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安妮妲注视着欢声喧天的大厅,怀着空前的胜利感。 布鲁伦宫这一场盛会,衣香鬓影,富丽堂皇,再也找不出比它更成功的舞会了! 厅内插满了香气盈动的鲜花,法国式的落地长窗全都敞开,园中闪烁不停的彩灯就 好象随时会越窗而进似的。 穿着大红滚金边的乐队,以热情洋溢的拍子,怂动了在场的每位来宾,绅土淑 女个个兴致昂然地跳起舞来,炯炯的烛火照得满室通明,也照烁了男土身上的金饰 和女土所佩的珍珠钻石。 凯柔这时更显得丰华绝代。 一袭纯白的薄纱裹在她的身上,再加上一朵朵飘动如雪花的缀花,更把她衬得 婷婷玉立,清新可人——正是妙龄少女最理想的装扮。还有谁,安妮妲禁不住自问, 能比凯柔更美,尤其在她快乐欢笑的时候? 她的金发在千烛闪烁的玻璃灯下,散发着不凡的光辉:她湛蓝的眼睛,在望向 与她共舞的葛林侯爵时则流动着闪烁动人的光辉。 每一件事情都太好了,好得几乎教她难以相信。 根据她的判断,候爵不会是个很能干的人,若和公爵一比,不论才学上、容貌 上,都要相形见绌,甚至也比不上许多现场的男宾。 但是凯柔喜欢他,在他面前,凯柔的羞赧、怯懦几乎都没有了!嗯!在通往公 爵夫人的道路上,她的第一步踏得既稳又准。 安妮妲满意极了,笑意不时在她嘴角浮起:可是当她转头看到雪伦的时候,那 股笑却被在她眉间兴起的不悦所取代了。 雪伦的白舞衫外罩了件银色丝楼,一派妖媚,令人望着便不由得陶陶然。若不 去注意她细瘦的身材及她眼中所流露的天真无邪,没有人会想到她竟然那样年轻! 她那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上别着两颗星形的钻石,随着长发的飞扬而闪烁。 安妮妲的发饰则仅仅是一串淡红的玫瑰花环,与她的服饰十分相配。 为了不同于两个妹妹,她穿了一身几乎透明的玫瑰红细纱,然后以白色的缎子 做衬,隐隐透着一股罗曼蒂克的气氛。她的心里明白,这件袍子十分适合她。 就好象时间永远在跟她作对似的,她今天在化妆换衣的时候,这件衣服依然是 匆匆上身的。那时室门被敲响了,没等回答,爱芙琳便冲了进来。 “孩子们,一件你们绝对猜不到的事! ”她兴冲冲地喊,“我刚刚才接到他阁 下的通知,说我们可以借戴布鲁伦家的传家珠宝!” “传家珠宝!”安妮妲呐呐地重复了一声。 这时雪伦刚好从边间走了过来,她喜得大叫起来: “我心里正在想,我们缺的正是这个! 我们这身打扮够漂亮了,只是,怎么看 都觉得少了什么似的,原来缺少的正是令人看起来高贵的钻石呀!” “我也是那么想!”爱芙琳接下去说“尤其到了我这种年纪的女人,珠宝和化 妆品一样重要啊!” “珠宝现在在哪里呢?”雪伦急急地问: “马上就看得到了!”爱芙琳轻悦地说。 她们一起到楼下罗伯森的办公室去,而罗伯森正等着她们,显然他已接到了公 爵的指示。 他打开了壁角一扇显然十分厚重的铁门,每个人都禁不住跟着全神贯注在那个 应有尽有的阿拉丁宝库! 这个嵌在壁里的宝库,内部分成好多层架子。其中一层架上便赫然放着好几盒 包着绒布外套的大型珠宝盆,紧接着,盒盖被罗伯森打开了,耀眼的珠光,把他们 看得都屏住了气息。 首先入目的是一套以蓝宝石和巨钻镶成的饰品,包括一顶硕大的冠冕,及项链、 手镯、胸针和戒指,除了达套之外,还有一时数不清的翡翠、红宝石、钻石、珍珠 等成套饰物。 另外也有成单件出现的珠宝,都各有其历史价值:或是前几代公爵夫人的嫁牧, 或是前几代公爵旅游时买回的纪念品。 雪伦兴奋得几乎发狂,每一件都爱得不忍释手,连凯柔都动容了。 “我们要选什么才好?”雪伦喊。 “我想戴那串蓝宝石!”爱芙琳满怀热望地说,“唉,翩翩却是布鲁伦传家宝 中最珍贵的一件!记得公爵的母亲以前就常常戴它。她穿戴后的风采才棒呢!” 然后她回过头去问了罗伯森一声: “我说得对不对,罗伯森?” 他点点头,却若有所触地叹了一声。 “公爵不介意别人戴它吗?”安妮妲缄默了一段时间后突然问。 她这话是向罗伯森说的,但是爱芙琳听到了,便替他回答,说:“我看不出他 有什么理由介意,他六岁时,母亲便死了,他对他母亲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印象的!” 安妮妲没说什么,但是她非常肯定,公爵一定还记得他的母亲。