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三流的强盗和以身殉职的警察的女儿!妈妈就那样和爸爸认识了。 爸爸带着太丰哥哥,妈妈带着灿珠、文珠两个姐姐和志锡哥哥,这么多人凑到 了一起,组成了新的家庭。然后,我,徐允珠,就诞生了。可是,我们这么个大家 庭,只在一起生活了七年,就又散开了。是的,真的是散得六零八落。“ 这是故事里五姐弟中最小的允珠在与哥哥姐姐失散多年以后道出的一句充满无 限辛酸与感伤的肺腑之言。 第一章 正午,秀荷和她的男朋友志锡来到蚕室棒球场,准备观看一场异常激烈的比赛。 比赛还没开始,可是球场上的气氛已经热闹得不得了。大家都在热切地盼望着这场 将要进行的激烈比赛。 火辣辣的太阳照在头顶上,观众席上挤满了狂热的球迷,人头攒动,像芝麻粒 撒满了座席一般,分不清个数。照相机的镜头不停闪烁,捕捉着棒球场的每一个角 落。两个球队的啦啦队有节奏地舞动着手中的小棒,做好声援的准备。不一会儿, 两支球队出场,队员们的样子清晰可见。球场的上空,不时传来解说员和评论员高 亢激昂的声音,他们正在为观众们介绍两队曾有的战绩、赛前训练状况以及各队优 秀选手的相关资料。 突然间,“哇——”,观众席上爆发出一声震耳的欢呼,观众们几乎不约而同 地站了起来,边鼓掌边像喊口号一样高喊:“安在旭(韩国著名歌手)——”。 秀荷吃力地拨开兴奋欢呼的人群,使劲伸着脖子,想看清那个歌手的模样。终 于,穿过人缝,秀荷看清了他,只见她两眼放射出兴奋的光芒,也跟着喊了起来。 突然,她一把抓过旁边座位上的那个男人的胳膊叫道:“哥哥,哥哥,快看,安在 旭啊,安在旭,今天可有好戏看了,看来肯定要有始球式(棒球比赛开场前由某个 著名人士出面,先象征性地投球以激起人们观看欲望)了。噢,天哪,太帅了,真 是太帅了,嗯?” 回过头一看,秀荷吓了一跳,原来自己抓到的并不是志锡的胳膊而是一个陌生 的男子的胳膊,再往旁边的座位上一看,志锡在那儿正低着头,似乎在想什么。秀 荷赶紧不好意思地伸伸舌头,又偷偷地瞟了一眼志锡,这才觉得很没意思地“嚯” 地坐了下去。志锡虽然已经意识到秀荷的鲁莽举动,但仍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紧 紧地盯着前方。 情绪高涨的观众们又欢呼起来了,不断有人起来挥舞着胳膊呐喊。人群中,秀 菏和志锡坐在那儿,像两个毫无任何关系的陌生人一般。 这时,只见赛场上,歌手安在旭扬着手正向观众们微笑致意,然后,他深深地 吸了一口气,用尽浑身力气,全神贯注地做好了投球的准备,把球抛了出去。二区 球场上,打击手已经做好了全部准备,可是,不幸的是,抛出去的球还是重重地击 在了他的身上。与打击手同属一个球队的队员太丰见此情景,不禁挥舞着球棍,气 愤地大叫道:“唉,这个大笨蛋,怎么会……”说着,向着投球手摆了个要揍人的 姿势说道,“嘿!你真他妈的不错啊,啊?” 赛场上,投球手做了个抱歉的表情,一下子,观众席上唏嘘不已,整个球场沸 腾了,观众席的座位却一下子空了。太丰这时候终于控制不住了,大骂道:“你他 妈的身价要是值5 千(这里指的是美元),那我的身价肯定是5 亿,臭手,瞎猫啊, 睁着大眼睛漏掉球?!” 太丰越说越气,越气越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哎呀,看什么呢?你,瞎了眼了? 球都看不清!” 这时,一旁的必中看不惯了,刺激他道:“啊,就你行,你穿那套球服时,也 不是才拿人家一半的薪水吗?人家明年就能升到一级了,你呢?没准二级可能都干 不完,就会被人辞了呢?!” “唉,还不是家里出了问题!出了什么问题呢?难道是我狗熊了?嗯?唉,宁 作鸡头,不作凤尾嘛。” “什么?要说鸡头,可能我是。就你——还是什么鸡头?再这样下去,就让你 退场,永远都不让你上,哼!” “嗯,不是狗熊,也不是鸡头,那是——”太丰眼睛盯着赛场,突然兴奋起来, “啊,OK,OK,太棒了!昨天的酒水钱,啊,你该拿啊!” 必中一听这话,觉得很是好笑,冷笑了一声:“不是我拿的,难道是你们拿的? 上了酒桌,都像要饭的抢饭似的,不管不顾的,只能看到要吃的东西……就你们, 也就是个二级吧。” “啊,别吵了,啊,怎么了?怎么一垒被淘汰了?别在那儿说废话,快看那个 球,啊,看啊,是不是碰上对手了,怎么那么面啊,今天。”太丰挥舞着球拍和必 中一起喊道:“加油,加油,快,快啊!” 同时,兴奋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摘下了头具。 赛场上,随着“膨”的一声,东道主蚕室球队的挑战队出其不意地进球了。啦 啦队一下子兴奋了起来,文珠就是其中最狂热的一分子。摄象机也一下子对准了为 挑战对助威的观众席,不停地移动,试图抓住最精彩的镜头。在离啦啦队的主队不 远的地方,可以见到志锡和秀荷的影子。只是和周围兴奋的观众不同,两个人竟然 一副不大感兴趣的样子。 志锡看了看手表,又开始翻他的记事本,秀荷则在一旁拿着两个没有开盖儿的 饮料瓶儿,很无聊地摆弄着,嘴里还不停地嘟嚷道:“难道是我提议来这里的吗?” “是我提议来的。”志锡接话道。 “那为什么总是一副死也不想来的样子啊?好像谁硬拉着你来似的?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嗯?” “不是你父亲给我的嘛,这票?算了,别想那么多了,快看吧,挺精彩的嘛, 你不是早就说过想看开幕战了吗?”志锡一边说着,一边仍然看着他的记事本。 听了这话,秀荷一下子生气了,表情严肃地盯着志锡道:“旁边有个强盗在摆 弄记事本,我一个人怎么能看好比赛?是不是哥哥也该跑到赛场上去呢?你想出去 扔球吗?最多也就是三个小时嘛,你就不能陪我好好地把球看完吗?” “唉,算了,快消消气。”志锡一边哄着秀荷,一边把她手中的饮料瓶儿拿过 来一个,打开了,然后又递给她。 秀荷并不接志锡递过来的饮料,只是在一旁生气地噘着嘴。 志锡见状,赶紧把记事本放到一边,嘴里说着“这下可以了吧”,把饮料又递 到了秀荷面前。秀荷这才接过志锡递过来的饮料,眼睛盯着赛场,嘴里叨念着:“ 长打失误了。” 过了一会儿,秀荷突然又意味深长地说道:“哥哥?” 志锡眼睛盯着赛场有点儿急躁地应道:“嗯?” “哥哥和我到今天为止已经认识整整十年了,是不是,我爸爸都知道了,哥哥 难道没意识到吗?” 志锡像是真的没有意识到一般,瞟了一眼秀荷,又赶紧把视线投到了赛场上, 不过,看神情,对于秀荷的话,他还是很在意的。 “像是在深山老林里一般,不管有多大的响声,从来都只是在我叫你的时候才 回头,什么时候会那样呢?哥哥,嗯?” 志锡听着秀荷的话,有点地模不着头脑,于是歪着脑袋看着她的侧影。秀荷却 并不看他,只是面无表情地喝着她的饮料。 