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节 帕特里克坐在谈判桌的下首。他没有在面前摆放任何材料。而坐在他右侧的辩 护律师桑迪,按照交战的需要在面前摆放了两个文件夹和一小本拍纸簿。他的左侧 坐着特里·帕里什。这位检察官不仅备有一本拍纸簿还带来了一台笨重的录音机。 帕特里克允许他使用录音装置。虽说今天的谈判没有其他人参与,但由于所有的好 律师都需要核查事实,双方均同意录音。 联邦政府的指控既已撤销,向帕特里克讨回公道的担子就完全落到州政府身上。 对此帕里什已经感觉到了。为了扳倒一个参议员,寻求更大利益,他们把帕特里克 卸给了他。不过这个被告现已提出一些意想不到的新情况,帕里什也只能听任其摆 布了。 “你可以忘掉一级谋杀,特里。”帕特里克说。尽管差不多人人都叫他特里, 但这称呼出自一个他以前并不很熟的被告之口,听起来还是有点刺耳。“因为我没 杀任何人。” “汽车里被烧毁的是谁?” “一个死了四天的人。” “这个人我们认识吗?” “不,他是个老头,你们谁也不认识。” “这个老头因何而死?” “因年老而死。” “死的地方。” “密西西比州。” 帕里什在拍纸簿上写了几行字,标上了记号。联邦政府的指控一撤销,通往自 由的门就敞开了。帕特里克正朝门外走去。没有脚镣,没有手铐。什么羁绊都没有。 似乎没有什么能阻挡他。 “这么说你烧毁了一具尸体?” “不错。” “你们带来这方面的成文法规了吗?” 桑迪将一纸文件沿着桌面推了过去,帕里什迅速看了一遍。“请原谅,我们平 常很少接触这种罪行。” “有关法律条文都在这里了,特里。”帕特里克的冷漠的话语中带着十足的自 信。多年来他一直在思索这次会面。 帕里什无言以对。不过没有哪个检察官会轻易认输。“看样子一年监禁是起码 的。”他说,“在帕奇曼蹲一年监狱应该对你有好处。” “这不错,但我不打算去帕奇曼。” “你打算去哪里?” “某个地方,而且我要乘坐飞机的头等舱到那里去。” “别慌,尸体问题还没解决呢。” “不,特里。没有尸体问题。你不知道谁被火化,我也不会告诉你,除非我们 做交易。” “什么交易?” “你撤回诉讼,我放弃申辩,双方鸣锣收兵。” “哦?不错嘛!我们逮住了银行抢劫犯;他说你们别指控,我把钱交出来;于 是我们和他和解。 这对我手中的其他400名被告真是好消息呀。我相信他们的律师 也会照此办理。法律秩序由此得到了维护。” “我可不管其他400名被告, 他们肯定也不管我。这就是可悲之处,特里。每 个人只管自己。”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在报纸的头版出现。” “哦,我明白了,你是担心舆论。下届选举在什么时候?明年吗?” “我没有对手,用不着担心舆论。” “恰恰相反。你是政府官员。担心舆论是你的职责。正因为这样,你应该撤销 对我的起诉。你不可能胜诉。你不是担心报纸头版的舆论吗?倘若你败诉的消息在 那里登出来,该是怎样的情景?” “受害者家属不希望提出起诉。”桑迪说,“而且他们愿意将此公之于众。” 他举起一份文件,挥了几下。言下之意:我们掌握着证据,我们掌握着受害者家属。 我们知道他们是谁,而你们不知道。 “受害者家属的要求在报纸头版登出来。”帕特里克说,“那就有好戏唱了。” 你们塞给他们多少钱?帕里什想反问,但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这问题与他不相 干。于是他又在拍纸簿上涂了几行字,同时估量自己还有多少讨价还价的余地。与 此同时,录音机录下了一片沉默。 帕特里克既已把对手逼到拳击台的围绳上,下面就该将他击倒了。“瞧,特里。” 他诚挚地说,“你不能告我谋杀,这已成了定局。你也不能告我毁尸,因为你不知 道谁的尸体被毁。你什么证据也没有。我知道,这是一颗难以咽下的苦果。但事实 如此,也没有办法。你会受到一些责骂。但工作嘛,谁能不出点差错?” “谢谢你的忠告。要知道,我能告你毁尸。我们可以说你烧毁了一具无名尸体。” “这具无名尸是男是女?”桑迪问。 “怎么说都行。 我们还可以查阅所有在1992年2月初死亡的老头的记录,到他 们家里去,看他们的家属是否和你通过话。我们甚至可以让法院下令挖开一些坟墓。 我们拖延时间,慢慢地挖。而这期间,你将被转移到哈里森县监狱。无疑,治安官 斯威尼会满足你的需要,给你配几个好的同室囚犯。我们反对保释。没有哪个法官 会同意,因为你有逃跑的习性。几个月一过,夏天到了。监狱是没有空调的,你还 要掉几斤肉。我们继续慢慢地挖,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能找到那座没有尸体的坟墓。 我们要拖满九个月,到了起诉后第270天,才打这场官司。” “你怎样证明我干了这件事?没有证人,只有一些次要的证据。” “那也差不离。