像潮水一样涌向他的脑海,使他想起莫拉斯送那小孩到医院后 的第二天来找他的情景。 “我看她快死了,神父。我们该怎么办呢?” 贝伦多神父给他的朋友、警察局局长唐·莫拉戈打了个电话。 “我认为这个孩子是到阿维拉的游客遗弃的。您能查查大小旅店,看看有没有 带着小孩来,又丢下孩子走的人吗?” 警察查遍了所有旅馆必须登记的住宿卡片,但是都没有用。 “这个孩子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唐·莫拉戈说。 他不知他离事实真相是如此接近。 贝伦多神父将小孩抱到孤儿院的时候,梅塞德丝·安赫莱斯曾经问过:“这孩 子有名字吗?” “我不知道。” 梅塞德丝·安赫莱斯看了看神父怀里的孩子。“这样吧,我们给她取个名字吧。” 当时她刚读完一部爱情小说,她很喜欢书中女主角的名字。 “梅甘,”她说,“我们就管她叫梅甘吧。” 14年之后,贝伦多神父又将梅甘送到了西多会修道院。 ※※※ 此事过了这么多年,这个陌生人又来寻找她。生活总是经过一番周折起落又回 到原点,贝伦多神父心想:由于某种神秘的原因,梅甘的生活也要回到原点了。不。 不是梅甘。那是孤儿院给她取的名字。 “请坐,先生,”贝伦多神父说,“有很多事要告诉您哪。” 这样,他说了起来。 神父说完之后,艾伦·塔克静静地坐在那儿,他在迅速思考。埃伦·斯科特对 一个早在28年前被遗弃在一幢农舍的小孩感兴趣,一定有什么特殊原因。根据贝伦 多提供的情况,这是个现在名叫梅甘的女人。 告诉她,她父亲的一位朋友想见她。 如果他没记错,拜伦·斯科特及其妻子、女儿是许多年前在西班牙某地飞机失 事时身亡的。此事与那件事有联系吗?艾伦·塔克顿时升起一阵兴奋之感。 “神父——我想去修道院见见她。这事很重要。” 神父摇了摇头。“恐怕太晚了。两天前政府军袭击了修道院。” 艾伦·塔克瞪大眼睛看着他。“被袭击了?修女们怎么样了?” “她们都被捕了,被押送到马德里去了。” 艾伦·塔克连忙站起身来。“谢谢您啦,神父。”他想赶上去马德里的最早的 航班。 贝伦多神父接着说:“四个修女逃走了。其中就有梅甘。” 事情变得复杂起来。“她现在在哪儿呢?” “谁也不知道。警察和部队都在搜捕她和其他修女。” “我明白了。”在一般情况下,艾伦·塔克会打电话给埃伦·斯科特,告诉她 他已经陷入死角。但是侦探的本能告诉他,眼下的形势值得继续调查。 ※※※ 他给埃伦·斯科特打了电话。 “事情很复杂呀,斯科特夫人。”他将神父的话重复了一遍。 电话里很长一阵沉默。“谁也不知她在哪儿吗?” “她和其他人在逃亡之中,但是她们不会躲得太久,警察和西班牙的一半军队 都在搜捕她们。她们一露面,我就会赶到的。” 又是一阵沉默。“这对我很重要呀,塔克。” “是的,斯科特夫人。” ※※※ 艾伦·塔克又回到报社。他很走运,报社还没有关门。 他对主编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查看一下你们的档案。” “您是在找特殊的事情吗?” “对。这里曾发生过一次飞机失事。” “多久以前,先生?” “28年前。1948年。” 艾伦·塔克花了15分钟找到了要找的内容。头版新闻标题展现在他的眼前。 〖飞机失事造成总裁一家遇难 1948年10月1 日。斯科特企业总裁拜伦·斯科特及妻子苏珊、一岁的女儿帕特 里夏在一次飞机失事中被烧死……〗 这次我可交好运啦!他感到自己的脉搏在剧烈地跳动。