过了一会儿,志锡把手机关掉,记事本放到包里,站起了身,并转身对秀荷说 道:“别跟我来,把球看完再回来,啊?” “难道晚个一两个小时就会出什么大事吗?” “是的,出了大事了,唉,这过道怎么这么窄啊,费死劲了,你别来,就在那 坐着!”说着,志锡匆忙地往外挤,秀荷赶紧也忙着在后面追了出去,嘴里边嚷嚷 道:“才下班多长时间啊?不是有人值班吗?嗯,哥哥?” 志锡也不听她的,只是自顾自匆忙往外走。秀荷紧跟在后面。走着,走着,秀 荷终于生气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是我们相识十周年啊,啊?哥哥?” 志锡还是不管她,只是往前走,秀荷大声喊道:“哥哥!!” 这时,志锡才停了下来。一旁,一个小混混(马哲柱的部下)听到秀荷大喊哥 哥,厌恶地瞪了她一眼,从志福旁边走过去了。志锡强忍着站了下来。 “人家一天、十天都有纪念的呢,我又没有要求那样,可是再等两个小时就看 完了,就那么点儿时间也不能给我吗?” “不行,现在不行,是非常重要的事,你理解不了,再这样拖下去,就没有时 间了,以后我给你打电话。” 志锡断然而焦躁地扔下这些话,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秀荷一个人,很是 遗憾地站在那里。 志锡边往外走,边打开了手机:“汉城地方检察院暴力部徐志锡,请找李警官。” 二区球场的入口,立着场上的挑战队和蚕室队各自的战绩介绍。一个漂亮的小 姑娘领着她的宝贝狗狗海皮来到了入口处,她叫允珠(也叫智允),是来看她失散 多年的哥哥太丰打比赛的。 允珠一边看着那个牌子,一边对着站在旁边,长得并不好看的小狗狗海皮说道 :“看,我说过吧,应该相见的人就一定会有机会相见的,你看,那队员里面,就 有我们的哥哥太丰呢,海皮啊,你也认识我们的哥哥吧?”说着用手指了指赛场上。 海皮其实根本听不懂,只是懒散地摆着尾巴。于是,允珠抱起它,贴近它的耳 朵说道:“如果万一哥哥不能一眼认出我来,那肯定是他早已把我忘了,那样的话, 你就和我一起,我们两个人就那样回去,好不好?” 海皮仍然一副漠然的样子,允珠又有些担心又有些不知所措地接着说道:“我 不想成为哥哥的负担,再说,一直到现在,我们不是过得好好的吗?” 蚕室球场的啦啦队席上,人们的兴奋升到了顶点。一声胜过一声的哨子声,助 威助阵的鼓声,还有就是“加油,加油”的呐喊声。啦啦队里面,一个叫文珠的女 孩儿卖力地合着音乐声有节奏地跳着。 赛场外的拇指漫画房,通过电视画面,可以看见文珠在啦啦队里不断晃动的影 子。那是一台放在搁板上的废品古董一般的电视机,一只手正在调台。这是,旁边 的一个顾客不乐意了:“呀,就看那个台,大姐,正打得激烈呢!” 于是,那只手重又把台调到了直播棒球赛现场的那个台。那是灿珠——文珠的 姐姐,她就是这个拇指漫画房的主人。调完台,走到桌子旁边,灿珠坐下,有些无 聊地翻弄着那些漫画书,叹息了一声,并很是不屑地抱怨道:“有什么值得兴奋的, 嗤!” 不过还是忍不住看了一下客人的脸,然后也把视线转向了电视画面。 赛场上,两队正在激战中。 不知什么时候,啦啦队席位边上的门里,小混混王二从拥挤的人群中找到了正 在那里卖力地跳着舞,给队员们加油的文珠,他毫不留情地抓住文珠的头发就往外 拖。文珠疼得大叫:“啊,放开,放开我,兔崽子,我自己能走,你这个混蛋!” “什么?你说我是混蛋?!你这个贱货!”说着朝着文珠就是一巴掌,“你再 给我说一遍!敢骂我是混蛋?贱货,你难道没看到是谁让三个电视台的拍摄人员总 动员,来到了这个棒球场上吗?你说谁给全国人丢脸了?啊?” 这时,在躁动的人群中挤出来的小混混张三手里握着扩音器走上了台阶:“啊, 注意了,嗯,怎么说呢?嗯,先生们,女士们,打搅大家看球的雅兴,真是抱歉, 可是,听我说,从社会治安的角度讲,我们是要抓一个骗子才光顾这里的,她竟敢 骗取别人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 在小混混张三的上述“合理”陈词中,文珠被小混混王二活生生地拖到了门里 面。 “疼!啊,疼死我了!你放开手吧,我不会逃跑的,你可是男子汉,又是仗义 的强盗,你太可怕了,我怕你,所以我不敢逃跑的!” 听了文珠那话,小混混王二想了想,终于把手放开了。文珠又接着恳求道: “多谢啊!呀,强盗!到哪儿去搞点儿烟来吧,我现在想抽烟都快想疯了。”说着 露出了一副极其可怜的样子。 那小混混王二看着她的可怜相,竟也心软了,从兜里掏出了烟盒,从里面拍出 一颗,递了过去说:“就这一次,唉,真他妈的。” “光给我烟,怎么抽啊?没有火吗?” 小混混赶紧把手又伸进衣袋里翻找起来。文珠这时候小心地看着他,决定伺机 逃跑。那小混混也没注意,还正拿出了打火机,打算给她点烟。文珠抓过小混混打 开打火机的手,朝着他的眼睛“嚯”地一下,就甩了过去,然后就没命地跑掉了。 小混混大喊一声。贱货!“便跟在后面追了起来。文珠在前面没命地跑着,一 边不时地回头往后瞧,后面不远处,小混混王二 奋力地追着。 二区球场上的一角,太丰仰望着蔚蓝的天空,态度虔诚地祈祷着:“父亲,我 是大儿子,您的长子啊,求您保佑保佑我吧,保佑我能顺利荣归蚕室,就这一次, 啊?帮帮我吧,父亲,啊?” 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虽然并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太丰依然虔诚地继续祈祷着 :“现在我们已经到一垒了,父亲,我要是也像张宗勋(韩国著名棒球手)那样, 一鸣惊人该有多好啊。很快我就会找回我离散十三年的姐姐和弟弟妹妹们了,父亲, 我一定要找回他们,您放心吧。” 开战后,太丰神情高度紧张地站在那里,心里在不停地敲鼓,眼睛直直地盯着 对方的投手,说:“呀,求求你了,景浩啊,我们队已经落后你们三个人了啊,你 就饶了我这一次吧,啊?让我吃好这碗饭吧,啊?!” 他的队友必中在一旁看到他的那副样子,不耐烦地说:“别在那儿等着天上掉 馅饼了,仔细看准球才是正事儿。” 太丰于是作了个极其认真接球的准备姿势,嘴上还是忍不住祈祷道:“唉,即 使不是正球,至少也该给个四球吧,我就不期望那么多了啊,景浩呀,啊,给我个 四球吧!” 那一边,投手抬起一条腿,开始投球了。只见那球要命地沿着一条直线就飞过 来了。太丰看着那球出了手,嘴里大喊一声:“他妈的,不是让你发四球吗?”说 着本能地向场外瞟了一眼,看到了教练一副“你小子不行啊”的表情和俱乐部主任 要砍脖子的动作,太丰有点急了,住手心里使劲儿地吐了一口唾沫,然后恶狠狠地 说道:“他妈的,死定了!”第一个球就这样错过了。 这时候,赛场外,允珠望着球场上的太丰,暗暗说道:“哥哥,加油,加油啊! 比赛结束,我们……就能见面了啊。” 赛场内,太丰挥舞了一下球棍,又紧张地抓紧它,然后向着天空,又开始祈祷 起来。必中这时更是看不惯了,大喊道:“你他妈的在做祈雨祭吗?不会下雨的, 今天简直是个大晴天,别祈求什么侥幸了,蠢货!” 