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当地标准时间凌晨一点。玛丽在大使馆的“泡沫室”内,用保密线路给斯坦顿 ·罗杰斯的办公室挂长途电话,此时正值华盛顿时间上午八点。玛丽知道,斯坦顿 ·罗杰斯的秘书一般来得较早。 “罗杰斯办公室。” “我是阿什利大使。我知道罗杰斯先生此时正陪同总统在中国访问,但我有紧 急情况向他报告。不知能否立即与他联系?” “对不起,大使夫人。他的日程安排变化无常,我没有他的电话号码。” 她万分失望:“您什么时候才能听到他的消息?” “很难说,他和总统先生都很忙。可以请国务院的人帮忙吗?” “用不着,”玛丽沮丧地说,“他们也爱莫能助。麻烦您了。” 她一人呆坐屋内,惘然若失。守着一屋世界最先进的电子通讯设备却束手无策。 迈克·斯莱德已向她扬起屠刀,她必须让人知道这个事实。找谁呢?她又能相信谁 呢?知道斯莱德所作所为的唯一证人,只有路易斯·迪斯福格斯。 玛丽再次拨他的电话号码,没人来接。她无意中想起斯坦顿·罗杰斯叮嘱她的 话:如果有些信息只想让我一人知道,就在电文上画三个“X ”。 玛丽快步如飞回到办公室,起草一份发给斯坦顿·罗杰斯一人收看的加急电文。 她在电文上郑重地画上三个“X ”号。她从锁上的抽屉中取出密码本,亲手将电文 译成密码。如果她真的遇上不测,斯坦顿·罗杰斯最终也会知道谁是罪魁祸首。 玛丽沿走廊进入通讯室。 中央情报局驻馆代表埃迪·马尔茨恰巧也在里面。 “啊,大使,您还在加班?” “不错,”玛丽回答道,“我打算发份电报,立即发出。” “我亲自为您发。” “好的。”她顺手把电文稿交给他,转身出门。她必须赶回去守着孩子。 玛丽一走,埃迪·马尔茨就破译了电文。他反复阅读两遍,眉毛拧成一团。他 走到文件销毁机前,把电文稿丢进去,看着它被搅成碎屑。 接着,他向华盛顿的国务卿弗洛伊德·贝克拨去电话。此人代号:索尔。 列夫·帕斯捷尔纳克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循着盘根错节,错综复杂的线索,找 到布宜诺斯艾利斯。在秘密情报局和世界其他几个国家安全部门的帮助下,终于査 明杀害马林·格罗沙的凶手是安吉尔。摩萨迪甚至还把安吉尔的情妇纽莎·蒙尼兹 的姓名告诉了他。所有的人都想消灭安吉尔。列夫·帕斯捷尔纳克更与安吉尔不共 戴天。由于自己的闪失,导致马林·格罗沙惨死,帕斯捷尔纳克永远也不会宽宥自 己。当然,他能以牙还牙,他发誓报仇雪恨。 他避免与纽莎·蒙尼兹直接打照面,而是査出她居住的公寓大楼,随即加以监 视,等待安吉尔出现。五天过去了,不见安吉尔的动静,帕斯捷尔纳克决定采取行 动。等到那女人离开公寓一刻钟,他便爬上楼梯,打开她的门锁,进入室内。他敏 捷利落地搜査一遍屋子,没找到照片、文字或地址这类东西。无法顺藤摸瓜,找到 安吉尔。帕斯捷尔纳克在壁橱中看见不少衣服,一查对,原是赫利拉服装店的商标。 他从衣架钩上取下一件,挟在腋下。一分钟后,他像来时那样迅捷地撤退。 第二天早上,列夫·帕斯捷尔纳克踏进赫利拉成衣店。他头发蓬乱,衣冠不整, 浑身散发酒气。 男装部经理迎上前,不那么乐意地招呼道:“先生,您买点什么?” 列夫·帕斯捷尔纳克难为情似的一笑:“告诉你吧,昨晚我喝得太醉了,就拉 来几个南美纨袴子弟在饭店客房玩牌。我们大家都有些醉,结果有个家伙——记不 得他姓什么了,就把这件上衣忘在我的房间里。”列夫举起衣服,手臂还摇摇晃晃。 “好在衣服上有你们的商标,我想,说不定你们能告诉我他住哪里,我好把衣服还 给他。” 经理翻看上衣,说:“是我们缝制的,不过我还得查査登记簿。我在什么地方 找您?” “不用麻烦你,”列夫·帕斯捷尔纳克说,“我还要去一个地方打牌。你有名 片吗?我打电话找你。” 经理给了他一张名片。 列夫·帕斯捷尔纳克醉醺醺地问:“你不会偷这件衣服吧?” “怎么会呢?”经理生气地说。 列夫·帕斯捷尔纳克疯疯癫癫地拍拍他的背,说:“太好啦,我今天下午晚些 时候打电话来。” 下午,列夫从饭店房间打出电话,找到经理。经理对他说:“在我们这儿做衣 服的先生叫H.R.德·门多萨,住奥诺拉饭店,房号417.” 列夫·帕斯捷尔纳克检查房门,证实锁上,方才从壁柜中取出一只衣箱,放到 床上。箱子里有一把0.45西格- 沙尔手枪,枪管套着消音器。这是在阿根廷秘密情 报部门工作的一位朋友借给他的。帕斯捷尔纳克拉开枪膛,检查是否装弹,又试试 消音器是否安牢。完毕后,他把箱子放回衣柜,倒到床上呼呼睡去。 早晨五点,列夫·帕斯捷尔纳克在奥诺拉饭店四楼走廊上踮脚轻行,走廊里空 无一人。