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记住昂贵的煎蛋卷那个故事,”伯爵夫人在高高地位于她的仓库上面的小客 厅里装备珂赛特时劝告说。一堆堆丢弃的衣服摊在周围,为珂赛特的新生活挑选的 那一套放在帝国长沙发上;它们同修女那套服装比同慕菲塔德大街拿着鹅毛笔的百 灵鸟那套服装有更多共同之处。宽大背心是用令人联想到监狱一把铁锁的一排排铁 纽扣的深黄色棉缎做的,没有裙撑的裙子是深灰色的,配上一条马毛衬裙给它添上 腰围。伯爵夫人现在正做最后的修饰。这关系最大,她说,介于两种判断之间,头 一样证明他是蓄意诓骗骗局的受害者,第二种证明他是行凶作恶者,把他送进监狱。 珂赛特穿着内衣坐在镜子前面,这时伯爵夫人在她的短发上戴上假发,灰褐色的假 发,从中间分缝,拉开,编成辫子,盘在后面。 “1793 年逃脱了绞刑架的那个贵族装扮成一个农民,一路上阿谀奉承、打躬 作揖到了海边,却要了一客煎蛋卷。”“我不可能要十二个鸡蛋,”珂赛特说。 “问题是,百灵鸟,如果你不愿意你的舌头向你的肚子告别,那么就永远不要 忘记你是什么人。你必须把内心改变得像外表一样。喂,你是谁?”“妮科莱·劳 里奥特小姐的装饰员。吃癞蛤蟆的人,女人中最穷最谦卑,愿意接受一切侮辱的人。 虔诚的,从地方上来的人。”“从地方上来的人可不说那话。”“亚眠的一个老处 女。穷得嫁不出去,丑得没人同床。”伯爵夫人微微一笑,递给她一副绿色小眼镜 戴在眼睛上。“眼力也差。忍受不了光。千万别忘记那点,你的眼睛会出卖了你。” “她说让吕克现在从来不到后台。看见拥挤在那儿的所有男人们他忍受不了。” “一直戴着眼镜。喂,这儿,”她递给珂赛特一下沉重的大十字架和胸针,用死人 头发编的一个花圈。“你告诉他们这是为了纪念你死去的亲爱母亲。”珂赛特简直 不忍碰它一下。“谁剪下死人的头发,把它弄成珠宝饰物?”“英国人和美国人。 很野蛮,是吧?”伯爵夫人哆嗦了一下或者是耸耸肩膀,不大清楚是哪一样。“实 际上你母亲的头发更淡黄色,比你的颜色更淡黄。”“你认识我母亲吗?”珂赛特 一把揪掉假发,扭过身子。“你为什么从来没有说呀?”伯爵夫人耸起的肩膀表示 了大量含糊其词的话。“可能有多少芳汀啊?你大约三岁时她离开了巴黎。她自己 就是一个女孩子。还不到二十岁。我遇见你时,我又重新看到她,不过已经过了三 十年了。我遇见你女儿时,就是政变那一天,我确切知道了。”“我父亲呢?” “某处来的一个学生。一个学法律的学生,我想。我们有四个人,grisettes (轻 佻的年轻女缝纫工们),四个女孩和四个学生情人,他们同一天都离开了我们—— 在乡间度假,付了午餐钱,然后他们就乘邮车回到他们旧日的生活中去了。我们走 回巴黎。你一定会嘲笑这事。这是那么rigolo(逗笑的事),但是芳汀没有笑。” “我母亲,她是怎样一个人?”“她很喜欢你,溺爱你。她宁愿给你缝小衣服,也 不愿缝衣服给自己嘴里填面包,因此她挨饿了。不过她确信如果她离开巴黎她会给 你创造出更美好的生活。我告诉她,不要走,但她是一个浪漫的人,她们总是注定 要毁灭的。在拉丁地区,总是学生们回到他们来的地方,而轻佻的年轻女工们就找 新情人,直到她们到了该有丈夫的时候。不过芳汀很娇小,而且非常严肃。”“像 我女儿。”