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离法兰西剧院有一段距离欧椋鸟正要受到截然不同的音乐款待:一把把尖叫的 小提琴、声音洪亮、一个调子的一支支长笛、冠状乐器、喇叭和手摇风琴,穿着带 盖的鞋、长着一脸大胡子,从捡破烂的队伍中挑选出来的乐师们在称作三色小餐馆 的城门口小餐馆演奏。用那种意思写的一块木招牌挂在门上,那三种颜色完全被雨 水和时间抹掉了。饭食很糟,酒质量很次,白兰地质量低劣,整个空气非常近似蒙 特弗康坟地。 (那些人说饭食简直近似蒙特弗康坟地。)但是小餐馆很快就充满棍子篮子的 友好气氛,为了这个场合,他们当中的一个人用粉笔在小餐馆的门上写上,“真正 无产阶级的集会”。因为这儿所有的人几乎都是文盲,这个句子不得不大声宣读, 详细重复。而且不得不向店主保证这没有任何政治内容;店主不愿意引起当局的反 感,而且甚至捡破烂的人们中间或许也有他们的密探。政治集会的权利给取消了, 人不得不小心。确实,出版自由和男子普选权也都给取消了;三年内,1848 年的 革命仅仅变成剧烈变革,历史的车轮又一次通行不顺利的转动,仅此而已。保证说 一个prolétaire (无产者)仅仅是一个没有财产、没有公民权的人,那个店主平 静下来。那个,他明白。就他个人而言,他欢迎所有的客人,为了防备丢失调羹要 交一笔押金。(杯子都用链条拴在桌子上。)他甚至一定要克拉索克斯伯爵夫人和 她那一伙人付押金。 容德雷特们发出愤慨的吵闹声。为了参加捡破烂人的舞会,他们穿着拿破仑一 世时代的旧军装。伯爵夫人与她的地位和物质富裕条件很协调,穿着她用ancien regime (旧制度)时代一个主教的华丽法衣改做的服装。对比之下,欧椋鸟穿着一件镶着 褶边的雪白衬衫,打着一条漂亮的黑领带,穿着丝绣背心、他外祖母租给从事赌博 诈骗活动人们的外套和裤子,就显得相当朴素了。随着他渐渐长大,他现在快十七 岁了,他的损伤了的鼻子结果由于他的爽朗微笑拥有了一种可爱的匀称美。他的黑 头发稀疏、光滑、梳理得整整齐齐,而且他的脸刮得干干净净,虽然不是美男子, 但仍旧,他具有一种给他在塞纳河两岸带来朋友们的飘逸魅力,而且他1848 年的 经历,除了一股持久、无形的激进热情,没有留下丝毫的永久性创伤。 欧椋鸟付了他们的调羹押金,挽着那位伟大的夫人,他们就走进挤满穿戴着羽 饰华丽服饰的捡破烂人们的三色小餐馆里;甚至那些穿着最蹩脚衣服的人,也都为 喜庆日子到处插上花。一朵朵雏菊在不可能长花的胡子和胸部抽枝发芽。多数人的 脸都洗干净了。首先深施一礼欢迎他们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船长。 “这儿可没有贼,船长。只有捡破烂的。”“啊,亲爱的达丽娅,这次晚会除 了捡破烂的,哪儿有什么贼呀?”“我们是诚实的。”“我很诚实。达丽娅!我把 罪恶永远抛掉了。现在我有了很高尚的职业。”他擦擦他那长了三天的胡子;他好 像要把胡子留三天。“方舟和我现在像你一样诚实,或许更诚实。我们是捡破烂这 一行的新手,但对一条条大街可不陌生。这是小欧椋鸟,比你还高,达丽娅,而且 非常像他去世的父亲。”“他去世的父亲,”伯爵夫人专横地纠正说,“可不是我 们希望看到改造好了的那种。