他来到417 号房间门口,往左右一望,确信无人看见,就用一根铁丝,捅 进锁眼。门锁咔地一响,他立即拔出手枪。 他感觉背后一阵冷风,穿过厅室的门开了。他还未来得及转身,一把冷冰冰的 坚硬家伙,抵在他后颈上。“我最讨厌跟着我。”安吉尔说。 列夫·帕斯捷尔纳克在脑袋开花之前,听见扳机咔地一响。安吉尔不能断定帕 斯捷尔纳克是单枪匹马,还是集体行动,有备无患总比疏忽大意好。电话响了,该 行动了。安吉尔要做的第一件事是采购。普依艾里东大街有一家高级妇女用品商店, 商品相当昂贵。但是纽莎有权享受上等货。店堂里面十分凉爽清静。 “请让我挑挑长睡衣,带好看裙边的那种。”安吉尔说。 女店员有些吃惊,眼睛瞪得老大。 “再来一套紧身短衬裤,胯部开衩的。” 一刻钟后,安吉尔进入福伦克尔商店,只见货架上摆满皮包、手套和公文包。 “买个公文包,黑色的。” 谢拉顿饭店内的埃尔阿吉尔餐庁,是布宜诺斯艾利斯最负盛名的餐厅。安吉尔 在角落里的一张桌边坐下,将公文包放在桌上。侍者立刻迎上“下午好。” “先来份棘鬛鱼,然后再上青豆烤肉和青菜烤鱼,甜食后面点。” “好的。” “洗手间在哪儿?” “在后面,最远那道门出去,向左拐。” 安吉尔站起来,朝餐厅后面走去,公文包显眼地丢在桌上。走廊狭长,开了两 扇小门,一扇上面写着“女厕”,另一扇写着“男厕”。走廊尽头又是两扇门,直 通人声喧哗、热气腾腾的厨房。安吉尔推开一扇门进去,展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忙乱 景象。主厨、副厨手脚不停,也无法满足午餐时客人对菜肴的大量需求。侍者举着 放满杯盘的托盘进进出出,厨师们对侍者大加责骂,侍者又朝勤杂工大吼。 安吉尔趁机穿过厨房,经过侧门进入小巷。他站在那儿等了五分钟,看看有无 人跟踪。 街角有辆出租车,安吉尔交给司机一个地址,上面写着亨伯托1 号。坐了一个 街区停下来,他又叫住另一辆出租车。 “请问去哪里?” “机场。” 那里已预定了一张去伦敦的机票。旅游者,但坐头等舱未免太显眼。 两小时后,布宜诺斯艾利斯就在安吉尔乘坐的飞机下渐渐消失,仿佛天上有个 魔法师念了咒来。然而安吉尔却专注于前面等待他完成的任务,脑子里思索着刚刚 给他下达的指示。 一定要让她和孩子们一道上西天,他们的死必须场面宏大,别开生面。 安吉尔最讨厌别人对如何完成合同横加干涉,只有蠢得不可救药的外行,才不 知地高地厚,跑到圣人面前讲斯文,安吉尔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他们都会死的,死亡的场景将是天下奇观,足使讨价还价的人哑口无言。 他睡了,睡得安稳、实在,连个梦都没做。 伦敦希思罗机场挤满夏季旅游者。去伦敦上流区的出租车开了一小时。邱吉尔 饭店大厅里,全是住店、离店的旅客。一个行李员接过安吉尔交给他的三件行李。 “把它们送到我房间去,我要出去办点事。” 小费很少,以免行李员今后老记得这回事。安吉尔走到电梯间,待里面的人走 光才钻进去。 电梯上升。安吉尔接连按5 五、七、九、十楼的指示钮,自己却在五楼走出电 梯。这样做的目的是使在大厅观察他行踪的人晕头转向。 那儿有一处自动扶梯,通往宾馆外的小街。登记住房后五分钟的光景,安吉尔 已经坐上出租车,直奔希思罗机场。 护照上的姓名是H.R.德·门多萨,机票上的目的港为A 国首都。安吉尔在机场 拍发如下电报:星期三抵达。 H.R.德·门多萨收报人:埃迪·马尔茨第二天清早,多萝西·斯通说:“斯坦 顿。罗杰斯的办公室来电话。” “我去接。”玛丽迫不急待地抓起耳机。 “斯坦?” 结果又是斯坦顿秘书的声音,玛丽难过得直想掉眼泪。“大使女士,罗杰斯先 生让我打电话给您,由于他正陪伴总统,无法亲自打电话。他要我问问您的情况, 如有问题,可由我……” “没问题。”玛丽一口回绝。她遮掩住失望。“我,我必须让他亲耳听见我的 汇报。” “那就只好等到明天。他还说,如果条件允许,他将立即与您电话联系。” “谢谢。我等他的电话。”她放下电话。没有办法,只得耐心等候。 玛丽又朝路易斯家里打电话,仍无人接。她打到法国使馆,使馆也不知道他的 下落。 “他一回来,请叫他马上打电话找我。” 多萝西·斯通又来通知:“您的电话,打电话的人拒绝说出姓名。” “我接。”玛丽拿起听筒,“您好!我是阿什利大使。” 一个带A 国腔的轻曼悦耳的女声响起:“我是科里娜·索柯莉。” 她立刻想起这个名字:一个二十来岁的美女,A 国舞蹈界的超级明星。 “我请求您帮助,”姑娘说,“我决定叛逃。” 