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奥列佛对着报纸发愣,简直不能相信这是真的。她怎么能干出这种事?他想起 她在床上所表现的那种热情。他完全误解了。那种热情充满的是仇恨,不是爱情。 奥列佛垂头丧气,心想:我根本就没有办法制止她。 托德·戴维斯参议员看了头版新闻,弄得目瞪口呆。他懂得报纸的威力,也清 楚这样斗下去他会付出多大的代价。他心中决定:要制止她,我亲自出马。 他来到自己的那间参议员办公室,给莱斯莉打电话。“好久不见了,”戴维斯 参议员热情洋溢地说,“太久了。斯图尔特小姐,我非常挂念你。” “我也很挂念你啊,戴维斯参议员。从某种程度上说,我取得的一切都得感谢 你。” 他格格地笑了。“没什么嘛。当你遇到了问题,我能助你一臂之力,我很高兴。” “参议员,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有,斯图尔特小姐。我倒想为你办点事。你知道,我是你的一名忠实读者, 我认为《论坛》的确是一份好报纸。我只是想到我们还没有在报纸上刊登过广告, 这个现象我想扭转。我和好几家大公司有联系,他们要做大量的广告,我是说,广 告的数量很大。我想,像《论坛》这样优秀的报纸应该得到这份可观的收入。” “听你这么说我很高兴,参议员。我们一向能做更多的广告业务。我叫我的广 告业务经理同谁接洽?” “在你的广告业务经理与人接洽以前,我想,我和你先解决一下我们之间的一 件小事。” “什么事?”莱斯莉问。 “这关系到鲁塞尔总统。” “是吗?” “斯图尔特小姐,这件事非常敏感。刚才你还说,你取得的一切成就都还有我 的功劳呢。现在,我也请你帮我一个小忙。” “如能帮忙,我非常乐意。” “总统能在选举中获胜,我也尽了自己一份小小的力量。” “我知道。” “他的工作很出色。当然,每当他作出努力时,受到像《论坛》这样有影响的 报纸的攻击,就使他更加为难了。” “那么你要我帮什么忙呢,参议员?” “是这样的,如果你能停止那些攻击,我将不胜感谢。” “作为回报,我能指望从你的一些公司里得到许多广告业务。” “是大量的,斯图尔特小姐。” “谢谢,参议员。如果你能有更多的回报。再给我打个电话不好吗?” 电话咔嗒一声断了。 马特·贝克待在《华盛顿论坛》自己的办公室里,正在看有关鲁塞尔总统的秘 密情场那份报导。 “这究竟是谁授权发表这样的新闻?”他对自己的助手大声吆喝。 “白塔那里授的权。” “混账。这份报纸不归她管,是我在管。”我为什么不和她一刀两断呢?真见 鬼。他不止一次地在问自己。可是他思索良苦:一年有三十五万美元的薪水,有额 外津贴,还有优先认股权。每一次他要辞职,她就给他加薪,扩大他的权力。再说, 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在世界上一个最强大的女人手下干事,也很有魅力。可是这 个女人干的事,他根本就无法理解。 莱斯莉当初买下《论坛》的时候,就对马特说:“有个卜算家,我想请你雇用。 他叫佐尔泰。” “他已经入了我们对手的辛迪加组织。” “不管。雇佣他。” 后来马特·贝克当天就对她说:“我和佐尔泰谈过,要让他毁约受雇,这个代 价太昂贵了。” “买过来。” 接下来的一周,那个佐尔泰,据马特所知,其真实姓名叫大卫·海伍德,就在 《华盛顿论坛》报社里工作了。他五十多岁,身材矮小,浅黑的皮肤,工作十分认 真。 马特迷惑不解。莱斯莉似乎不是那种对占星术感兴趣的女人。据他所见,莱斯 莉和大卫·海伍德之间并没有任何接触。 然而他没有看见的是:每当莱斯莉作出重大决策的时候,海伍德就到她家中拜 访。 马特在第一天以“发行人:莱斯莉·钱伯斯”的名字印在报头上。她扫了一眼 就说:“改掉,用莱斯莉·斯图尔特。” 马特曾经以为:这个女人要独善其身。然而他想错了。莱斯莉之所以改用娘家 的姓,是因为她要奥列佛·鲁塞尔确切地知道:谁在负责报纸,这对他会发生什么 影响:莱斯莉接过报纸的第二天,她说:“我们要买一家关于健康方面的杂志。” 马特不解地问:“为什么!” “因为健康领域有膨胀的势头。” 