不过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假如我再在起诉时拖延一下,还能 增加你两个月囚禁。这样审判尚未开始,你差不多在县监狱蹲了一年。对于一个很 富有的人来说,那可是非常漫长的时问。” “我能对付。”帕特里克直视帕里什的眼睛,他希望首先躲避对方目光的不是 自己。 “有可能,但你依然存在着被定罪的危险。” “你交个底吧。”桑迪说。 “你们也不睁开眼睛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帕里什挥舞着两只手说,“我们 不是傻瓜,帕特里克。一旦联邦政府和你们秘密达成协议,州政府就没有多少余地 了。你们总得给个下台的台阶。” “我让你定罪,特里。我将上法庭,面对法官,听你的诉讼。然后我承认有罪, 同意所指控的毁尸的罪名。不过我不会被判监禁。你可以向法官解释,由于受害者 家属不希望提出起诉,建议判缓刑、罚款等等。你还可以提到我所遭受的严刑逼供 和其他磨难。这些你能办到,特里,而且看起来干得根漂亮。我的要求是:不蹲监 狱。” 帕里什用手指轻击桌面,细细思索帕特里克的话。“你将告知受害者的名字?” “是的,但只能在达成交易之后。” “受害者家属已经授权我们掘坟开棺。”桑迪说完,挥了挥另一份文件。然后 他把该文件放回文件夹。 “请从速决定,特里,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我需要同特鲁塞尔商量。要知道,这事必须经过他同意。” “他会同意的。”帕特里克说。 “你是不是同意和我们做交易?”桑迪问。 “就我本人来说是同意的。”帕里什说完,关掉了录音机。他拿起拍纸簿,放 进公文包。帕特里克朝桑迪使了个眼色。 “哦,差点忘记了。”帕里什说着,止住脚步。“顺便问一声,你能给我们说 说佩珀·斯卡博罗的情况吗?” “我可以提供他的现用名和社会保险号。” “这么说他还活着?” “是的。你可以查明他的下落,但不能骚扰他,他没做任何错事。” 这位地区检察官二话没说,离开了房问。 两点钟,她和德意志银行伦敦分行的高级副总裁见了面。此人是德国人,但能 说一口流利的英语。他穿着剪裁非常得体的蓝色双排扣上装,动作僵硬,微笑不自 然。他先是朝她的两腿瞄了一眼,然后着手办事。该客户要求将1.13亿美元的存款, 立即从德意志银行苏黎世分行汇往美国银行华盛顿分行。她出示了银行账号和汇款 指令。这位副总裁一面吩咐用茶水和饼干招待她,一面到内室同苏黎世分行通电话。 他回来时变得热情异常。“没问题,皮雷斯女士。”他笑嘻嘻地说,并替自己 拿了一块饼干。当然没有任何问题,她早就预料到了。 电脑打印机嘶嘶作响,结算单据出现了。他把单据递给她。除去所汇的钱,结 余190万美元,外加一些零头。她把单据对折一下,放进了新买的名牌挎包。 在瑞士的一家银行和大开曼的一家加拿大银行,她还分别存有300万美元和650 万美元。有400多万美元被用于百慕大投资。目前还有720万美元暂时存放在卢森堡, 正准备转移。 此事办完后,她离开银行,发现司机已将汽车停在附近。她将给桑迪去电话, 开始下一步的行动。 本尼·阿历西亚的逃亡生活是短暂的。他的女友在法兰克福过夜,然后继续乘 飞机,于正午前后到达希思罗机场。因为他们知道她要来,查验她的护照时特别严, 拖延了好一会才让她过去。她戴着深色太阳镜,两手颤栗。这一切全被监视仪摄了 下来。 在等候出租汽车时,她又莫名其妙地遭到一个警察的拦截。此人似乎负责维护 乘坐出租汽车的秩序。他要她走过去,站在另两位女士的后面。给她开车的是一位 真正的出租汽车司机。不过片刻之前,他被简单布置任务,配备了一个小型无线电 话筒。 “我要去皮卡迪利大街雅典娜宾馆。”她说。他一面驱车离开煕熙攘攘的机场, 一面若无其事地用无线电话筒报告这个目的地。 他故意拖延时问。一个半小时之后,他送她到了这家宾馆的门口。在登记处, 她又等了一会儿。副经理向她连声道歉,说电脑出了故障。 当消息传来,她的房间里的电话机已被装了窃听器时,他们给了她一把钥匙。 听差领她到了那个房问。她打发走听差,锁上门,直奔电话机。 他们窃听到的最初几句话是:“本尼,是我,我到了伦敦。” “谢天谢地。”阿历西亚说,“你好吗?” “我很好,只是吓坏了。” “有人跟踪吗?” “没有,我想没人跟踪,我非常小心,” “好极了。听着,唐宁街附近的布里克街有家很小的咖啡厅,离你住的宾馆仅 两个街区,一小时后你在那里和我会面。” “好。我很怕,本尼。” “没事,亲爱的。我恨不得马上见你。” 她到那家咖啡厅时,阿历西亚并不在那儿。她等了一小时,然后惶恐不安地回 到了自己的宾馆。他没来电话,她坐了一个晚上。 次日上午,她收集了门厅里的所有报纸,一面在餐厅喝咖啡,一面翻看。终于, 在《每日邮报》中间,她找到了一则报道。该报道以两段文字介绍了美国逃犯本尼 ·阿历西亚被捕的情况。 她收拾行装,订了一张去瑞典的机票。 ---------- 中国读书网