眼下不能处理此事,玛丽差点脱口而出,眼下不行。她答复道:“我,我不敢 担保能帮助您获得成功。”她脑子里飞速地思索对策,回忆别人传授的对付叛逃者 的诀窍。 兵不厌诈,苏联人最爱玩这套诈骗把戏。我们把叛逃者接过来,他们吐一点不 痛不痒的情报,甚至假情报,就此打入我们内部,不能用这些人。只有对理由正当、 证据充分的人,方能提供政治避难权。 科里娜·索柯莉话带哭腔:“救救我,我待在这儿不安全,您快派人来接我!” “您在哪里?”玛丽问道。 沉默一阵。接着又是哭音:“我相信您。我在罗士哥旅店,请您来吧!” “我不能来,”玛丽说,“我另派人来,不要再打电话,好好等着……” 门突然被撞开,迈克·斯莱德迅捷闪入,直朝玛丽走来。玛丽惊得发愣。 电话那边的人还在拼命叫唤:“喂!喂!” “跟谁讲话?” “跟,跟迪斯福格斯医生。”这个名字不知怎地一下冒进脑海,冲出口。玛丽 放下电话,面无人色。 别心虚!玛丽自我鼓励,这是大使馆,谅他不敢逞凶胡来! “迪斯福格斯医生?”他一字一顿地回味道。 “是的,他已在路上,马上就要来看我。” 她多么希望这是真的! 迈克·斯莱德的眼中,闪出令人无法捉摸的光亮。办公桌上台灯的光亮,把迈 克的身影投上墙壁,活似鬼影张牙舞爪扑过来。 “您大病初愈,就来上班?” 这个冷血动物。“我完全康复了。” 她实在想让他离开,这样她才好逃跑。我决不能让他看出我吓破了胆。 他靠近一步,打量着她:“您仍然显得紧张。您最好带着孩子,到湖泊区休养 几大。” 在那儿你更好下毒手。 两人你看我,我瞅你。玛丽越来越胆怯,骇得大气不敢出。就在此时,内部通 话器响起,真是救命菩萨。 “如果您……” “当然。” 迈克·斯莱德还是停了停,又瞧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去,鬼影随之消失。玛丽 长吁一口气,镇定下来,拿起耳机。“喂!” 打电话的是公共事务参赞杰里·戴维斯。“大使,打扰您我很不安,但这件可 怕的事不能不让您知道。我们刚刚收到警方报告:路易斯·迪斯福格斯医生被人暗 杀。” 天旋地转,房屋摇动:“您,您没弄错吧……” “千真万确,夫人。尸体身上有他的钱包。” 往事如潮,滚滚涌来。电话里的声音这样说:我是芒斯特警长,你的丈夫不幸 因车祸罹难。昔日无限哀痛重新开始经受,她心如刀绞,肝肠寸断。 “他是……怎么死的?”她呜咽着问。 “被人用枪杀害的。” “他们,他们知道是谁干的吗?” “不知道。警方和法国使馆正在立案调査。” 电话听筒掉到地上。她思维凝滞,肢体发僵。她倚靠椅背,不知怎地打量起天 花板。天花板有一条缝隙,必须叫人修补,她胡思乱想。我们的使馆不能有缝。那 儿又有一道裂纹,到处都是裂缝。我们的生活也是充满孔隙,一旦产生空隙,恶魔 就趁虚而入。死了爱德华,杀了路易斯。她再也不敢想下去,她只好又寻找漏洞。 她再也无力忍受这次痛苦,玛丽五内俱焚。是谁这么狠心地杀死了路易斯? 答案蓦地出现:迈克·斯莱德。路易斯抓住了斯莱德用砒霜毒害玛丽的证据, 斯莱德就来个杀人灭口,死无对证。 谜团突然解开,非但未给她带来稍许安慰,反而生出新的恐惧。跟谁讲话?迪 斯福格斯医生。而在那时,迈克已经杀掉了他。 她在办公室躲了一整天,考虑下一步行动方案。决不能让他赶我走的阴谋得逞。 决不能让他杀害我。我一定要抓住他。 玛丽怒火中烧,恶从胆边生。她要保护自己和孩子,更要摧毁迈克·斯莱德! 她给斯坦顿·罗杰斯打去一个加急电话。 “大使女士,我将立即把您的话转达给他。他会马上与您联络的。” 她无法接受路易斯已死的事实。曾几何时,他是那样的温存亲切;眨眼之间, 他竟横尸荒郊,命归黄泉。假若我回到堪萨斯,玛丽悲愤地想,路易斯肯定安然无 恙。 “大使……” 她怅然抬头,多萝西·斯通站在桌前,递上一个信封。 “门口警卫叫我把这封信转交给您。他说,送信人是个小男孩:”信封上写着 :私信。大使亲展。 玛丽撕开信封,信笺上的笔迹很整洁,是漂亮的字体。 亲爱的大使夫人:您末日已至,何不及时行乐? 安吉尔迈克的又一次恐吓战。玛丽轻蔑地想。没那么容易。我暂时退避三舍。 麦金尼上校将恐吓信推敲再三,摇头说:“满世界都是疯子。”他望着玛丽。 “今天下午,图书馆扩建工程举行奠基礼,按照安排,您要出面。我去取消它,并 且……” “不。” “大使女士,这太危险……” “我会平安无事的。”她已知道危险来自何方,做好了应付的准备。“迈克· 斯莱德在什么地方?”她问道。 “他在澳大利亚使馆开会。” “请通知他,说我马上有话对他讲。” “您要和我谈什么?”迈克·斯莱德漫不经心地说。 “我要派你去干件事。” “听候您的调遣。” 