事实证明她判断正确。杂志立刻就获得了成就。 “我们的事业要开始扩展,”莱斯莉对马特说,“得派人寻找海外业务。” “好的。” “这儿肥胖的人太多,要把那些只吃饭不干事的记者统统辞退。” “莱斯莉——” “我想雇用正在挨饿的年轻记者。” 每当董事的位置有了空缺,莱斯莉坚持到场参加面试。 她总是听申请者的说话,还要问一个问题:“你的高尔夫球成绩怎么样?”录 取常常依据申请者的回答视情而定。 “这算是什么问题?”马特·贝克第一次听她提问时不免要反问她,“这与高 尔夫球的水平高低有什么关系?” “我并不希望这里工作的人热衷于打高尔夫球。他们要在这儿就职,就要热衷 于《华盛顿论坛》。” 在论坛这个公司里,莱斯莉·斯图尔特的私生活是大家没完没了的议论话题。 她是个漂亮的女人,孑然一身,据大家所知,她不同任何男人有瓜葛,也没有个人 生活。她是首都一位最有声望的女东道主,大人物都争着受到她的邀请出席她的宴 会。可是,人们都在推测:客人一走,只剩下她一人时她干些什么。有谣传说她患 有失眠症,在夜间工作,为斯图尔特霸业设计新的工程。 还有其它一些更加有趣的传闻,但都无法证实。 莱斯莉什么都管:社论、新闻报道,还有广告业务。有一天,她问广告业务部 主任:“为什么我们没有格里森商店的广告业务?”——那是乔治敦一家高层次消 费的商店。 “我设法过,但是——” “我认识那个老板。我来给他打个电话。” 她在电话中间道:“阿兰,你没有在我们《论坛》上做过广告,为什么?” 他哈哈大笑,回答说:“莱斯莉,你们的读者是我们店铺的扒手啊。” 莱斯莉每参加一次会议,总要先把出席会议的人都仔细作些研究。她了解每个 人的弱点,也知道他们的能耐。在谈判中,她是个强硬派。 “有时候你可以强硬,但不能总是太强硬了。”马特·贝克警告说,“莱斯莉, 你总得给人留点什么。” “得了吧,我相信焦土政策。” 在接下来的一年中,华盛顿论坛公司取得了接二连三的发展:在澳大利亚有一 家报纸和一家电视台;在丹佛有一家电视台;在印第安那的哈蒙德有一家报纸。每 当取得一家电台或报纸,原来的雇员都担惊受怕,不知会出现什么局面。莱斯莉那 残酷无情的名声与日俱增。 莱斯莉·斯图尔特对凯瑟琳·格雷厄姆怀着强烈的妒嫉之心。 “她不过是运气好,”莱斯莉说,“屁的名气。” 马特·贝克很想问问莱斯莉:她以为自己的名声怎么样,但是他还是没有问。 一天早上,莱斯莉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发现有人在她办公桌上放着一块小木板, 木板上按了两个铜球[ 注].马特·贝克慌了。“对不起,我来拿走——” [ 注这是用意象派手法讽刺莱斯莉无情。] “不,就放在那儿。” “但是——” “别动它。” 马特·贝克正在自己办公室开会,忽然内部电话机上传来了莱斯莉的声音: “马特,过来一下。” 话中连“请”、“早上好”这样的客气用语也没有。马特·贝克有不祥之感, 心想:今天是个倒霉的日子。冷酷公主心情不好了。 “散会。”马特说。 他离开办公室,穿过一条条过道,两边有数百名雇员正在忙于工作。他上了电 梯,来到白塔楼,走进豪华的出版发行人的办公室,只见已有五六位编辑聚集在那 里。 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坐的是莱斯莉·斯图尔特。她抬头看见马特进来,就说: “我们开始吧。” 她召集的是编辑部会议。马特·贝克还记得她说的话:“报纸的业务由你来管, 我不插手了。”马特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往日她从来没有召集过像这样的会议。这 是他的工作。另外,她是《华盛顿论坛》的发行人,大老板,她完全可以随心所欲, 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马特·贝克说:“我想同你谈谈,关于鲁塞尔总统在弗吉尼亚的秘密情场那篇 报道的事。” “那没有什么好谈的。”莱斯莉说着拿起一份《华盛顿邮报》,是和他们竞争 的一家报纸。