太丰再一次以决绝的目光望向了投手。投手又抬起了一条腿,把球掷了出去。 太丰看到球来了,赶紧挥舞起球棍,狠命地把它击了出去。球打在球拍上,划出了 一条抛物线,向着远方飞了出去。投手和必中见状,一下傻了眼,飞快地跑了出去, 太丰喊了一声“爹啊”,也全力跑了起来。那样子,就好像在向着天空暗示“我能 行”似的。 几秒钟过后,就要飞到对方的家门口的球竟然突然没了力气,在三垒的上空重 重地落下去了。护卫手赶紧跑了起来,踩到了三垒的太丰见状,也朝着自己的家跑 了过去。伴随着主教练的‘呀,你这家伙,快往家里跑啊’的焦躁喊声,太丰和球 一起向他们家飞去。球先到了,投手跳起来抓了一下,却没有抓到,太丰眼睁睁地 看着那球落地,却没注意迎面的必中,于是两个人毫无任何准备地重重地撞在了一 起。随着不约而同的一声惨叫,两个人同时滚了出去。 紧急抢救室旁的电梯前,脸上缠着纱布,右臂打着石膏的必中从病床上走下来, 正往外走去,后面,女儿秀荷紧紧地跟着他。 “到底每月能拿到多少钱呢?一百万还是一千万?那个该死的臭娘们。”必中 有些激动地说道。 “我跟她说过要一起来的,可好像是说在公司上班,不可能随随便便就缺席的。” “谁用她来?我什么时候饿过肚子啊?你难道挨过饿吗?” “不是的,她说是为你分担一点生活负担的,爸爸一个人也很不容易。因为给 舅舅做债务担保这件事,妈妈一直对爸爸感到很抱歉的。” 必中一听,也软了下来:“真是个胡涂女人啊,现在这年月,哪有人花钱买十 年二十年后的生活保障啊?!” “不过用妈妈的话说,那样才有备无患哪!” “唉,这个蠢货,太傻了。走着瞧吧。世界上怎么有那么愚蠢的脑袋?明知道 不行,还要去做,唉,真想把那个骗子的腿敲断!” 这时,和必中一样脸上缠着纱布,腿上打着石膏的太丰在床上一动,一旁的允 珠也本能地靠了过去。太丰正在熟睡中。允珠隔着一段距离望着太丰熟睡的样子, 心里一阵阵隐痛。 秀荷伸头往里面瞧了瞧,小声地说道。 “那个选手好像伤势很重啊,直到现在还没有恢复知觉。” 必中伸了一下胳膊,做了个很痛的样子,不屑一顾地说道:“谁失去知觉了啊? 不过是睡着了而且现在。救护车里都能打着鼻响睡着的家伙,真是大韩民国第一人 啊。唉,真是我的死对头。就是因为他,我都这样一把年纪了,还在受这样的穷罪, 我的扫帚星!” 秀荷再回头望过去的时候,只见允珠望着太丰那张受伤的脸,正在抹眼泪呢。 电梯的门开了,允珠好像也很想跟着走进去,却又犹豫不决,于是就在那儿呆呆地 站着。电梯里,站在床与床之间的秀荷用一种很是好奇的眼光望着外面想进又没有 进来,站在那儿不知所措的允珠。 这时,电梯的门关上了,允珠为了再看一眼太丰,干脆伸长了脖子,可是,门 还是无情地关上了,只留下这里允珠伤神地望着那扇关闭的门:“哥哥,我是智允 啊,智允来了,你知道我一直在等着哥哥找到我吗?你让我等得好苦啊!你难道忘 了我了吗,哥哥?怎么办哪?我来找哥哥,可是哥哥却把我忘了,我该怎么办呢?” 允珠耷拉着脑袋站在那里,脚下,海皮紧紧地靠着她,蜷缩成了一团。 电梯里,太丰打着酣,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睡得死死的。必中见他那样, 不禁有些心痒痒,于是又多了几分厌烦。一旁的秀荷望着太丰,却觉得有些好笑。 且说志锡接到电话,不顾秀荷的阻挠,离开球场匆忙地赶到射击场后,站在线 外问道:“消息准确吗?李警官?” “当然,不会错的。” “如果万一是马哲柱这个坏蛋有意向我们透露假情报的话,那我们这次的出击 可就要完全暴露在敌人眼前了。” “绝对不会错的,都已经好几次了,说是今天晚上9 点的。” “那好吧,8 点整出发!” 李警官听那口气,吓了一跳,问道:“检察官您也一起去吗?”志锡点了点头。 李警官马上反对道:“那可不行,那是什么地方啊?那帮家伙早就丧心病狂地散布 谣言,说要拿刀砍我了,我正等着看他们到底有多大本事呢。可是,这些都是警官 该做的事情,警官是警官,检察官是检察官啊。” “搜查指挥权就是检查权嘛,搜查官就是指挥官,所以我一定要去!”志锡断 然地说道。李警官听他那样一说,觉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只听他继续说道:“ 和裁决经验一样,现场经验对于我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犯下杀人这样的重罪行的 严重违法者竟然胆敢鄙视我们大韩民国的法律,肆意地猖狂于世,我怎么能袖手旁 观?李警官!我要亲手抓住马哲柱!请做好出发准备。” “知道了,检察官大人。” 听了志锡的一席话,李警官不禁肃然起敬,接到命令,马上开始去做准备了。 志锡狠狠地望着靶子,目光中透露出一丝不可动摇的坚毅,向着靶子,他“瞠、瞠、 瞠”地开了三枪。 夜总会的物流仓库里,瘫作一团的文珠吃力地睁开了眼睛,虽然身上还穿着那 套啦啦队的队服,脸上也还是有一丝不服气的神情,可是满胳膊、满腿却已经是血 肉模糊。看来,她最终还是没有逃脱小混混王二的追捕。愤怒中的小混混王二把她 拽起来,狠狠地又踢了两脚,然后扬长而去。 夜总会的大厅里,昏暗的灯光下,人们在自我陶醉般地跳着舞。 VIP 室里,马哲柱党人围坐在一起。只听马哲柱一阵阵阴险的放声大笑:“没 了拐棍就走不好的家伙,简直是一帮废物。哈哈哈……” “是啊,大哥已经给他们够多的机会了,可是,那帮家伙,说他们的警官是个 石头脑袋,面检察官是个铁脑袋也不过分啊。” 小混混张三赶紧接着马哲柱的话茬说道。 “什么?石头脑袋,铁脑袋?”马听了那话不禁又笑了起来。 “是啊,就是石头疙瘩和铁疙瘩一块啊,大哥!” “石头疙瘩?铁疙瘩?听起来很好听啊,真是好听啊。”马哲柱得意忘形地大 笑起来。 这时门开了,小混混王二走了进来,向马哲柱禀报道:“大哥,那个臭丫头片 子找到了,我已经把她抓过来了。” 他的旁边,站着画着浓浓的妆,穿着睡裙的文珠。马哲往看了一眼,便做了个 把她带过来的手势。小混混王二便带着文珠来到了马的面前。马哲柱别有用心地用 目光盯着她,用手狠命地触摸着她,文珠闭上眼睛,尽力地忍着。 就在这个时候,夜总会的门外台阶上,几辆警车飞驰而来,气氛一下子紧张起 来。门外的两个警卫见状,吓得顿时失了魂。 一个拿出手机准备拨打,另一个急急地准备跑到里面通风报信。 志锡一把抓过正要打手机的那个警卫的手,另一个要往里面跑的警卫也被李警 官从后脖颈猛砍了一下,立刻动弹不得了。 VIP 室里,文珠正惨遭着马哲柱的蹂躏,他的手邪恶贪婪地在文珠的衣服里乱 摸。文珠不断地往后闪躲,同时紧紧地咬住牙关。马哲柱向文珠一再靠近,突然把 文珠的裙子掀起来了。这时的文珠再也忍受不了了,“嚯”地站了起来。马哲柱见 状,大怒,喊道:“唉,你这个臭婊子!” 不想文珠却使劲儿地甩了马哲柱一个耳光,接着又是第二个。一下子,血便从 马的鼻子里涌了出来。小混混张三这时惊了,大喊道:“大哥?