因为她对自已 母亲的记忆,甚至可以推到三四岁的时候,连她爸爸那个时候的样子,她都还有着 模糊的记忆:那时他是个年轻、愉快而且好脾气的父亲。 “那么拨戴钻石好了!”爱芙琳终于做了决定,只是仍依不舍地望了几眼那串 蓝宝石。“好了,孩子们,你们选些什么呢?” “我想凯柔只要一小串珍珠就可以了,”安妮妲很坚决地说,“我觉得一个少 女戴太多的珠宝不好!” 爱芙琳对她赞许地笑了笑。 “你说得对,安妮妲,”她说,“这也正是我的意思,戴大多就显得铺张而且 低格调了。凯柔的确只需要一小串珍珠!” “我一定要发亮的。”雪伦坚决地要求。 “何不选这个呢,雪伦小姐?”罗伯森适时提出了建议。 他打开了另一个盒子,大家全注意到了一副星形的、闪闪发着银光的钻石发髻。 安妮妲替雪伦别上了发髻;闪耀的光芒与她身上的银丝楼极为柑衬,把她活泼 生动的脸蛋更讨得意气飞扬。 “那么你呢,安妮妲?”爱芙琳那眼瞧着她。 安妮妲摇摇头。 “我不需要珠宝,只要戴上一串玫瑰花就可以了,那样刚好和我的衣服相配。” 她显然已打定了注意,别人也就没有异议了。于是谢了罗伯森之后,她们重又 回到楼上。 “你为什么不选条漂亮的手镯?”当她回到卧房时,凯柔这样问她。 “这样的话,戴上手套便看不见了!”安妮妲很快便答复了她。 除此之外,还能用什么话来向凯柔解释? 她怎样也无法明说,要她戴着公爵家 传的珠宝在他面前出现,有多别扭! 要她戴上那样与他息息相关的东西,未免太不可思议了,尤其当她开始觉得不 喜欢他,而他又正好后悔、痛恨被卷入这个有违他最佳判断,既疯狂又毫无意义的 计划时。 当然,这一切与凯柔和雪伦都没有什么相干! 是她,把公爵拖入这个旋涡里!是她,硬要他把她们引进社交圈里!除非必要, 她是绝对不会去收受公爵任何东西了! 思绪在安妮妲的脑海里盘旋着,雪伦也在安妮妲的眼中盘旋着:她注意到,这 是雪伦的第二支舞了,而她的舞伴竟然一直都是个儿高高、容貌潇洒,在阿美社结 识的那个俄国人! 前晚,星期三,当爱芙琳来通知她们去拜访阿美社的时候,雪伦兴奋得几乎说 不出活来。 那正是少女初入社会时所必须前往朝拜的圣地!那个排他性最强、地位也最超 越的社会既然为她们打开了大门,从此以后她们便可置身名流之间了。 但是,当安妮妲第一眼看到这个名闻遐迩的上流人物集散地时,却不由得失望, 而大叹传闻有误! 社址位于圣占姆土区的吉斯街,一排平房,和普通的会场并无二样:同样是以 柠檬茶、奶油面包、蛋糕点心来招待客人。 爱芙琳和这里的人自然是老相识了! 一路上就听她滔滔不绝地说,她们有多幸 运,竟都在抵达伦敦不数日之内,便接到考柏夫人的邀请。 “那号称三百人的羽林军,”爱芙琳说,“也不过只有六个人接到阿美社的邀 请。” “那绅土们赌不赌博? ”雪伦问,她曾在报上读过,伦敦俱乐部常有赌博之类 的活动。 “前一阵子还有人提议呢,”爱芙琳轻笑一声,“但是俱乐部会长却说,假如 牌桌真摆上了,女孩子就要找不到舞伴了。男人一向对赌博要比跳舞感兴趣得多!” 女孩子们跟着笑了起来。大家说笑了一阵后,爱芙琳才又正色地说:“既然阿美社 没有赌博这个玩意儿,那么你们就该明白,你们就是今晚大家所注目的焦点了,你 们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哟!” 任何女孩子想要在这里出风头,都必须知难而退才是! 安妮妲和几位基本会员接触过后,不禁暗暗咋舌:这几位把持阿美社的贵妇, 竟都漂亮得惊人。 第一个来接待她们的考柏夫人尤其漂亮:廿九岁,风貌动人,几乎可说是个无 瑕疵的美人。大而动人的眼睛,古典、优美的侧脸,含蕴着教人无法抗拒的魅力, 展露的双肩更是光润可人。 安妮妲又发现,考柏夫人也是这几位贵妇中最亲切的一位;同时也渐渐明白为 什么乔丝夫人会被她的朋友们称为“默金姑娘”,原来她几乎从没停过讲话!这种 促狭的绰号实在令人喷饭。 另一位重要人中,李文公主,则又完全不同了。她是俄国大使的夫人,拥有一 种教人无法忽视的个性。 她有着纵横捭阖的手段,权势早已代替了珠宝,成了她不可或缺的装饰品。 她在她丈夫的大使馆中,曾邀遍了所有伦敦重要人物们,一直以为自已有办法 左右这些要人,例如威灵顿公爵等,使他们对俄国产生好感。 可惜她不够聪明,竟没能发现那些人早已把她看穿了。 事实上,爱芙琳便曾告诉过安妮妲,威灵顿公爵就曾那么说过:“这个公主是 个大投机分子,只要能够达到目的,谁都可以背叛。” 