如果这正如我所料,我 就是个富翁了……一个大富翁了。 她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感到贝尼托·帕塔斯在她身上。他的身体使她感到极 为舒服。她将他抱得更紧,开始抚摸他,使他激动起来。可是什么事不对劲。我杀 死了帕塔斯,她心里想,他已经死啦。 露西娅睁开眼睛,坐了起来,浑身颤抖,疯了似的向四周张望。贝尼托不在那 儿。她在森林里的一个睡袋之中。有件东西压着她的大腿。露西娅将手伸进睡袋, 拿出裹着的十字架。她瞪着它,喜出望外。上帝为我创造了奇迹,她心想。 露西娅不知十字架怎么会到这里来的,她也不在乎这一点。她终于把它弄到手 了。她现在唯一要做的便是丢开其他人,自己逃走。 她爬出睡袋,朝特雷莎修女睡的地方看去。她不在了。露西娅朝四周的一片黑 暗看了看,勉强可以看到空旷地边上托马斯·圣胡尔霍的身影,背朝着她。鲁维奥 在什么地方,她不敢肯定。那不要紧。是离开这儿的时候了,露西娅心想。 她开始移动脚步走到空旷地边缘,避开圣胡尔霍。她猫着腰,这样不会被发现。 正在那时,爆发了一场大乱。 ※※※ 法尔·索斯特罗上校要指挥部队了。首相亲自命令他与拉蒙·阿科卡上校密切 合作,捉住海梅·米罗和修女。但是命运给他带来福气,让其中一位修女落入了他 的手中。如果能抓住那些恐怖分子,我将独享一切荣誉。 干吗与他分享这种荣誉呢?去他娘的阿科卡上校,法尔·索斯特罗心想,这次 荣誉是属于我的。也许这么一来“奥普斯·蒙多”将用我,而不用阿科卡了,不理 睬他那些下象棋和钻进人们脑子里的胡说八道。对,该教训这个带伤疤的大个儿一 顿了。 索斯特罗给手下下达了详尽的命令。 “不要抓任何俘虏。你们是在跟恐怖分子交手。直接开枪打死他们。” 庞特少校犹豫起来。“上校,上面跟米罗的人一道的有修女呢。我们要不要— —” “让恐怖分子躲在修女身后吗?不,我们不能冒这种危险。”索斯特罗选了12 个人同他参加袭击,检查他们是否已全副武装。他们悄然无声地在黑暗之中移动, 来到山坡边。月亮消失在乌云后面。这时简直伸手不见五指。这下好了。他们根本 看不到我们。 索斯特罗的手下各就各位,他大声喊道:“放下武器,你们被包围了。”这样 做只不过是作表面文章,紧接着他便命令道:“开火!狠狠地打!” 12支自动步枪开始向空旷地扫射。 托马斯·圣胡尔霍没来得及逃跑。一排机枪子弹打中了他的胸膛,他还没有倒 下就已经死了。开火的时候,鲁维奥在空旷地另一方的边缘上。他看着圣胡尔霍倒 下,连忙就地一滚,抬起枪准备还击,但没有开枪。空旷地处在漆黑一团之中,士 兵在盲目地扫射。如果他还击,就会暴露目标。 他看到露西娅趴在地下,离他两码之远,他感到吃惊。 “特雷莎修女在哪儿?”他轻声问。 “她——她不见了。” “趴下。”鲁维奥对她说。 他一把抓住露西娅的手,作Z 字形向森林跑去。他们跑着,子弹很危险地从他 们身边擦过,一会儿露西娅和鲁维奥便跑进树林中。他们仍然不停地跑。 “跟紧我,修女。”他说。 他们听到身后袭击者的声音,但是渐渐地,声音消失了。在森林的一片墨黑之 中追赶任何东西都是徒劳的。 鲁维奥停住脚步,好让露西娅喘口气。 “我们现在把他们甩了,”他对她说,“但是我们得继续往前走。” 露西娅喘着粗气。 “如果你想休息一会儿——” “不。”她说。她已精疲力竭,但是她决不想被他们抓住。尤其是现在她将十 字架弄到手的时候。“我很好,”她说,“我们赶快离开这儿吧。” ※※※ 法尔·索斯特罗上校面临灾难。