啊,你这个臭婊子!” 说着向文珠扑了过来。 正在这个关键时刻,门“咣噹”一声被撞开了。李警官双手握枪,大喊道:“ 举起手来,举起手来!” 马哲柱的部下一下子都下意识地举起了双手,被这突如其来的事件吓得惊惶失 措的女人们也都惊叫着把头伸到了桌子底下。 小混混张三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志锡便一手从衣袋里掏出了证件,另一只手举着枪说道:“汉城地方检察院暴 力部徐志锡检察官!” 正在那低着脑袋无奈地等死的文珠听到了那声音后,一下子振作了起来,仰起 头,狠命地咽了一口唾沫,然后下意识地把睡裙带儿向胸前提了提。这时只听马哲 柱慢腾腾地说道:“他妈的,石头脑袋,铁脑袋,今天真是邪门了啊?!”说着用 手不自觉地摸了一下嘴角,狠狠地盯着志锡,嘴角边露出一丝奸邪的笑容:“怎么 了?哪儿不舒服吗,检察官大人?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啊?”说着还不停地用脚搅拌 着桌子底下淌了一地的瓜果食物:“兴师动众的,执行公务用车和警车都动用了?” 志锡用枪对准了他的脑袋大喝一声::“马哲柱!你以林达秀选美会上的杀人 事件的元凶,暴力事件的组织者等罪名被紧急逮捕了!” 马哲柱听了那话,并不显露出哪怕一丝的慌张,只是做出一副很气愤的样子, 大笑道:“不会吧,这算什么事嘛,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啊,检察官大人最近的杀人 事件,暴力事件?都是什么玩意儿啊?开玩笑吧?!” “张纪浩已经暴露了!”‘“张纪浩?他是什么东西啊?怎么能和我联系到一 起?”’志锡听他这样狡辩,大喝一声:“马哲柱!” 谁知马哲柱依然是一副泰然的样子,慢慢地说道:“别这么敏感嘛,检察官大 人,何必要动刀动枪的呢?像你们这样大惊小怪的,国家还不乱啦?!” 志锡不想再听他狡辩,厉声喊道:“少废话!全部都给我抓起来!全部!” 一声令下,警察们都冲了上来,李警官抓住了马哲柱。这时,马哲柱还想做最 后的挣扎,抓起啤酒瓶子就向李警官砸去。 说时迟,那时快,志锡赶紧对着他开了一枪。 马哲柱摇晃了一下,应声倒下。志锡于是向李警官道:“拉出去吧!”李警官 应了一声:“是,检察官大人!”便像拖条死狗似的把马哲柱拖了出去。其他的刑 警也把马的余党逮捕了。 志锡这时走到把脑袋埋到桌子地下的女人们面前,说道:“起来吧,这下安全 了。” 其他的女人一个个都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站了起来,只有那低着脑袋,像是在 等死的文珠还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志锡于是对着那帮女人说:“可以走了。”于是 那些女人匆忙地走掉了,惟有文珠还坐在那儿不动。志锡于是安慰她道:“你还是 个未成年少女吧?我们不是来抓你的,你放心吧!” 文珠依然默不作声,志锡于是又问道:“把头抬起来,怎么不回家?难道是离 家出走的?”‘文珠依然不说一句话,志锡耐着性子又说:“快!快把你父母的联 系方式告诉我!” 见文珠还是不说话,志锡有些不耐烦了,便对李警官说:“这个孩子好像还没 成年,李警官你就负责把她护送到家吧 。” 李警官于是对文珠说道:“起来吧,快!在我拽你起来之前,自己快点儿起来!” 文珠望着志锡远去的背影,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却又止住了。 李警官见状有些生气地问道:“你爸爸妈妈知道你在这帮不三不四的人面前做 这些事吗?能忍心让自己的女儿这样做,你父母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啊?” 文珠也不答话,望着志锡,鼓足了勇气,大喊了一声:“哥哥!” 志畅也不知是在喊他,只是低着头往外走。文珠不甘心,又喊了一声:“志锡 哥哥!”这回志锡才回转身,吃了一惊,只是嘴里说道:“你?!”文珠望着他, 志锡却很生气,愣愣地看了她一会儿,这时,李警官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问道:“你认识检察官吗?” 志锡愣了一会儿,冷冷地说道:“给她戴上手铐!” 文珠先是一惊,随后便虎视眈眈地望着志锡,志锡不耐烦地说:“戴上!我不 是说铐住她吗?”说着一副可怕的样子盯着文珠。文珠挣了一下,便又什么也不说, 只是仇恨似的盯着志锡。 傍晚的时候,拇指漫画房门前,一个刚刚开门走出来的女学生手里拿着借来的 漫画书正和灿珠告别。 “这些书不大有人借的,一周以后送来也无妨。只是不要撕扯就好。啊?”灿 珠说道。 “嗯,不会撕扯的,复印一份不是更好吗?” “好吧,走好,这儿胡同多,小心点,啊?!” “谢谢您为我找到了这本书,像你们这样的租书店越是老的书恐怕越难找呢。 好,那我走了,再见!” 灿珠站在那里待了一会儿,正准备转身回屋,只听警车长鸣,又见几辆警车向 这边开来,不禁好奇地望了过去。正好在漫画房的前面,警车停下来了,里面走出 了志锡。灿珠有些吃惊地问道:“啊?志锡,是你?” 志锡也不答话,只是朝着司机喊了声:“你先走吧!” 灿珠见他那副姿态,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坐着警车来呢?下班了吗?” 志锡这时再也忍不住了,嚷嚷起来:“姐姐,你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啊?” “志锡,你?” “我问你,到底做了什么啊?你在家是干什么的啊?你到底是怎么看管那个丫 头片子的?怎么让她变成了那个样子?难道你还要让我在外面干工作的时候也要处 理家事吗?” “谁啊?你说谁呢?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正说着,突然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灿珠愣了:远远地,警车消失的地方,文 珠呆呆地站在那里。 “文珠?” 文珠也不正眼看灿珠,先一步进了漫画房,灿珠也跟着进了来。灿珠心情沉重 又疑惑不解地问道:“你怎么是从警车上面下来的呢?” 文珠冷冷地说道:“怎么了?难道你是明知故问吗?你觉得那车还不够可怕吗?” 灿珠被她一说,更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了,于是疑惑地望着志锡问道:“到底 是怎么回事啊?” 文珠突然一下子把手从裙子下面拿了出来,露出了一双被铐了手铐的手。灿珠 见状,吓了一跳,文珠这时才委屈地大叫道:“都是些什么警察啊?我是杀人了还 是偷盗了?他为什么抓我问罪?我犯罪了吗?