他的嘲弄犹如在打人耳光。 “有人打电话给我,要求政治保护。” “谁?” 她无意告诉他详情,否则他会立即将那个姑娘出卖。“这无关紧要,我要你把 那人弄进来。” 迈克皱眉:“那是个A 国政府不许放跑的人?” “是的。” “这会引出许多……” 玛丽打断他:“我要你去罗士哥饭店把她接来!” 他本想争辩,一看她神色不对劲,便泄了气:“如果您非要这么做,我只好派 ……” “不行!”玛丽的语气不容争辩,“我要你亲自去,我还要派两个人跟着你!” 有冈尼和另一名海军陆战队士兵同行,迈克纵有天大本事也施展不开。她早就 密令冈尼,不准迈克·斯莱德中途逃跑。 迈克审视玛丽,摸不着头脑:“我今天实在忙不过来,能否明天……” “我命令你现在就动身!冈尼已在你办公室等候,你必须把叛逃者带到我面前。” 她不由分说,紧逼不舍。 迈克无可奈何,只好点头同意。 他一出去,玛丽的紧张随之放松,不禁有点眩晕。打发走了迈克,她就安全了。 她拨通麦金尼上校的电话:“我下午参加典礼。” “大使,我坚决反对您去。您何必冒无谓的风险?” “我别无选择,我是国家的代表。遇到有人以死威胁就藏到柜子里,成何体统? 此例一开,我就永生永世无脸见人,倒不如躲回家乡。上校,我是不会灰溜溜落荒 而逃的!” 美国新图书馆扩建工程奠基仪式定于下午四时在A 国首都的广场举行,会场就 在美国图书馆主楼旁边的那片空地。才到三点,会场里已涌来一大群观众。麦金尼 上校已同安全部长依斯特拉斯磋商过保卫措施。 “我们肯定会采取一切必要手段保护贵国大使。”依斯特拉斯态度十分坚决。 依斯特拉斯履行诺言,下令所有汽车驶离广场,排除了汽车炸弹的危险,整个 广场军警密布。图书馆主楼房顶,则埋伏着狙击手。 四点差几分,典礼万事齐备。电子专家还扫描了整个广场,没有发现任何爆炸 物的疑似物。所有的检查完毕,依斯特拉斯对麦金尼说:“怎么样?” “太好了。”麦金尼上校转身命令助手:通知大使出场。“ 四名海军陆战队士兵护卫着玛丽走向轿车。她上车时,战士们把她夹在中间。 佛洛里安喜不自胜:“大使下午好,听说图书馆建成后又宏伟又漂亮。 “对。” 佛洛里安一路开车一路吹牛,然而玛丽一个字也听不进去。路易斯眼睛中的笑 意,和她做爱时的万般风情,占据了她全部心思。她用指甲使劲掐手腕,试图以肉 体的痛苦取代内心的悲伤。不准哭。她告诚自己。做啥都可以,就是不能流眼泪。 再没有悱恻缠绵的爱,只有刻骨铭心的恨。这个世界到底出了什么事? 轿车到达现场,两名士兵走到车前,四下看看,方才打开车门。“下午好,大 使女士!” 玛丽走向庆典会场,两名保安人员前面开路,两名殿后,筑起一堵肉墙,把玛 丽夹在中间。楼房顶上,狙击手警惕地扫视人群。 玛丽走进那块专为她开辟的小空地,听众掌声雷动。人群中有A 国人、美国人 和各使馆代表。熟人不多,未谋面者十之八九。 玛丽环顾人群,心想:我连话都讲不出来了。麦金尼上校说得对。我不该来, 我命运多舛,我被吓垮了。 麦金尼上校致开场白:“各位女士、先生,我荣幸地向诸位介绍美国大使……” 人群再次掌声雷动。 玛丽深深地吸口气,定定神,开口讲话:“首先,我谨向各位表示谢忱……” 一周来多灾多难,风波迭起,她哪能安下心撰写讲稿?然而现在,她只觉感情 迸发,话如泉涌:“今天我们做的这件事,可谓微不足道,可是,它却是我国与东 欧国家之间的一道桥梁,因而意义深远。我们眼下开工修建的图书馆,将是一座美 利坚合众国的信息宝库,大家可以借此了解美国历史、它的光明与黑暗。你们将会 从照片上饱览我国的城市、乡村和工厂面貌……” 麦金尼上校带着人马在人群中缓慢巡查。恐吓信称今天是末日。刺客所指的末 日于何时开始?六点?九点?半夜十二点? “……不过,更重要的不是一览美国风光,当这幢大楼拔地而起,你们将对美 国有所感受。我们乐意向你们展示这个国家的精神风貌。” 大广场边,一辆小车闪电般冲过警戒线,冲到路边尖啸刹住。当惊魂未定的警 察回过神来并包围它时,司机已跳出车门夺路奔跑,此人同时从口袋中掏出一个装 置,手指一揿,汽车爆炸,碎片如雨,撒向观众。由于玛丽所站的位置甚远,弹片 无法飞到。人群张皇失措,团团打转,拼命躲避。房顶上的狙击手举起步枪,子弹 向趁乱逃窜的罪犯射去,将其心脏击穿。为防不测,他又连发两枪,才放下心来。 警察用了一个多钟头,疏散了广场上的人群。刺杀未遂的刺客的尸体也被抬走, 消防队扑灭了汽车上的熊熊火焰。玛丽回到使馆,依然心有余悸。 “您真的不打算回官邸休息?您刚经历了一次可怕事件……” “不回去!”玛丽对此建议置之不理,“就在使馆!”她固执地说。 只有在这里,她才能平安地与斯坦顿·罗杰斯通话。