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们离开了那里,鉴于我还破得厉害,因此便叫了辆出租车,先去了银行。把 支票存了起来,然后去了一家花店,买了两大束花去参加希腊人的葬礼。他才死两 天,他们也刚刚在掩埋他,这似乎有些不可思议。葬礼是在一个希腊小教堂举行的, 那里聚集了一大群人,其中一些希腊人我曾在小吃店里不时地见过。我们进去时这 群人对科拉爱答不理,随便把她安置在离前面三排远的座位上。我看得出他们在看 我们,琢磨着要是他们稍后有什么暴力行为的话我该怎么办。他们是他的朋友,不 是我们的。但没过一会儿,我看见他们在相互传看一份午后报,上面印着醒目的大 标题,说她无罪。一名引座员看了一眼后,忙跑过来把我们带到了头排座位上。做 讲道的那个人先用一些下流的俏皮话讲了希腊人是如何死去的,但此时走上去一个 人跟他耳语了几句,指了指此时已经快传到前面的报纸,他于是转变态度重新开始, 不再讲任何下流的俏皮话,并提到了死者的寡妇和朋友如何伤心等事,其他人也都 点头表示同意他所说的话。我们走出教堂到基地去时,有两个人掺住科拉的胳膊帮 她走了出去,又有两个人过来帮我。他们把希腊人放进坟墓时,我开始哭泣起来。 每次唱那些圣歌都会让人感到伤心,尤其是死者又是一个你喜欢的人,就像我喜欢 希腊人那样。末了,他们唱了首我听他唱过无数通的歌,这使我再也支撑不住了。 我把买来的花摆放在应该放的地方,别的便什么也做不了了。 出租车司机帮我们找了个人,他愿意租给我们一辆福特牌汽车,周租金十五元, 我们接受了。于是,科拉开车上了路。走出城后我们路过一栋正在修建的房子,一 路上我俩便议论起这个话题,说近来新建的房屋如何不够多,但等情况一有好转, 整个这一片就会房屋林立。到了酒馆后,她让我下了车,把车放好,然后我们走了 进去。整座房子和我们离开时一模一样,甚至就连我们喝过酒后仍在碗槽里的杯子, 希腊人因喝得太醉而未收起来的吉他等都处于原样。科拉把吉他放进箱子里,洗好 了杯子,然后上了楼。过了片刻我也跟着她上去了。 她坐在他们卧室的窗户边,望着外面的马路。 “怎么了?” 她一言不发,我起身要走。 “我并没有让你走。” 我又坐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打起精神来。 “你和我翻了脸,弗兰克。” “不,我没有。萨基特让我毫无办法,科拉,只得在他的材料上签了字。如果 我不签,那他就会明白所有真相。我没有和你翻脸,只不过是在弄清我的处境之前 听从了他的摆布罢了。” “你和我翻了脸,从你的眼神中我就看得出来。” “好吧,科拉,你说得对。我只是胆怯了,就这么回事。我本不想那样做,也 试图不那样做,但他令我感到沮丧,因此便垮掉了,就这样。” “我知道的。” “为此我忍受了可怕的折磨。” “而我也和你翻了脸,弗兰克。” “你本不想这样做的,可他们给你设置了陷阱,迫使你这样做了。” “我自己要这么做的,当时我恨你。” “这没什么,你恨我是因为一件我并未真正做的事,你现在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不,我恨你是因为一件你确实做了的事。” “我从未恨过你,科拉,我恨的是我自己。” “我现在不恨你了。我恨那个萨基特,还有卡茨。他们为什么就不能不来烦咱 们呢?他们为什么就不能让咱们齐心协力抗争到底呢?那样的话我就不会在意了。 