我是未成年吗?” “你,怎么穿成了这个样子?到底在外面干了些什么啊?嗯?难道你是酒店的 服务员吗?是给别人倒酒的小姐吗,你,嗯?” “对,我是给人倒酒了,姐姐。你说的对,我是酒吧的女招待,我是卖胸卖臀、 收取小费的人,要是下得了决心的话,姐姐你一个月赚的钱还不比我一天赚的多呢。 哥哥已经知道了,现在姐姐也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面对着文珠的大喊,灿珠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时,只听文珠继续说道: “姐姐,我是给别人倒酒了,是的,现在也是因为在酒吧里招待了那些强盗们,所以 就被哥哥给一起抓回来了,现在,哥哥的部下们也知道我了。怎么办呢?一个名声大 振的检察官的妹妹竟然是酒吧的招待!怎么就那么巧呢?” 灿珠再也听不下去了,“啪”的一声,甩了文珠一个耳光。 文珠狠狠地盯着灿珠,灿珠也异常气愤地盯着文珠,这时,文珠又接着说道: “到底是什么让我高尚的姐姐生那么大的气?为什么偏偏是那个酒吧呢?为什么把 其他的酒吧都放过,惟独去了那个酒吧,结果当场给了我们哥哥难堪?是因为这个 吧?哥哥和姐姐?都是因为这个而和我生气吧?是不是?” “对,我也知道,我知道,我不仅是进了警察局,就是进了教导所,也应该自 始至终地装作和哥哥不认识的样子才对?是的,就是这样的。……那么,你们,就 不会发这么大的火了。即使我向那些不要脸的家伙卖了身,你们也不会用这样一副 可恶的脸色轻视我了,是不是,嗯?” 灿珠听了那些话,气得叹了口气,“唉”的一声,转身跑进了屋里,只留下文 珠在那儿向下看着手腕上的手铐苦笑。 灿珠来到楼上志锡的房前,小心地敲了敲门,可是没有任何反应,她索性轻轻 推开门走了进去。志锡在房里正不耐烦地整理着自己的衣物。灿珠站在那儿望着他, 过了一会儿,小心地说道:“出了……大乱子了吧?部下们也都知道了。” 志锡也不答话,甚至看也不看她一眼,还是那样烦乱地收拾那几件简单的东西。 “还要出去吗?要通宵吗?” 志锡这方停下来,问道:“为什么要那样呢?文珠她?” “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是吗?” 志锡一听,神情严肃地说道: “这么说,姐姐其实你早就知道了?知道了却装作不知道,知道了也一样毫无任 何担忧地照样吃、照样睡、照样看你的漫画房,是不是?” “我没想到她会到了这个地步。” 志锡这时有些冷淡地说道:“这就是姐姐的不对了,你来帮着收场吧!” “真是对不起,还要让你为她担心。” 志锡越想越气,不禁发起火来:“到底为什么?她为什么要去做那种事情呢?” 灿珠有些忧郁地说道:“可能是她总是想着我们并不是亲兄弟姐妹吧。” “她还那么想吗?唉,青春期早都过了,难道她还那样想吗?”志锡更加生气 地又责问道。 “对于文珠来说,不是”还是那样想“而是,或许那会成为她平生都无法想 得开的。小小的时候受的伤害,已经像毒药一样深入到内心深处,可能永远都是无 法忘记的,我们的文珠就是那样的,志锡啊!” 灿珠说着便一屁股和志锡并排坐到了一起。志锡好像也被灿珠说话的忧伤气氛 感染了似的,心情变得抑郁起来,同时,自己的幼年时光又浮现在了眼前:一个漆 黑的夜晚,在电车站上,昏黄的灯光把人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允珠的声音不知从什 么地方传来了:“很久很久以前,我们……曾经是兄妹的……是突然,有一天,我 们成了亲兄妹的。” 透过允珠的脸,志锡似乎又看到了太丰的合家欢照片,兄弟姐妹们被制成了照 片,镶嵌在上面。允珠还在自言自语:“三流的强盗和以身殉职的警察的女儿!妈 妈就那样和爸爸认识了。爸爸带着太丰哥哥,妈妈带着灿珠、文珠两个姐姐和志锡 哥哥,这么多人凑到了一起,组成了新的家庭。然后,我,徐允珠,就诞生了。可 是,我们这么个大家庭,只在一起生活了七年,就又散开了。是的,真的是散得七 零八落。”黑暗中,依稀可见允珠嘟囔着小嘴抱怨的样子。 第二天早晨,一大清早,汉城地方检察院的部长室里,志锡见到了部长,他朝 部长敬了个礼,站好,等待着他的吩咐,谁知部长却紧紧地盯了他好半天,这才开 口说道:“徐志锡,你——是不是想当明星啊?” 志锡只是疑惑地望着他,实在是不明白他的意思。部长又以一种很平静的口吻 接着说道:“你难道没想过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明星吗?可是却没有英雄,我是说。” 志锡这才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于是鼓起勇气,大胆地问道:“您是说昨天夜 里出击夜总会的事吗?说到那件事……” “你想过法是什么吗?”部长打断了志锡的话,又紧紧逼问道。志锡又不知他 到底要说什么了。 “让我们回到法的本质精神上吧。‘水’边有‘去’,合起来便为‘法’。法 不就是一个字吗?法就是像水流淌一样的东西,或者说,就是流动的水的本身就是 法啊。” 志锡一听,虽面色憔悴,不过还是瞪大了双眼,说道:“我知道您所说的意思。 可是,法就像流动的水一样,它还应该像让社会的每一个角落都不腐烂,每一个角 落都不堵塞的水。但是,很不幸的是,在我们的这个社会上,腐烂的地方,堵塞的 地方太多了,所以我……” “带尖儿的石头肯定要挨凿子凿,最后能守在山上的肯定是些没什么用的废树 木。干检察官这一行的,如果总是想当然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那还不如从一开始 就爱惜自己,不去干呢。” 从部长室里走出来,志锡垂头丧气地走在走廊里,表情僵直。正在这时,手机 响了。志锡不耐烦地没好气儿道;“喂,我是徐志锡。” 电话那边,传来了秀荷的声音:“是我!” 志锡一听,松了一口气。 “叹什么气啊?而且嗓音怎么是那个样子?遇上什么麻烦事了吗?” “没有,什么麻烦事?” “有,一定是有什么麻烦事了。” 志锡这时不耐烦了:“难道还让我硬造出来点儿麻烦事不成?” “算了,算了,大清早地就把哥哥的麻烦事挂在嘴边,我也烦啊。” “如果就是想问个安的话,就到这儿吧,我现在很忙。” “我是有事儿才打的电话。”志锡一听,更加觉得疲惫不堪。 “我现在正在医院里。”医院的花园里,几个病人正在散步,一个病危的患者 正被推着往前面跑,秀荷望着花园里的景致,在电话里说道。几步之外,一个小孩 子手里拉着捆绑成一团的三四个气球的线和妈妈悠闲地走着。秀荷平静地望着几个 孩子,露出了一丝微笑:“爸爸住院了。” “爸爸,为什么?” “昨天比赛的时候,一个很大个的选手没踩到垒上……” 这时,远处传来了小孩子的哭声。原来他的气球飞到了空中,他却没有抓住那 线,所以望着逃得远去的气球,他哭了起来。 “……却撞到了爸爸身上,把爸爸撞倒了,现在胳膊上还打石膏呢。” 