他是一个坏蛋和一个说谎的人。”“像我记得的,你 为了一个偶然遇到的坏蛋就失足了。”令欧椋鸟非常惊奇,一片红晕爬上那位老妇 人虚胖的脸蛋,但是那个船长被带着独占神气的方舟一把拽走了。 音乐加快节奏,当店主的泼辣妻子兜着圈子收赴宴的钱时,小餐馆里充满喧闹 声、烟雾、笑声、闲聊和争论。烟雾中漂浮着谣传,说政府还有用城市脏土车收集 垃圾的另外一套计划。“他们在抢走我们的权利,”圣安东尼大街的一个代表大声 呼喊,她的帽子歪戴着。 “他们早就夺走那些权利了。他们给予我们所有捡破烂的选举权,两年以后, 又把它夺回去!”一个衣衫褴褛的干瘪老太婆咆哮说。“财产!”她唾弃地说出那 句话:“他们要你有了财产才让你选举骑在你脖子上的肥胖笨蛋。”“没有人骑着 我的脖子,”一个几代捡破烂家庭的子孙,一个年轻人呼喊说。“没有人的屁股骑 着我,没有人的靴子踩着我。”一个年老腰弯背驼的人穿过人群,嘟嘟囔囔讲1832 年的事。“当时他们就试图这样,夺去我们的生计,提出使用那些该死的脏土车。” “我们有过烧毁它们的伟大时期,”伯爵夫人回忆说。 “我们确实干过,”他怀旧地说,“我现在还闻得见那股燃烧的灰烬味。”不 过那是陶土烟斗里的烟灰落到他的外套上。争论威胁人的脏土车、夺走的选举权、 取消的集会权利使捡破烂的人们镇定下来(像小餐馆门上提出的标题那样)变成了 嘲笑集会。由于酒的刺激,他们以奉承的言语、空虚的敬酒和虚假诺言,狂欢地互 相高谈阔论,直到年轻些的人们开始大胆地调情跳舞,逐渐地他们把一张张桌子推 到后面跳起舞来。老人们聚集在墙边抽烟争论。首先在欧椋鸟和伯爵夫人身边跳舞 的是那个船长和方舟。那个船长朝伯爵夫人眨眨眼睛。 一个黑牙齿的同胞走到伯爵夫人跟前,伯爵夫人用Toutes-Nations(全民族) 的称呼热情地向她问好。欧椋鸟,不再是一个十三岁的小男孩,没有问她怎样得到 那个名字。 “这酒,伯爵夫人,就味道来说,是马尿?”全民族拿起附近一个杯子看看它 是否盛着什么东西。 “他们把酒放进去添点味道。其余的是马尿。你一向好吗?”“梅毒夺去我的 生命,”全民族叹了口气,生气地稍稍谈了几句她的病,而她的眼睛,冷漠得像摆 在市场上的鲑鱼,上上下下打量欧椋鸟,“这是你的漂亮外孙子吧,呃,伯爵夫人? 显而易见完全是继承人,不是吗?《光明日报》社的通信员?”全民族伸出手去, 从灰蒙蒙的一条条烟雾中拉出一个少女,也许有十五岁,含着活泼的笑容、机灵的 眼神。 “这是我外孙女,玛丽-约瑟芬。”欧椋鸟含含糊糊说了一句问候话,而玛丽 -约瑟芬流露着明显估量他的微笑,十分喜欢她看到的形象,注视着他。全民族把 那个姑娘推到他的怀里,于是他服从了,不是服从那位老太太,而是对漂亮姑娘和 音乐固有的古老法规,他们精力旺盛地在地板上旋转起来。全民族露出一口黑牙欣 喜若狂,甚至在伯爵夫人询问玛丽-约瑟芬是否遗传上梅毒时她都没有生气。“我 凭着我女儿的坟墓起誓,”全民族起誓说,“到我这儿它就断了。”终于,在急促 不清的谈话和嬉戏中,捡破烂的人们给唤去赴宴,一张张桌子移回舞场,伯爵夫人 (按照她应得的地位)与另外一些显要人物坐在首席。坐在欧椋鸟右边那个神父, 贫民圣朱利安教区的一个脸色红润的低级神父,为集会祝福。