一个恐怖分子被击毙,但是有多少逃跑了,只 有上帝知道。他没有抓到海梅·米罗,他手上只有一个修女。他明白,他要将发生 的一切向阿科卡上校报告,而他可不想这样做。 ※※※ 艾伦·塔克给埃伦·斯科特的第二个电话比第一个更加令她不安。 “我得到了一些更有趣的消息,斯科特夫人。”他小心谨惧地说。 “什么?” “我在这儿查了一些旧报的档案,想找到更多有关那个女孩的信息。” “后来呢?”她准备好面临将发生的一切。 塔克保持声音正常。“那个女孩好像是在你们的飞机坠毁时被遗弃的。” 沉默。 他接着说:“就是造成您丈夫的兄嫂和他们的女儿帕特里夏死亡的那次。” 敲诈。这根本没有其他解释。这么看来,他已经发现了。 “没错,”她平平常常地说,“我早应该跟你提及此事。你回来后我再向你解 释一切。关于那个女孩,你还有更新的消息吗?” “没有。不过她躲不了多久。整个国家都在寻找她。” “一发现她,马上告诉我。” 电话挂了。 艾伦·塔克坐在那儿,眼瞪瞪地看着断了线的听筒。她是个冷酷的女人哪,他 赞赏地心想,我真想知道她对有一个同谋有怎样的感受? ※※※ 派他去是我的过错啊,埃伦·斯科特心里这么想,现在我得让他就此止步。这 样的话,她怎么处理那个女孩子呢?一个修女!直到见到她,我才能给她下结论。 她的秘书按响了她的对讲机。 “董事们在会议室等您,斯科特夫人。” “我就来。” ※※※ 露西娅和鲁维奥继续在林中穿行,他们一路磕磕绊绊,一步一滑,还要对付树 枝、草丛和昆虫,每走一步就离追击他们的人远一步。 最后,鲁维奥说:“我们可以在这儿停下了。他们不会发现我们的。” 他们在高山上茂密的森林之中。 露西娅躺在地上,不停地喘着粗气。她脑子里又一次出现了刚才见到的那幕可 怕的情景。托马斯毫无警觉就倒下了。那些畜生是想杀死我们所有人,露西娅心里 想。她还活着的唯一原因就是因为有坐在她身边的这个男人。 她看着鲁维奥,这时他站起身来,巡视周围。 “我们下半夜可以在这儿过,修女。” “好吧。”她很不耐烦,只想赶快走,但是累得够呛,该休息休息了。 鲁维奥仿佛知道她的心事,说:“天一亮,我们就上路。” 露西娅感到肚子里咕噜作响。正当她想这件事的时候,鲁维奥说:“你一定饿 了吧——我去找点吃的。你一个人在这儿不害怕吧?” “不。我没事的。” 这个魁梧的男人在她身边蹲下。 “请别害怕。在修道院待了那么多年,又来到尘世,这对你来说实在不易,这 我清楚。一切事情在你看来都很怪吧。” 露西娅抬头望着他,平淡地说:“我会尽量适应的。” “你很勇敢,修女。”他站起身,“我就回来。” 她看着鲁维奥消失在树林之中。该是作决定的时候了。她有两种选择:她可以 现在就逃跑,设法到附近的一个城市,用金十字架作交易换取护照;或者可以和这 个男人待在一起,直到他们远离那些士兵。那样更安全,露西娅肯定地想。 她听到树林中有声音,连忙转过身来。是鲁维奥。他面带微笑,走到她跟前。 他手中捧着贝雷帽,里面装满了西红柿、葡萄、苹果。 他在她身边坐下。“早餐。本来可以再有一只肥美的鸡,不过我们不能用火烧 鸡,否则会暴露目标的。在山底下就有一个农庄。” 露西娅瞪眼看着贝雷帽里的东西。“妙极了。我饿死啦。” 他递给她一只苹果。“吃这个吧。” 他们吃完了。鲁维奥在说话,但露西娅满脑子想着自己的心事,没注意听。 “你说你在修道院有十年了,修女?” 露西娅从沉思中清醒过来。“什么?” “你在修道院待了十年了吗?” “哦,是的。” 他摇了摇头。