这时候,捆成一团的气球随风向着秀荷这面飘了过来,志锡在那边问了一句: “要继续住在医院里吗?”可是无人应答,因为秀荷为了要抓住那簇气球的线,把 两只手都举到了空中。志锡还在电话里问道:“怎么不答话啊?”秀荷当然是听不 到了,还在继续追赶着气球。这时,志锡停了,下来大声喊道:“秀荷啊?陈秀荷? 怎么了,秀荷啊?”得不到回音的志锡把手机翻过来仔细地瞧了瞧,疑惑地自言自 语道:“恐怕是手机出了问题了……” 这边,医院的花园里,那个小孩子的气球在半空中向前移动着,从各个不同方 向赶来追赶它的人有好几个。其中就有穿着患者的服装脚踝上打着石膏的太丰和秀 荷。这时,只见太丰和秀荷从相对的方向同时伸出手向气球线抓去,两个人因为都 比较用劲儿,竟然一下子撞到了一起,摔倒了。但是两个人却都不想放开已经抓到 的气球的线,于是,四目相对了。 太丰一下子吓了一跳,秀荷也认出他来了,一时间,两个人都吃惊地松开了抓 住的气球线:“天哪,气球!”秀荷大叫了一声。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经过此处 的驼背老人一下子抓住了那线,并把它还给了那个小娃娃。这边,太丰和秀荷望着 对方,不禁会心地笑了。突然秀荷像记起了什么似的,一下子站了起来,边拍打着 身上的泥土边拿起手机对着里面说道:“天哪,喂,喂,哥哥?哥哥?” 那边当然已经挂断了,秀荷这才自我解嘲道:“看我这神分的”,然后便把手 机塞回到了衣袋儿里。 太丰出神地望着秀荷,一句话也不说。秀荷也感觉到太丰的视线了,不禁有些 不自然,忙问:“怎么了?”刚刚问完,突然醒悟到:“啊,来,抓着我起来吧。” “嗯?” 秀荷站稳了脚跟:“抓吧,我站得住的。” 太丰有些不好意思,犹豫了一下,还是扶着秀荷站起来了。 秀荷看看太丰摔倒时有点儿扯破的衣服,笑着说:“看来摔倒是你的特长啊!” 太丰一听,先是一愣,随后忙答道:“嗯?嗯!是啊,那真是我的特长呢。奇 怪吧?” “你的腿…” “啊,这条腿啊。别提了,别提了。比赛的时候,有个裁判,真是个废物,只 顾随自己的心情裁决,正好还有一个像河马一样的小子,更是不像话,该接的球不 接,却跑到人家的坐上去站着。如果不是那个臭小子,昨天我就能踩垒得分了。唉, 真是郁闷。对了,我可是职业棒球手二级啊,虽然人们可能对二级球员不是很熟悉, 但二级也是要通过考核竞争才能得来的啊。” 秀荷听着他说着自己,不禁觉得挺有意思,于是歪着脑袋问道:“所以,如果 不是那小子,叔叔会怎样呢?” “还能怎么样呢?反正现在已经前腿被打了石膏,右臂连抬起来吃饭都困难了。 真是要光喝水过活了,唉!” 秀荷眼里充满了担忧,又问道:“真的连饭也吃不了吗?” “是啊,所以只能多喝水了。” 秀荷听他这样一说,拔腿转身就跑。太丰不明白为什么,赶紧追过去大喊: “喂,喂,你要去干什么?” 秀荷也不回头,自顾自匆忙地走了,只留下太丰拖着条瘸腿在后面边赶边叫。 最后终于太丰知道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了,于是停下来,无可奈何地说道:“喂,喂, 我是徐太丰,你叫什么名字啊?怎么也该把名字告诉我再走吧?!” 秀荷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了医院大楼里。太丰没有办法,只得回病房去了。 太丰浑身无力地推开病房的门,踱了进去。突然,他的眼睛像被什么东西蛰了 似的,钉在那一动也不动了:秀荷坐在那里,正在给必中喂饭。 秀荷见他进来,忍不住笑了。太丰却站在那里,紧咬着嘴唇。必中见他那个样 子,不禁有些困惑:“你怎么了?看到什么从没看到的东西了吗?” 太丰眨了一下眼睛,又大大地睁开。必中这时生气了:“你小子有病啊,这样 看着我,我的饭都没味儿了。出去遛一圈儿再回来,或者就回到你的床上盖上被子 睡觉!” “这个女孩儿,这个漂亮的女孩难道就是那个像个病鸡一样的病病歪歪的鸡头 的女儿吗?” 秀荷听他一说,吃了一惊,把送到嘴里的勺子一下子又拿了出来,看着必中疑 惑地说道:“爸爸?” “啊,看来让我说对了。” “病鸡是什么意思,鸡头又是什么意思呢?爸爸咱们出去,你给我讲讲这个好 不好?” “不是,不是那个意思,他要是不那么说的话,就会觉得你是那种给那些烂人 斟酒夹菜的人了。所以他希望你这样的姑娘做他的老婆啊,他想讨到像我女儿这样 的老婆,所以我就给过他几拳。” 这时,太丰慢腾腾地走过来,问秀荷:“你叫什么名字啊?” “你他妈的不是知道吗?还明知故问?喂,你的眼神可是有点儿不对劲儿啊, 收回你那种眼神,快!” 太丰也顾不得那许多,又说道:“我叫徐太丰,你的名字是什么?” 秀荷见那场景,不禁有些迷惑不解,谁知那边太丰又提高了嗓门大声说道: “我叫徐太丰,你叫什么名字?” 秀荷这才勉强压抑住些许的不满,答道:“秀荷,陈秀荷。” “秀荷小姐,陈秀荷小姐!我对你一见钟情。” “什么?你在说什么?”必中一听那话,不禁吓了一跳。 太丰却像是没看到必中,眼里只有秀荷一般,接着说道:“秀荷小姐,我,我 爱你。不,是从现在开始,我爱上了你。” 秀荷听了,不禁浑身一颤,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精神有病,太丰却两眼发直, 紧紧地盯着秀荷,像是要把她看穿了似的。 说了一会儿活,秀荷就说还有事要办,便出去了。 病房里就只剩下太丰和必中。寂寞无聊,两个人便坐在床沿上,开始面对面地 喝酒。必中把酒杯端起来了,太丰见状,赶紧劝道:“慢慢来,慢慢来,老人家。” 必中一口把酒倒进嘴里,干了,接着又给自己斟上了一杯,然后又一口干下去 了。太丰于是赶紧把自己的酒杯也伸了过去:“来,给我也来一杯。” “即使喝一瓶,还能怎样呢?”必中说着又举起了酒杯。太丰赶紧把他的手按 住,说道:“慢慢来,慢慢来嘛,老人家!” 必中斜眼看了他一下,心里暗想:你心里想什么我现在都知道。太丰功道: “算了,算了,别喝了,会喝坏身体的!”必中半天没说话,只是把酒杯又端了起 来,像是要把太丰着穿了似的,定定地望着他,又说道:“再来一杯,就一杯!” 太丰说道:“谢谢,谢谢,老人家!”必中拿着酒杯,对他直截了当地说道:“别 打我姑娘的主意了,你!” 太丰听他那样一说,赶紧接到:“您就别管我的事儿了!” “她已经有男朋友了,今年秋天就要把喜事办了。” 太丰却并不甘心,又回到了本来的语气:“不是还没有结婚吗?有守门员站在 我这边,还怕我不进球?!” “难道进一个球,你就可以赢全局吗?” “对,我们回到棒球场上。棒球是即使球投得好,只要有一个球没有进,投手 不也得被换掉吗?” “我是督导啊,像你这样的家伙,压根就不会让你上投球板!” “第三者现在已经深陷其中了啊。这是我和秀荷两个人的事。” “第三者?就你?你连第三者都算不上,是十者开外的,知道吗?与此事无关 的人不要插手,你难道不懂这个道理吗?” “那就等着瞧吧。