伯爵夫人左边捡破烂 人兄弟会的新会长起立,他喜欢人家称呼他亲王总统。(如果这称号为路易-拿破 仑效力,那么它为什么不该为他效力呢?)他说了几句有关新兄弟联谊会的真心实 意的话,在任何意义上都不是政治上的(大声说出来给店主听),而是为了使他们 中间的病残人可以得到朋友伙伴的一些救济,不致像狗一样死在他们服务的街头。 捡破烂的人们必须要关心自己人,互相保护,照料老人得到关怀,死者给体面地埋 葬。到了就餐时房里没有一个人不落泪;给每个客人端上一盘称作olla podrida (西班牙杂烩),热气腾腾的炖菜,加上大量洋葱。 伯爵夫人俯下身子,闻闻她那一盘菜。“这像酒一样是从同一匹马身上搞来的。” 然而,紧接着就是一阵粗声大气吧咂吧咂,唏哩呼噜、狼吞虎咽的咂嘴声,明显使 还没有把手放在别人膝头上的所有人都忙活起来,根据又惊又喜的呼喊尖叫声判断, 人一定相当多。饭食不可能是乐趣的源泉。 也许,是惊奇吧。 在屋子那一边欧椋鸟看到玛丽-约瑟芬的微笑。由于满怀希望她的眼睛睁得很 大。 伯爵夫人发出粗鲁低沉的大笑声,“噢,今天晚上你碰上好机会了,孩子。” “她外祖母有梅毒。”“她凭着她女儿的坟墓发誓,这病到她那儿就断了。”“那 对于任何和玛丽-约瑟芬同床而眠的人都是好消息。”“什么?你不认为她很美吗?” 他还未能回答,从圣丹尼斯大街来的两个捡破烂的就走近伯爵夫人,解释说他们的 儿子,一个商业骗子,没有归还他租的一套衣服,因为他穿着这套衣服被捕了,他 ——就是说——出了监狱,衣服就会还回来。“那么你们就失掉那笔罚金,”伯爵 夫人说。“一旦什么东西到过监狱,那寄生虫可是完全不同种类的,我不能把它收 回来。”“我们可以把它洗干净。”“你们应该如此。但是我不能把它收回来。” 伯爵夫人把注意力转回欧椋鸟身上。“玛丽-约瑟芬怎么啦?看看呀。她很漂亮。 她很渴望。”“她没有什么。”“你怎么啦?”“没什么。”一个穿着丧服的男子 走近,为了伯爵夫人对他去世妻子表示的好意来道谢,但是她挥手让他走开,回头 和她外孙子讲话。“那么为什么不呢?为什么不利用给予你的机会呢?”“我不要 玛丽-约瑟芬。给不给都不要。她不是我要的那个人。”“是谁呀?”伯爵夫人越 过广阔拥挤的三色小餐馆眺望。捡破烂这个行业,虽然一般说来是更成熟人的一种 行业,但是他们把女儿们和孙女们带到舞会上:有一些脸色苍白的姑娘们以缝纫为 生,有一些打扮起来,开始过更快活的生涯,有一些已经有了自己的小家伙了。 “哪一个?”欧椋鸟抗议,但是她喋喋不休、发牢骚、一定要他告诉她是当地美人 们中的哪一个。即使那个女人结了婚,那也很好,实际上可能最好。 “这些姑娘哪一个我也不要,”他最后宣布说,“我没有和这些姑娘恋爱。” “恋爱?”她吐出一颗无形的籽粒,转向她左边的亲王总统。“这个男孩子想要爱 情。你能相信吗?爱情?”他的红眼圈的眼睛泪汪汪地闪闪发光。那是酒的作用, 但是那位亲王总统越过屋子眺望,好像有一个人在那儿闪烁,而不是那一伙吵吵闹 闹吃西班牙杂烩的人。“我过去一直相信爱情。”“老傻瓜。”非常失望,她回身 转向把他的西班牙杂烩递给那位神父的加布里埃尔。“你可不要成为傻瓜。你不必 跟玛丽-约瑟芬恋爱。 你不必和她们任何人恋爱。爱情是华而不实的东西。