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董事会的成员围坐在会议室的桌旁,一面喝咖啡,吃着硬面包圈和奶酪,一面 在等莱斯莉。 莱斯莉走进会议室就说:“女士们,先生们,很抱歉让大家久等了。亨利向你 们致意。” 自从莱斯莉参加第一次董事会以后,局势已经有了变化。 当初他们有意怠慢她,视她为干涉他人事务的女人。但是,莱斯莉逐渐熟悉了 业务,能提出有价值的建议,因而赢得了他们的尊敬。此刻会议即将开始,莱斯莉 对正在煮咖啡的艾米说:“艾米,我想要你参加会议。” 艾米很惊讶地望着她,说道:“我的速记水平恐怕不能胜任,钱伯斯夫人。西 恩西娅更胜任——” “我并不要求你把会议的细节都作记录,只是把结束时通过的决议记录下来。” “那好,夫人。”艾米拿起笔记本和笔,坐在靠墙边的椅子上。 莱斯莉对董事们说:“我们要讨论一个问题。我们与印刷工人工会签订的合同 差不多到期了。谈判一直谈了三个多月,还没有能够达成一个协议。我们要作出决 定,而且要尽快作出决定。我给各位的报告,大家都已经看过。我现在想听听你们 的意见。” 她目光落在格尼·奥斯鲍恩身上,他是当地一家法律公司的合伙人。 “莱斯莉,你要叫我表示意见,我认为他们已经得到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如果 今天他们要什么你就给什么,那么明天他们会提出更多的要求。” 莱斯莉点点头,看看阿依·德雷克塞尔,那是当地一家百货公司的老板。“阿 依?” “我不得不表示同意。限产超雇的要求弄得不停。如果我们给予他们一些满足, 我们也应该得到一些回报。照我看,我们经得起罢工,他们经不起。” 别的董事们的意见都是这样。 莱斯莉说:“我不同意大家的看法。”在座的都吃了一惊,看着她。“我认为 应该答应他们的要求。” “简直是荒唐。” “他们会瓜分报社。” “他们就不可收拾。” “你不能向他们屈服。” 莱斯莉听他们议论,等大家说完以后,她说:“乔·瑞里是讲理的人,他认为 他提的要求有道理。” 坐在墙边的艾米正在记录大家的讨论,她大为震惊。 一位女董事发了言:“莱斯莉,你竟然站在他一边,我感到很意外。” “我不站在任何人一边,只是认为在这个问题上我们要理智一些。不管怎么说, 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我们投票。” 她朝艾米看去,吩咐说:“我要你记录的就是这个。” “是,夫人。” 莱斯莉对董事们说:“反对工会要求的,请举手。”十一名董事都举起了手。 “要记录下来:我投的是赞成票,董事会的其他成员都表示反对接受工会的要求。” 艾米正在记录,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莱斯莉说:“好了,就讨论到这儿。”她站起身,“如果没有别的事……” 其他的人都站了起来。 “谢谢大家。”她看着他们离开了会议室,然后对艾米说:“请把记录打印出 来好吗?” “立即打印,钱伯斯夫人。” 莱斯莉往自己办公室那儿走。 不一会儿,电话铃响了。 “瑞里先生的电话,在一号机。”艾米说。 莱斯莉拿起话机:“你好。” “我是乔·瑞里。我只是想向你表示感谢,感谢你所作出的努力。” 莱斯莉说:“我不明白……” “我是指董事会议。我听到了会议情况。” 莱斯莉说:“这就怪了,瑞里先生。董事会开会的情况是保密的呀。” 乔·瑞里笑格格地说:“直说了吧,在下层人员中我有的是朋友。不管怎么说, 你作出的努力我认为是了不起的。可惜没有通过,太遗憾了。” 