正是这位公主,就是她把勃肯特夫伯爵介绍给雪伦的;当他俩携手共舞的时候, 全场的人都禁不住把眼光投注在这对天作妙合的年轻人身上,他们忘我地沉醉在优 美的舞姿、里,配合得自然更是神妙了。 这支华尔滋,是李文公主独排众议把它引介入阿美社来的,起初每一个会员都 表反对,认为这种舞步未免太伤风败俗! “连拜伦爵土都被它惊住了! ”爱芙琳这样告诉安妮妲。“而且,他只有在卡 洛琳·蓝普夫人厌倦之后,才准她和别人跳这种舞。” 虽然拜伦爵土前年便已离开伦敦前往意大利,但是有关他和卡洛琳·蓝普夫人 的丑闻依然为伦敦人所津津乐道。安妮妲对这位有名的大诗人和那场桃色纠纷的女 主角早就耳闻,但是她实在没有心情去管他们后来如何如何:目前她只关心怎样不 让凯柔和雪伦沾了任何风言风语。 同时她还有桩搁不下的心事:但求这个想到就做的雪伦,不至于把她的青春美 貌、智慧和魅力浪费在那些没有希望的年轻人身上。 “毕竟,”她低喟了一声,好象自言自语,“我们只有一点点时间了。” 两个月……只有两个月,在这区区两个月中,她必须为凯柔和雪伦找到乘龙快 婿! 假如失败了,她们就只好回到那个穷乡僻壤去——孤孤寂寂的在陋室里渡过一 生。 这种后果她是从不愿想的,但是这种恐惧感却不放过她,就好象要提醒她似的, 在她脑海里总是不时出现。 时钟每滴答一声,就好象在警告她期限又近一点——等到她们把钱用完时,就 算公爵不恶言相向,她们也不好意思再住下去了。 为了慎重其事,安妮妲已经去把所有有关依凡·勃肯特夫伯爵的资料都找来了。 她探知,他来自俄国一个非常高贵的家族,但是却没什么钱,而且还只是个初 出道的外交家罢了。而伦敦社交界早已流传,他仗着一表人材和与生俱来的魅力, 有心娶位英国贵族,好赚得一大笔陪嫁。 关于这一点,安妮妲对雪伦也说得一清二楚了,可是此刻,在舞会上,她竟又 和伯爵在一起,并且依然一副快乐称心的样子。 “她怎么来到这种地步,也不想想,今晚是怎样一个晚上? 全伦敦的重要人物 都在这里了!”安妮妲禁不住自问,“有哪一个女孩子能象她那样幸运,连摄政王 阁下都赶来参加她的舞会? 还有哪一个女孩子能够在开个舞会之后,便会得到伦敦 所有名流的邀请?” 安妮妲决定要和雪伦好好一谈,于是当她的妹妹随着舞伴绕过舞池来到她身边 的时候,她走了过去。 伯爵看见她后便停了下来,但是他的手臂依然围在他舞伴的腰上。 “你的裙摆被绊住了。”安妮妲说。一边假装去整理它,然后趁着雪伦回头, 便凑近前去,压低着嗓子,在她耳边说: “去和公爵跳舞!假如他没来请你,你必须去请他!” 她没等她回答,便侧身后退了,好象已经完成任务似的,还对伯爵笑了笑。 “希望你玩得很好!”她说。 “哦,太好了,我这辈个从没象此刻这样快乐呢!” 他一面说,一面礼貌地欠了欠身,但是等到准备继续跳下去的时候,这支曲子 已经过了。 “你跳得棒极了,简直出类拔萃:”就在乐队停止演奏的这一晌,安妮妲听到 他对雪伦说,“我有幸再和你跳一支舞吗?” 安妮妲能够感觉出雪伦又要答应了,于是她伸出手,搂着她妹妹的肩膀,说: “我想,亲爱芙琳了。” 她还没说完就看出,雪伦似乎要拒绝她的样子,正在这个时候,她身边有个声 音突然响起: “爱芙琳要我来看看,你们两个是否都有舞伴了?” 竟然是公爵!安妮妲立刻回答说:“我们都有,阁下。但是我们当然还等着主 人带我们步下舞池,我想,这样比较对吧!” “我一向都没有这样的规矩,”公爵回答说,“但是,我当然可以,假如你… …。” 安妮妲明白他准备邀请她了,于是她迅速把雪伦推向前。 “雪伦一直都希望, 您阁下能和她跳上一支舞, ”她说,然后又望望雪伦, “是不是这样,亲爱的?” 同时,她握住妹妹手臂的手指猛然加了几分力气,雪伦也只好驯服地说: “假如你不认为我够重要的话,我就要非常失望了,阁下。” “我想,既然我们谈的是礼仪章程,”公爵轻松地说,声音里含着一股笑意, 安妮妲一听就明白,他已经知道她正在做什么样的手脚。“那么我应该按着顺序一 个一个来,首先我该带的应该是老大。” 安妮妲看着他,发现他嘴角上又浮起那一丝恶作剧的微笑,便马上猜到,他也 明白了她最不喜欢做的事便是和他跳舞。 “这是我的荣幸,阁下,”她说,“但是很不幸的,我已经答应别人了。” 她一面说,一面慌乱地向四面张望,企图在附近或在那些正伴着舞伴回座的男 士们中间,寻找一张熟悉的面孔,但她一时之间实在搞不清楚谁是谁。然后,就在 她身后,一个她最不喜欢听到的声音响起了: “我想,美人儿,你所答应的是我吧!” 