“那么,对于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你都一无所知喽。” “嗯——一点也不清楚。” “过去十年中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修女。” “是吗?” “可不是?”鲁维奥认真地说,“佛朗哥已经死了。” “不是吧。” “哦,是死了。去年。” 指明一个叫唐·胡安·卡洛斯的人作为他的接班人,她这么想。 “说起来真难以置信,月球上第一次有人行走了。这是事实呀。” “真的?”实际上是两个人,露西娅想,他们叫什么来着?内尔·阿姆斯特朗 和叫巴兹什么的。 “哦,是的。北美洲人。现在有一种飞得比声音还快的客机。” “真难以置信哪。”我迫不及待要驾车去乘协和式飞机哩,露西娅心想。 鲁维奥像个孩子,非常乐意向她讲述世界大事。“葡萄牙发生了一场革命。美 国总统尼克松卷入了一桩特大丑闻,并因此而辞职了。” 鲁维奥实在可爱,露西娅心里确信地想。 他拿出一包公爵牌香烟,这是西班牙一种刺激性很强的烟。“我想抽烟,你不 会生气吧,修女?” “不。”露西娅说,“你抽就是。” 她看他点燃了烟,烟钻进她鼻孔的一刹那,她极想抽上一支。 “我抽一支,你不介意吧?” 他吃惊地望着她。“你想抽烟吗?” “只是想知道是什么味道。”露西娅迅速地说。 “哦,当然可以。” 他把烟盒递给她。她抽出一支香烟,放在两片嘴唇之间,然后他为她点上。露 西娅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进入肺部时,她觉得非常舒服。 鲁维奥看着她,感到纳闷。 她咳嗽起来。“这么说,香烟就这么个味道呀。” “你喜欢吗?” “不怎么喜欢,不过——” 露西娅又深深地、满足地吸了一口。上帝呀,她多么想抽烟哪。不过她心里明 白,她必须小心谨慎。她不想引起他的怀疑。于是,她拿出香烟,笨手笨脚地用手 指夹着。她在修道院只待了几个月,然而鲁维奥是对的。又来到尘世上似乎真的感 到稀奇。她真想知道梅甘和格拉谢拉此时正在干什么。特雷莎修女究竟发生了什么 事?她被士兵抓住了吗? 这时露西娅的眼睛感到疼起来。这是一个漫长、紧张的夜晚。“我想我要打个 盹。” “别担心。我会为你放哨的,修女。” “谢谢你啦。”她微笑着说。不一会儿她就进入了梦乡。 鲁维奥·阿尔扎诺低头望着她,心想:我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女人。她是个超 乎世俗、信奉上帝的人,然而与此同时,她又具有凡人的一切。今天夜里她和男人 一样勇敢。你是个异乎寻常的女人,鲁维奥·阿尔扎诺一边看着她睡觉,一边心里 这么想,上帝的小修女。 法尔·索斯特罗点燃了第十支香烟。我不能再拖延了,他暗自决定,坏消息最 好尽快掩盖。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使自己镇定下来,然后开始拨电话号码。拉蒙· 阿科卡接了电话,这时索斯特罗说:“上校,昨天夜里我们袭击了恐怖分子的一个 营地,我得到情报说海梅·米罗在那儿,我想此事应当让你知道。” 一阵危险的沉默。 “你抓住他了吗?” “没有。” “你采取这种行动没征求过我的意见呀?” “来不及——” “但来得及让海梅逃走。”阿科卡的声音充满怒火,“你凭什么采取这种如此 重要的行动呢?” 索斯特罗倒抽一口冷气。“我们抓住了修道院的一个修女。