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的不速女客(3)
平安夜到了,一场小雪使得塞西莉十分高兴。她盼望过个白色的圣诞节。房子
里散发着妙不可言的气氛,烘烤饼干的香味飘进客厅。伯爵恩花了一整天时间在厨
房里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得汶知道,他除了是一个最强壮的男人,还是个好厨
师。当然,得汶对他很警惕,所以,吃得很少。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呢?”得汶对自己嘀咕。“现在,我不得不担心自己
可能被某个矮子秉承格兰德欧夫人的意愿毒死。”
后来,房子的女主人罕见地把他们都叫到她母亲的房间里见了祖母。老人用黄
色的带着眼屎的眼睛看看每个人,看来,她除了自己的女儿任何人都不认识。
“你是我的情郎来找我吗?”这个因病卧床不起的老女人问得汶。
“不,穆尔夫人,”他告诉她:“我的名字叫得汶。”他专注地看着她,其他
人正注视着房间另一侧的一大束鲜花。
“那名字———得汶———对你来讲意味着什么吗?”
“得汶,”她重复着,“是我的情郎的名字吗?”
他叹口气,看到老女人的眼睛里没流露出任何表情。实际上这很悲哀:得汶曾
经怀疑到格瑞塔·穆尔可能是有法力的女巫师,是她去年秋天在塔楼顶将他从西蒙
手里救出来。此刻,他却觉得这样的事情是不可能的。
她非常虚弱,要不是格兰德欧夫人扶她站起来,她几乎走不到几小步以外的那
把椅子,在那儿,她接受了几个亮闪闪的、包装着的圣诞节礼物。她颤抖的双手,
无法将它们打开,塞西莉移到她旁边,帮她打开包裹:一个是毛衣,另一个是披肩。
“是我丈夫送的吗?”格雷塔·穆尔有点激动地问,“他在哪儿?兰德夫在哪
里?”
得汶为她感到极为悲哀,“你丈夫死在地狱里了。”他自己想着。“那也是你
发疯的原因,也是你的家族禁用曾经辉煌的夜间飞行力量的原因。”
可怜的格雷塔·穆尔在椅子上睡着了。她女儿把她弄回床上。
“孩子们,你们下楼吧。”格兰德欧夫人告诉他们,“我一会儿就加入你们的
活动。”
“祖母的确是个疯狂的老蝙蝠。”当他们向走廊走去时亚历山大说。
“放尊重些。”塞西莉斥责着。小男孩向她努努嘴和鼻子。
客厅里,三个年轻人在圣诞树下的地板上坐了下来,格兰德欧夫人来了,她允
许每个人打开一个礼物。
亚历山大得到一本书:《汤姆·索亚》;塞西莉欣喜地得到了两条牛仔裤;得
汶在标记着给他的盒子里拿到一双冰鞋。他感谢格兰德欧夫人。他实际上一直想要
冰鞋,希望有机会在庄园的冰冻池塘里滑冰。她温和地笑对着得汶说:“圣诞快乐,
得汶。”
他抬头看着她的眼睛。那是真正的慈爱吗?
“她是真的想杀我吗?罗夫让我不要信任她。他不会放过她的。”
但是,得汶想起当恶魔弄伤他的脸时,她是多么温柔地对他,西蒙试图杀死他
时,她又怎样拉住他的手。她是朋友还是敌人呢?她对他的关爱深深地藏在她冷酷
的外表下?或者她不想让他走这条路。因为他憎恨她想否定她家族的历史?他希望
神秘的声音告诉自己真相,但像往常一样,它保持着沉默。
“这下面的礼物没有一件出自我父亲。”亚历山大搜寻着,他注视着树的低枝
下面。
格兰德欧夫人皱起眉,“不,那不是。”得汶能听出她很生气他的兄弟忘了自
己的儿子———又一次忘了。“我确信他的礼物要晚点到,你知道圣诞节期间邮递
是很慢的。”恰在那时,乌鸦绝壁大厅的前门开了,被大风吹得打着旋儿的一股雪
花吹进屋来,得汶转过来,一个男人进来了,他的胳膊上夹着包裹。
男人喊道:“圣诞快、快、快乐!”
客厅里的人因难以置信被惊呆了!得汶看着格兰德欧夫人、塞西莉和亚历山大
的脸。他们僵住了,没有表情。突然亚历山大打破了沉默,跳到男人的脚下,大喊
:“爸爸!”