必须马上向他通报,否则 我就会被撕成碎片。 眼前出现的各种事件,沉重地压在她身上,使她几乎难以支持住。她曾以为调 开迈克·斯莱德就远离了危险,谁知仍然有人要谋害她的生命。迈克绝非单独行事。 玛丽多么盼望斯坦顿·罗杰斯打电话来呀! 六点钟,迈克·斯莱德一脚跨进玛丽的办公室。 “我把科里娜·索柯莉安置在楼上。”他怒气冲冲地说。“他妈的,我怎么早 没听说你要我去接的是什么货色!你犯了一个大错,她是国宝,A 国政府决不许她 逃跑出去,我们非交还她不可,否则……” 就在这时,麦金尼上校进来,看见迈克,不由止步不前。 “死者身份已经查明,他叫安吉尔。这样的,他的真名是H.R.德·门多萨。 迈克不解地望着他:“你在说啥?” “呀,我忘了,”麦金尼上校说,“你不在时,又出了一场大祸。大使没告诉 你今天又有人想杀害她吗?” 迈克转脸看着玛丽:“她没有讲。” “那个安吉尔给她一封信,威胁要杀死她。今天下午,大使参加图书馆开工典 礼,安吉尔果然铤而走险,结果让依斯特拉斯的狙击手干掉了。” 迈克站在原地,半晌不作声,目不转睛地紧盯着玛丽。 麦金尼上校感到奇怪:“怎么到处都在通缉这个安吉尔?” “他的尸体在哪里?”迈克问。 “警察总部停尸房。” 尸体平卧在石条上,赤身裸体。死者长相一般,并无突出特征。一只胳膊上刺 着铁锚,瘦小的鼻子紧连嘴唇,脚板很小,头发稀疏,体重中等。 旁边桌上堆着衣服和个人物品。 “可以看看吗?” 警官耸耸肩:“看吧,我敢说他不会介意的。”他为这句俏皮话自鸣得意,笑 个不停。 迈克捡起上衣,査验商标。衣服是布宜诺斯艾利斯的一家商店做的,皮鞋也是 阿根廷产品。衣堆侧边还有一摞钞票,有A 国发行的纸币,几块法郎,几个英镑。 还有至少一万元的阿根廷比索,其中一些是面额十比索的新币。剩下的便是贬值的 百万比索纸钞。 迈克问警官:“你们掌握了什么情况?” “他是两天前从伦敦飞来的,以德·门多萨的名字住在洲际饭店。护照上记载 的家庭住址为布宜诺斯艾利斯,护照是伪造的。” 警官凑近尸体认真地看,“他这副模样也配当国际刺客?” “他绝不是安吉尔,”迈克表示赞同,“肯定不是。” 安吉尔经过官邸大门,朝前走了约两个街区远。他的脚步轻捷,以免引起把守 大门的四名武装海军陆战队士兵的注意,但他所观察到的大门守备情况却十分详尽。 给他送来的照片,本已纤毫毕现,但安吉尔仍然相信亲自踏勘才能真正熟悉每个细 部环节。靠近大门处安有第五个岗哨,哨兵穿着便衣,牵着两条德国杜波曼短毛猎 犬。 一想到在广场制造的那起闹剧,安吉尔就忍不住要发笑。连塞牙缝都嫌少的一 丁点可卡因,居然雇到一个瘾君子,真像小孩游戏。但仍把他们骇得失魂落魄,惊 出一身臭汗。好戏还未敲响锣鼓。五百万美元的赏钱,不演出一幕好戏、让他们永 世不会忘怀,能行吗?电视连网节目称这个什么来着?壮景奇观。他们会欣赏到一 场有血有肉,有声有色的好戏。 官邸里要举行国庆招待会。那人通知说:买了气球,请来了海军陆战队乐队, 还有不少贵客嘉宾。安吉尔得意地狞笑,邪恶地想:五百万美元买来壮景奇观。 多萝西·斯通急忙跑进玛丽办公室:“大使,斯坦顿·罗杰斯从华盛顿打来长 途电话,赶快到‘泡沫室’去接!” “玛丽——我一个字都听不清楚。慢一点,定定神,别着急。” 上帝!玛丽想,我怎么成了疯婆子?思绪汹涌翻腾,心中烈焰熊熊,反倒使她 说话无以成句。一时之间,恐惧、宽慰、愤怒一齐奔来,交织凝滞,阻塞咽喉。 她深吸口气,战栗了一会:“对不起,斯坦——您没有收到我的电报?” “没有,我刚刚回来,没有您拍来的电报。您那边出啥事了?” 玛丽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先说哪件事好呢?她又吸一口气:“迈克·斯莱德 一直想杀我!” 那边显然大吃一惊。沉默了好一阵,电话里才又传来声音:“玛丽——您没搞 错吧?” “绝对无误,我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认识了法国使馆的医生,叫路易斯·迪斯 福格斯。后来我生了大病,他诊断出是砒霜中毒,是迈克投的毒。” 这一次,斯坦顿·罗杰斯的声音一下严厉起来:“您凭什么这样认为?” “路易斯·迪斯福格斯医生査出来的。迈克每天早上给我冲咖啡,就偷偷放砒 霜进去,我已经抓到了他使用砒霜的证据。昨夜,路易斯无端被杀,今天下午,又 有人与斯莱德串通一气谋杀我。” 这一次的沉默时间更长。 斯坦顿·罗杰斯再开口,声音已变得异常急迫:“玛丽,我现在问您的事至关 重要,您想好再回答。