“是的,恐怕是这样。”“加布里埃尔,你要知道,他在和她恋爱。” 伯爵夫人清了清嗓子。“我比你知道得早一些。我警告过他,我告诉他,向灾难求 爱比向芳汀·彭眉胥求爱还好一些。不过现在,哦,反对什么也无效了……”“那 永远也不会发生吧?芳汀在英国,不能回家呀!我决不该让她去,伯爵夫人。不管 怎么样我也该把她留在法国这儿。不过当时——”“当时你不知道克里隆会干什么。 她在这儿会依靠你儿子,百灵鸟。 不要忘记。你不能保护她不遭受……”伯爵夫人其余的话没有说。 “为了我儿子做的选择他伤了我的心。为了我做的选择我伤了我女儿的心。” “加布里埃尔和芳汀,那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应该和一个女人安顿下来,和 她一起生活。但是,不,他渴望你那个不可能得到的女儿,读不可思议的书本,当 所有人需要的是金钱和满足时他从警察那儿跑开去煽动反抗。”“我从警察那儿跑 开去煽动反抗,”珂赛特责备她。“那是值得出力的事业。”“不过你被人爱上了, 你得到了那个,百灵鸟。人人都应该得到那个,不该吗?不是永远,不会一劳永逸, 但多少是一种安慰,即使是不忠实的爱情,每个人都应该尝尝生活中那种滋味。只 要加布里埃尔恋爱着你女儿,他就永远不会得到那个。不可能得到的爱情,”她嘲 笑说,“和你那个不可能得到的女儿恋爱。”“如果芳汀爱他——我会欢迎他们结 婚,我决不会妨碍他们。”“我,我不会妨碍欧椋鸟,”伯爵夫人玩弄着假发。 “没有人会妨碍的。他就在你上面飞。他永远这样。他——”当一个小铃铛响了时 她把一根手指放在嘴上,她走到食橱那儿,打开它,露出一系列绳子和滑轮,每一 个定了音调,系在不同的小铃铛上。“警察。你知道怎么办。”依然穿着内衣,珂 赛特抓住一条披巾,就由看来好像架子似的一扇门退出去。确实,那是一个架子, 摆满破瓷器,不过它们粘在上面,而且往里开,通着一条过道,一条狭窄的通道, 只被对面那头高高的一扇小窗照亮,那儿悬挂着绳梯。珂赛特光着脚顺着通道匆忙 走到绳梯那儿,爬上去,就把它拉上来。这是高架狭窄通道,那儿衣服像胎膜似的 从椽子上垂下来。有足够的地盘让珂赛特站着,但是她往前爬,轻轻地,爬到前面, 这样她就听得见伯爵夫人在大桌子旁边说话的声音,而且从这个危险的高处,穿过 来的一路上她浑身寒战地听见克里隆的声音和军人在旧货商的宽阔仓库、沿着好多 走廊和一处处楼梯井卡嗒卡嗒走动的沉重脚步声。她听见格林考特的名字和圣西蒙 飘上来。然而,彭眉胥那个名字,并没有发出回响;克里隆不能承认他在寻找马吕 斯。你将花费一生的时间找寻他,克里隆,珂赛特暗自发誓,你会花费一生的时间, 永远找不到他,他会像你上面这些袋衣服一样悬在你头上,永远够不到。 只要我有最后一口气,我就会使他平安无事。然而,同时,她畏缩地听到克里 隆询问拿鹅毛笔的百灵鸟。因此他知道那些了,不是吗?没有妮科莱·劳里奥特提 供给她的工作和安全,马吕斯就一定会死掉,因为拿鹅毛笔的百灵鸟不得不死掉。 伯爵夫人声调里的整个口吻表明她毫不含糊地一无所知。加布里埃尔,似乎, 在中国。他们交谈的片言只语,像缭绕在一根根椽子上的青烟似的,轻轻飘上来。 “他在巴黎,”克里隆坚持说。“在蒙索公园他们修筑林荫大道的地方,有人 看到他。”“我外孙子在蒙索公园会有什么事呢?”