“那是我的舅舅爱德华!”塞西莉向得汶解释道,自己站了一会儿,也跟着亚
历山大跑到了客厅。
得汶也不由自主地站起来。只有格兰德欧夫人在她的扶手椅里,她的表情跟石
头似的。
“说说魔鬼吧,嗯?”得汶提议。
她把目光转向得汶,“别用不恰当的词,得汶。”
“我的孩子,怎么了?”爱德华·穆尔把所有漂亮的彩色包装盒放在客厅的地
板上,问道。他把亚历山大搂在怀里,狠狠地吻了一下。爱德华·穆尔是个大男人,
高个子、宽肩膀,金色的头发和他姐姐一样好看,当他的目光落在她冷冰冰的、充
满戒备的眼睛上时,他的眼睛四处转着。
他笑起来的时候,快乐的脸蛋上嵌着两个大酒窝。
“爸爸!我知道你会来的!”亚历山大喊着。
“你认为我不想和我亲爱的家人过圣诞节是吗?”他放下儿子转向塞西莉。
“你好,小宝贝,你都长这么大了!”他温柔地拥抱着她。
“看到你真高兴,爱德华舅舅,”她说道,“你总会给这个房子带来这么多快
乐。”
“这里总是需要快乐。”他说着,目光扫过客厅里的孩子们,落在他的姐姐身
上,“圣诞快乐,阿曼达。”“欢迎回家,爱德华,”她说。不过得汶能感到她的
语气并不真诚。
“爸爸,你该见见得汶了。”亚历山大说,拉着父亲的手来到客厅。“他是我
最好的朋友。”
“哦,哦,”爱德华·穆尔低头看着得汶说。他们握了握手,“阿曼达写信告
诉我了,她是你的新监护人。”
“见到你很高兴,先生。”得汶说。
“得了,得了,朋友之间不用称什么‘先生’了。”他笑着说,“叫我爱德华,
得汶,我相信我们会成为好伙伴的。”
得汶笑了,他第一次到乌鸦绝壁的时候,就希望爱德华也在这里,他的热情和
友好会使刚来的头几个星期大不相同的。
爱德华现在转向姐姐,她还没起身向他致意。“亲爱的阿曼达,”他说,“抱
歉我没能打电话告诉你我的计划,但我想给你们一个惊喜。“他向四围看看他们,”
因为我有一个重大惊喜。”
格兰德欧夫人小心地看着他,“是什么,爱德华?又一个新的生意计划被暴风
雪耽误了,以破费了家里几万美元的财产而告终吗?”
他笑了,不理她。“我注意到你雇佣了一个新的管家,阿曼达。一个有意思的
男人,我在外面碰见了。他正在扛我的包。这么一个小男人还挺强壮。”
格兰德欧夫人的表情凝固了。
“哦,看,”爱德华·穆尔说,“现在他来了。”
得汶转过头,伯爵恩正扛着几个包通过前门。可不只是他一个人,他后面跟着
一个女人,那女人穿着一件拖地的粉色外套。
“亲爱的。”爱德华·穆尔作出邀请女人进入客厅的姿势说。
这时,格兰德欧夫人站起来,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使劲地抿着嘴唇。“我想
让你们都看到我的未婚妻,”爱德华·穆尔说,“我的儿子亚历山大,我侄女塞西
莉,我的新朋友得汶,自然,这是我亲爱的姐姐阿曼达。”他充满爱意地笑着望着
那女人,“这是我要娶的女人,莫嘎娜·格林。”
“你好。”莫嘎娜用平缓、礼貌的语气说。
她很漂亮,短短的黑头发,大大的褐色的眼睛。得汶迅速地看看她,又看了看
格兰德欧夫人,然后低头看着亚历山大,他们惊讶地对视着。
“可能我得提醒你,爱德华,”格兰德欧夫人说,没有欢迎莫嘎娜来她家的意
思,“你已经结婚了。”
他挥着手打断她,“这是一件技术上的事儿。英格里德的事儿没希望了。她的
医生已告诉我很多次了。我已经对离婚采取行动了。”
得汶本能地把胳膊绕在亚历山大的肩膀上,毕竟,这里在谈论他的母亲。得汶
知道,英格里德已被送到疯人院了。亚历山大也很少能想起她,可他听到父亲如此
无情地描述他的母亲一定会很难过的。得汶开始猜想在爱德华·穆尔迷人的外表后
面,会有更多的事情,一些残酷的事情。“我希望你们会慢慢喜欢我的。”莫嘎娜
说,她的话带着一种口音,可得汶无法确定是什么地方的。“尤其是你,亚历山大。”
她蹲下来,使眼睛平视着亚历山大,他们握了握手。
“我知道我不会代替你的亲生母亲,”莫嘎娜友好地说,“但我愿意成为你的
朋友。”
亚历山大什么也没说。
爱德华转向他姐姐,“我们的好妈妈怎么样了?”
“还那样。”格兰德欧夫人眼睛不离莫嘎娜地说。
爱德华笑了,一只胳膊搂着未婚妻,“不管怎样,我还是想把莫嘎娜介绍给她。”
“今晚她已睡觉了。”格兰德欧夫人朝壁炉看了看说,“爱德华,告诉我,这
次你打算在这儿呆多久?”