你知道昂贵的煎蛋卷那个 故事。”欧椋鸟放声大笑。“难道一切都非得和那个故事联系起来吗?”“爱情仅 仅是披在平庸的老一套冲动上面的外衣。爱情是蜜糖,是泡在牛奶里的面包片,是 稀薄乏味的饮料——”“你恋爱过吗?”“从来没有。你听我说。你娶了这个姑娘, 这个玛丽-约瑟芬,你娶了她,就一起快快活活过日子。看看她。她想你想得要命。” “她没有想我想得要命。”然而,在他外祖母称赞玛丽- 约瑟芬的美德超过任何这 些美人时,他承认玛丽-约瑟芬的小小情绪波动。“我爱上另外一个人,”他最后 说,“如果我不能得到她,那么——”“谁?”他停顿住,仔细考虑;这事他从来 没有向任何人承认过,而且在捡破烂人的舞会上说它未免太粗俗轻慢。他把它当作 秘密一样怀着那种不可能实现的爱情。但是在这儿,在这打扮得俗不可耐的集会、 杯子上拴的链条的当啷声、付了押金的调羹的格格声中,不知怎地这不可能实现的 事使他淹没在悲哀中。他说了她那像音乐和弦似的名字。 “芳汀?”在伯爵夫人嘴里这名字失去了悦耳的声音;她仔细琢磨着它,又碰 上西班牙杂烩里的一块骨头渣。“我认识一个叫芳汀的姑娘。 她是谁?一个道德高尚、母亲是老鸨的grisette (轻佻年轻的女缝纫工)吗?” “芳汀·彭眉胥。”伯爵夫人轮廓好看的脸变阴暗了,她的愉快情绪消失了,她嘘 嘘地轰走一伙叽叽喳喳猛扑到他们饭桌边的好心人们。“这不可能是真的。 噢,加布里埃尔,你心里有病!比起你得的病全民族得的病简直算不了什么! 猎狗和野兔可以成为配偶吗?噢,他们已经影响了你,没有吗? 一群讨厌的上层社会汪汪吠叫的小狗。我看不起他们。穿着礼服大衣的恶棍们。 那个坏蛋男爵,”她怒冲冲地说下去,而欧椋鸟却玩弄着他的调羹,不迎着她的目 光,甚至不抬头仰望。“首先他们几乎使你遭到杀害——”“没有人使我遭到杀害。 彭眉胥夫人把我从巴黎裁判所附属监狱里救出来——”“而且进了监狱!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彭眉胥?那个女人有一个女儿叫芳汀吗?谁给她女儿起了芳汀这个名 字?那不是一个名字。不是一个合适的名字。”伯爵夫人揉揉好像犁出思想垅沟似 的眉头里的皱纹。她把酒一饮而尽。“忘掉芳汀·彭眉胥吧。她是那位男爵的女儿。” “我怎么能忘掉她。我看见她,有时天天看见。我总在康布雷大街和住宅之间来回 奔跑,拿了彭眉胥夫人写的一篇篇文章,或者送校样让她修改。”“如果她打算给 报纸写文章,她为什么不在康布雷大街工作呢?”“她在过。不过——哦,那些男 人,加莱特、彭眉胥先生的堂弟西奥,他们不喜欢办公室附近有女人。他们根本不 喜欢有个女人给他们写文章,不过——”“他们是对的。彭眉胥夫人应该干那些富 裕愚蠢的女人们——那些空虚无聊的美人儿——干的事。她应该找情人们。买一顶 顶女帽。当一个浮华的理发师给她卷头发,小声讲一些庸俗的流言蜚语时,她坐在 镜子前面。她女儿应该在女修道院里。”“Merci (谢谢),不。”他对她咧嘴一 笑。“那时我就永远见不着彭眉胥小姐了。我为了我看见她、她递给我一本书那些 时刻而活着。”“你知道你求爱的灾难吗?”“可能,心碎了。她会嫁给另外的人。 不是灾难。那怎么能是灾难呢?那是不可能实现的。我爱她,而且这是不可能 实现的。