稍稍停了一会以后,莱斯莉慢吞吞地说:“瑞里先生,……如果我能让它生效 怎么样?” “此话怎讲?” “我有办法,不过我不想在电话里就讨论这样的事。我们能不能在什么地方碰 面……秘密地?” 对方停顿了片刻。“行。你看在哪儿?” “找个地方,谁也认不出我们。” “在金杯咖啡馆好不好?” “好,一小时以后我去。” “我等你。” 金杯咖啡馆是个名声狼藉的地方,位于菲尼克斯的下流地段,靠近铁路一带, 连警察都警告行人远离那儿。莱斯莉进去时,乔·瑞里已经就座在角落的小间里。 他见她往他那儿走,就站起身。 “谢谢你到这儿来了。”莱斯莉说。他们都坐下了。 “我到这儿来,是因为你说过,可能为我想出办法,以便得到合同。” “正是。我以为,董事们很蠢,目光短浅。我设法说服他们,可是他们不听。” 他点头称是。“我知道这个情况。你劝说他们答应与我们签订新的合同。” “是那样的。他们认识不到你们印刷工人对我们报纸是多么重要。” 他仔细对她打量着,感到困惑不解,问道:“可是,大家投票否决了你,我们 怎么能……?” “他们否决我,唯一的原因是他们把你们工会不当一回事。如果你们避免长期 罢工,不至于因此而有可能使报纸走上绝路,那么你们就要向他们显示—下:你们 是认真对待的。” “这是什么意思?” 莱斯莉神色紧张地说:“我同你说的—定要严格保密,不过你们要达到自己的 目的,这是唯一的办法。问题很简单。他们以为你们是虚张声势,以为你们只不过 口头说说而已。你们要向他们表明:你们真干。合同到这个星期五半夜就到期了。” “是啊……” “他们指望你们不声不响地溜走。”她向前欠着身子说,“不能那么做!”他 全神贯注地听:“要显示一下:没有你们,他们的报纸就办不成。不能像个绵羊就 那么乖乖地走了。要干些破坏活动。” 他睁大了眼睛。 “我并不是要你们干什么严重的事。”莱斯莉赶忙说,“只要表明动真的就够 了。截断几根电缆,让一两台印刷机不能使用。让他们知道:他们需要你们来管理。 不过要注意,损坏的东西能在一两天内修好。这样做会吓吓他们,叫他们清醒。他 们最终会明白与他们打交道的是什么样的人。” 乔·瑞里坐在那儿,久久打量着莱斯莉。他说:“你真是个了不起的夫人。” “没什么。我考虑过了,我有个简单的选择。你们可以搞点小破坏,而破坏的 东西能很容易纠正,迫使董事会与你们打交道;要么你们不声不响出走,只好长期 罢工,报纸也许永远得不到恢复。我所关心的是保护好报纸。” 瑞里渐渐绽开了笑容,高兴地说:“钱伯斯夫人,我给你买杯咖啡去。” “我们罢工了!” 星期五半夜过了一分钟,在乔·瑞里的指挥下,印刷工人采取了行动。他们拆 掉了机器的零件,打翻了满是设备的操作台,火烧了两台印刷机器。一名卫兵企图 制止他们,被打得鼻青脸肿。印刷工人们一开始只是想毁坏几台机器,可是在激动 之中头脑发热,其破坏行动也就越来越激烈了。 “我们给点颜色给这些狗日的看看,免得把我们随意作弄。”一个工人大叫着。 “没有我们,就没有报纸!” “我们是星报的主人!” 叫声四起,工人的行动也越来越激烈。印刷车间渐渐弄得一团糟。 正在大家群情激奋的时候,车间的四周突然亮起了闪光灯。工人们停止了手脚, 看看周围,一个个目瞪口呆。靠车间的各个门口,电视摄影机正在拍摄激烈而又破 坏的场面。摄影机旁有新闻记者,来自《亚利桑那论坛》、《菲尼克斯公报》以及 其它几家新闻单位,把乱糟糟的地方挤得满满。在场的至少有十几名警察和消防人 员。 乔·瑞里看看周围,大为震惊:这帮家伙怎么来得如此迅速?随着警察开始向 这儿聚拢,消防队员拉开水龙带,瑞里一下子明白过来,仿佛肚子上被人猛踢了一 脚。莱斯莉·钱伯斯让他上了圈套!当工会如此破坏的场面一旦传送出去,人们就 不会同情他们,公众舆论将会谴责他们。