“这份报纸你看过吗?” 马特已经看过。“看过了,那不过是——” “过去这就叫独家新闻,马特。《邮报》弄到了这条消息,而你和你的记者到 哪儿去了?” 《华盛顿邮报》的大标题是:第二位说客因非法给国防部长送礼遭到起诉。 “这样的新闻我们为什么采访不到?” “因为那还不是官方消息,我已经查过了。那只不过是——” “我不喜欢人家搞独家新闻。” 马特·贝克叹了口气,身子靠在椅子上。这将是一次暴风骤雨的会议。 “我们要么首屈一指,要么不名一文。”莱斯莉·斯图尔特对着众人宣布, “如果是不名一文,这里在坐的都不要在这儿工作了,是不是这样?” 莱斯莉对星期日期刊栏目的编辑阿尼·科恩说:“我希望在星期天早上,人们 醒来的时候喜欢看星期日的栏目,而不希望我们的读者继续睡觉。上个星期天,我 们刊载的内容非常枯燥。” 他心里在嘀咕:你要是个男人,我就——。不过他还是叽咕着说:“下一次我 尽量办得好些。” 莱斯莉又面对体育运动栏的编辑杰夫·康诺斯。康诺斯生得很英俊,三十四五 岁,身材高大,像运动员一样的体魄,一头金发,灰色的眼睛炯炯有神。他举止潇 洒,以为自己干工作能驾轻就熟。马特曾经听说:莱斯莉曾设法勾引他,遭到拒绝。 “你的栏目报道说,有人要把菲尔丁拿来与海盗做交易。” “我是听说的——” “你听说的不对!《论坛》发表根本不存在的新闻报道,那是犯罪。” “是他的经理告诉我的,”杰夫。康诺斯毫不惊慌地说,“他对我说——” “下次发表消息要核实,再核实。” 莱斯莉转身指着墙上悬挂的一张旧得发黄的报纸,上面框出了一篇文章。那是 《芝加哥论坛》一九四人年十一月三日的头版新闻,大标题是:杜威击败杜鲁门[ 注]. [注《芝加哥论坛》这篇报导显然不符合历史事实。杜威(1902-1971 ):精 力充沛的检察官,连任3 届纽约州州长,长期担任共和党领袖。1944年和1948年两 度被提名为该党总统候选人,均落选。在1944年作为共和党总统候选人,无法战胜 具有战时崇高威望的在职总统罗斯福。当时民意测验家曾断言他会获得1948年选举 的胜利,但结果意外地被杜鲁门总统所击败。] “报纸最糟糕的是弄错了事实,” 莱斯莉说,“我们的报刊始终要实事求是。” 她看看表,对大家说:“会议就开到这里,我希望所有工作人员工作有很大的 起色。”人们都站起来准备离开,莱斯莉对马特·贝克说:“希望你留下。” “好的。”他又坐回到椅子上,看着别人告辞。 “我刚才对大家是不是粗暴了?”她问。 “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他们一个个都要自杀。” “我们在这儿不是交朋友,而是要办报纸。”她又看看墙上那篇框住的头版报 道。“当那家报纸散到大街上,而杜鲁门又当了总统,那位报纸的老板是什么滋味 你能想象吗?我决不想尝那种滋味,马特。永远不想。” “至于说错误,”马特说,“关于第一版上刊登有关鲁塞尔总统的新闻,更适 合于小报刊登。你为什么老是抓住他不放呢,要给他一个机会嘛。” “我曾经给了他机会。”她说得很神秘,接着站起身,来回踱步。“我听到消 息,说鲁塞尔将要否决一项新的新闻提案。这就意味着我们要取消在圣地亚哥和奥 马哈的电视台业务。” “那样的事我们也无能为力。” “啊,不,我们要有所作为。我想赶他下台,马特。我们要支持别人进入白宫, 支持懂得自己所作所为的人上台。” 马特无意就总统的事与莱斯莉·斯图尔特再争论下去。在这个问题上她又疯又 狂。 “他不配坐在那样的办公室里。我要采取一切可能,让他在下一轮选举中定遭 惨败。” 马特·贝克正要离开自己的办公室,忽见新闻部主任菲力浦·柯尔匆匆忙忙走 了进来。他一副忧心忡忡的神情,说道:“马特,我们遇到了麻烦。” “明天谈好吗?否则我不能按时到——” “事关达娜·埃文斯。” 马特顿时紧张地问:“她怎么啦?” “她已被逮捕,” “被逮捕?”马特难以置信,问道,“为什么?” “搞间谍活动。要不要我去——?” “不,我亲自处理。” 马特·贝克回到办公桌旁,给国务院打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