除了迈克·斯莱德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图谋不轨?” “就他一个,从一开始他就蓄意把我赶出A 国。” 斯坦顿·罗杰斯快刀斩乱麻:“够了,我马上报告总统,斯莱德由我们处理。 同时,我将布置对您的特别保护。” “斯坦——礼拜天晚上,我要在官邸举办国庆招待会。请柬已发出,要取消吗?” 这一次的沉默意蕴无穷。“事实上,开宴会倒是个好主意,可以使您的周围站 满人。玛丽——我无意吓唬您,您已经尝尽苦头。但我认为,您一定要把孩子们拉 在身边,一直在身边。否则,斯莱德会利用孩子加害于您。” 她打个冷战。“到底他们在策划什么阴谋诡计?他干吗要这样做?” “我也不知道,这人令人费解。但我非査个水落石出不可。另外,您一定要躲 开他,越远越好。” 玛丽倒过来安慰他:“别担心,我会的。” “我会随时与您联系。” 玛丽放下电话,千斤重担仿佛卸下肩,她感到释然,事情会好转的。她告诉自 己。我和孩子都会平安无事的。 电话铃刚响,埃迪·马尔茨就握住听筒。交谈持续了十分钟。 “我保证把全部东西放到指定地点。”埃迪·马尔茨说。 安吉尔放下电话。 埃迪·马尔茨寻思:狗娘养的安吉尔要那些东西干啥?他抬腕看表:还有四十 八个小时。 斯坦顿·罗杰斯刚一结束与玛丽的交谈,就给麦金尼上校打来紧急电话。“比 尔,我是斯坦顿·罗杰斯。” “先生有何指示?” “我命令你见到迈克·斯莱德就把他抓起来!关起来!听我处置。” 麦金尼上校仿佛生怕曲解其意:“抓迈克·斯莱德?” “抓起来单独看守。这家伙可能携带武器,十分危险。抓起来后,不能让任何 人与他交谈。” “是!” “我在白宫,抓到他后立即向我报告。” “是!” 两小时后,斯坦顿·罗杰斯的电话铃声骤响,他抓起听筒:“喂!” “罗杰斯先生,我是麦金尼上校。” “抓到斯莱德了吗?” “没有。出事了。” “什么事?” “迈克·斯莱德畏罪潜逃。” 东欧某国首都7 月3 日,星期六。 首都某条大街32号,是一幢外观难以描述的小楼。东方委员会的成员们正在举 行会议,来自各国的代表围坐在桌边。他们都是执掌大权的显赫人物。 主席讲话:“首先,谨向我们东方委员会的兄弟姐妹表示欢迎。我高兴地向诸 位报告一个特大喜讯,各项准备业已就绪。我们计划最后阶段的步骤行将顺利施行。 事件将在A 国首都的美国大使官邸发生,时间为明天晚上。我们已经安排好国际新 闻界和电视媒体现场采访。” 代号“凯利”的人发问:“美国大使及其两个孩子?……” “将被杀死,一同死去的还有其他上百名美国人。大家清楚,这一事件不单会 导致各种深刻危机,还可能诱发彻底的核灾难。因此,我们必须对此行动加以投票 表决。”他由远及近逐一询问:“布拉玛?” “赞成。” “威西陆?” “赞成。” “甘尼莎?” “同意。” “亚马?” “同意。” “英迪拉?” “赞成。” “克里西拉?” “同意。” “拉玛?” “赞成。” “凯利?” “同意。” “一致通过。”主席宣布道。“我们将特别感谢一个人,由干他鼎力相助,计 划才会成功。”他转而面对那个美国人。 “荣幸之至。”迈克·斯莱德说。 星期六傍晚,一架C-120 大力神运输机,将国庆招待会所需的装饰材料空运到 了A 国首都。接着,卡车直接将货物运进美国使馆的库房。几个扁箱,装了上千只 红、白、蓝汽球。还有三钢罐氦气,用于给气球充气。此外,还有二百五十筒五彩 纸屑,无数的晚会小礼品,狂欢喇叭,几十面彩旗,七十二面美国小国旗。货物于 晚上八点卸入仓库。两小时后,一辆吉普车拖来两罐氧气,钢罐上印有美军军用标 记,司机把氧气罐也推进仓房。 深夜一点,仓库已空无一人,安吉尔幽灵般地飘来。仓门未上锁,安吉尔进入 库房,仔细检查钢罐,开始动手。首先将二罐氦气放到每罐只剩三分之一,余下的 事情就轻而易举了。 7 月4 日早晨,官邸顿时热闹繁忙起来。擦地板,清除吊灯灰,吸掉地毯尘, 大家干得不亦乐乎。每间屋子的嘈杂声不尽相同。舞厅一端要给乐队搭个架子,于 是又是锤又是钉。真空吸尘器在大厅里嗡嗡吵人,厨房内煎炸烹蒸响成一片。 下午四点,一辆美国军用卡车在官邸的货物口停下,值勤卫兵问司机:“车上 装的什么?” “宴会用品。” “让我检查一下。” 卫兵查看车厢,问道:“箱子内装的什么?” “氦气、气球、旗帜等等。” “打开。” 一刻钟后,汽车被放行。一个警卫班长带领两个士兵,就在院内卸下车上的设 备器械,扛到舞厅外面一间大储藏室。 他们开箱时,一个士兵说:“瞧瞧这些气球,谁来把它们吹胀?” 这时,埃迪·马尔茨带着一个陌生人进来,这个人穿着军用劳动服。 “别担心,”埃迪·马尔茨说,“这是科学技术时代,”他冲来人一点头, “此人就是来照料汽球的,这是麦金尼上校的命令。” 一位海军陆战队警卫战士朝陌生人一笑,说:“你比我内行。” 两个卫士趁机溜走。 “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马尔茨告诉陌生人,“马上动手吧,要充气的气球 多着呢。” 马尔茨对班长点点头,随即离开。 警卫班长走近一个钢罐,问:这些东西里装的什么名堂?“ “氦气。”陌生人不耐烦地回答。 警卫班长退到旁边,饶有兴趣地看陌生人工作。陌生人拿起一个气球,把口子 对准钢罐喷嘴,只一下,气球立即胀得滚圆,扎紧口子,气球便飞到顶棚底下。整 个过程不过几秒钟。 “嗨,还真有意思。”警卫班长乐哈哈地说。 玛丽·阿什利在使馆办公室内,刚刚编辑完几份急待发送的电传稿。她打心眼 里想取消这次招待会,单是来宾就不下两百人。她更盼望晚会开始之前,迈克·斯 莱德束手就擒,被缉拿归案。 蒂姆和贝思在官邸内被人时刻看护着。迈克·斯莱德怎么狠得下心去伤害他们? 玛丽记得,当他与孩子们一道玩耍时,显得何等的兴高采烈和开心。他是疯子,神 经巳经错乱。 玛丽站起来,把一些文件纸张扔进碎纸机——突然她愣住了。迈克·斯莱德从 连接门跨进她的办公室!玛丽张开嘴,尖叫:“别进来!” 她吓坏了。人们隔得远,来不及救她。未等开口喊救命,他就能杀死她,然后 轻易从原路逃跑。他是怎么瞒过岗哨溜进来的?决不能让他看出我吓得惊慌失措! “麦金尼上校的人正四处抓你,你可以杀死我,”玛丽轻蔑地说,“但你注定 逃不脱惩罚!” “您听的神话故事太多了,安吉尔才是要杀您的人。” “你撒谎,安吉尔已经死了,我亲眼看见他中弹身亡的。” “安吉尔是阿根廷的职业刺客,绝不会穿着有阿根廷商标的衣服让人生疑,口 袋里也不会装着阿根廷比索招摇过市。警察杀死的那个饭桶是个外行,炮灰!” 让他讲,拖延时间。“你说的我半句都不信。路易斯·迪斯福格斯是你杀的, 你还想毒死我,铁证如山,你还抵赖。” 迈克长时间地注视她,说:“我不抵赖,但是,您最好还是听听我朋友讲讲事 情的来龙去脉吧。”他朝通向他办公室的门喊道:“比尔,你进来。” 麦金尼上校走进来:“大使女士,是我们好好谈谈的时候了……” 官邸储藏室内,警卫班长的眼睛,一直警惕地注意着穿军工制服的陌生人。那 人还在给气球充气。 好家伙!这人怎么这样难看?警卫班长暗自想。 他实在弄糊涂了。白气球在一个钢罐充气,红气球又在另一个钢罐充气,而蓝 气球又换一个。为啥不把一个钢罐的气用完,再开另一个?班长满肚子疑团,正打 算开口问,又忍住了。和这个丑人讲话,未免太扫兴。 通往舞厅的门敞开着。从这里望过去,只见一碟碟精制小吃,放在大盘内,从 厨房端出来,放在舞厅四周的桌上。这次晚会一定隆重盛大。班长呆呆地想。 办公室内。玛丽、迈克·斯莱德和麦金尼上校相对而坐。“从头说起吧。”麦 金尼上校开口道。“总统在就职的当天宣布,他将与所有东欧国家建立关系,这无 疑等于扔出一枚炸弹。我们政府中有那么几个人认为,如果我们与东欧国家打交道, 它们就会摧毁我们。而在铁幕国家,也有人认为,我国总统的计划是阴险毒辣的诡 计——一匹把资产阶级的特务间谍运送进去的特洛伊木马。于是,双方阵营中的某 些强权人物,就结成了一个极端机密的联盟,自称爱国者自由同盟。他们认为,破 坏美国总统计划的上上策,是让他先行一步,然后再用极端的、极其怪异的方式, 打他个人仰马翻,一败涂地,从此无人再敢过问。于是,就让您粉墨登场了。” “为啥是我,为啥把我挑出来?” “因为包装很重要,”迈克插话,“您十全十美,秀冠群芳,还有一对可爱的 孩子,唯一的缺陷仅是少了一条媚人的小狗和一只依人的小猫。像您这样的形象, 他们遍寻不得——体态优美,面容姣好的大使,带着一对叫人啧啧称赞的乖孩子— —呀,美国太太一家真是楚楚动人。他们就决定把您捧出来。当您的丈夫出来阻拦 时,他们就杀害了您丈夫,把暗杀布置得像车祸,使您无法生疑。断了您的后路, 您就无法回绝出任大使了。” “噢,上帝!他说的话,真是骇人听闻。” “他们接下来就为您造舆论。他们通过‘老伙计’关系网,发动世界各国的新 闻机器为您大吹大擂,您成了人们的宠儿,大家为您捧场:一个娇媚美女,领着世 界踏上和平之路。” “那——目前呢?” 迈克的声音温和下来:“他们的毒计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杀害您的一家,手段 越残忍,越富于刺激越好。目的是,让世界各国领导人闻风丧胆,从此无人再敢动 什么搞缓和的念头。” 玛丽呆如泥塑。 “话虽难听,但丝毫没有夸大虚构。”麦金尼上校悄声说道。“迈克是中央情 报局的人。在您的丈夫及马林·格罗沙遇害之后,他就开始摸到那个组织的蛛丝马 迹。他们以为迈克是同道,就邀请他入伙。我们把这件事报告了总统,他批准我们 深入虎穴,打进内部,总统因此对事态发展了如指掌。他夙夜忧虑的,乃是您和两 个孩子的安全,他甚至对您都缄口不言,更不消说与其他什么人商量对策了。因为 中央情报局局长内德·蒂林哈斯特警告过,高层人物中有内奸。” 玛丽顿觉天旋地转,但还是说道:“可你干吗要杀我?” 迈克一声长叹:“夫人,我一直在救您,想尽一切办法让您和孩子早点回家, 别在这里把命赔上。” “那,你为啥下毒药?” “毒药的剂量有限,不会让您丧命。我只想让您生场大病,非得外出就医,我 们的医生早就做好准备。我不敢向您透露真相,否则全盘计划就会告吹,丢掉把他 们一网打尽的机会。就是现在,我们都不清楚是谁把这个组织纠集起来的。此人从 不参加会议,只知道号称‘总监’。” “路易斯的事呢?” “医生是他们的一个爪牙。倘若安吉尔不慎失手,就由他顶替执行,他是一个 顶呱呱的爆破专家。他们派他到这里,想法接近您。结果就有了那场假绑架,再来 一个英俊小生虎口救弱女,哼哼。”迈克看见玛丽一脸尴尬,便打圆场:“您无亲 无靠,孑然一身,正好被人利用。医生是个情场老手,为他倾倒的还不止您一人呢。” 玛丽一下想起一件事:那个笑容可掬的司机。这个国家的人并不高兴,只有外 国人才乐得起来,我可不愿我的老婆当寡妇。 她慢慢推测出来:“这么说来,佛洛里安也不是好东西。他放掉轮胎中的气, 使我无法坐车,只得步行。” “我们马上就要把他抓起来。” 玛丽仍有一个疑团未解开:“迈克——你基于什么动机杀死路易斯?” “不得已而为之。他们计划的要点,是在大庭广众下杀害您的一家,酿成震惊 世界的重大事端。路易斯知道我是委员会的一员,当他发现我下毒药,便对我产生 怀疑。因为我的行为,与他们的计划背道而驰。所以,我只能在他未暴露我之前杀 人灭口。” 玛丽静听着,一个个疑问渐次消除。她视为寇仇、无时不加以提防的人,投毒 乃是为了救她出险境:她深信不疑,甚至为之怀春钟情者,竟然要置她于死地。她 和孩子们,均成为邪恶势力的目标。我是犹大的替罪羊,玛丽幡然顿悟,人人向我 表现的热情,到头来都是虚情假意。看来真心人只有斯坦顿·罗杰斯。难道他?… … “斯坦顿……”玛丽似有所悟。“他未必?……” “他倒一门心思在护卫您,”麦金尼上校让她放宽心,“他误以为迈克想杀死 您,就命令我逮捕他。” 她转身凝视迈克。她误会了自己的保护者,好歹不分,视友为敌,不禁心中悔 恨交加。 “路易斯没有妻子和孩子?” “没有!” 玛丽一下想起:“可是,我曾拜托埃迪·马尔茨査对。他报告说,路易斯结过 婚,还有两个女儿。” 迈克和麦金尼上校交换一下眼色。 “我们会向他清算的。”麦金尼说。“我已派他去法兰克福,在那边我们的人 把他抓起来。” “安吉尔是谁?”玛丽问。 迈克回答道:“他是南美的刺客,国际公认的第一流杀手。为了杀您,委员会 答应给他五百万美元。” 玛丽觉得这是天方夜谭。 迈克不理会,一个劲儿讲下去:“我们仅知道他潜入这个国家来了。一般来说, 我们应在机场、公路、火车站等处严加戒备,但是,我们却不知道他的相貌。单是 他的护照,便有十几本。没有人同他直接打过交道,一切事情都通过他的情妇纽莎 ·蒙尼兹转告。另外,委员会分成各个独立的小组,我无法侦听到谁被派来当他的 助手,更不知道安吉尔的行动步骤。” “谁来阻止他对我下手?” “我们。”说话的是麦金尼上校。“还有A 国政府配合协助。我们已为今晚的 招待会采取了特别保卫措施,做好了应付一切意外事故的准备。” “现在怎么办?”玛丽问。 “这由您决定。”迈克试探着说。“安吉尔受命在晚会上履行合同,抓到他肯 定没问题。但是,如果您和孩子今晚不出席……”他欲言又止。“他就会推迟动手。” “今天不干,迟早都会下手的。” “你们是想说服我去当活靶子?” 麦金尼上校连忙掩饰:“您并非非去不可,大使夫人。” 我可以就此结束外交生涯,带着孩子回到堪萨斯,把一切噩梦抛在身后。我可 以重操旧业,回去教书,过正常人的生活。没有人想杀一个穷教书匠,安吉尔会把 我忘得一干二净。 她抬头望着迈克和麦金尼,说:“我不愿把孩子们拖进危险之中。” 麦金尼上校说:“我可以让贝思和蒂姆高高兴兴地离开官邸,到这儿来由我们 严加看护。” 玛丽征询似的看着迈克,过了好久,终于开口问道:“犹大的替罪羊穿什么衣 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