看到了秋天,叔叔和您的女儿会到谁的手里?!” 不大一会儿,在太丰的病房里,必中的窗前就横放了三四个烧酒瓶儿,必中已 经喝趴下了,太丰这时正把一个烧酒瓶放到了 地上,还咂着舌头不停地说道:“好,太好了。你让他来好了,又不是已经结 了婚了,他是候补,我也是候补,现在应该公平竞争才对。我的意思是…… 唉,要是检察官的话,那我可是棋逢对手了,唉,他要是检察官的话,那我, 我是什么呢?“说着,说着,突然觉得说不下去了,于是,便使劲儿地咂着舌头,” 我是,我是徐太丰啊,徐太丰!他妈的,徐太丰都不知道,徐太丰? 必中也咂着嘴,爬过来,说道:“知道,我知道徐太丰啊,我对他很熟悉啊, 你不知道吗?” 太丰摇晃了一下,给躺在那里动弹不得的必中盖好了被子,便摇摇晃晃地走回 到自己的床边了,嘴里还不停地嚷着:“我爱她,既然我爱她,什么检察官啊,还 是我的对手吗?啊,好啊,咱们就比比看吧。我一定不会认输的。”太丰“扑通” 一声倒在自己的床上,嘴里还在叨念着:“鸡头的天使,陈秀荷,陈秀荷是我的女人, 我一定要得到她!” 两个人像蔫了的茄子,各自躺在自己的病床上,必中这时睡眼惺讼地问道: “你,没有家吗?为什么一个人也不来探望你呢?没有兄弟姐妹吗?” “世界上哪里有没有家的人啊?谁都是有的,兄弟姐妹我都有呢,我是有家的 啊,唉。” 必中的眼睛再也睁不开了,可还是挣扎着说道:“有的话说来看看呐。”话音 未落,自己已经先打起呼嗜来了。 太丰虽然也因得睁不开眼,可还是喃喃地说道:“灿珠姐姐,我的弟弟志锡, 文珠,还有最小的小妹妹,我们的智允……我是有家的,唉,姐姐也有,弟弟志锡 也有,文珠,还有小家伙,我们的智允……”说着,说着,虽然马上就要睡着了, 但眼角边还是流出了泪水。 允珠的房里,她咳嗽着错缩在角落里,忧伤的眼神直直的,像是在想些什么。 医院走廊里的一幕又浮现在眼前:走在医院的走廊里,太丰显得有气无力,旁边, 龙珠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向着太丰的方向走去。在与太丰工对面的时候,允 珠停了下来,并怀着期待地望着太丰,太丰却像是什么也没看到似的,只瞟了她一 眼,就打算从旁边走过去了。允珠很是遗憾地望着他,小声说道:“看来……没认 出来我啊,哥哥他……根本就没认出来我就这样,允珠眼睁睁地看着太丰的背影离 自己越来越远…… 一想到这些,允珠就觉得有些心酸。允珠所住的是一个停车场改造而成的简陋 的房子,就是这样的一个房子,也是她租来的。 发了一会儿愣,允珠从房间里走出来,把吉他挂在脖子上咳嗽了几声,又看了 看表,便跑了起来。大街上,拥挤的人群中,允珠允匆忙地奔走着,不停地咳嗽, 不停地用手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 允珠弹着吉他,唱着歌,这是她的工作,有个客人来买冰激凌了,大叫一声: “来一个冰激凌……”声音奇奇怪怪的,冰激凌三个字被他拖得老长。原来是申叶, 他骑着辆很豪华的摩托车,手里的冰激凌化了,不断地滴着水。 秀荷从医院里走出来,买了个生日蛋糕,来到灿珠的家门口,小心翼翼地走进 了漫画房。二层阳台上,灿珠正蹲在地上把视线投向了远方,但却并不是注视着什 么的样子。敞开的窗子外面,微风徐徐地吹了进来。 “姐姐!” 秀荷朝着灿珠叫道。灿珠好像并未听见,还是跪在那里,动不动。 “灿珠姐姐!” 秀荷走近她,又提高嗓门叫道。灿珠这才发现秀荷来了,赶紧招呼她道:“秀 荷啊,是你?!快进来!” “啊?!唉哟哟,谢谢啊,每次都不会忘了这个!” “每天都为弟弟妹妹们操心,现在姐姐也该好好地过个生日啊。噢,对了,刚 刚在电车站看到文珠了,好像身体有点儿不对劲儿啊,脸怎么都肿了?!” “……” “……姐姐,最近怎么总是这个样子呢?哥哥是哥哥、文珠是文珠的,好像彼 此不相干了似的,不过,心里不是那样想的,是吧?这个家的人的外在表现一向不 是很和气的,是不是,嗯?” 灿珠苦笑了一下。早晨的一幕又浮现在了脑海中:在灿珠那儿,只听文珠高喊 着:“算了吧,我不是说让你别管我了吗?” 文珠穿得异常的凌乱,把烟放到嘴里狠命地吸了一口,然后用手指夹着,她的 面前,衣柜、化妆台的抽屉就那样开着,里面胡乱地堆着衣服和化妆品。灿珠毫无 表情地从衣柜里翻出了几件衣服,散乱地堆到了一旁。 文珠往堆起的衣服堆里弹着烟灰说道:“这种东西,我不会带走的,你别瞎费 心了。” 灿珠听她这样一说,便把她放进嘴里的烟嘴儿抽了出来,望着上面沾满的口红 印记说道:“你的人生有一半可是我给的,所以不要说那种不要我管的话。从17岁 一直到现在,我就是拉扯着你和志锡活过来的。我给你们吃,给你们穿,又供你们 上学,我就像你们的父母一样,做着别人只有父母才能付出的牺牲。”弹了一下烟 灰,她接着说道:“所以,我想从你们那儿得到相对等的回报。” “啊?你现在是想让我给你撑面子是不是,你也太大胆了吧,说这些话。什么? 像父母一样?喂,别开玩笑了。你为什么是我的父母?我可从没有过那样的想法, 你什么时候让我有那种父母在身边的感觉了?” “别总是你,你的,怎么也该叫我姐姐吧,我不喜欢听你这样吵。” “是吗?你的耳朵那么高尚吗?可是,昨天晚上我哭的时候为什么被堵上了呢?” “别管怎样,你总该叫我姐姐吧。”灿珠突然变得执着计较这件小事了,可是, 文珠并不领情,冷冷地回她道:“徐文珠什么时候成了徐灿珠,不是江灿珠的妹妹 的?你说,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们兄妹……” 灿珠听罢,“腾”地站了起来:“你能不能闭嘴啊?”灿珠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了,“你怎么能这样说?你怎么能这样?为什么越来越不像话了啊?” 文珠却“扑通”一声坐下:“……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来?那时候,我是和太 丰哥哥一起被抛弃的,为什么只把我一个人带到了这里来?” “不是我抛弃你们的,不是我!” “对,乘着哥哥和智允睡着的时候,把你们和我带到这里来的是奶奶。可是, 那时,你也已经17岁了啊,已经有自己的想法了,为什么不阻止奶奶呢?是你,就 是你抛弃了哥哥和智允。把只有3 岁的妹妹抛弃了的人就是你啊!” 灿珠生气了,却又有些无可奈何:“文珠啊,不是的,不是的,文珠啊。事情 不是那样的,你现在不是也很清楚吗?为什么总是那么固执呢?忘了吧,啊?把从 前的事都忘掉吧,文珠啊?!” “让我忘了?是的,你们都忘了!可是,我不行,我忘不了啊,我!”说着文 珠有些便咽了,“我要去找我的太丰哥哥,还有我的妹妹智允,一定要把他们找回 来,我!” “如果,万一,他们两个人有个三长两短,我会永远诅咒姐姐的,永远也不会 原谅你!” 说着,文珠跑了出去,灿珠无话可说,有气无力地坐到了村子上。 