是她带我们去找米 罗和他手下的人的。袭击中我们打死了其中一个。” “但其余的全跑了吗?” “是的,上校。” “那个修女现在何处?难道你让她也逃跑了吗?”他的语气强硬。 “没有,上校,”索斯特罗迅速地说,“她就在这个营地。我们一直在审问她, 而且——” “别动手。我亲自审问她。我一小时后就到。我赶到之前,你设法别让她逃跑。” 他啪的一声放下听筒。 ※※※ 恰好一小时之后,拉蒙·阿科卡上校到达了关押特雷莎修女的营地。同他一道 来的还有他的反恐特别行动小组的12名部下。 “把那个修女带来见我。”阿卡科上校命令道。 特雷莎修女被带到总部帐篷,阿科卡上校在等候她。她走进帐篷时,他彬彬有 礼地站起身来,冲她微笑。 “我就是阿科卡上校。” 终于见到了!“我知道您会来的。上帝告诉我了。” 他高兴地点了点头。“是吗?那好哇。请坐吧,修女。” 特雷莎修女很紧张,不敢坐下。“您一定要帮助我呀。” “我们互相帮助吧。”阿科卡上校向她保证,“你是从阿维拉的西多会修道院 逃出来的,对吗?” “对。真可怕呀。所有那些人。他们干着邪恶的事情,还——”她结结巴巴地 说。 还干着愚蠢的事情。我们让你和其他人逃跑了。“你怎么到这儿来的,修女?” “上帝送我来的,像往常一样,他在考验我——” “除了上帝之外,还有一些男人带你到这儿来的吧?”阿科卡上校耐心地问道。 “对。他们绑架了我。我必须从他们手中逃脱。” “你告诉了索斯特罗在哪儿可以找到那些人吧?” “是的。那些邪恶的东西。一切都是拉乌尔在背后策划的,您明白吧。他让人 带给我一封信,说——” “修女,我们想要找到的那个人叫海梅·米罗。你见过他吗?” 她颤抖起来。“见过的。哦,见过的。他——” 上校向前倾了倾身子。“好极了。现在,你必须告诉我在哪儿可以找到他。” “他和其他人在去埃塞的路上。” 他皱起眉头,感到迷惑不解。“去埃塞?去法国吗?” 她的话是一派胡言。“对。莫妮克拋弃了拉乌尔,他就派人绑架我,是因为那 孩子,所以——” 他尽量控制他越来越不耐烦的情绪。“海梅和他的手下在向北面逃亡。埃塞可 是在东面哪。” “你决不能让他们把我带去见拉乌尔呀。我不想再见他,这你会明白的。我不 能见他——” 阿科卡粗鲁地说:“我根本对他妈的拉乌尔不感兴趣。我想知道在哪儿我可以 找到海梅·米罗。” “我告诉您了。他在埃塞等着我。他想要——” “你在说谎。我看你是想保护米罗吧。我说,我不想伤害你,所以再一次问你。 米罗在哪儿?” 特雷莎修女无可奈何地瞪着他。“我不知道,”她轻声地说,茫然地看了看四 周,“我不知道。” “刚才你还说他在埃塞。”他的声音像是甩了一鞭。 “是呀。是上帝告诉我的。” 阿科卡上校听够了。这婆娘不是疯子,就是个出色的演员。无论如何,她这些 谈论上帝的话使他感到恶心。 他转过身来,对他的助手帕特里克·阿列塔说:“这个修女的脑子得刺激一下。 把她带到军需兵帐篷。也许你和你的手下可以帮助她回忆起海梅·米罗在哪儿。” “是,上校。” 帕特里克·阿列塔和他的手下是袭击阿维拉修道院的小队的一部分。 四修女逃走,他们负有责任。好了,我们现在可以补偿了,阿列塔心想。 他转身对特雷莎修女说:“跟我走,修女。” “是的。”亲爱的、神圣的基督,谢谢你啦。她又胡说起来:“我们现在就走 吗?您不会让他们把我带到埃塞去吧?” “不会的,”阿列塔向她保证,“你不会去埃塞的。” 上校是对的,他心里想,她在跟我们耍花招。好吧,我们来让她看看一些新把 戏。我要看她是乖乖地躺下,还是尖声喊叫。 