安妮妲朝着声音迅速地望去,果然,她看到了那个在她第一个晚宴上,便弄得 她不愉快,令她颇感厌恶的克洛赫德伯爵。 除此之外,她在阿美社又遇见过他一次,只是那时他一直都在和卡丝拉特夫人 及费尔法丝公主谈话,只对她远远地行了一礼,并没近前与她谈话或邀她跳舞。 显然他己听到她对公爵所讲的话了,这下再要拒绝他可就不能了,其实这样也 好,这样公爵便必须请雪伦跳舞了。 “你说对了,阁下。”她说,“我一时糊涂把舞伴都弄混了。” “别去管那些人了,我们只要自已玩得高兴就好。”克洛赫德伯爵这样回答说。 乐队已开殆演奏,安妮妲望都没有望公爵一眼,便随着克洛赫德伯爵走下舞池。 他跳得很棒,这令她大感惊讶。但是她觉得愈发不喜欢他,连让他的手触到, 都会令她恶心,虽然他是裁着手套的。 幸好这一支舞不是华尔滋,不需要贴近着跳,而是一种方块舞,因此两人也没 有什么机会好交谈。 等到一曲终了,克洛赫德伯爵托着安妮妲的手肘,很技巧地把她带出舞池,跨 出落地的法式长窗,进入花园。 她却没注意他要带她上哪儿去,因为她在跳舞时,只顾着四处寻找雪伦和公爵 的身影,看他们是否正如她所希望的一起共舞,而没能专心。 舞池内挤满了人,她没办法找到他们,就在那时,她却好象看见了凯柔白色的 身影正消失在花园小径的一端。 直等她追到花园中央,才看出那位此刻正和男伴观赏喷泉的女孩并非凯柔,她 只不过穿了与凯柔相似的衣服罢了。 安妮妲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终于把心事放下,这时她才注意到,她和伯爵疾走 了那么久,却还没有说上一句。 她转过身来,第一次拿眼仔细打量他,在灯笼的照亮下,她可把他看得一清二 楚了。 那张脸要比她所记忆的更讨人厌:深陷而有着发黑眼眶的眼睛,和那充满肉欲 的厚嘴唇。她暗自皱起了眉头! “你是不是一直都这样子监护你的妹妹?”伯爵这时才开口问道。 安妮妲一时被问住了。 她没有想到,伯爵竟会注意到她追踪那位女孩子的举动。 “凯柔和雪伦太年轻了,”她回答,“却又生得那样漂亮,再说,这又是她们 第一次来伦敦,我不得不格外照顾她们。” “那么又有谁来照顾你呢?”伯爵又问。 他说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声调特殊,又是那种爱抚的声音,她不悦地看了他一 眼,然后说:“我敢说,我自己绝对能够照顾自己!” “这样就好了!”他轻笑了一声,“来,过来这里,我有事情要对你说。” 他一面说着,一面拉起她的手,往一条小径走去。安妮妲妲又心不在焉了,她 的心思又完全落在凯柔的身上。 直到走尽了小径、置身于一座设有座椅的小亭子里时,她才突然警觉。她甩脱 了他的手,说:“我必须回舞厅去了!” “急什么?”伯爵仍是一派悠闲。 “当然急啦!阁下,”安妮妲立刻辩驳:“下一支舞就要开始了,我的舞伴正 在找我呢。” “让他去找吧,我想和你谈谈,安妮妲,只有在这里,我们才不会被别人打扰。” 她注意到他喊的是她的教名,便有点不高兴地说: “我们只不过见过两面次而已,阁下!” 这次,伯爵对于她的话并没有装得听不懂的样子。 “关于这点,我也正想和你谈谈,”他仍然坚持地说:“我们还是坐下的好。” 他一面说着,一面故意挡住了安妮妲的归路,安妮妲很想发作,但是还未弄清 他要跟她说什么之前便跟他瞪眼挑眉,则未免太孩子气了! 她在铺着椅垫的椅子上坐下,然后勉强的开口说话: “刚才我还在一意防止凯柔上这种地方来!” “是的,你已经告诉我凯柔还十分年轻,”伯爵一下子抓住了她的话柄,“而 你则可以照顾自己!” 这下理可被他占去了,安妮妲一时无话可说,只有暗暗希望,但愿这话没有说 错。 她觉得很不舒服,因为他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并且坐得太近了些。亭字四周 的树,并不十分高大,但是仍然挡住许多光线,而在这昏暗的光影中,他那副相貌 看起来更教人不喜,早已在她心里萌生的反感,这时愈发强烈。 “你实在非常漂亮,安妮妲!”他很温柔地说。 “我已经说明白了。阁下,我们认识得还不够久,你最好还是叫我梅登小姐, 或者,假如你喜欢的话,可以叫安妮妲小组。” “我已经想了许多称呼你的方式,”伯爵回答说,“但是没有一个称呼里会含 上‘小姐’这两字。” 