我了解那一点。我一直很了解,但是我看见她的时候,太阳就升上来。一 切又重新开始。”伯爵夫人又啐了一口,眼珠转转望着天。“为了教这个男孩子读 书写字,上帝啊,饶恕我吧。如果他不会读书写字,《光明日报》社决不会雇用他。” 她和全能的上帝讲完话就转向欧椋鸟。“你离开这个男爵的女儿吧,这个起了个轻 佻女工名字的姑娘“和那张天使般可爱的脸。”“她根本不是天使。她并不想要你。 喜爱想要你的姑娘们吧。”好像听见这场谈话似的,玛丽-约瑟芬随着音乐起 立,桌子又都推回去,她和一个老得可以做她的祖父,没牙的笑容使人联想到他也 回想起爱情的男人跳优雅的快步舞,慢慢地插着羽饰、涂脂抹粉的捡破烂的人们就 拥挤到地板上,轻轻敲击着,除了他们自己的不合着真正的拍子跳。玛丽-约瑟芬 看到欧椋鸟的视线被一个特别彬彬有礼、带着特别老练的风度、来向伯爵夫人表示 敬意的一个成年男子挡住。“告诉我,伯爵夫人,这些日子诈骗时穿着什么流行服 装?”“风行一时的都是适合外国人穿的。”伯爵夫人带着罗马教皇的权威神气说 明,她宣布的看法使一群很感兴趣的人聚拢在他们周围,当伯爵夫人说明现在法国 每个骗子如何到亲王总统门口、书桌边或大厅里,提醒路易-拿破仑当亲王总统在 流放、觊觎权势、或者是囚犯期间,他们过去所表示的友好行为。“或者是一个贫 民时,”从和平大街来的一个捡破烂的嗤之以鼻说,“他住在文多姆时我天天看见 他,而且我告诉你们,他一个子儿也没有。他靠他的英国情妇供养。”“那是真的,” 伯爵夫人宣布,“这些执政的人,他们真是一帮乌合之众。没有名誉——当然喽— —不过你们不会相信来我那儿,要全套装备,打扮得像瑞士人、像德国人或意大利 人、英国人。甚至美国人。”这最后一句引起了咕咕哝哝不相信的喧闹声,直到提 醒他们路易-拿破仑入侵斯特拉斯堡①以后曾流放到美国为止。 “噢,那就是他们把他称作布斯特拉巴的原因——”那个颓废的捡破烂的大声 说,“因为他在布洛涅、斯特拉斯堡和巴黎逃跑过。”“他们管他叫作Rantipole (疯狂鲁莽的人),”全民族暗自笑着说,“一半是傻瓜,一半是疯子。”“Rantipole (疯狂鲁莽的人)这个名字很适合他,”伯爵夫人坚决主张。“现在我期望哪一天 有人租中国人的长袍来诓骗他。”“你不能做那种事,”贫民圣朱利安教堂那个懒 散的神父从桌上抬起头来,“中国人是异教徒。”“我可以做任何事情,”伯爵夫 人自豪地回答,但是飞快地瞟了一眼她外孙子,她低声补充说,“几乎都可以。店 主!”她大声呼喊,来减轻她那不言而喻的失败,“这儿再来一瓶酒!也给我的朋 友们再来一瓶。”人人都知道最后这一句话保证点燃起注入的温暖和好意,在巴黎 各种各样的人们和捡破烂的人们中,在社交界里其他的一切可能是例外,但这事却 无一例外,突然间伯爵夫人有了像钦佩她的人们那么多的朋友,当捐款盘传过来为 新兄弟会组织捐款时,伯爵夫人大大炫耀了一番,捐了二十个法郎,完全变成当时 的女英雄。 “生意很好,”她谦虚地向对她怀着好意的人们说。“由于路易-拿破仑执政, 生意很好。由于路易-拿破仑,恶棍骗子们都很走运。” ① 法国东北部,阿尔萨斯地区的重要城要城市。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