“至少呆到离完婚。”他笑着说,“当然,我还想在乌鸦绝壁结婚。”他大大
地张开双臂,“祖先的家。”
得汶看到莫嘎娜的脸红了。
格兰德欧夫人的态度强硬起来,“行,如果你打算呆在这儿,那你也要帮我处
理祖先的事儿了。”她说着眼睛离开这些人,盯着平台和石头悬崖的远处。“你知
道我们现在有竞争对手了。”
“哦,行,你写信告诉我了。罗夫·曼泰基还在制造麻烦。”
“据听说他想再开一个饭馆,并成立他自己的捕鱼队。”格兰德欧夫人不再看
周围,叹了口气,“莫嘎娜,告诉我,你在哪行做事?”
“我是个舞女。”莫嘎娜说。
得汶看到塞西莉马上得意地笑了一下。“芭蕾吗?”格兰德欧夫人问,可他们
已知道答案不是这个了。
莫嘎娜犹豫着她的回答,于是爱德华插进来替她说:“我是在蒙特卡罗的俱乐
部邂逅莫嘎娜的。”他说,“作为一个表演者,她的名字得到人们的欢呼,”他温
柔地看着她,“她是块表演的料。”
“我能想像得出来。”格兰德欧夫人说,“那么,可以带她看看房子,爱德华,
毕竟我想单独和你谈谈。”
“什么———不过圣诞节了吗?”爱德华问道。
“晚上的礼物我们已打开了,而且现在夜也深了。”格兰德欧夫人看着莫嘎娜,
“我看你也想打扮打扮,整理整理,我让伯爵恩给你拿壶茶来。”
“谢谢你,”莫嘎娜说。
得汶很同情这个年轻女子,他明白格兰德欧夫人多么冷淡。他也是这个家新来
的,直到他跟塞西莉变成朋友,才不感到孤独。他决定和莫嘎娜成为朋友。她只有
二十出头,看得出来,得汶想像得出,尽管爱德华能给她买貂皮衣服,莫嘎娜看上
去也不会傲气十足。她太美了,尤其是那双大大的黑眼睛。
爱德华带莫嘎娜下楼了,伯爵恩拿着行李跟着他,随身带的圣诞礼物要明天早
晨才能打开,格兰德欧夫人坚持说现在不能打开。现在亚历山大和塞西莉在树下坐
好,格兰德欧夫人不出声地走出房间,像一只猫一样,消失在这栋房子里她想去的
任何她想一个人呆着的地方。显然,爱德华回来让她很不高兴,或者是因为爱德华
要娶莫嘎娜。
“那么,”得汶问亚历山大,“你怎么看待你爸爸带来的惊喜?”
“我不喜欢她。”他难过地说。
得汶皱起眉说:“亚历山大,她看上去不错。”
“不,她不好。”男孩把短胖的小胳膊叉在胸前,“一点儿也不好。”
“听着,伙计,我知道这事很难,因为你自己的妈妈还在那儿,不过或许你该
给莫嘎娜一个机会。”
“不。”亚历山大气愤地吐着唾沫说。
得汶好几个月没见他这么暴躁了,他现在心胸狭窄、固执得像得汶刚到的那几
周一样。
“好了,”塞西莉说,“我所要说的就是,我希望那件貂皮大衣是人造皮,我
的意思是,那是多么俗气?我讨厌皮衣服,毫不留情地屠杀无辜的动物,仅仅为了
人类的虚荣———”
“我认为那是你舅舅给她买的。”
“那不要紧,是她穿在身上。”她怒吼着,“她说的什么话?我还没听过那样
的口音。”
“她从欧洲来。”得汶说,“她可能是———我不知道———法国人吧。”
“那不是法国口音,也不是意大利、西班牙口音,”塞西莉嘲讽地说,“她只
是故意装出来的,努力让人听来有异国情调,其实她只是个品质低劣的下贱人。”
“你为什么这么贬低她?”得汶奇怪地看着塞西莉,“你们俩谁都不想给她一
个机会。”
塞西莉仰起脸,“你喜欢她,对不对?”
“对,我喜欢她。”“只是因为她漂亮,一张漂亮脸蛋,就能让你在一个掠夺
者想弄走我舅舅的钱这一事实面前变成瞎子吗?”
得汶笑了,“你听起来挺像你妈妈的口气,你知道吗?显然,她也是那么想的。”
塞西莉只是翻着眼睛。
“我要睡觉了。”得汶对他说,他厌烦了她的孩子气了。
“等等,”她让他站住,把手压在他的胸前,“平安夜我们别吵架了。”
他耸耸肩,“我没吵架,我只想让你们给她一个机会,新来这栋房子的人是很
不容易的,相信我,我体会过。”
塞西莉发誓她会尽力,可是亚历山大,没这么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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