安妮妲觉得他又移近了些,便立刻转了话题: “我必须赶快回曲,妮究竟有什么事想要和我说?” “我想告诉你,你很大方、美丽、迷人,教人。一见倾心,我想———不,我 能确定——我已经爱上你了!” “你这话说得实在荒唐!你心里也应该明白,”安妮妲非常锐利地截断了他的 话,“没有人会在第一眼便爱上了对方,这种事只有在小说里才会发生。” “但是你应该明白,事情总有个例外啊! ”伯爵不以为意地又说:“我一见到 你,安妮妲,我便知道我俩应该终生相属!” 安妮妲这一听,可觉得全身抽紧。 “对不起……阁下,我真的必须走了,”她很快地说:“请你把所说过的话… …忘了吧,因为,说实话,我并不把这话当真!” “我要证明我是当真的了,”伯爵又降低了声调,“我对你的确是真心的,安 妮妲!” 他一面说,一面伸出手来揽住她纤细的腰身。 安妮妲第一个反应便是把脸转开,然后用一种她希望够冷够硬的语调说:“快 放开!否则我要叫了,那样弄得大家都不好看!” “我怀疑会有人听得到,”伯爵竟然还笑得出来! ”就算他们真赶来救你了, 你想那会引起多少闲话啊!” 他真知道怎样把事情弄得更复杂、更困难,安妮妲不由得心中暗恨、 她知道再争论下去也没有用,便试着要站起来,但是伯爵已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我已经说过了,你实在可爱,安妮妲,你教我把持不住!” 他一面说,一面把唇印在她裸露的肩上。 他唇上的短髭接触到她的皮肤后她才惊觉,因为她刚刚已别过头去,不愿望他。 然后她感觉到他的嘴唇,温热而有力。她突然觉得作呕。 她拼命挣扎着,但是对方太强壮,竟又把拉近了些,同时吻在她的颈上了。 “不……不!”她喊道。 他不理会她,只是更剧烈地吻她。想到他下一步就要吻她的唇了,安妮妲更吓 坏了。 她把脸尽量转开,却又发现无论如何,她的双肩都脱不出他的掌握。 一阵昏旋瞬息淹没了她,忽然,不知打哪儿来的一股超然的力量,她猛地挣脱 了他的手掌。就在伯爵伸手想再抓住她的那一霎,她躲开了,然后一路沿着小径, 拔足狂奔,奔向那宾客喧嚣的舞厅去。 下支舞早已开始,此刻依然留恋在花园里的客人没有几位。 安妮妲两眼盯着大厅灿烂辉煌的灯光直向前跑,就在她跨上阶梯,登上阳台, 准备投入嘈杂的大厅时,她突然和某个人撞个满怀。 才一撞上,她便明白,这个男人是故意站在她面前等她撞上的。她抬头往上一 看,她看到了一张严厉的脸,那是公爵! 此刻她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话来,只好拿眼望着他。 由于奔跑的去势突被阻住,一股反弹的力量,令她一时站不稳,因此他伸手扶 了扶她,不让她跌倒。 “你跑这样急是为什么? ”公爵声色俱厉地问:“或者我这个问题问得太多余 了?” 安妮妲一面喘着气,一面困难地、喘吁吁地回答: “我怕……,我赶不上……这一支舞了!” “不要对我说谎,”公爵立刻把她的话驳了回去,“你刚刚是和克洛赫德在一 起的,假如他吓住了你,那也是你活该!” 安妮妲一时答不上话来。 她尽力控制自己,不让怒气爆发出来,虽然经过公爵一扶,她现在仍然觉得步 伐不稳,仍有摇摇欲坠的感觉。 她想躲开他,回到舞池去,但是不知怎的就是动弹不得。 “你不但没有理智,连该有的常识都没有,怎能和他这样的男人到花园里去呢?” 公爵的声音锐利得象把刀。 “当时……我没有想到!”她过了一会儿,才呐呐地说。 “你从没想到过,”他不放过她,“大概你对于置身险境颇有偏好吧? 尤其是 和陌生的男人单独在一起!” “你太不公平!”安妮妲急遽地喊了一声,她被他讽刺的语气刺痛了。 “公平? ”公爵叫了起来,“象你这样年纪而又会假装要照顾两个妹妹的人, 竟还会在乎这个字眼?简直可笑之至!” “我到……花园里去,因为我……以为凯桑走在……前面。”安妮妲勉强解释 着。 她觉得她必须说清楚,她必须让公爵明白,她决非有意和泊爵到那样黑暗的地 方去。 “啊哈!这又是你的典型教育方法,你只要数落你的妹妹就行了,却不必以身 作则。”公爵嗤了一声,“你实在不够聪明,安妮妲,也不想想,名誉坏到那样地 步的男人带你上花园,除非要对你示爱以外,还会做什么?” 他停了一会儿,然后怒气米息的又说: “假如这一次真吓住你了,那样也好,下次你再想和男人调戏的时候,就会记 住这个教训了!” “你怎敢……这样对我……说话! ”安妮妲喊了起来,一股忍不住的怒气冒了 上来,她顾不得对方的身份如何,就要展开攻击。 “你忘了,”他却冷冰冰地阻止了她,“是你自己说我们有关系的。我可不能 眼睁睁地看着我的表妹,在那种……说得好听一点,一种会教人说闲话的行为中放 肆下去!” 安妮妲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她深吸了一口气。 “我恨你!”她毫不考虑地,让这句话从她牙缝中进出。 公爵却望向她的身后。 “你那个热情的追求者就要来了,我建议你;最好把你头上的花环整理好,然 后我们再装着没那回事似的,堂堂皇皇地走回大厅!” 安妮妲伸出气得发抖的双手,整了整别在鬓上的花环,然后尽力作出从容的样 子,路进了落地的窗门。她能感觉到跟在身后的公爵,依然高耸着浓眉冗自在气她! 但是她开始觉得感谢他了,毕竟他帮助她避过了再和克洛赫德照面的机会。 那晚稍后的时候,她不得不这么想,无庸置疑地,公爵和克洛赫德伯爵整晚的 兴致都被她破坏尽净了。 她一直试着和一大堆来邀请她、来亲近她的人跳舞和微笑。 同时还和一直夸她美丽、笑貌动人的摄政王周旋了很久,虽然如此,她还是觉 得烦闷不乐。 灿烂欢娱的一晚终于过去。 惟一令她觉得安慰的是,当天明客人逐渐散尽的时候,凯柔和雪伦同声喊道, 这是她们这辈子中最棒、最妙的舞会了! “我一直希望能够有这样一个舞会,”雪伦说,“但是我从不被想象我竟能够 参加:假如你在一个月前告诉我,说会有一个这样的舞会要以我的名义来召开的话, 我一定会觉得只是在做梦罢了。 “我们都非常以你们为荣! ” 爱芙琳微笑着说,并且还回头问了公爵一声: “是吧,约瑟?” “当然!”他顺着点了点头,“不断有人来恭喜我,说我怎么那么聪明、那么 幸运,能够找到这些动人而且行为规矩的被监护人!” 虽然两个做妹妹的都听得非常欢喜,但是安妮妲知道,公爵又一次狠狠地把她 讥诮了一番。 “你们必须立刻上床去睡了,孩子们!”爱芙琳宣布,“我可不能让你们明晚 一副苍白的样子,何况我们明天下午还有接待会呢。” “哇!多么刺激!”雪伦随着喊了一声。 凯柔先向爱芙琳行了一礼,然后又向公爵道了安,便登上楼去了。安妮妲跟了 过去,把手轻轻地搭在妹妹的肩上,然后很温柔地问: “你今晚玩得高兴吗,亲爱的?” “今晚很好啊!”凯柔点了点头。 “我看到你和侯爵跳舞。你喜欢和他跳舞?” “他很和善。” 从凯柔的声调,安妮妲可以听出,她并不想在这方面继续谈下去。于是,不再 说什么,只是伴着她回到她的卧室。 她把已经快要睡着的女仆摇醒,要她帮助凯柔卸妆,然后再折到雪伦的房间去。 而她的小妹妹,此刻却在房间里一围又一圈地跳着华尔滋。 “哦!安妮妲!”她说,“还有比今晚更全备、更奇妙、更荣耀的舞会吗?” “你是不是和公爵跳舞了?”安妮妲问。 雪伦立即停止了旋转,默默地走到梳牧台旁。 “当然,我遵照你的吩咐做了。” “你和他谈了些什么?” 雪伦没有回答,等了一会儿,安妮妲又说了: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雪伦!他这个人很难缠,但是若说有人能够引他快乐, 或者有人能够改变他,使他成为一个好丈夫,那就是你!” 雪伦依然一言不发,两姐妹又沉默了一阵子,才见她说: “你真觉得做一个公爵夫人,就能使人快乐?” “那是一定的,”安妮妲立刻答复了她,“你便什么东西都有了!包括这间华 屋,今晚你所看到的那一盒盒珍珠宝贝。另外,公爵还有许多财产,你还没见到过 呢!爸爸曾提过,他还有许多房子散在乡间,譬如在李彻斯特就有一座猎屋,在新 市则另有一幢参加赛马时专用的别墅!” 安妮妲说到这里停了一会儿,才继续: “凯柔今晚和侯爵玩得十分高兴,我从没见过她这样欢笑过,假如你们俩都能 成为公爵夫人,那么这要算是最大的成就了!” “你必须施展出你的魅力来迷住他,雪伦。假如他真那么好侍候的话,绝不会 等到现在还没结婚。想想有多少女人想要成为布鲁伦公爵夫人! 但是我改说绝没有 一个能够比得上你的美貌!” 雪伦轻轻地打了一样个呵欠。 “我很累了,安妮妲!” “当然,你会累的!”安妮妲有点怜惜地望着妹妹,“我在这个时候找你说话, 的确有点自私,去睡吧!我们明天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可是,雪伦,无论如何,你 得记住一件事,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安妮妲回到自己的房间,让女仆帮着把舞衣脱下,换了睡袍,然后走到窗边, 把窗帘掀了起来。 