那个臭娘们精心安排了这一切…… 电视画面很快播放了出去,电台对肆意破坏的场面作了详细的报道,全世界的 新闻单位刊登了详情,都在报道罪恶的雇员翻脸不认人,目标竟对准了喂养他们的 主人。对于《菲尼克斯星报》来说,这是公共关系一大胜利。 莱斯莉作了精心准备。她早就一方面偷偷派星报的某个执行董事到堪萨斯去学 习如何管理大型出版业,另一方面教那些非工会雇员学习新型的非铅字排版技术。 破坏事件一发生,另外两家罢工的工会,即邮政工和刻版工,便来和星报打上了交 道。 星报挫败了工会组织,并开始采用了现代化的技术,盈利扶摇直上。一夜之间, 产量猛增了百分之二十。 罢工以后的第二天早上,艾米被解雇了。 婚礼两年以后,一个星期五下午稍晚一些时候,亨利感到消化不良。到了星期 六上午,他感到胸痛。莱斯莉叫来了救护车,迅速送他进了医院。到了星期天,亨 利·钱伯斯去世了。 他的整个产业丢给了莱斯莉。 葬礼后的星期一那天,克雷格·麦克阿里斯特来见莱斯莉。“我想同你商讨一 些法律上的事务,不过这是不是有点太过急——” “不。”莱斯莉说,“我很正常。” 亨利的死所产生的影响比莱斯莉预计的要大。他为人友好,受人喜欢。她利用 他,因为她想靠他帮忙来对奥列佛进行报复。可是不知怎的,亨利的死成了她要消 灭奥列佛的另一个理由。 “对于星报你想怎么经营?”麦克阿里斯特问道,“我以为你并不想在这方面 花时间。” “我正是想把报纸办好。我们的报社要扩大。” 莱斯莉叫人送来一本《编辑主任》,那是一种职业杂志,上面记录了整个美国 的报纸经纪人。她选择了迪克斯、凡·艾森以及新墨西哥州圣菲的联合通讯社进行 了联系。 “我是亨利·钱伯斯夫人,我想再买一家报社,不知道买哪一家合适……” 联系的结果落在俄勒冈州哈蒙德的《太阳报》那一家。 莱斯莉对麦克阿里斯特说:“我想要你乘飞机去那儿,看看那家报社的情况。” 两天以后,麦克阿里斯特打电话告诉莱斯莉:“钱伯斯夫人,《太阳报》的事 就算了吧。” “出了什么问题?” “问题是:哈蒙德是个小镇,只有两家报纸。《太阳报》的日销量只有一万五 千份;另外一家是《哈蒙德新闻报》有两万八千份的发行量,几乎是《太阳报》的 两倍。《太阳报》的老板要价是五百万美元。这样的交易没有什么意思。” 莱斯莉沉思了片刻,然后说:“你等一下我,我马上动身去那儿。” 莱斯莉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察看了报社,认真查阅了报社的账册。 “《太阳报》无法和这里的《新闻报》竞争,”麦克阿里斯特对她说,“《新 闻报》的发行量还在扩大,而《太阳报》在过去五年里发行量每况愈下。” “我知道,”莱斯莉说,“我打算买下来。” 他吃惊地望着她。“你打算什么?” “打算买下来。” 买卖在三天之内就达成了交易。《太阳报》的老板卖掉了报纸心里很高兴。 “那女人上了我的当,买下了报纸,”他洋洋得意地说,“付了我整整五百万。” 《哈蒙德新闻报》的老板沃特·梅列威瑟来拜访莱斯莉。 他友好地说:“我知道了,你是我新的竞争伙伴。” 莱斯莉点点头:“你说得对。” “如果你在这儿的工作不尽人意,或许你会有意把《太阳报》转卖给我。” 莱斯莉笑了笑,答道:“如果工作真的开展顺利,也许你会有意把《新闻报》 卖给我。” 梅列威瑟哈哈一笑,对她说:“那一言为定。钱伯斯夫人,祝你吉星高照。” 梅列威瑟回到《新闻报》社时,信心十足地说:“六个月之内,我们将占有《 太阳报》。” 莱斯莉回到了菲尼克斯。她对黎里·班尼斯特,即《星报》的编辑主任说: “你随我一道去俄勒冈的哈蒙德,我想让你去管理报社,使它有立足之地。” “我同麦克阿里斯特先生谈过了,”班尼斯特说,“报纸无立足之地。他说接 下来会是一场灾难。” 她仔细盯了他一会。“照我说的办。” 