“他不是在那儿闲逛,你这个 老傻瓜!他在往手推车上挖土,像牲口一样推车。真恰当啊,一个挖街道修筑街垒 的人现在竟然要挖土修建林荫大道。一个认出他的人,彭眉胥男爵,看到他。” “彭眉胥男爵死了,”伯爵夫人毫不讽刺地评论说。 克里隆置之不理。“我想我可以相信彭眉胥男爵这样高尚人的话,而不听信一 个捡破烂的和妓女的话。”“我根本不是妓女。”“不过你女儿是的。她的登记卡 可以吊销,你要知道。没有它她就会挨饿。”“在她这个年纪,有它她也会挨饿。” 克里隆绕着仓库转悠,他的声音正好在珂赛特下面,她屏息静气,唯恐搅起会飘荡、 引起他注意的一星半点灰尘。“欧椋鸟可以不受惩罚地从中国回来,你要知道。皇 帝饶恕了所有的人。他宣布了大赦,政变以后流放了的所有人都可以回到法国,甚 至那些流放了却留在法国的人,像光明,”他讽刺地补充说,回到旧货商的桌子旁 边。 “不该由皇帝饶恕光明,”伯爵夫人反驳说。“该由光明饶恕皇帝。”“你怎 么把这一袋袋衣服弄下来?”“一根长杆子和一个篮子。”“必须是很长的杆子。 它们上面是什么?”“天,克里隆先生。”当克里隆绕着仓库转悠,抬头仰望时, 他的靴子发出回响,珂赛特确信。无论她多么希望尘土不受干扰,她都禁不住哆嗦 起来。当伯爵夫人提到他脸上那块伤疤,表示说它很“难看”时,他似乎就停在她 下面。 他走到伯爵夫人的桌边,当他把她的古老分类帐从她的桌子上猛地推下去时, 珂赛特可以听见它们砰地落到地板上的声音。 “他从一个卑下工作走到另一个,你那个外孙子,每一次他都改名换姓,他转 移到什么地方,似乎都有人情愿保护他,不过他现在不能飞了。他不是一个男孩子。 直到现在,皇帝都没有为他伤脑筋,但是那一切都改变了,你这个捡破烂的老家伙, 那一切都改变了,现在他玩的把戏是谋反。那会付出很高代价。我会抓住他。我会 抓住他们所有的人。 你告诉他我这么说。”“你自己告诉他吧。”“你自己告诉他吧,”法根尼斯 太太说。“我根本没有收到寄给欧椋鸟的信。我是拥护皇帝的。你明白吗?”她探 过身去,响亮地吻了吻摆在铁丝水果摊和色彩鲜艳的一堆酒瓶旁边的拿破仑三世的 石膏半身雕像。“我甚至好几个月没有看见欧椋鸟了。好几年了。一直。”她补充 说,把她的镀锌柜台擦擦亮。 克里隆一口一口喝酒,皱着眉头,把它放下。他独自来到滑稽咖啡馆,丢下那 两个警察搜查旧货商的广阔仓库。“我们知道你这儿给他收信。我们知道你收到英 国寄来的信。”“我没有给欧椋鸟收任何信。从他会走路的时候起,我就认为他是 一个小害虫。我是拥护皇帝的。”“英国有一个姑娘给他往这儿写信。”法根尼斯 太太从眼角观察到她的一个顾客转过身去,望着别处,虽然柜台旁边这场谈话引起 另外所有人的注意。这个人身材矮小、脾气很坏、善于阿谀奉迎,喝了几杯以后像 他高视阔步那样容易发牢骚。对于法根尼斯太太他只以格里芬闻名,这不是名字, 而是描写他的左手,它严重畸形,手指不可挽救地往里弯,指甲长得像爪子。一个 只适合作密探的人,她沉思,气愤她没有早一些察觉这个下流坯密探。“如果英国 有个姑娘给欧椋鸟写信,我一无所知。完全不知道她的情况。完全不知道他的情况。” “还有格林考特呢?你认识格林考特吗?从北方来的一个石匠。”“从来不认识。 我不喜欢外省人。他们很狡猾。”“还有那个拿鹅毛笔的百灵鸟呢?