朝阳正在东方欲升又沉地挣扎着要起来,但仅仅几束初露的光芒,已把远近屋 顶和窗栏都照亮了。 “就只有这么一点点时间了!”她喃喃自语着,而她一定得想办法把凯柔嫁给 侯爵,把雪伦嫁给公爵。 自然,后者那一对可能会费尽她的心血而仍然作不成,虽然如此,她却已下定 决心——不管如何——她都得为她两位妹妹的幸福着想。 这就是她为什么会来到伦敦,也正是为什么她会不顾颜面地,忍气吞声地,恳 求公爵引荐她的妹妹。 一想到他,她多次按捺下去的怒火又冒了出来。 他怎会对她说出这种话来? “他轻视我,”她想,“他早就告诉我多次,说我没脑筋、白痴,同时在他的 眼里,我是个毫无原则的人。” 想到这里,她心里又是一股怒潮汹涌,她今天被他狠狠地说了一顿,却因为有 把柄落在他的手上,而无辞以对,更气人的是,他竟找出那么多可以骂她的借口! 不过她今晚竟会被伯爵带入了花园的小亭中,也实在昏了头。她当时应该想到, 就算那个穿白衫的是凯柔的话,就让她自己去照顾自己算了,而不该糊里糊涂地和 伯爵一块儿离开大厅! “我实在……笨得可以。”安妮妲很谦卑地自责着。 但是当她躺下,把头枕在枕头上的时候,她便又想,要不了多久她就可以免于 公爵怀疑的眼光和冷嘲热讽的态度了。 一旦凯柔和雪伦顺利成婚,她就可以脱离他了! 但是她仍希望,在那时刻来临之前,她能够证明他是错看了她,让他后悔他所 责备她的每一句话,并对他们第一次相遇时,他所做的冒失举动表示歉意。 “怎样才能教他尊敬我呢?”她自问,但是这个问题似乎没有答案。 翌日,每人醒来的时候,天色已不早了。而第一个起床的却依然是安妮妲,也 是她第一个下得楼来发现厅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鲜花。 有花束、花球、花环,也有装在篮里或盆里的。赠与凯柔和雪伦的数目,差不 多一样多,然而令她大感惊讶的是,她竟然也是受赠者之一。 有两束搭配特别精致的花束,是晚餐时坐在她身边的两位绅土送的,还有两束 她则记不清楚赠者是谁了;至于那个巨型花篮所装的兰花,则她不用瞧,也知道是 谁送的了。 不过她还是打开了那一张卡片,果然,伯爵的名字赫然在日,伯爵那一笔字和 本人一样——安妮妲不由得恨恨地想——墨色黑浓,写出来却毫不均匀,还有点歪 斜: 给安妮妲,她夺去了我的心和我的爱! 她连多看一眼也不愿,一把把字条揉起,扔进字纸篓里去。 “为什么在伦敦偏偏是我最不喜欢的人来追求我。”安妮妲心里真懊丧极了。 “你们看到有这么多花送来,一定乐不可支了。”爱芙琳在午饭前也凑过来看 这些花,“但是花儿究竟会凋谢,你们应该想办法弄些能够持久的东西。” “是什么东西呢?”凯柔问。 “订婚戒指!”爱芙琳回答,“而且最好是钻石做的。” “哦,订婚戒指。”凯柔低低地重复了一声,她的声调很特别,安妮妲立刻惊 觉地望着她。 会不会是侯爵昨天晚上跟她说了些什么?她一面揣测着。 她不想去逼问她的妹妹,但她为这种猜想而兴奋,凯柔究竟想到这一场婚姻的 可能性了,而且照目前的情形来讲,能在凯柔心里占一席之地的,大概也只有侯爵 一人了。 而雪伦则在午餐完毕后,立刻就着手收集那些附在花上的卡片,并且把它们放 进挽在手上的手提袋内。 “你难道不告诉我们那些追逐者的名字?”爱芙琳问道。 “我现在累得没有精神去注意这些人了! ”雪伦说得有些闪烁其词,听她的声 音,根本毫无倦意。“但是等一会儿我自然会写些谢卡给他们的。” “我看我们今天可没有时间写谢卡了,”爱芙琳英说,“嗯,我们下午很可能 要去兜风。” “啊!那太好了!”安妮妲说,“那么我们得把珠宝先还给罗伯森先生才行。” 说着她把昨天晚上戴在雪伦头上的钻石发夹,戴在凯柔脖子上的项链,都收到 盒子里,然后便顺着长廊走到罗伯森的办公室去。 “真谢谢你,安妮妲小姐,”他从她手里接过珠宝,一面表示谢意,“你这么 早就拿来还了,说句实话你可不要介意,只要这些东西不在我的保管之内,我就免 不了组心,公爵把它们全交给了我,假如我没把它照管好的话,便只有怨自己了。” “这种感觉可真不好受,我们很能明白。”安妮妲很能体会地微笑着。 “安妮妲小姐,你可能不知道你昨晚看起来有多漂亮。”