他们来到军需兵帐篷时,阿列塔说:“修女,我们再给你一次机会。海梅·米 罗在哪儿?” 他们不是问过我这个问题了吗?或者那是另外一个人?是在这儿或者——这一 切是多么混乱啊。“他为拉乌尔绑架了我,因为莫妮克抛弃了他,而且他以为——” “好吧。如果你想这样的话,”阿列塔说,“我们有办法让你头脑清醒一下。” “是的,求求你。一切都那么令人迷惑不解。” 阿科卡手下的五六个人走进帐篷,后面跟着索斯特罗手下的穿制服的士兵。 特雷莎抬起头。她茫然地眨着眼睛。“这些人送我去修道院吗?” “他们会做比那个更好的事情,”阿列塔咧嘴大笑起来,“他们要送你进天堂, 修女。” 那些人走近她,把她包围起来。 “你穿的衣服挺漂亮嘛。”一个士兵说,“你肯定你是个修女吗,亲爱的?” “哦,当然是。”她说。拉乌尔曾叫她亲爱的。这个人是拉乌尔吗?“你明白 吧,我们得换衣服躲开那些士兵。”可是这些家伙就是士兵。一切都乱套了。 一个士兵把特雷莎推倒在帆布床上。“你丑不出众,不过让我们瞧瞧你衣服里 面是什么模样吧。” “你们想干什么?” 他伸过手去,撕开她的上衣,与此同时另一个人撕开了她的裙子。 “老妇有这样的身段不坏嘛,是吧,伙计们?” 特雷莎尖叫起来。她抬头看看围着她的士兵。上帝将置他们于死地。他不会让 他们碰我的,因为我是他的人。我是和主在一起的人,喝着他纯洁的泉水长大。 一个士兵解开了他的腰带。一会儿她感到粗壮的手将她的两腿分开。当那个士 兵趴到她身上时,她又一次尖叫起来。 “现在,上帝呀,现在就惩罚他们吧。” 她等着雷鸣和闪电消灭他们所有人。 又一个士兵趴在她身上。她的眼前是一片红色的朦胧景象。特雷莎躺在那儿等 待上帝来攻击,几乎没有意识到那些士兵在蹂躏她。她不再感到疼痛了。 阿列塔上尉站在帆布床边。几个人侮辱了特雷莎一番之后,他说:“够了吧, 修女?你随时都可以阻止这种事,只要你告诉我海梅·米罗在哪儿。” 特雷莎修女没有听到他的话。她的脑子里尖叫道:主呀,用你的力量惩罚他们 吧。像你在所多玛城和蛾摩拉城①消灭那些家伙一样消灭他们吧。 「①所多玛和娥摩拉都是《圣经》里所记载的因居民罪恶深重而被神毁灭的古 城。」 令人无法相信的是,上帝没有回答。这不可能呀,因为上帝无处不在。她清醒 过来。当第六个士兵压在她身上的时候,她突然领悟到,上帝没有听到她说话,上 帝根本就不存在。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崇拜一种至高无上的力量,忠心耿耿地为上帝 效力。可是至高无上的力量根本不存在。要是上帝存在的话,他早就来救我了。 那片红色的朦胧景象在特雷莎修女的眼里消失,她第一次看清了周围的一切。 帐篷里起码有12个士兵在等着轮奸她。阿列塔上尉在床的一头站着观看。排着队的 士兵都是全身穿着制服,衣服都懒得脱。一个士兵从特雷莎身上起来,另一个又趴 在她身上。 上帝绝不存在,而尘世间只有魔鬼,这些人都是他的帮凶,特雷莎心想,他们 都不得好死,他们所有的人。 当那个人压在她身上的时候,特雷莎一把从他的枪套中拔出手枪,谁都没有来 得及反应,她已将手枪对准了阿列塔。子弹打穿了他的喉咙。然后她用枪对准其他 士兵,连开数枪。其他人还没有警觉过来,向她开枪之前,已有四人倒下。因为她 身上那个士兵压着她,他们不容易瞄准。特雷莎修女和最后一个轮奸者同时被击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