一个称自己是 拿鹅毛笔的百灵鸟的代笔人,那是她的标志,一只百灵鸟和一支鹅毛笔。”“她怎 么啦?”“她在这儿替人们写信吗?”“下雨时有时候。她——”法根尼斯太太像 洗一副纸牌一样迅速地捋了捋她的顾客们: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那个男孩,他要留 给欧椋鸟的信儿;拿鹅毛笔的百灵鸟替他写了。法根尼斯太太记得看着那个年老可 怜的拿着鹅毛笔的百灵鸟在桌边。但是没有信留在柜台上。法根尼斯太太咬牙切齿, 发誓格里芬喝下一杯酒时一定把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她飞了。我好几个星期没有 看见拿鹅毛笔的百灵鸟了。好几个月。好几年了。”“她和欧椋鸟一起飞了吗?” “那个拿鹅毛笔的百灵鸟是一个可怜的没牙老丑婆。”“那个欧椋鸟处在许多麻烦 中。这些日子他和一群激进的人,那些折磨皇帝的忍耐力、损害他的好意的人们一 起飞。”克里隆一直等到法根尼斯太太恼怒自己愚蠢、称赞皇帝的好意完了。“偷 窃比起欧椋鸟这些天干的事来简直无足轻重。偷窃会使他流放。谋反会使他给枪毙。 你知道光明吗?”“一种毫无价值的东西。好多年以前了。我禁止它在滑稽咖啡馆 里。”“不是那个光明。那个作者,光明。”“欧椋鸟吗?”法根尼斯太太粗声粗 气地大笑起来。“不可能的。 莽撞急躁,但是不聪明。”“但是他和聪明的人们勾结在一起。就像拿鹅毛笔 的百灵鸟。”“那个干瘪的丑老太婆吗?那个写信勉强维持生活的可怜的邋遢女人?” 法根尼斯太太拍拍她的铁丝篮子里的又圆又香的桔子;轻拍变成使劲捏。那个拿鹅 毛笔的百灵鸟不止能写信,可能吗?她能写,譬如,《癞蛤蟆拿破仑》、《波拿破 仑》吗?难道那个拿着鹅毛笔的百灵鸟,和那个欧椋鸟,那个小杂种,他们能够使 她的整个生命处于危险中吗? “也许她死了。去检查一下贫民窟。在河里打捞一下。不要到滑稽咖啡馆来。” 那天夜晚咖啡馆关了门以后,上楼去上面的房间以前,法根尼斯太太拿了一支蜡烛, 把它放在一堆酒桶前面的地板上,呼哧呼哧,费了很大劲,把手伸到后面掏出大概 五、六封寄到,但依然没有收走的信。现在她知道为什么了。那是真的,她很长时 间没有看见欧椋鸟或拿着鹅毛笔的百灵鸟了。她把那几封信拿到炉边,咒骂自己竟 然会同意让信寄到这儿。但是毕竟过了好多年了,过去的恐惧和激情,像另外任何 事情一样,大事化小,不起作用了。政变、流血、街垒、战斗、逮捕和流放,现在 谁还想它们呢?况且,毕竟颁布了大赦,皇帝饶恕了所有反对过他的人,允许流放 的人们回来。如今,人们非常满足。当然永远会有像拿鹅毛笔的百灵鸟那样讨饭的 穷人。但是那些可以谋生的人,他们都很满足。法根尼斯太太就很满足。改变路线, 扩建驯鹿大街,河这边修建大楼,给滑稽咖啡馆带来许多新顾客。看看那铁丝水果 摊。那桔子。一个个色彩鲜艳的酒瓶。真正有钱的人做了什么或者想什么,法根尼 斯太太只了解她在报上看到的,不过即使过去的自由变成浪子,谁会关心呢? 在大街上人听见奥芬巴赫的歌曲。不管怎样谁想唱《马赛曲》呢?她拿了一把 长叉子,把炉门挑开,用火钳搅和搅和煤,把第一封信扔进去。 第二封,哼…… 亲爱的欧椋鸟——我写信时很晚了,而且我很累,但是不回你那封那么使人快 乐的信我睡不着觉。 