罗伯森报以一个和善 的微笑后,说,“昨晚我看见你跳舞的时候,不由得想,你说得很对,你并不需要 那些珠宝,那些珠宝只会把你眼中兴奋的光彩遮淡了!” 由于对方是个上了年纪的人,安妮妲并不介意他这样露骨地夸赞。 “谢谢你,”她说,“可是我一直觉得,在我两个妹妹面前,决不会有人注意 我,当然;昨晚来的宾客,每一个人对我都很和善。” 除了公爵一人!她暗自加了一句。 他不仅没有恭维她、夸赞她,相反地,还大大地把她损了一顿,更在她心里烧 起一把怒火。 “这些都不提了! ”她抑制自己不去想他,就和罗伯森稍稍地聊了一会儿;才 回到沙龙里去。然而她发现沙龙里只有爱芙琳一人。 “凯柔和雪伦是不是去换衣服了?”安妮妲问。 “她们已经走了。”爱芙琳无事一身轻地靠在椅子上说。 “走了?”安妮妲又追问了一句。 “葛林侯爵来邀凯柔。显然他们昨晚已经商量好了。他驾着一辆双人马车,你 总不能叫我坐在驾驶者的腿上去吧,也不可能要凯柔坐到我的腿上呀? ”爱芙琳说 着笑了起来,然后又说:“哎呀,不要象只掉了小鸡的母鸡! 凯柔和雪伦绝对没问 题、绝对安全,这点我敢保证,在下午出去兜兜风,会有什么问题呢,了不起到海 德公园去罢了。” “好了,那么雪伦又跟谁出去了?”安妮妲问。 其实不用问,她也明白这个答案。 “除了那个英俊潇洒的依凡·勃肯特夫伯爵,还会有谁呢? ”爱芙琳耸了耸肩 膀,“我看他昨晚已被雪伦完全迷住了,说实话,他是我所见过的男土中,最有魅 力的一位呢!” “夫人,你忘了,”安妮妲突然打断了她的话,懊恼地说,“你不是告诉我过, 他正在找个富有的女继承人,我想我们必须让他事先知道,雪伦根本一文不名。” 爱芙琳的嘴角浮起了一丝笑容,她说: “你简直跟我母亲一模一样!当我还做女孩子的时候,她也是这样跟我说,但 是我还是嫁给了我的丈夫,而我们这辈子都过得非常幸福!” 她看到安妮妲脸上的表情,便又接下去说: “我们初识的时候,他只不过是个小职员,丝毫不起眼,没有什么影响力,而 且毫无家世和人事关系,只有充分的语言能力罢了!可是后来他却成了一个非常重 要的外交家,这些年来还建立了不少功劳。” “可是我要雪伦嫁得好。”安妮妲依然不改初衷,“我并不希望渤肯犄夫伯爵 做雪伦的夫婿,他不适合!” “我知道你能做出最好的决定,安妮妲,”爱芙琳不置可否,“但是不要忘了, 还有公爵阁下在呢!” “为什么?”安妮妲怔了一怔问,“应该由我来照顾我自己的妹妹。” “事实上却非如此,”爱芙琳摇了摇头,“我们已经向社会声明,公爵是你们 的监护人,因此任何一个向你们求婚的男子,都必须通过监护人这一关,因为你们 全未满二十岁。” “我觉得实在多余!”安妮妲不悦地嘟囔着。 爱芙琳又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 “监护人是绝对少不了的,惟有这样子,那些青年们才不敢做坏事,尤其在布 鲁伦公爵这样一位监护人的监护下;他这个人你是很明白的,是够独裁了。我有种 预感,那些上门来求婚的人,只要他看不中意,就会马上被他赶出门外。” “您想我是不是该和公爵谈一谈这件事呢?”安妮妲很勉强地问。 “我想,你可以倚他为最佳的保障,”爱芙琳说,“只是,他可能早已有他自 己的主意了。” “关于这一点,我们两个都不用怀疑了!”安妮妲说这句话的时候,只觉得苦 涩涩的,她又记起了昨晚公爵对她说话的态度。 “我仍然觉得公爵一定是被你施了魔法,”爱芙琳继续说了了去,“这些年来, 从没见过布鲁伦宫开舞会,而平常的日子里,除了几个老朋友之外,一概不招待。” 她轻笑了、一声又继续: “他的硬心肠和不好客的个性,早已闻名伦敦,没想到他竟会改变了原有的习 惯和个性,我简直不敢相信昨晚那个事实。” “那是一个很棒的舞会。”安妮妲言不由衷地应了一声。 “我昨晚看到克洛赫德伯爵邀你共舞了,”爱芙琳却很感兴奋,“假如你能把 他钓上的话,那才是最大的成功!” “不!”安妮妲好象遭到毒蛇咬似的,立刻说道,“不,夫人!我敢向你保证, 他对我绝没有兴趣,而我对他呢,更甭提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走出了沙龙,却没有注意到爱芙琳的笑声别有深意,她重重 地把门带上了。 ———————————— 扫描校正:Luo Hui Jun 小勤鼠书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