我不会在意的,即使那意味着——你知道的。那样咱们就会保全咱俩的爱情,那是 咱们曾经拥有的一切。可他们刚刚现出卑鄙的原形,你就和我翻了脸。” “而你也和我翻了脸,别忘了这一点。” “糟就糟在这儿,我和你也翻了脸。咱们互相翻了脸。” “嘿,这不就扯平了吗?” “是拉平了,可看看咱俩现在的处境。我们曾身处山顶,高高在上,弗兰克。 那天晚上呆在那里的时候,咱们曾拥有一切。过去,我不知道自己会有那样的情感。 咱们相互亲吻,把咱俩所拥有的一切封存了起来,这样不论发生什么事情,它都会 永远保存在那里。咱们当时所拥有的一切比世界上任何其他两个人都多得多。可接 下来咱们便栽倒了,先是你,然后是我。是的,是扯平了,咱们一起跌落到这里, 不再是高高在上,咱们美丽的高山也一去不复返了。”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难道咱们不是在一起吗?” “我想是在一起,可我昨晚想了很多,弗兰克,关于你和我、电影、我为什么 突然决定不回原来的学校、廉价餐馆、流浪街头以及你为什么喜欢流浪等等。咱俩 只是两个无用的人,弗兰克。那天夜里上帝亲吻了咱们的额头,给了咱们任何两个 人所可能拥有的一切,可咱们刚好不是能拥有这一切的那种人。咱们拥有了全部的 爱,可却承受不了这种爱,一起垮了下来。这种爱就像是一个大大的飞机引擎,它 带你穿过天空来到山顶上,可如果你把这种爱放进福特牌汽车里面时,这种爱便被 震得粉碎。弗兰克,咱俩恰好就是两辆福特牌汽车,上帝还在上面嘲笑咱们呢。” “他嘲笑个鬼!咱们不是也在嘲笑他吗?他给咱们竖起了红色停站牌,可咱们 却闯了过去,然后又怎么样呢?咱们栽进深渊了吗?栽个鬼吧!咱们脱险了,并因 此挣了一万元钱。上帝不是亲吻了咱们的额头吗?那魔鬼就和咱们上了床,你相信 我好了,孩子,和他同床感觉好极了。” “别这么讲,弗兰克。” “咱们拿到了那一万元还是没拿到?” “我不愿去想那一万元,数目是不小,但却买不来咱们的高山。” “高山,见鬼吧!咱们既有高山,又有一万元可落在那山顶上。如果你想登高 远望,那就站在那钱堆上四处望好了。” “你这蠢货,真希望你能看见自己那副丑样,头上缠着绷带又喊又叫。” “你忘了件事,咱们该庆祝一下,咱们不是说要狂饮一回吗?” “我指的不是这种狂饮。” “狂饮就是狂饮。我离开前喝的那酒呢?” 我去了自己的房间,找到了酒。那是一夸脱的烈性威士忌酒,有四分之三满瓶。 我下了楼,拿了一些可回可乐杯子、冰块、白色糖块,又回到楼上。她脱掉了帽子, 取下发卡散开了头发,披落在肩头。我调好了两杯酒,里面放了些白色糖块和两块 冰。 “喝一杯吧,你会觉得好些的。萨基特逼得我走投无路时就是这样说的,这个 卑鄙的家伙。” “天哪,那可是烈性酒。” “当然是的。给你,可你穿的衣服也太多了。” 我把她推向床,她手里仍旧握着杯子,洒洒了一些。 “见鬼去吧,这东西有的是。” 我开始脱她的外套。 “把我撕开,弗兰克,就像你那晚那样把我撕开。” 我把她的衣服都给撕掉了,她慢慢地扭来扭去,这样衣服便从她的身上滑落下 去,然后闭上眼睛躺在了枕头上,头发弯曲地落在肩上,眼神一片忧郁,乳房不再 是紧绷在一起朝上指向我,而是软软地摊成两大块粉红色污迹。她看上去就像是世 界上所有妓女的曾祖母。就那晚而言,魔鬼的钱真是没有白花。 小草扫校||中国读书网独家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