我们这儿的消息很少。卡雷梅夫人和我是伦敦最好的厨师,我们知道那点。上 个星期一个公爵试图把我们雇走。卡雷梅夫人,我想,不愿意离开这个地方。虽然 她一般说来对英国人抱着反感,但是她对这个豪华宅院里的一个特殊的男管家并无 反感。作为情人,他们非常可笑,欧椋鸟。尽管他们老了,但是在家里其余人前面 他们必须像石膏圣人那样持身严正。英国人坚持这样。卡雷梅夫人说他们在床上从 来不大笑。我还是不了解的好。我成了一个仆人不必要的殷勤的对象,最近我确确 实实,欧惊鸟,把它打断了,我就在他眼前一边切掉一块牛腰肉上的肥肉,一边对 他说,我除了有朝一日回到法国,看见巴黎、我亲爱的母亲、看见你,我没有别的 奢望…… “呸!”法根尼斯太太把它扔到火里,打开下一封。内容大部分相同,英国人 的癖好,想念法国,流放的孤独。她把那一封扔到火焰里。 我亲爱的加布里埃尔——那么多月过去了,却没有接到你和妈妈的信,以致恐 惧压倒了我。我给博贾德先生写了信,他也没有听到任何消息,不过他向我保证妈 妈没有被捕,倘若妈妈被捕了,他肯定会知道的。不过也许没有。也许他们会—— “她应该被捕的,加布里埃尔,”法根尼斯太太嗤之以鼻,把这封信填到火里,清 晰可闻地抱怨着,咒骂冒充拿鹅毛笔的百灵鸟的光明。 “且让那个老丑婆回到滑稽咖啡馆试试看,”她咆哮说。“立刻会通知警察。” 打开上个月寄来的最后一封,法根尼斯太太借着它的前辈们提供的火焰的火光看信。 亲爱的加布里埃尔——恐怕你没有接到我那些信,也许我写的信给你增加了危 险、灾难,或者给我母亲增加了那些危难,因此我不再写信了,除非我接到你们一 个人的信,我只求上帝关心你们,保佑你们,让你知道[ 划掉] 甚至现在我都感到 好像我在把这些信息放进一个瓶子里,把它扔进泰晤士河,让它漂到大海,跨过拉 芒什海峡,沿着塞纳河河口浮起来,冲到巴黎桥下。也许我的一些信给你造成伤害。 也许你从来没有读到它们。你会永远看不到这一封吗?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天天想 你,没有一天我没有看见你的怪模怪样微笑在我眼前,这能有什么危害损害呢?我 感谢你对我死去的可怜父亲、我的四处漂泊的母亲、对我的忠诚和感情。我不该得 到你的感情,加布里埃尔。我畏缩地回想起当我们是孩子时我施加到你身上的残酷 行为,因为你穷你丑,而我有人疼爱,很舒适,就憎恶你。毫无疑问你依旧很穷, 加布里埃尔,但是你并不丑。我认为你非常英俊。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很舒适,不过 你有人爱。 芳汀法根尼斯太太嗤之以鼻,把信扔进火里,但是青色火苗刚一舐它,她就拿 起火钳,把它夹出来,在地板上踩它,把它压平了,弄确实烧焦的纸边不再燃烧。 她把它放在她的大围裙口袋里,就上楼去她的房间,咒骂米米·拉斯考克斯和那个 手像爪子似的密探格里芬,咒骂光明和拿破仑三世,咒骂拿鹅毛笔的百灵鸟,咒骂 欧椋鸟和在英国的爱他的这个姑娘。她也咒骂自己的好脾气和宽宏大量,她那种最 好还是描写成一丝温情的、那么细微地穿过她的性格结构的温柔特色。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