莱斯莉到了俄勒冈,她召集了《太阳报》的全体雇用人员开了会。 “从现在起,报纸的经营方式稍作调整。”她对大家说,“这个城镇只有两家 报纸,我们打算要把两家报纸都经营起来。” 《太阳报》的编辑主任德里克·佐恩斯说:“请原谅,钱伯斯夫人,我不清楚 你是否了解报纸的现状。我们报纸的销量低于《新闻报》,而且每个月的销量都在 下降。我们毫无办法赶上去。” 莱斯莉对他说:“我们不但要赶上去,而且还要把《新闻报》挤垮。” 会议室的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大家都有同样的念头:女人和外行应该永远 别沾报纸的业务。 “那么你打算怎么着手呢?”佐恩斯挺客气地问。 “你见过斗牛吗?”莱斯莉问,他眨巴着眼睛。“斗牛?没见过……” “那我对你说吧,当斗牛跑到场子里,斗牛士并不立即就对它下手。他是先放 牛的血,让牛的血向外流,身子渐渐虚弱下来,然后再对它宰割。” 佐恩斯尽力控制自己别笑出声来。他说:“我们打算放《新闻报》的血?” “正是那么干。” “那怎么动手呢?” “从星期一开始,《太阳报》的价格从三十五美分削为二十美分一份,报纸的 广告收费削减百分之三十。到下一周,报纸开辟有奖征答栏目,获胜的读者可以免 费到世界各地旅游。我们立即着手印发竞赛题。” 后来雇员们在一起议论这次会议的时候,大家都认为:买他们报纸的是一个疯 女人。 出血就要开始,但首先出血的是《太阳报》。 麦克阿里斯特问莱斯莉:“《太阳报》损失的钱你心里有数吗?” “我完全清楚。”莱斯莉回答。 “这种局面你打算持续多久?” “到胜利了才罢休,”莱斯莉说道,“不用担心。我们肯定会胜利。” 然而莱斯莉心里很担心:损失很惨重,每一周都在加剧。 发行量继续下跌。刊登广告虽然降了价,但是读者的反应仍然持冷淡态度。 “你的理论行不通。”麦克阿里斯特说,“我们要减少损失。我知道你有大量 的钱源源不断地补贴,可是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 接下来的一周,发行量不再下跌了。 《太阳报》又发行了八个星期以后,才开始回升。 报纸降低了销售价格,削减了刊登广告费,但是使报纸增加销售量的原因还在 于有奖征答栏目。栏目开展十二个星期,参赛者每周都要买报。获奖者可以到南海、 伦敦、巴黎和里约热内卢旅游。获奖者不仅收到奖品,还在报纸的头版上刊登照片。 这样一来,《太阳报》的发行量陡然猛增。 “你是在孤注一掷,”克雷格·麦克阿里斯特说得很勉强,“但是终于奏效了。 ‘”这不是孤注一掷,“莱斯莉说,”任何人在得到什么时不能不付出代价。“ 沃特·梅列威瑟接到最新销售量数字时,勃然大怒。《太阳报》的销售量多年 来首次超过了《新闻报》。 “好吧,”梅列威瑟不屈服地说,“这种愚蠢的把戏你能玩,我也能玩。我想 你是要我们也削减广告刊登费,开展某种有奖征答那一套。” 但是为时已晚。莱斯莉买下《太阳报》十一个月后,沃特·梅列威瑟来见她。 “我打算出售,”他草率地说,“你想买下《新闻报》吗?” “买。” 莱斯莉买下《新闻报》,就在签订契约的当天,她召集了工作人员会议。 她说:“从星期一开始,我们提高《太阳报》的销售价格,广告刊登费增加一 倍,停止有奖征答活动。” 一个月以后,莱斯莉对克雷格·麦克阿里斯特说:“底特律的《模范晚报》正 在出售。那家晚报还拥有一家电视台。我想我们应该做一笔交易。” 麦克阿里斯特表示异意:“钱伯斯太太,关于电视我们一无所知,——” “既无知不可以学吗,是不是?” 莱斯莉的大企业逐步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