外面,文珠忧郁地望了一眼自己的家,步履沉重地离开了。 见灿珠愣在那里也不说话,像是在回忆什么似的,秀荷接着说道:“不过,不 管两个人对姐姐怎么想,怎么做,姐姐都已经做得够好的了,换另一个人,谁也做 不到像姐姐这样。我还是很敬重姐姐的。 灿珠苦涩地一笑,然后说道:“你能想着我的生日,还送这个过来,我已经很 满足了,别再说了,说得我都有点儿轻飘飘了。” “有那么严重吗,我的话?”秀荷笑道。 “我也在怀疑呢,不知你说的是真。心话,还是为了安慰我。” “管它是什么呢?”秀荷又笑道,“对了,姐姐准备了吗?要我帮什么忙吗?” “唉,准备什么啊,志锡今天也没回来,文珠还……” “肯定是早晨起来一下子把姐姐今天过生日的事儿给忘了。不过刚刚看到我提 着蛋糕,想必她也会想起来了吧。还有,志锡哥哥也不过是白天在外面跑罢了,晚 上能一起吃个饭,也就可以了嘛。又不是谁的生日,是姐姐的生日啊。我马上给他 打电话,三姐弟好久没有机会这样坐下来一起吃吃饭,聊聊天了。” 灿珠听了,心情很是复杂,不知有没有必要那样做。 过了一会儿,灿珠和秀荷一起来到了市场上,在秀荷明朗的气氛的感染下,灿 珠也渐渐变得心情愉悦起来。 回到家里,灿珠把生日蛋糕的盒子摆到了桌子上,把买来的熟食放到了碗里, 然后打开塑料袋酱,准备做下一道菜,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干脆来到电 话机前,按下了电话号码:“喂,你好,请找一下徐志锡检察官可以吗?” “噢,他现在不在。访问您是哪一位啊?” “啊,我是他姐姐,他什么时候下班的?” “不是下班走的,只是现在座位上没有人。” “……啊,那好吧,我过会儿再打吧,谢谢你再见!” 灿珠有气无力地放下了听筒。看了一下表,又注视了一会儿外边,便转身走了 出去。来到外面,她把门打开着,专等着志锡 和文珠回来。等了好半天,却 不见一个人影。于是,她又走回屋里,望着墙上挂着的三姐弟的照片,那照片上的 情景真是温馨啊,那时,志锡刚刚大学毕业,那天正好是他的毕业典礼举行的日子。 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9 点IO分了,可是……灿珠突然站起来,拿起电话机,拨通了 一个号码,刚一接通,灿珠又有些后悔了,待她正想放下电话时,那边传来了志锡 的声音:“我是暴力部徐志锡,喂?” “……我是姐姐啊,志锡啊!” “啊?姐姐?怎么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要很晚吗?事情很多吗?” “是啊,要处理的事情很多啊,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啊,黄科长,先 这边坐吧,把张奇浩另放到一个房门吧。啊,姐姐,真对不起。 “没,没什么,你做你的事吧。晚饭……吃了吗?” “你能不能安静点儿,马哲柱!你以为这里是你的家呀?!志锡突然大喊道。 灿珠知道,他的确很忙,于是悄悄地把电话挂断了。灿珠出神地望了一会儿墙上的 照片,静静地坐下来,对着摆放着三个人饭菜的饭桌,慢慢地拿起碗筷儿,饭可真 多啊,再大的饭量也不可能被一个人吃完的。 这边,办公室里,志锡挂了灿珠的电话,正铁青着脸心情烦躁地翻看着送来的 调查书,然后他声色俱厉地说道:“我再问你一遍,马哲柱! 1999 年2 月11日下 午7 点35分,在梨太园的团圆酒店,你对张奇浩下了一道什么样的命令?” 马哲柱把椅子向后靠了靠,正正当当地坐好,面不改色地答道:“哼,你们有 什么证据吗?我只不过是按他所要的,给了他一碗牛肉汤而已,他后来就再也没到 我的店里来,有什么命令好下的啊?” 志锡一听,就知道他是在装蒜,无奈他依然死不认罪:“怎么,不会因为那一 碗牛肉汤就让检察官们大动干戈吧。” 志锡“腾”地一下站起来,狠狠地敲了一下桌子:“坐好!你这个烂货!你难 道想在监狱里过你的花甲大寿吗?想二十年不见天日吗?好,我成全你!” 马哲柱还想狡辩什么,这时,志锡对黄科长说道:“不管是调查书,还是其他 别的什么,现在都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既然他没有悔改之心,就给他按罪恶记录 下来!” 马哲柱这时有点儿害怕,志锡却又厉声道:“带张奇浩上来对证!马上!”虽 然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疑,实际上,他已经感到疲惫不堪了。 审完了马哲柱,疲惫的志锡来到走廊尽头的玻璃窗前,掏出一根烟,点上,浑 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于是他靠在墙壁上,眼睛直直地望着窗外。正在这时,手机 “哇哇”地响起了。 “喂,我是徐志锡。” “你在哪儿呢?哥哥,在家里吗?” “我还在厅里呢,看来是回不去了,今天。” “那,姐姐的生日怎么过啊?今天不是灿珠姐姐的生日吗?” 志锡这才回过神儿来,想起了原来今天是灿珠生日。 “怎么办呢?姐姐一直在等你们回去,特意做了好多的菜呢。不管怎么说,也 该打个电话啊。那可是一听到哥哥的名字就会在睡梦中惊醒的人呐。如果不过,灿 珠姐姐会寒心的。” “好了,我知道了,挂了吧。” 挂了电话,志锡才想起刚刚为什么灿珠会给自己打电话了,于是不觉有些过意 不去,便把电话拨了过去,可是那边传来的却是电话占线的忙音。原来灿珠的房里, 面对着一桌子的剩菜,灿珠正在电话里选歌呢。 这边的检察院走廊里,志锡拿着手机满腹狐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晚了给姐姐 打电话,那边还一直是占线,已经12点都过了啊…… 而家里的灿珠这时正在电话里的点歌小姐的引导下选曲呢。 过了一会儿,随着伴奏声,灿珠唱起了自己给自己点的歌,那么地投入,像是 觉得相框里的文珠和志锡都在给她做忠实的听众了一般。 清晨,外面医院的花园里,秀荷停停走走,在那个地方,她停了下来,那是太 丰和她撞个满怀的地方。同时,因为气球事件太丰和她撞到了一起的场面,还有病 房里,大丰向她大胆地表白的场面又浮现在了眼前。秀荷继续走着,面带微笑,拿 出来手机按下号码,下定决心说道:“如果响十遍铃声还不接的话,我就把哥哥踹 了,去找喜欢我的那个男人。好,一、二、三、四……”秀荷闭上眼睛,下着决心 接着数:“五、六……”还没有动静,她生气了:“七、八九……”最后一个数, 秀荷狠狠地大声喊道:“十!” 就在这时,秀荷同时听到了两个声音:“秀荷小姐!”秀荷!“一下子吓了一 跳,不禁猛地抬头一看:在自己的两边,志名锡和太丰正一边一个地站在那里。志 锡和太丰,太丰和志锡,两个人间隔着一段的距离,正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